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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今天,还爱我吗?

  男人为什么外遇?
  因为新鲜?因为遇见真爱?因为好玩?还是因为肉体吸引?
  而女人为什么愿意当小三?
  因为很爱他?因为相见恨晚?因为虚荣感?还是因为寂寞?
  在受到诱惑以前,我们能斩钉截铁地说出那些冠冕堂皇又满嘴仁义的话,我们理性地坐在计算机前,看着那些小三们的诉苦文,不留情面地发表自己的意见,骂着:“已婚的男人还去碰,活该!”并诅咒她们“劈人者恒被劈之。”
  我们理智、我们理性,我们告诫自己,绝不会犯一样的错误。
  大家内心都有一把比戒尺还严格的准则,像天秤一样自以为客观地摆在中间,评论每个人的爱情。
  然而物换星移,随着环境与年龄的改变,那一把度量准则的尺渐渐偏移,我们越来越相信,死会可以活标,抢来了便是自己的本事。
  “今天他会为了妳你抛弃原本的女友,那有一天他就可以为了别人抛弃妳你。”
  曾经我们会对别人说的话,某天竟也变成了别人对我们说的话。
  没关系的,这种事情说不准,反正也许,我才是他的真爱,又或者,就算我们是在单身时相遇,有天也是会分手。
  如果可以,我也想光明正大地牵手;如果可以,我也想告诉全世界我们相爱,可是没有办法,他的手早已经牵起别人。
  我愿意忍耐,也愿意躲藏在暗处,如果说牺牲奉献是爱情的第一步,那是不是我已经做到了呢?
  我们如此地安慰自己。
  不断徘徊在,“为什么男人外遇,而女人愿意当个小三”的问题漩涡里。
  我们到底是越活越聪明?还是越活越迷糊了呢?
  第一章
  我没有想到会再次遇见他,就像是电视剧中上演的情节一样,我真的摀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他。
  “莫云谙,我怎么不知道妳你待在台北?”他浅浅微笑,像是大学时代那样的笑容,依旧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神情。
  “我一直都在台北呀!”我说。有些气恼,他连我是土生土长的台北人都忘了吗?我回问他:“倒是你,是出差?还是来台北工作?”
  “我离台北这么近,当然过来工作啦。”他笑了两声,眼角的笑纹深刻:“我的意思是,妳你怎么没有跟我说妳你的近况?”
  “你不也没跟我说你来台北了,我们半斤八两,况且我们失联了这么久耶。”我故意皱起眉头,接着彼此便相视而笑。
  “当完兵后我就来了,台北真是不错,五光十色的。”他露出如同大学时代那副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看着怀念,也笑了起来。
  我们来到串烧店,脱下了厚重的大外套,这里头温暖得很。
  他点了杯可乐,我则点了梅酒,再顺便糗糗他来这还喝什么可乐,他耸肩不表示意见,多叫了几盘串烧,聊着这几年的事情。
  “所以你已经在台北待两年了?”二十六岁的我们,居然同在台北这狭小的地方经过两年才偶遇!
  “是啊,这边房租真是贵到吓死人,我们以前在大学附近租屋,五千就吓吓叫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要一万起跳。”他扯了扯领带,我看了眼他放在一旁的公文包。
  “你现在的工作是在做什么?”
  他笑着反问我:“想买房子吗?”
  “我还以为你会做有关外文的行业呢。”
  “想过啊,但最后现实和理想,还是选择现实好。”他耸耸肩,狡诈地笑说:“所以,想买房子吗?”
  “好在我有爸妈年轻时打拚打拼买下的台北房子,屋龄三十,虽然外观有点旧,但附近有捷运,现在房价可是翻倍。”我瞇眯眼,而他的表情像恨得牙痒痒。
  “我决定叫一杯小啤酒。”他对服务生招手。
  “你能喝吗?”我皱眉,糗他是一回事,他真的喝又是另一回事。
  “听完人生胜利组的话,一定要喝。”他对我使了眼色:“况且这么久不见,只有妳你喝也太见外。”
  “是啊!这样说就对了!”于是我也多点了一杯啤酒:“不过你也别嫉妒,我还是在外面租房子住。”
  “工作通勤比较方便是吗?”
