虾兵蟹将的叛逃
忙完一切,傍晚郑雨晴终于回到家。白天她抽空给吕方成报过了平安,前夫声音里的焦急和关切让郑雨晴又感激又内疚。
应该一家人围桌吃晚饭的时候,怎么今天黑灯瞎火冰锅冷灶呢?郑雨晴正在奇怪,便听到窸窸窣窣的开门声,吕家祖孙三人一起进了门。
萌萌照例是惊喜,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
郑雨晴问:“宝贝,今天你爸没做西餐给你吃?”
“今天吃的是日餐,寿司!在工作室吃的!爸爸和小徐阿姨做的。”
吕方成纠正:“小徐姐姐!”
方成妈又纠正:“叫小徐老师!”
郑雨晴有点尴尬:“什么工作室啊?谁是小徐?”
方成妈很有眼色地拽萌萌:“走,萌宝儿,练琴去!”
萌萌却撒娇要妈妈陪练。方成妈说你妈妈爸爸有事,奶奶来陪。萌萌还是一脸不情愿。但吕方成自有办法,只轻轻一句,你忘记和爸爸的约定了吗?萌萌就欢蹦乱跳往钢琴那边跑。又被吕方成一把揪回,让她换鞋。
萌萌咯咯笑着拧身子护痒,吕方成便拿胡子去扎,父女两个好一阵亲热,郑雨晴这个当妈的被闪到一边,有点心酸。
等一老一小进了卧室,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响起,吕方成立即收住笑垮下脸,一把攥住郑雨晴的手腕,往书房里走。
进了书房,吕方成关上门,忽然注意到郑雨晴不太自在的眼神,似乎没什么安全感,便敏感地又把门拉开,虚虚地掩上。
吕方成指着椅子,压低声音严厉地说:“你坐下!”
郑雨晴乖乖坐下,嘴里不服:“你什么脸色,要吃人哪!”
吕方成开始痛批郑雨晴:“你让我很失望!对你我就没看走眼过,在困难和容易之间,你永远选择容易!”
郑雨晴:“我怎么了我!”
“你关机的时候,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你想干啥?!罗美林跳楼你想跟着去死?逃能解脱吗?死能百了吗?你想过萌萌吗?你让她怎么办呢?她以后结婚了,孩子谁给她带?”
“我没跳!高飞跟你胡说什么了!”
“我用得着他说!我对你太了解了!你一撅屁股拉几个粪蛋儿我都知道!”
郑雨晴嗔怪:“你说话别那么难听嘛。你要允许我也有脆弱的时候。这两天,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但跳楼,那不是我的性格。”
吕方成咬牙切齿:“关机也不行!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你必须第一时间跟我汇报!因为我是,我是,你孩子的爸爸!我要对萌萌负责!你记住,当妈的人没有权利脆弱,没有权利放弃生命!为母当自强!”
郑雨晴一脸愧疚地向吕方成道歉,承认自己做错了,确实,有那么一刻自己确实想当鸵鸟:“我害怕听到电话铃的声音!我怕你问,也怕我爸问。我总想调整好情绪才回来见你们,怕你们担心……”
吕方成挂着脸,没好气:“你现在回来,是调整好了是吧?你现在有疗伤的地方了,孩子和爹妈都不要了!”
吕方成心里记挂着郑雨晴,还得不露声色去安抚郑家爹妈。老人老了,变得脆弱了,门开时见到吕方成那一瞬间,老两口像找到了依靠和组织,红了眼圈。吕方成心一软,前嫌尽弃,从前老头对自己的不好与刻薄都丢到了脑后。还一个劲拍胸脯保证,自己已经和郑雨晴联系上了,她是在高飞那里,有他看着,绝对不会出事。
郑雨晴得知这一切,感情异常复杂,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在胸口,让她说不出话来。
吕方成与郑雨晴的谈话不时被电话打断,吕方成的表情和态度,也在不停切换。电话一响,吕方成热情洋溢地接听,在讲电话的间隙,还忘不了对郑雨晴怒目圆睁,仿佛告诉她,你等着,我还没训完呢。现在是广告时间,广告之后我马上回来!
听着吕方成业务繁忙的电话,郑雨晴喃喃自语:“你成立工作室了?”
吕方成忙中偷闲对郑雨晴说了一嘴:“转告你的男朋友,请他务必注意社交礼仪,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我最讨厌他这种人了!”
