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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不确定

  思念是在你拼命不想中滋生的。曾经的且喜在她自律的刻意疏远中,初次尝到了思念的酸涩。
  从前,不都是故事的开端么,且喜的故事也不例外。小学时候,因为父母回来和奶奶的辞世,且喜很是不适应了一阵,正是那时开始,她愈加依赖秦闵予。初中,高中,勉强吊车尾的和他考上同一所学校。正因为她每次也都考上了,秦闵予才断定她不是笨,只是不够努力罢了,所以对于她的功课,要求得更严一些。
  初中的时候,秦闵予变得更加活跃,他的活跃,不独在学校里面,他甚至同校外的小混混也有来往。那时,且喜和他回家已经完全不顺路,但偶尔,他能按时放学的时候,或者是学校临时提前放学的时候,禁不住且喜的纠缠,他也会送她回去,然后再自己回家。有时,他不能送且喜,完全是因为他要出去打仗,但且喜哪里会知道。
  且喜这时就已经和丁止夙熟识起来,虽然小学也是同班,但没什么交往。有一次,老师布置课堂作文,要求写最爱的亲人。且喜写了《我的奶奶》。然后,老师把作文收上去,又打乱发下来,让同学自己做小老师,挑错字,写评语。且喜的作文,正好是丁止夙看的,她工工整整的在上面写着,感情真挚,语言流畅,还给且喜打了优。那天,下课之后,丁止夙主动找到且喜,“顾且喜,你写得真好。我也和奶奶生活在一起,欢迎你到我家玩。”两个小女孩,就因为这个契机,成为莫逆。
  初中的时候,学生已经开始分帮结派,且喜因为秦闵予,当然也算是他那伙里面的。可丁止夙是个独行侠,如果是秦闵予他们一帮人一起出去玩,她是十次有十次不肯去的。
  且喜就很奇怪,这两个优秀的人怎么就彼此看不顺眼。有时,且喜就缠着丁止夙,问她为什么不喜欢秦闵予,她被缠得实在烦不过,才说:“你为什么觉得每个人都要喜欢他呢?”
  “他不是很厉害么,人聪明,还有礼貌,对人又好。”
  “我没看出来他对人好。顾且喜,他这个人不简单,你留个心眼。”
  “他怎么对人不好了,你说!”且喜真的急了,在她心里,如果有谁能和奶奶的分量相提并论,那就是秦闵予了。
  “你看到的都是他想给你看的,你对他真的了解么?”
  “那你说,他不肯给我看的是什么,你告诉我啊!”
  “你知道咱们年级的大郑么?”
  “嗯。”再同那个圈子没联系,也知道这个隔三差五就被点名的男生,用有些老师的话说,他这样的,进去是迟早的事情。好像这个男生特别能打架,且喜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跟一帮男生在一起。他看起来也特别凶,眼神都是带着恨意和杀机。所以,且喜见到这些人都是绕道走。
  “秦闵予和他兄弟相称。”丁止夙慢慢说了一句。
  “怎么可能,他们都不认识吧,不可能!”
  “你不信就算了,我亲耳听他管秦闵予叫秦哥。”
  且喜也有点半信半疑了,止夙没必要说这种谎话。她还没找到机会当面问秦闵予,就有事发生,让她见识了不一样的他。
  当时,是下午第四节下课,她和止夙一起去校门对面的小商店买点吃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自习的时候经常会饿。校门口很热闹,有卖各种小玩意的,有卖盒饭的,很多学生也三五成群的逛摊。
  那天,一出校门,丁止夙就说:“且喜,咱们回去吧!”
  “咦,怎么了,你不是饿了?”