  “嗯,如果住在家里,光通车加转车就要一个多小时,我上班的工作又很忙,没有时间花在通勤上。”
  串烧吃完了、酒瓶空了,我们两个沉默着,谁也没说话。我感觉到自己内心有些飘飘然,因为遇见了他,让我想起明明没有很久,却真的已经过了很久的学生时光。
  “不可思议。”
  “妳你说什么?”他的脸颊因酒精而泛红,和大学时一样,一点也没变。
  “你呀,我呀。”我的食指在他与我之间来回比划比画着:“你穿着西装、我穿着套装,明明大学只有毕业照、发表专题那几天才会这样穿,而今这几乎成为了每日必备的工作服装。”
  他手撑着下巴,眼神有些迷离,我们都还没有醉,只是酒精的奥妙就在此处,它会催化一些什么。
  “莫云谙。”他叫了我的名字。
  我对他微笑,学了他的动作,将下巴抵在手掌虎口上,撑着桌面看向他。
  “妳你现在有男朋友吗?”他问。
  而我转了转眼珠,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像是回到了大学,那风光明媚的午后,我曾与他漫步在校园之中,讨论着每系八卦,讲着哪里好玩,数落着一些人。
  这些画面稍纵即逝,手机屏幕传来讯息,打断了我们之间凝视的时光,他先坐正身体,我也才调整坐姿,滑开手机接口上的讯息,回复了几句话。
  然后抬头看着他。
  “我男友说要来接我。”
  他挑起一边眉毛,耸肩说道:“真好。”
  真好。
  能再遇见你真好。
  我亲爱的朋友。
  ***
  五年前
  “谙这个字,表示熟悉、擅长,人生就像浮云一样,所以我妈帮我取名为云谙,是希望我可以熟谙人生。就算不是完美,好歹也活得精采精彩。”
  “这是真的吗?”韦涵一脸不信,狐疑看着我:“这是妳你自己说的?还是妳你妈说的?”
  我故意挑起一边的眉毛,嘴角勾起:“当然是我自己说的,但我相信我妈也是这样想。”
  “少来!”韦涵虽然这么说,却瞇眯起眼睛:“那妳你也帮我的名字掰一个介绍起来很威的故事,如何?”
  “嗯……”我转转眼珠,装作像是什么铁口直断的算命师一样说道:“韦涵,就是有点冷的意思,微寒呀!”
  “靠!妳你很烂!”她用力打了我一下,而我则哈哈大笑着。
  下课钟声响起,前方的教室门口鱼贯走出几个学生,我立刻拿起一旁的包包站起来,往人群中张望。
  “真是有异性没人性,愿意等男友下课,却不愿意等我下课!”韦涵抱怨,一边挥着手要我快滚。
  “男人会半夜买宵夜夜宵给我吃,妳你只会躺在床上吵肚子饿,妳你说说看,我要等谁?”我瞇眯起眼睛笑着逼问,韦涵只能双手作揖,我对她啧了声:“好了啦,晚点见。”
  “确定晚点可以在宿舍见到?不会又在男友那边过夜吧?”她不怀好意微笑着。
  “当然不会。”想了下,还是别太肯定:“我再跟妳你说好了。”
  “哼!见色忘友。”韦涵朝我吐舌。
  我笑着往交往两年多的男友教室跑去,张望着怎么还不见他出现,这才发现他还坐在位置上和班上同学说话。
  “泽献!”我喊他的名字,而他先是一愣,然后才转过头,看着我的表情带着一丝丝怪异。
  “妳你在等我啊?”
  站在张泽献前面的女孩将头发勾向耳后,有些唯诺地看了我一眼。
  “嗯,不是说好了下课要去逛街?”我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可是喜欢张泽献的女生很多,常常会遇到此刻的这种情况,要是我每一个女生都去在意,那是在意不完的。
  所以我早就学会不要过问太多,只要展现女友的大度,微笑就对了。
  “那走吧。”张泽献拿起他的包,接着转头看着那女孩一会儿:“明天再继续说吧。”
  “嗯。”女孩浅浅微笑,带着些许无奈。
  离开前,我多看了那女孩两眼,她依旧站在原地,用一种殷殷盼望的神情看着张泽献的背影。
  她喜欢他的心情,在我面前也丝毫不遮掩,所以我勾起张泽献的手,状似亲密,顺带回过头给她一个微笑。
  “干嘛干什么呀?”张泽献笑着看着我的手:“不是说不喜欢在公开场合牵手?”
  “没什么,难得呀。”这属于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勾心斗角,不需要让他知道。
  我没回过头再去看那个女孩,即便感受到背后的视线灼热不已。
  毕竟我才是张泽献的女友,不用去在乎其他心碎的声音。
  于是那天晚上,我留在张泽献的租屋处过夜。我喜欢他抚摸我的时候,虽然那非常短暂,虽然他压在我身上大多时刻都是闭着眼睛,但我喜欢看着他陶醉的神情,以及事后他倒在我身上的重量。
  那一刻,我觉得我们的身心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接近,我会抱着他,感觉能和他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
  “妳你是莫云谙吧?”当我经过大礼堂前的广场时,别系的几个男生嘻嘻笑笑接近我。
  我打量了他们几个,虽然嬉皮笑脸好不正经,可是却没有散发出讨人厌的气息:“你们是?”