郑雨晴点点头。突然她扑哧一笑:“我好不容易熬到我爹老了管不动我了,怎么凭空又多出一位爹来了,你不光管我,还要教训我的男朋友。你想管就管吧,我巴不得你们都来管我。罗美林就是管她的人少了,才会出事。”
吕方成翻她一个白眼:“你这会儿学乖巧了。”又说,“你别出声我给小徐回个微信。”
郑雨晴愣了一会儿,反应有点慢,小徐是谁啊?刚才进门的时候,祖孙三人对小徐的称呼,好像有点乱。
因为玻璃还没装上,小徐怕野猫野狗进来祸害,主动留在工作室里看门。吕方成轻声细语:“让野猫进!你赶紧回家!女孩子家的,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中,我不放心!”
郑雨晴觉得自己不方便旁听这种电话,也是给吕方成腾地方,便跑去厨房找吃的。
吕方成看在眼里,内心小得意,看样子国企总裁过得比较惨淡,单位和男朋友都不管晚饭,还要到前夫家里来蹭吃喝。
等郑雨晴从厨房拿了块馒头回来,吕方成已经收了线,又摆出教训人的面孔:“你这边吃边走的习惯很不好,下次要改正。”
郑雨晴再想问他萌萌这两天的情况,又被吕方成瞪了一眼:“食不言寝不语。等你吃完了再聊。”
等郑雨晴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吕方成掏出一张卡,递给郑雨晴:“还你。”郑雨晴一看,是自己的工资卡,坚决不收,这是孩子的生活费。
吕方成一脸傲气:“我的女儿我来养!你在单位是老大,在家里,你已经做不了主了。你自己连晚饭都保证不了,迟早孩子的抚养权是我的。”
郑雨晴笑笑,也不跟方成争辩:“不都说好了的,萌萌归我,我们共同抚养。你现在日子过好了,都能谈抚养权了。”
吕方成坚持让她收下卡:“收入不一定有你多,但头上没领导,不用写检查。”
郑雨晴接过那张卡:“我替萌萌收着,以后她上学出国结婚嫁人,哪里都用得着钱!哎,方成,我听了你这几个电话,觉得这个工作室你挺适合做!天时地利人和,非你莫属。”
吕方成又像从前的状元做派:“我适合的事业多了去了,但这是我目前最想做的事情。边陪孩子边赚钱,啥事不耽误。”
掐指一算,像这样全天候的陪伴,总共不过十年,连头带尾只有3650天!等萌萌上大学,再回来就只有寒暑假,那就像客人了。吕方成唉声叹气:“要是她遗传了你的基因,早早地身后跟个浑小子,我这个老爸,就快靠边站了……”吕方成看上去像是老了一截。
郑雨晴也很伤感。她回忆过去,好像自从跟吕方成谈上恋爱,自己都不把爹放在眼里了。
两个人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话。吕方成很诧异,自己居然跟前妻还有话可谈,转念一想,头天晚上郑家老头还硬留自己喝小酒呢,连跟前岳父都有得聊,那跟前妻,聊孩子有共同语言也是正常。
郑雨晴也心里纳闷儿,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与吕方成说话了,怎么婚都离了,彼此的态度却变得和蔼了呢?
聊到最后,吕方成总结道:“孩子的成长是不可逆的,错过了一辈子无法弥补。我每天看着萌萌像花一样,一点点就开了,心里真的像抹了蜜。”
郑雨晴深有同感,她觉得自己忙于工作,好像已经错过了很多,所以,她要尽力弥补。
清晨,高飞跟做贼一样,将房间拉开一条缝,伸出脑袋左右张望,正准备跨出一只脚,突然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响,吓得他一下又缩进房间。
郑雨晴有些惆怅:“我们正经谈个恋爱,你搞得像做贼一样。是不是觉得我丢你的人了?”
高飞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这是我的酒店!让员工看到了……我以后还怎么坐在台上训人?”
郑雨晴一下就笑倒在床上:“怕员工联想你在床上的样子吗?哎呀,你以前是不是常在酒店干不好的勾当?”
“你套我话是不是?我洁身自好!”
郑雨晴一撇嘴:“让我看看你手!”
高飞莫名其妙伸出手:“品德也能看手相看出来?”
郑雨晴仔细顺着左右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寻一遍,抿嘴坏笑:“两手指也没茧子……”高飞抽回手,在郑雨晴脑门上敲个凿栗:“坏女人!”
《都市报》这阵子走了不少骨干记者,小恺请长假写剧本去了,听说老柯去年炒股炒得不错,今年收了不少人的钱,算搞了个报社小私募。现在开个采编会,人坐得也稀稀拉拉的。散会了,郑雨晴和粟海峰还在会议室里,相对而坐。
粟海峰问,啥时候去市里读检查?何亮亮这阵子士气低落,真怕他也走了。
郑雨晴四处看看,声音很低:“罗美林这一跳,估计把人大代表都吓住了。好像这事就算不了了之了。”
粟海峰:“那,我让亮亮继续跑一线了?”