  “快走。”止夙不再解释,拉着且喜就往回走。因为不是放学时间,学校只开了一个小门,现在还是出多入少,她们只能等在那里,就是进不去。
  “别走啊,丁止夙,过来聊聊。”一个声音传来,且喜觉得止夙把她的手都握疼了。她回头看过去,一个很小痞子样的男生,笑嘻嘻的,伸手就要拉止夙。
  且喜知道,有很多社会上的男生过来堵自己学校的女生,但是,她是长得比较安全的那种类型,所以没有遇到过。止夙也是不很张扬的那种,她漂亮,但不出风头,所以一直也算是安然无事。今天,遇到这种情况,恐怕也是必然,毕竟止夙长得比最近选出来那个校花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她发育的也早,身形已经看出窈窕,怎么看都是美人胚子。
  且喜看看丁止夙,她刚才慌张的往回走,看来是认识这个混混了。且喜其实也害怕,但她觉得这个时候她开口比较好,“我们要回去上课。”
  “不是课间么,上什么课,我们老大等你一下午了!”他不由分说的推开且喜,把丁止夙拉走了。且喜被他推倒在地上,头还磕到了大门上。周围其实很多同学,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他们过去的那个方向,混混像是有十几个之多。且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现在的小混混,因为年龄小,反而更无法无天。她站起来,脑子里全是浆糊,她不知道是该报告老师还是该报警。只有一个反应,就是找到秦闵予。
  她跌跌撞撞的终于跑到教室,才知道秦闵予可能去厕所了。她跑到男厕所门口大喊:“秦闵予,秦闵予,你出来!”
  很快,秦闵予就出来了,手里还有半支没抽完的烟。且喜此时可没有时间管他是否染上不良习惯,只是拉住他说:“快,止夙她被人带走了!”然后拉着他就要跑。
  “说清楚,什么带走了。”
  “有一帮校外的混混,我和止夙出去买吃的,她被人给带走了,老大要找她聊!怎么办,找老师么?”且喜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
  这时,男厕所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男生,那个大郑就在他身后。
  秦闵予还算冷静,“别急,走,去看看。”
  “为女生打架,丢份!”那个大郑突然说。
  且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什么人啊,坏人!
  秦闵予是谁啊,在这个学校里绝对是一呼百应的主,何况,初中男生都还是不知深浅的时候,有人挑头,看热闹的多了去了。于是,一帮人就在且喜的带领下,呼啦啦的朝校门走去了。那个大郑,犹豫了一下,也跟过来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基本上靠丁止夙转述,且喜才清楚。因为她被留在学校里面,只看到秦闵予带人过去,没说上几句话,那个大郑就动手了,然后,秦闵予也动手了,再然后,且喜就紧紧闭着眼睛,根本没敢看。直到丁止夙跑回来,拉住她的手。
  那场短兵相接在学校保安的蜂拥而至的干预下,已经结束了,秦闵予早领人回去上课了。倒是没见过什么阵仗的且喜,腿一直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事后,丁止夙才告诉且喜,她收到那个所谓老大刘七的信有一段时间了,她当时以为不理会,就没有问题,没想到,还是惹出了大祸。
  “以后他们会不会还来?”且喜已经是惊弓之鸟,她觉得她都这么怕,止夙也一定很怕。
  “不知道呢,这次的事还不算完,他们还会再打。”丁止夙也愁,但这又不是她能解决得了的。没有什么人能保护她,她不像别的同学,有父母接送,她就是一个人。
  且喜趁老师不注意,换座位到秦闵予旁边,“止夙说你们还会再打架。你别去了,他们带刀怎么办?”