“你给亮亮派个好点的差事,让他振奋点儿。孩子也可怜,不像我们这些老江湖,我看他最近都无所适从了。”
小粟叹气:“何止他无所适从呢?我看所有的纸媒都惶惶的。大家各自都做好了鸟兽散的准备。煲仔饭小李也走了,正式继承家业开饭店去了。这个报社,一步一步没落了。曾经对它有感情的人,一点一点磨平了,不欠了。”
郑雨晴伤感地说:“为什么总是那些少数人,影响了大多数人的生活?大部分人都喜欢小李,感激他补贴我们那么好的伙食,可是,小李却不会为大多数人留下。伤感。”
小粟也伤感:“因为大多数从中得益的人,并没有在他被诋毁的时候站出来保护他。”
郑雨晴无限忧伤:“这个世界,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得把张国辉的嘴给封上,把他的权收回来,这样他的危害就小了。”
“你有什么办法吗?”
小粟微笑着掏出手机,翻到一个页面:“我给你看一个架构,如何做到以内容养内容。你看,这批人去这里,这批人专门做文案策划,这批人去做媒体新尝试,这些,就文体娱乐家长里短……”
郑雨晴眼睛一亮:“你太厉害了!以后我们慢慢减少对广告的依赖。撵不走他人,总可以把他冻起来。”
粟海峰笑而不语。
郑雨晴叹了口气:“你回来了,什么事都好办了,你这去了又回,跟玩了一次快闪游戏似的。”
小粟:“我大学毕业来面试,你爸爸老郑面试的我,问我为啥要考《都市报》,我那时年轻,没有自信,回答,我大学学的是新闻,只会当记者!”
郑雨晴问:“那现在呢?”
小粟认真回答:“我有了足够的本事,但我只想当记者。”
郑雨晴心中感触良多:“我懂你。孙悟空打怪不是为了升级,是想实现自我价值。”
粟海峰会心一笑:“你也一样。心有执念。”
发行高主任哭丧着脸推门进来:“打扰两位领导。我刚才参加了一个葬礼,是一位自费订报几十年的老头……我们的资源,在逐渐流失啊!”
郑雨晴哭笑不得,但还得安慰老高:“你要习惯这样的状况。你的订户天天在自然减员,没有增加的可能。你就像养老院一样,把这些培养出感情的老客户,一个一个送走。”
小粟却说大实话:“你还不如老人院。未来是老龄化社会,老人院生意会比你好。等我们这批依赖手机和网络的人熬成老同志,报纸还印给谁看?”
高主任:“两位老大你们会不会安慰人啊?我这心里更难受了。都说纸媒没得前途,那你们给我指条明路?”
郑雨晴目前能想到的出路,是让老高手下的发行队伍搭上电商这趟车,改做物流。很多电商正在搞落地活动,正好需要老高这样的毛细血管。郑雨晴说:“你还得快下手,因为我想到了,别家报社肯定也想到了。大家都面临转型的问题,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高主任一脸惊诧地问:“电商是什么?”
郑雨晴头顿时大了。
登机口只有高飞一个客人,他在临起飞前匆匆给郑雨晴电话,拜托她代自己参加高西西的亲子会。
可是郑雨晴要开萌萌的家长会啊!
但她无法推辞,她知道,如果自己推了,可能高飞真的没人可托。别看他家业那么大,派头那么足,可依赖可信赖的人,没有几个。郑雨晴曾经盘算过,好像高飞身边的人,都是指望和仰仗高飞的,指着他吃喝生活,需要他摆平一应事务,而高飞,把这些人这些事,一把扛在自己的肩膀上。想到这些,就很心疼高飞。他太累了。
郑雨晴还是有指望的,萌萌的事情,她随时可以托给吕方成。吕方成一听说郑雨晴不能去开家长会,好像还有点庆幸,很痛快就答应了:“你去忙!我去开!她们语文老师换了,我正想找她聊聊呢!”
挂了电话,陈思云有点羡慕:“郑社,真羡慕你,前夫细心周到,男朋友能干有钱,你自己又是集团大老板。这种霸气,舍你其谁?”
郑雨晴哭笑不得:“有几个女人跟我似的,自家娃的家长会不去开,跑去人家孩子那里代行母职啊?”
“也是哦!”陈思云托着腮。
高西西小朋友上的是贵族幼儿园。进门就跟机场安检似的,保安拿着探测棒在郑雨晴身上挥来挥去,到了班级门口,老师又把着门不让进,对郑雨晴左右盘查。直到高西西出来,冲着郑雨晴叫雨晴妈妈,老师才把高西西放心递到郑雨晴的手上。显然,老师认定郑雨晴是未来的后妈,便说:“西西小朋友有点内向,你们做父母的,除了忙事业,也要抽时间多陪孩子,再好的幼儿园总不能取代父母的亲情。”郑雨晴尴尬地点头应承。
西西果然内向,无论郑雨晴带她玩什么,小姑娘都皱着小眉毛,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
西西一开口说话,又让郑雨晴心疼:“雨晴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我没有?高兴哥哥的妈妈为什么不是我的妈妈?”