  “没你的事,晚上我先送你回家。”
  “怎么没我的事,止夙不是我的朋友么,你不是我的朋友么!你不用送我,晚上我要先送止夙回家。”秦闵予不和她一起回家的时候,她一般都是打车的,父母没时间接送她,但是也尽量保障她的安全。
  晚上放学的时候,且喜才知道,秦闵予拜托大郑送止夙。她当时就想表示反对,可是看着那个大块头也特别不爽的样子,就觉得折磨他一下也对,谁让他在别人生死存亡的时候,还就记着他的大男子主义!止夙先是很正式的和他们道谢,才跟着大郑离开了。
  这件事,沸沸扬扬一阵,也就沉寂了,且喜始终不清楚秦闵予是怎么摆平的。只知道开始的时候,每天早上,这些男生都会聚在一起,说头一天晚上在哪里怎样怎样的,甚至有时候,他们中间还有人挂彩。且喜不知道秦闵予是否受伤,但从表面上,起码没见到伤口。再过了一段时间,也就都慢慢淡忘了。
  且喜通过这件事,的确是认识了不一样的秦闵予,她并不觉得更喜欢或者反感之类的,秦闵予就是秦闵予,怎么样,都是他。只是,心里隐隐多了一点担心,听到同学议论打架之类的事情,她就总会留心多听一些。因为这些事,秦闵予是从来不说的,她和他那些朋友在一起,他们也不提。只是有一次,他透露了点他的想法。当时,他们一起看电影,是古惑仔,当时秦闵予好像有感而发,“且喜,我不是出去混,我只是想到那个灰色地带上看看,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进入初三,秦闵予这些心似乎也收了收,更多的时间都是参加一些竞赛小组,放学的时候就和且喜一起回家。有时,周末的时候,在且喜的纠缠下,他们会到且喜奶奶的房子里面一起学习。当然,这般纠缠的代价是且喜被骂笨蛋骂到麻木,且喜的功课实在是差的让他难以理解。
  止夙在那件事之后,同秦闵予之间的关系好转了很多,虽然不是很热络,但遇到有集体活动或者且喜生日之类的聚会,她会很给面子的出席,也算是和大家打成一片吧。
  升入高中,对于且喜来说,无非是看到山外更高的山,并不觉得怎样。由于初中就是最好的初中,所以周围的同学,也都是脸熟得很。那个被预言迟早会进去的大郑,他的大名叫郑有庆,也和且喜一样,吊在车尾进了这所全国知名的高中。
  最后的复习阶段,且喜,丁止夙,秦闵予还有郑有庆经常在一起,连她都发现,这个男生一点也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只会逞勇斗狠,他很聪明,即使是别人给且喜讲题,他不经心也能听懂。郑有庆之所以会学习差,原因只是他不爱学,所以这个几乎科科都不及格的家伙,随随便便就考的比且喜还好。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说呢,很奇怪。且喜对于郑有庆是印象一般,丁止夙对于秦闵予也不那么友好,但因为且喜要和秦闵予在一起,所以四个人也就只能彼此迁就了。
  上了高中,且喜和止夙被分到一班,秦闵予在五班,郑有庆在七班。且喜还是继续她单纯的生活,同数理化斗争到底,然后每次看到分数倍受打击。
  十六岁的花季,正是男孩女孩都对异性情窦初开的年龄。且喜还小,她不大理会这些事情,但也觉得班级和学校的气氛和初中时候很不一样了。中午的时候,会有别的班的男生过来找自己班的女生一起吃饭,在路上也经常可以见到男女生手拉手的一起走,态度亲密而且自然,似乎这样正常得不得了。
  且喜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早恋,老师都提起来都跟洪水猛兽似的,经常在班会上摆事实,讲道理的,反复给他们做工作。高中的男孩子,正是发育的高峰期,看起来也比原来比较成熟的女孩子高大些了,一起走着,青春的样子,且喜觉得真是好看。
  丁止夙上高中以后,出落得更加出众,但她还是保持一贯的低调,只把心思用在学习上。除了且喜,和别人也都是点头之交。偶尔郑有庆会过来跟她借书,再没别的交往。但是,她再冷淡也挡不住男生的热情。且喜和她坐在一桌,经常会有男生给她写信,丁止夙不看,且喜就打开当故事看。中间不乏文笔好的,有些句子,写得且喜看了都心跳。
  有一天,她和秦闵予在一起吃午饭,因为秦妈妈给她带了她最喜欢的伽利果,她打算午饭之后就吃。
  “秦闵予,有没有女生追你?”她问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上周她在校门口撞见有女生对郑有庆同学死缠乱打,她就生出了这个疑问。既然那个凶神恶煞都有女生青睐,秦闵予这么优质的,不可能清白。
  秦闵予闻言一口饭噎在嗓子里,呛得直咳。“怎么问这个?”
  “想知道才问啊!”
  “你知道什么叫追么?”秦闵予其实很少和顾且喜谈话,他把她当小孩看待。
  “当然,就是说喜欢,然后通过努力,两个人能在一起。”
  “在一起干什么?”