郑雨晴只好说:“你和高兴哥哥不是一个妈妈生的。你的妈妈在国外。”
“我妈妈为什么不来接我?不和我住一起?她不想我吗?”
郑雨晴心更疼了:“西西,你妈妈想你的,每个妈妈都想孩子的。可她要学习,不能和西西一起住。很多孩子都不和妈妈一起住,雨晴妈妈的孩子也不和雨晴妈妈一起住的。”
西西眼睛里突然迸出希望的光芒:“真的吗?雨晴妈妈,你没有宝宝了吗?那……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宝宝,我喊你妈妈呢?然后你每天晚上跟我住?”
郑雨晴问:“西西,你一直都叫我雨晴阿姨,为什么今天叫我雨晴妈妈呢?是爸爸教你的吗?”
西西像犯错一样,变得很慌张,低头小声:“是我自己,雨晴阿姨。”
郑雨晴心里一紧,赶紧抱起小姑娘:“西西,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就是你的雨晴妈妈,雨晴妈妈可喜欢西西了!西西长大以后,可以坐着飞机到国外去找自己的妈妈!现在雨晴妈妈就是你的妈妈。”西西听了,这才稍微快乐起来,立即拉着郑雨晴往小飞机玩具那里跑:“我要坐飞机,现在就要去!”
后来郑雨晴跟高飞吐槽:“你能平安活到现在,实在太不容易了。才半天我就不行了!压力太大!我很想好好疼疼西西,但她每叫我一声雨晴妈妈,我就别扭,仿佛我跟你老爹真有啥关系似的!比听她叫你爸爸还难受。我这浑身上下,都要起过敏疹子了!”郑雨晴说着说着就挠了起来。
高飞在她身边,给她挠后背,口气有点恼火:“西西这样叫你?是谁教的啊!我回头让她改口。这次情况特殊,下次西西的事情,我让我妈去……”
“别作践你妈了。我更同情你妈。她对西西那么好。最可怜的是小孩。你家啊,因为有你那个轻狂的爹,天天跟唱《红灯记》似的,你爹,他不是你的亲爹,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哎哟这个关系错综啊!我现在相信你的话了。”
“相信我什么话?”
郑雨晴转过身,和他面对面:“前些年你是真的没找女人。”
高飞苦笑:“理解万岁啊!我能把家里家外亲的疏的几个女人都摆平,就功德圆满了。现在已经好多了,少个吴玲呢!前两年,吴玲跟我闹,西西妈妈跟我闹,我还怕我妈知道跟我爹闹,孩子小,也闹。”
郑雨晴突然就我爱我家了:“我爹妈总吵嘴打架,我烦得跟什么似的。跟你一比,真是,我知足了。”
高飞有点脆弱,他搂住郑雨晴:“我的要求不高,我一辈子,没过过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小日子。在我的心里,要是有一天,能跟我心爱的人在一起,过过二人世界,俩人歪着头在沙发上一起看个电影,有一点点私人的空间,就是幸福了。”
郑雨晴摩挲着高飞的头发,不作声。
吕方成一边切菜一边荒腔走板地哼歌,细听,原来是一首元曲:“相思有如少债的,每日相催逼。常挑着一担愁,准不了三分利。这本钱见他时才算得……咿咿呀呀呀……”
小徐静静地听,一脸佩服地问:“您这唱的什么啊?是银行的新行歌吗?为什么还唱相思?”
吕方成摇头晃脑地解释,这唱的是害相思就等于欠了高利贷。想赖赖不掉,想躲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撑着,每天肩头都挑着一副沉重的担子,从早到晚,没有片刻的工夫可以卸下来松一口气。时间愈久,担子就会愈重。这担子上挑的都是愁啊。本以为这一担愁就可以还了相思债,没想到却连那高额利息的十分之三也抵不了,更不用说还本钱了。最后吕方成总领中心思想:“单相思,苦哦!”
小徐听得心有戚戚焉:“单相思,真是苦哦!”突然冒出一句,“萌萌妈妈当年真有眼光。”
吕方成就不说话了。
两个人便低着头,面对面,咔嚓咔嚓切菜。
后来是小徐打破了沉默:“听说,萌萌的妈妈有男朋友了,那个男的还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吕经理,您,觉得,她会回来吗?”
吕方成:“不指望她回来。夫妻缘分尽了,退而求其次,当个好朋友,也挺好。”
“那你怎么办?就一直这么单着?不再找了?”