  且喜脸红了,这不是明摆着么,电视,电影,还有学校、街边的真人表演,“在一起高兴呗!”且喜憋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
  秦闵予放下手中的筷子,“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追我,但现在,我没觉得跟谁在一起会高兴。”
  且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秦闵予总是说这些很高深的话,让她消耗很多能量去运转她的大脑,当然,这个过程杀死很多脑细胞。“就是你不给人追?!”
  秦闵予捏了她的脸一下,“没用的事情你转的倒是快。昨天的卷子带来了么?”
  且喜的表情马上垮下来,嘟囔着:“水果还没吃呢。”
  “过会吃。”
  秦闵予看她那张满是红叉的物理卷子时,且喜很自觉的把桌子上的饭盒拿去水房丢掉,擦干净桌子,等秦闵予给她讲卷子。其实,丁止夙理科成绩也好,完全可以辅导且喜。但是一有比较大的考试,秦闵予就会要求看且喜的卷子,毕竟不在一个班,他不能很清楚的知道且喜的程度。
  回到自己班级,且喜很神秘的和丁止夙说悄悄话,“止夙,秦闵予说他不给人追呢!他说他没觉得和谁在一起会高兴。”
  “你不还是天天追着他。”
  “我哪有?我们的关系和别人不同,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
  丁止夙没有再说什么。都是男生,女生,会有什么不同?只看且喜现在美的都压不住的笑意,就知道她有多在意了。可是点醒她么?丁止夙觉得那并不是个好主意,这时候的喜欢,除了消耗旺盛的精力,再没别的益处。
  后来是且喜美过了之后,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秦闵予没觉得和谁在一起会高兴,这个谁,是不是也包括自己啊!止夙说得对啊,自己是天天追着他跑,身边屁大点小事,都要下课去找他说一下。
  且喜刻意减少了去找秦闵予的频率,每天只是呆在教室里,和止夙在一起。她开始的时候,只是闹着玩的心情,也想证明她对于他是不一样的吧。她只是期望,秦闵予会发现她不对劲,会主动来找她。可是,一天,两天,三天,一周过去了,他都没在门口出现。
  思念是在你拼命不想中滋生的。且喜在她自律的刻意疏远中,初次尝到了思念的酸涩。她开始在教室的窗前,和许多女生一起,追逐操场上秦闵予奔跑跳跃的身影;也开始每天下课的时候,留心走廊的动静,看能否听到他的声音;最让她自己都受不了的是,每天放学她恨不得都最后一个走,想等他过来找她。
  但是,秦闵予始终没有什么动作。以前,十分偶尔的他还主动来找她的情况,也完全消失了。且喜远远的观望着,原来,他没有自己,真的还能过得很好,原来,共同成长的关系,也是如此脆弱,原来,顾且喜对于秦闵予来说,就是可有可无。
  如果说,且喜以往看秦闵予的眼神是欣赏,那么,从她开始心生怨念的时候,她的眼里多了热切,渴求的热切。她不需要对照,不需要比较,就能够自己给爱下定义,因为,她知道她爱着他。眼里看着他的时候爱着,没见到的时候,心里也是满满的他,也是爱着。以往,她只知道他重要,并不知道自己想独占,想要全部的他,可真的明确了这些之后,她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丑恶,贪心的想拥有全世界。这样的自己,能够陪在他身边,就已经该感激了,可是,还想要更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
  他们的关系,奇异的疏远了,即使是在走廊里,在校园里遇到,彼此也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并不多聊什么。
  文理分班,且喜当然选择了文科。丁止夙,秦闵予,郑有庆都选择了理科,而且,他们很幸运的分到了一个班。止夙在且喜和他们不大来往之后,还是和郑有庆走的很近,他甚至教了止夙一些近身格斗的防身术,当然这些得益于他年少时的实战经验。郑有庆现在的成绩,足以让人刮目相看,虽然比不上止夙和秦闵予,但也能上第一榜,而且喜,能在第三榜上找到就不容易了。
  且喜觉得,离秦闵予越来越远了,尽管她的目光始终追逐他。她倒不会妄自菲薄,她只是清楚的知道,他们不是一个集合里面的。且喜并没有每天写日记,记录她的一些心情和所见所闻,她不会夸大她的感受,她也希望,这样的喜欢,能够慢慢消逝。但即便如此,每次见到秦闵予,她还是会觉得,紧张得心跳都停止。如果,他冲她笑一下,她就会一天都很开心,因为,那意味着他的心情不错。且喜丝毫都不会想到是否他对自己有好感,就是因为曾经那么好过,曾经那么熟识,才注定了且喜的暗恋,是绝望的暗恋。
  丁止夙去了理科班后,两个人倒是还那么要好。课间的时候,两个人会互相找,结伴去上厕所,或者就是在操场上走走。
  且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止夙班级找她,因为不知道她坐在哪个位置,所以,在门口站了很久。她分明看到秦闵予看见自己了,但他就是坐在那里,直直的望过来,直到自己和止夙手挽手的走远了,他的目光好像还如芒在背。
  打破这种僵局的,是一个意外,一个并不让人愉快的意外。那是高三下学期了,高考备战进入白热化阶段,但班对,校对却在这种高压力下,应运而生。似乎,高考,毕业,都在催生着朦胧的好感,让那种感觉迅速的生根,发芽。较之刚入学时候的表达,现在的更为直接和现实。
  那天,是秦闵予的生日,且喜就决心要去他们班看一眼,就看一眼,心里还说服自己,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已经就快能放弃了,看一眼十九岁的秦闵予就回来。她随便拿了本数学题集,打算借问止夙题的时候偷看两眼。
  远远的就看到他们班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她勉强挤进去,竟然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捧着蛋糕在给面前的秦闵予唱生日歌。教室内,都是男生起哄的声音。且喜看了眼那个女生,心里真是佩服她的勇气,而自己,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爱,都不可能让她做到这样。
  且喜还在那里感叹呢,突然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下,她向前倒去,正倒在那个女生身上。女孩正把蛋糕举起来,要说点什么,这突来的一撞,害得她向前面栽去,她的头整个扎在蛋糕里面。
  且喜被秦闵予从女孩身上拎起来的时候,只看到他深不可测的眼睛和女孩在地上掩面的失声痛哭。
  且喜马上回头看向刚才门口围观的人群,可她也猜不出是谁刚刚下的黑手。
  “道歉。”秦闵予忽然低声说,但且喜相信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是有人推我。”
  秦闵予揪着她后面的衣领,把她拽到身前,面对着那个女生,“道歉。”
  “对不起。”且喜不想哭,所以,她忍着泪水,“秦闵予,也对不起你,破坏了这么美好的场面。”直到她冲了出去,才让泪水流下来。自己在他心里,或者永远都是邻家的笨女孩,除了闯祸什么都不会的笨蛋。
  顾且喜的高考成绩,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她的成绩,只比C大最低录取分数少两分,这对于她,绝对是历史最好成绩。所以,学校照顾下,父母交点钱,她也就成了大一新鲜人。止夙也没离开这里,去了医大。郑有庆考的很好,去了警官大学,这个当年的类混混,如今要摇身一变,成为管事的了,不得不叹,造化弄人啊。
  比较意外的是秦闵予,他竟然落到了C大。他高考之前本来已经被保送Z大,但是以他的成绩和一贯的稳定,所有的老师都认为,他考Q大没有问题。所以,他没要那个名额,而是选择参加高考。但是,那年高考,题出得特别基础,就让他这样的好学生吃了暗亏。他极其意外的以几分之差失利了。他的志愿报得没有梯度,当时的状况是,他只能以高分去一本的一所随便报的大学。
  幸好,他们高中的校长还是能力非常强的,C大毕竟是本地的高校,秦闵予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学生,他们联系了一下,也就同意接收他到物理系,C大的老牌名系,尽管他根本没报考C大。
  且喜知道这件事时,曾经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但电话是杨阿姨接的,她告诉且喜,成绩出来之后,秦闵予就去了乡下亲戚家,不肯回来。听杨阿姨的声音也知道,她为了秦闵予,十分忧心。
  不管别人怎么看,且喜始终认为,高考,是秦闵予心里的禁区。从且喜看着他来学校报到开始,就和别的人不一样。别人都在享受没有父母约束的生活,享受能成群结队的呼喊着青春的生活,而他,却把所有的时间用在图书馆,实验室。
  高中的那次被当众冤枉之后,顾且喜是想同秦闵予决裂的,不谈感情,单说这么多年的相处,他难道不能了解自己是什么人么,怎么会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可是,知道他高考的事情,连一向不喜欢他的丁止夙都说:“秦闵予这个跟头栽得狠啊,他那么骄傲的人,唉!”