吕方成迟疑了一下,果断地摇头:“不找了。”
小徐眼里无限失望,都快浮上泪了。她顿了顿,忍耐地说:“吕经理,你这是情伤没有过。她伤你太深。等时间慢慢过去,你就改主意了。不着急。”
吕方成放下手里的刀,跟小徐认真地说:“小徐,青春很宝贵,一定要着急,你要抓紧找。我该办的人生大事都办完了,我现在就不着急了。”
小徐有些赌气:“她有什么好,让你这样忘不掉?”
吕方成本想跟小徐说道,想了想,自己笑了,开自己的玩笑:“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尺寸比较小,钻进我心里以后,长胖长高了,就卡在那儿出不来了。这就是为什么不提倡学生早恋的原因。没考虑到发育的因素。”
小徐被吕方成气乐了。
江家的例牌节目是,晚饭之后江宏看报纸,江夫人削水果、看茶,右右蹲沙发上,一副没正形的样子,玩手机。
江宏连翻几个版,没找到女儿的稿件,问:“这段时间你很少见报,怎么回事?骄傲了?”
右右撇嘴:“现在主要在帮企事业单位做活动策划。”
江夫人和老公交流了一个眼神:“你的主业是当记者,做什么策划。是不是郑社长闲置你了?”
“现在新闻太难做啦!郑社说了,安全第一,鼓励我们转型。我现在主做企业策划,在策划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们啊,别动不动把人往坏处想。我发现你们这代人,集体患上受迫害妄想症了。”
江夫人:“老江,罗美林是这个症吗?—右右,你这是咒你妈啊!太没规矩了!”
右右不耐烦地跳下沙发:“罗美林那个叫抑郁症!妈,你没事别总看韩剧,看得脱离国情了都!”
江宏批评右右:“我们国情和抑郁症有什么关系?真是胡说八道!右右,你还是老实干新闻,别转型。”
“你们两个啊,一个官僚一个死宅!都不接地气!现在整个纸媒陷入行业困境,各家单位都在等死和找死之间,只有我们郑社,发动大家认真找事情去做!”右右批评完父母,蹦出了客厅。
江宏不满的口气:“满口死不死的,像什么话!”
江夫人问江宏:“什么时候给她换个单位?”江宏没吭声,江夫人又问:“罗美林的位子,还没填上吧?你秘书小曹……”
江宏一抖报纸,用眼神瞄一下右右的房间,示意老婆别乱说话:“你今天不去刷韩剧吗?管那些闲事!”然后又说,“孩子的事情,最好不要掺和。我自己累一点,希望他们今后过得单纯一点。”
江夫人半懂不懂。
郑雨晴相中的房子,是新装修好的两居室,符合她的要求,且离西林路的家不远。
高飞抽空陪她去实地看了一次:“很好很好,就它了!”立即拍板,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现金准备付房租,被郑雨晴坚决按住:“你不要这样。我一辈子,都没占过人便宜。你这钱存着,万一有一天我落魄了,我问你要。”
高飞乐了:“你一国企,你能落魄到什么程度?要这么说,我比你落魄的几率要大得多啊!这个,就当是我的感情投资,以后我落魄了,你这里收留我。”
郑雨晴把高飞的手坚决推回去:“你不必投资,我都会收留你。我就是平阳镇镇长。”
高飞大笑着收回钱:“等着我这只虎落下去,你好接着是吧?”
可是平阳镇长,先给狗仔欺负了。她和小粟都没料到,文体娱乐报道也不安全。这回不是市委市政府点名,是明星直接把《都市报》告上法庭,理由是造假新闻,造谣诽谤她的名誉。一告一个准,不仅《都市报》要登报道歉,还要赔偿精神损失费和名誉费,索要数额巨大。
郑雨晴气得鼻子都要冒烟,冲闯祸的娱记怒喝:“你说这个明星车震开房,这些资料你哪来的?!”
娱记嘴一歪:“攒的。”又说娱乐新闻,就让人看着乐乐,何必当真!这个明星前一阵还花钱请我们写绯闻呢!现在又装纯洁!
郑雨晴:“七屁八磨!无中生有!现在我们要去应官司了,你说怎么办?”
“打呀!咱跟她打不吃亏啊!她那是什么名气,咱这小报有啥名气?她明显智商低,我要是她,才不置这个气,莫名其妙帮我们上了头条。哦!也不对!咱这是互相抬轿共上头条!”
粟主任斥责:“你都不知羞耻二字怎么写!你丢人倒也罢了,我们还要赔钱!报社要赔好大一笔!这钱,你自己出!”
娱记认真地对粟主任说,要两头算账。还引用郑雨晴的话,流量和名声,也是经济效益。他说:“你去看看,因为我这条稿子,咱家网站点击量上了多少!不比你们之前做的那个,建市活动效果差!这要是折现,那得是多少钱啊!绝对能抵上赔款!再说了,我们国家法律,没罚巨款的说法,几百块就够了。等官司输了,我就再写一条道歉稿,谁会在意这道歉啊!里外里,我还帮报社赚了!”
粟主任给他驳得哑口无言。
郑雨晴敲敲桌子:“同志啊,我们家是严肃媒体。就是娱乐新闻,也要有根有据!!我们要对报纸上的每句话每个字负责任!报纸要出名,不靠造假新闻搏出位!你这是在搞臭我们自己的名声!”
记者低头翻手机,不在乎地说:“有道名菜,叫香飘千里,就是臭咸菜烧臭豆腐。臭到位就好了。”
郑雨晴:“我跟你说话,请你抬起头来!”
郑雨晴让他回去写检查,但娱记从裤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又从郑社桌子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红笔,开始写字。
郑雨晴眼睁睁看到他写了俩大红字:辞职。
这个娱记一直在《都市报》打酱油擦皮鞋,文章都是填报屁股的质量。唯独这次的胡编乱造,让他在江湖上出了小名。新媒体看中他的娱乐精神,高薪挖他去网站发光发热。
丢下辞职信,冲郑雨晴深鞠了一躬,又冲粟海峰深鞠一躬,娱记走了。
半晌郑雨晴缓过劲,自嘲道:“这种闯祸的家伙,走了也好。我下月又省了一个人力成本。”
小徐现在越来越能干了,成了小饭桌的中心。吕方成这个灵魂人物,反倒有边缘化的意思。
学生们喜欢她,萌萌也喜欢她,小徐还很有老人缘,把方成妈哄得,天天眉开眼笑。连吕方成自己也,嗯,很欣赏这个姑娘。原来在营业部总觉得她不起眼,小饭桌倒焕发了她的全部能量。可见,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是多么的重要。
许大雯在工作室门口探头探脑。自从知道吕方成开了小饭桌,她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的,说不清楚到底是操心什么。
吕方成抱着一口大砂锅,稳稳当当地放在桌子上,抬头,他意外看到许大雯,脱口就叫了一声“妈!”
这声妈,让许大雯熨帖。她嘴里哎哎地应着:“上次听你说办了个工作室,我路过,顺便来看看。”吕方成立即热情地欢迎,回头招呼小徐:“给萌萌外婆加副碗筷!”小徐本来很欢乐的脸,突然就不生动了。
许大雯看到小徐,立即明白自己的担心在哪里,她眼睛不错珠地盯着小徐,看她上上下下地忙,像个女主人似的,又跟方成妈他们毫不见外,便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根本吃不下一口饭。
趁着小徐去外间照顾学生,许大雯问吕方成:“这个小徐,你打哪里找来的?”又看着吕方成的脸说,“你这阵子,气色比以前好。”
她说:“有空多回家看看,我们人老了,也没几年好活,就盼着节假日孩子常回来走走。你爸还等你回去陪他喝酒。”
吕方成摇头笑笑。
许大雯看他摇头,心里更嘀咕了。她试探道:“这个小徐,结婚没有?有对象没?”得知没结婚也没对象,许大雯立即开始行动:“哟,看着也不小了,那得赶紧找。我一同事的儿子,刚留学回来,自己创业,条件不错,哪天给小徐介绍介绍?”
小徐姑娘笑眯眯给个软钉子:“阿姨,我觉得这会子,您女儿应该比我更需要介绍。我还小,不急。”
许大雯给噎得难受。
方成妈现在看小徐姑娘一百个好,年轻、能干、喜欢萌萌、孝敬老人,最重要的,小徐喜欢吕方成,长眼的都看得出来。偏偏自己这个老大不小的儿子,一个二手男人,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不领黄花闺女的情!方成妈几次探儿子的底—到底这个傻小子心里有没有人家?还是傻不愣登地在等郑雨晴?但儿子总跟自己玩太极推手。
这天,当许大雯一步三回头离开小饭桌之后,方成妈跟儿子摊底牌了。她替儿子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妈从不在你的事上多嘴。当初家里这么难,民营高中给十万让你去,我都不卖。后来你执意要上本地的学校,我也没干涉你。我尽量做个不讨孩子厌的老太。不过呢,你也不能太不把老人放在眼里。我觉得吧,小徐姑娘好,比郑雨晴好。”
“妈,你比男人还喜新厌旧。雨晴跟你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身体好的时候帮妹妹带孩子,你身体不好了跟我们过,她伺候你一句怨言都没有……”
老太截了话头过去:“因为那是她自己选的!想当初,她跟你的时候,多么风光!万里挑一,全省状元!你一点不亏欠她!你为了她,都不去北大清华!你俩的账,两清了!可小徐姑娘,是在你最落魄的时候,郑雨晴不要你以后,辞了好工作跟过来的,人哪,要讲良心。”
“妈,你这样说雨晴,我不同意。她不是那样的人。雨晴纵是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她从来都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你忘啦,高飞落难的时候,她都愿意把咱家房子典当出去帮他忙。”
老太哼了一声:“是啊!我看他俩,真是挺合适的。你和小徐,也合适,拆散一对,成就两双。”
吕方成蹲在妈面前:“妈,我有你和萌萌,还有这帮孩子,日子挺好的。”
方成妈叹气:“你把自己耽误了,把小徐耽误了,也把我孙子耽误了!”