  且喜何尝不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呢,除开假期里不算,开学之后,同学聚会了很多次,初中的,高中的,他一次都没有出现。
  在这个只有他和她的大学校园里相遇,收敛了所有光芒的他,让且喜再一次的动摇了,心里像是被撒了什么魔粉,那种爱意迅速滋生。
  “秦闵予!”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且喜开口喊住了他。
  秦闵予站住,“有事?”
  “我请你吃饭吧,这里我谁都不认识,一个人都吃不下去。”且喜随便找了个借口,说了自己都觉得牵强得很。但她只知道,她不能眼看着那么意气风发的秦闵予变成独行侠,成为科学怪人。
  “我才吃过。”秦闵予转身就要走。
  且喜一溜小跑,张开手拦住他,“你不吃也陪我一会吧!”
  “我没时间,要去实验室。”秦闵予无奈的解释了一下。
  “不会耽误你做实验的,我就吃两个包子,你陪我去买,我们边走边吃。”且喜怕他真的不甩她就走,慌乱之下,拉起他的手就跑向食堂。
  但是,秦闵予真的很不配合,他站在那里不动,愣是把且喜坠了回来。他伸出手,把自己的手从顾且喜的手里剥出来,“你这是干吗?”
  且喜松开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马上握住,手颤得不行,脸也烧得厉害。自己这是怎么了,想都没想过的事情怎么就敢做出来,秦闵予一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吧,一个脸皮特厚的疯子。
  且喜在那里搓着手,不住的想该怎么回答,眼见着秦闵予的脚开始挪动,要绕过她离开了,她侧身拉住他的胳膊,“你别走,秦闵予,你别走,我喜欢你!”
  且喜说完,只觉得满眼、满心的酸楚都要涌出来似的。她是决心永远不说出来的,她是决心要忘记这个幻想的。可是,这样一个消沉得不像他的秦闵予,让且喜心疼不已。
  他顺利成功的时候,她可以远远观望,她可以祝福,她可以因为他的快乐而心满意足;可是,他遭遇痛苦的时候,她觉得比他还要难过,她不能眼看着他难受,她得做点什么。哪怕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哪怕这样的关心和爱意并不能起到她以为的作用,哪怕只是成为他的消遣,只要他肯让她在身边,只要他肯从一个人的世界里面出来,且喜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样已经足够。
  “可怜我,施舍我?”秦闵予声音很轻的说着,但语意却暗含愤懑。
  “不是的,不是的!”且喜两只手都抓住秦闵予,“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可是,你那么优秀,你谁都不喜欢。我不配做你的朋友,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我是想,要是能不再那么喜欢了,就再同你做朋友的,可是,一直一直这么喜欢。”且喜抱着他一点点的滑下去,最后是搂着他的腿,坐在他的脚上。
  “可怜的是我,需要施舍的是我才对。”且喜也不管这就是校园里面很繁华的一段路旁,她决定开口的时候,就忘记她自己,更忘记所谓的自尊自爱了。“秦闵予,我只是想像以前一样,只要能在你身旁就行。你不用理会我的感受,我的喜欢,你只要允许,我能靠近你就好了。”
  “放开我,你想,什么只要你想就行了么!”秦闵予抬腿,想抽身离开。
  且喜却抱住他的腿默默的流泪,她也知道她在耍赖,可是,已经说出去了,已经放弃了坚持了,不这么拉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才能又抓住他。“我不放,我知道,只是我想是不行,所以才求你,秦闵予,你别撵我离开好么?”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饶是秦闵予再沉的住气,也有点恼了。且喜抱着他的腿,完全不露脸,他可是杵在这里,任人参观呢。“你起来!”