吕方成一脸疑惑:“哪来的孙子?”
方成妈口气神秘:“这个小徐,你别看她小小巧巧的身板,她那眉眼,像是生儿子的!你俩的儿子啊,将来肯定还得状元!”
吕方成哭笑不得:“我的妈,你这脑洞开得有点过大了!”
小徐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吕方成身后:“吕总,要不试试?我就当借你个状元种!”
吕方成一巴掌拍她后脑勺上:“尺度大了啊!广电总局要删的!”
许大雯回到家里,万般放心不下。立即给郑雨晴打电话,召她回家。郑雨晴在会场上,正强调会议纪律呢:“今后,开会时不能再玩手机,不接业务以外的电话……”就这时候,郑雨晴手机顽强地响了。而且是掐了再响,顽强地响,不屈不挠地响。连粟主任都受不了了:“郑社还是接一下吧!家里别有什么要紧的事错过了。”
郑雨晴又恼又怕,爹毕竟血压高。回家一看,家里平安无事,老娘端坐沙发上,一副升堂审犯人的做派:“你知道吕方成小饭桌有个小徐姑娘吗?”
郑雨晴气急败坏:“就这点事,值得你十三道金牌呼我立即回宫?我当火上房了,贼跳墙了!那个小徐就是小饭桌普通员工。”
郑守富的声音从书房传来:“不要小看普通人!高手在民间!”
许大雯:“连猫狗都知道撒尿圈地,你怎么不懂得宣示所有权呢?”
郑雨晴:“吕方成现在也不是我的,我哪还有所有权。”
许大雯:“那你就经常去那里转转,看看,亮亮相,秀秀存在!”
郑雨晴大叫:“我家怎么好不了三天就又回到以前的轨道啦?!你们能不能不要管我的闲事!”
许大雯拿手指点着郑雨晴的脑门:“这才不是闲事。相信你妈,我习惯性抓奸三十年,已经练到专业水准!苍蝇打我眼前飞过,我都能立即分出公母来!男女那点事,还能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
郑雨晴凑过去问:“那你告诉我,你一共抓到我爹几次?”
许大雯正准备清清喉咙细说当年,书房里传出威严的一声咳嗽:“说正事!扯我干吗!”
许大雯改口:“我对你爹,主要是防患于未然。要是没有我这个东厂的水平,你爹不晓得栽几个跟头了,你哪还有亲爹哦!”郑守富在练毛笔字,气沉丹田运完最后一笔,徐徐吐出一口真气:“尽管你妈以诋毁我清誉的方式教育你,但是雨晴,我觉得你妈说得对!你要防止萌萌以后有个后妈。”
老两口确实着急了。以女儿的年纪和地位,那是高处不胜寒啊,哪个男人肯接盘?吕方成就不一样了,那八十二的不是照娶了二十八的?
郑雨晴给她妈一激就秃噜嘴了:“我有男朋友。”
得知女儿的新男友是高飞,郑守富一脸的瞧不上:“那个混混,连正规本科都考不上。”
许大雯则从另外一个方面,论证高飞及其所代表的大老板阶层,都是靠不住的:“你们报上也写了,大老板有几个好下场?所谓成功人士的人生轨迹,都是先成功离婚再成功坐牢。”
老两口得出的结论是:高飞再辉煌的日子,都不如方成小饭桌踏实。
郑雨晴:“不要小饭桌长小饭桌短的!他最忌讳人家这样叫他!是工作室!我怀疑自己是抱来的,你们怎么不盼着我男人好呢?我身边任是谁,都不能让你们称心如意。”
许大雯最近开始学习炒股,有点心得:“方成现在是低谷期,四面一看都是上升的希望,怎么都是人往高处走。股票上叫那个,处在上升通道!高飞就不一定了!所有底牌亮明面上,我可跟你说,最近这些大V都很危险的,今天进去一个明天进去一个。你不要老踏空!好多人股市亏钱就是你这做派,逢低割肉,然后追高!”
郑守富从亲情方面剖析吕方成的重要性:“萌萌的亲爹,对萌萌那是掏心掏肺掏肝,肉都能割给萌萌。高飞做得到?为萌萌想,你都不能大意失荆州。”
许大雯接话:“就是!方成和我们都是几十年的战斗情谊了,高飞这样的新人,还要重新了解,我们年纪大了,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差了,你不要老给我们新课题。”
郑雨晴强忍耐性,调整一下语气,跟许大雯说:“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操那么多心,你现在重中之重就是保养自己,照顾好我爸,你们的意见,我会仔细考虑的,我走了。”郑雨晴夺路而逃,把郑守富最后一句话夹在门里:“你必须搬回家住!大姑娘总在外边混,影响不好。”
郑雨晴对刘素英说,你听听你听听,就我还大姑娘,我是大姑娘的妈了都!我那一对活宝爹妈,是我原生态出厂自带程序,再荒唐,都删不掉。
刘素英细问周章,原来起因在小徐姑娘。她说,兹事体大,事关后妈,还是应该尽快去吕方成那里,问个明白。
但郑雨晴不去问。她自有一套说辞。以前在婚姻里,我会把方成当成我的私人物件,就像我的牙刷,我的房子,生人勿近。现在,我再看他,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人,纯粹的人来看。我能接受他本来的样子。他要是真喜欢小徐姑娘,我会把他的幸福放在萌萌之上。他好了,萌萌自然会好。萌萌若妨碍了他,我就带回来。我不去问。
刘素英一撇嘴,讽刺她说得比唱得好听,其实是心里有了别人,不好意思两头都霸占着吧:“我们姐妹关上门说话,私心里,是让你锅里碗里多比较比较。我只考虑你,我不管别人。你一天没决定未来的幸福走向,我就决不能让吕方成给那些贼眉鼠眼的叼走了!这些个骨头轻的,人家男人才放出去几天啊,就想趁虚而入,得多嫁不掉才这么慌里慌张啊!把二霞派去,坐镇看着方成!”
郑雨晴若有所思:“二霞过去也好。”
刘素英笑了:“就是,跟我这儿,还装什么高尚!”
此事无关高尚。二霞以前就是教师,去吕方成那里算是专业对口,跟刘素英这是做物管,跟家里当管家,都不算正道。但二霞这个人,干一行敬一行,这让郑雨晴很佩服。“我是觉得,这样好的人,不能在你这里埋汰了。”郑雨晴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刺耳,怕刘素英不舒服,按着刘素英的肩膀说,“要埋汰,就埋汰你一个人得了,别扩散了。”
刘素英也笑:“雨晴自从当了领导,境界已经跟我们不是一个水平上了,考虑问题,都是从对他人最好的角度出发,跟你比,我看我搞物管真不是埋汰。”
雨晴摇摇头:“看了那么多高起低落,生生死死,觉得……不自私了。我爱的你们每个人好,我就好;你们快乐,我才快乐。”
刘素英有些钦佩地说:“以你现在的修行,多少人对你扒心扒肺地好都不为过。小姑娘吧,靠鲜花一样的容貌吸引男人;你吧,靠钻石一样多彩又透明的灵魂吸引男人。方成心里,还是有你,高飞那更是不必说了。这也是你的命,你前生救了多少狗啊!”
郑雨晴不懂她的意思。刘素英跟她普及了一套救狗理论—传说,这一辈子要是有男人不求回报地对你好,无论你怎样不待见都为你守候,那就说明他上辈子是你捡回来的狗。只有狗才这样忠诚。
郑雨晴神往的眼神就飘忽了:“我脑补了一下,一边是有情有义的前夫,一边是霸道总裁高富帅,唉,我上辈子太慈善了,搞得这辈子头疼。”
今天如果郑雨晴不来找刘素英诉苦,刘素英也会去找郑雨晴。她心里,这些天一直在考虑一个大动作,经过这几个月的实战训练,刘素英对自己的能力和物管的市场,都有了十分的把握,她想把物业拉出去单干。这让郑雨晴听了吓一跳:“你疯了!你五十了,磨五年就拿退休金的人……”
“雨晴,这个社会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刷新一次,每次刷新,都有旧行当被新行业所顶替。现在轮到咱们传统媒体了。咱这风口不行了,我得换个大风口。这个等不得,要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连这个风口也都会错过。这段时间,我已经看透彻了。老话说八十学当吹鼓手,我不过才五十,怎么不能再创业呢?我还有下半辈子好活呢,得筹划筹划。”
郑雨晴伤感:“小李走了,老高也要走,你要是再一走,报社这棵树还没倒,猢狲先散了……”
刘素英笑了:“先跳下树的猢狲先变成人,这是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