  “我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你走。”且喜闭着眼睛,嘴里只是重复着这几句。
  秦闵予终于火大了,他一把抄起顾且喜,拖着就往前走。且喜勾住他的脖子,才勉强跟住他的脚步,没有摔倒。
  “说吧,你到底想搞什么花样!”秦闵予把她带到实验室,午饭时间,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人。
  且喜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干了,现在脸上干干涩涩的,想做什么表情都有些牵强。她把手按在脸上,用力的揉了揉,扯了扯,才开口,“秦闵予,我没想搞什么花样,我只是喜欢你,想陪在你身旁。”
  秦闵予的眼睛一直看着别的地方,“你总是自作主张,你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你?”
  “你不用喜欢我,也不用管我喜欢你的事情。我只想和以前一样,想你的时候,能去找你。真的,喜欢你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得寸进尺的,我保证。”
  “顾且喜,你真是个天才。”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荒谬,会让你为难。秦闵予,我只要一年时间,就这一年,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的。”且喜想让自己尽量有说服力一点,可是,一看秦闵予完全漠然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恐怕是一定要被拒绝了。
  “好吧,我答应你,但我们怎么相处,要我来决定。”秦闵予终于看向她,“不是什么事情都要遂你的意。”
  且喜惊喜的抬头,怎么相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守在他身旁,什么都可以承受。
  “好!”她的话音,淹没在秦闵予的嘴里。他们彼此的初吻,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秦闵予坚定但并不娴熟,开始的时候,只是两个人硬硬的碰在一起。且喜的嘴唇那么柔软温暖,让秦闵予的心,瞬间的轻颤起来,跟着沉迷下去。亲吻,只要顺应本能,并不需要有多少练习,也一样迷人。
  且喜就这样,开始了和秦闵予的大学生活。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起自习,偶尔,且喜还会到他的实验室陪他做实验。他们的关系亲密却不算亲近,秦闵予很少和且喜说他的事情或者心情,且喜自顾自的找话题的时候,他也只是听着,心思却不知道在哪。
  且喜虽然只要求一年,可他们这种相伴着的生活,却没有任何变化的一直持续着。秦闵予慢慢的也开始融入到大学的氛围中,恢复了和以前同学的往来,也交了些新朋友,可心里的那份不甘,却一直没有放下。他朝着他的目标努力,并没有心思顾及到且喜。
  且喜在所有人有些异样的眼光中,保持着她同秦闵予暧昧的距离。私底下,他们会做同很多恋人一样亲密的事情,却不会有什么甜言蜜语。且喜是不能说,秦闵予是没想过要说。一帮人出去吃饭,秦闵予也会在喝得微醺的时候,把手臂放在她的椅背上,或是紧握着她的手,传递一种无言的感受。且喜觉得,这样已经足够,她愿意,这样,一直一直的待在他的身旁。
  且喜自己心甘情愿,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理解。丁止夙是比较激烈的一个,她就曾私底下和且喜郑重的谈过一次,很直接,“顾且喜,你这么没出息的惯着他,他也不会念你的好。不明不白的,只有你自己吃亏。要么,就是男女朋友,要么,就干脆不要往来。”且喜当时,只是忍着眼泪,她觉得要是哭了,就是委屈,可这是自己选择的,实在是没有委屈的理由。
  何况,秦闵予虽然不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可他的身边也没有其他过从甚密的女性,一个也没有。尽管有很多女生明里暗里的示好,他却很技巧的保持距离,不给人幻想和遐想的余地。且喜觉得,起码自己是特别的,秦闵予用另外一种方式尊重了她。同秦闵予关系好的那些男生,之前是没有熟到可以开玩笑的程度,后来熟悉了,又不好意思让且喜难堪,且喜的状况,就属于类女友,被优容和默许的理所当然的存在于秦闵予的生活之中。
  再之后,就是那样的场面,那样的收场,以及那样的别离,最后,是他的三个字,结束了且喜长达七年的一个人的爱情慢跑。但,即使是对不起,且喜也是甘之如饴,毕竟,他承认了他们之间,的确有纠葛存在,她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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