  “妳你果然忘记我们了。”比较矮的男生毫不意外地说:“我们大一的时候抽过学伴,妳你记得吗?”
  尘封在我脑袋中久远的记忆忽然浮现,大一的时候我是公关,曾经安排过几次抽学伴的活动,当时认识了许多人,张泽献就是因为抽学伴而认识的。
  但和张泽献交往以后,为了不让他担心,除了系上一定会接触到的同学以外,我几乎跟所有异性朋友都断绝了联络,从此我的生活只剩下上课和张泽献。
  “喔,我们那时候抽过很多学伴呢,你们是哪一系的?”我礼貌性问道,毕竟对方都还记得我名字。
  “英文系,我是张元呀,那时候还是我跟妳你一起合办的。”较矮的男生自我介绍,旁边两个男的则笑出声音。
  “她忘记你是谁了啦!”染着浅浅咖啡色头发的高个男孩笑道,眼带戏谑。
  “该不会也忘了我吧?我可是当时抽到妳你的学伴耶,虽然好像被封锁了,哈哈哈。”另一个平头男孩说。
  “呃……”
  “我知道妳你之后和企管的张泽献在一起,哇,真的有这种女生耶,有了男友后就切断所有的生活圈。”张元不可思议地猛摇头。
  “感觉很笨。”浅咖啡色男孩脱口而出,他是真心如此认为,表情中还带着一丝不屑。
  我瞪他一眼,平头男孩打圆场:“不会啦,如果我女朋友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会很开心。”
  “我可不开心,压力好大。”但高个男孩丝毫不领情,依旧挂着欠揍的微笑。
  “你少说一句吧。”张元说。
  “没关系,反正有些人注定遇不到愿意为他牺牲的女生,或是根本没有真的喜欢过一个人。”我带刺说着,高个男孩挑起一边眉毛,却没有不悦。
  “不是来吵架的,是想要跟妳你讨论一下学伴的事情。”张元紧张地说。
  “我现在不是公关了,不关我的事情,去找韦涵。”我没好气说,离开前不忘再瞪那个无礼的高个男孩几眼。
  高个男孩不在意,甚至用更高傲的姿态回敬我,他并没有恶意,只是他的态度着实令人不悦。
  回到寝室后,我把这件事情告诉韦涵,但她却只是用手指卷绕着马尾,然后比了屏幕,我将包包放到自己的位置上,走到韦涵后头看了她的屏幕,上头是闪亮的MSN讯息框。
  “你说的那个张元,已经不知道从哪问到我的MSN加我了,说他们想要再抽一次学伴。”韦涵手指点着桌面:“都要大四了,现在还抽学伴好怪,要答应吗?”
  “随便啊,但不要算上我。”我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脱下外套。
  “哪有这样的,如果要抽就是全班女生都要抽,团结啊!”她侧身过来,抓着椅背嚷道。
  “可是我有男朋友了,还抽学伴很怪。”我将外套挂进衣橱。
  “我觉得妳你才怪,都什么时代了,谁还会交了男朋友就放弃异性交友圈!”韦涵对我这一点一直耿耿于怀。
  “有啊,我呀。”
  “拜托!”她再次翻起白眼。
  “我只是觉得,这样我会比较安心。”我坐到椅子上,将包包里的课本拿出来。
  “安心什么?难道张泽献也为妳你放弃他的异性交友圈了吗?”
  我摇头,韦涵啧了一声,我赶紧解释:“因为我没有要求啊。”
  “那他有要求妳你放弃异性交友圈?”
  “也没有。”
  “那所以?”韦涵两手一摊。
  我想起张泽献每次和其他女孩单独相处的模样,想起那些女孩们眷恋的目光,甚至想起张泽献有时候会去看那些女孩的“无名部落格”,或是和她们在线聊天,我心中就会感到一阵难受。
  可是我不能限制男友,我相信“限制男友越多、他越会往外跑”的这句话。要多给他自由、要给他绝对的信任,这样他的心才会有舒适的空间。
  “所以我会觉得,至少我要站得住脚。”
  “什么?”韦涵蛤了一声。
  “就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站起来,将桌面上的课本全部放到上头的书柜:“如果有一天,泽献真的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至少我可以理直气壮、可以站得住脚,因为我并没有跟其他男生有过任何暧昧。”
  韦涵轻皱眉头:“我觉得这样子很傻,感觉像是在先做好准备一样。”
  她的话,让我想起稍早遇见的高个男孩,没来由心里就生出一肚子火:“我不觉得傻,这是我的恋爱方式,就算被背叛,至少我没背叛人。就算被伤害,至少我没伤害人,这样就可以了。”
  “喔,可是我不希望这么傻的妳你会受伤呀。”韦涵冲过来紧紧抱住我。
  “走开,好热!”我想推开她。
  “再让我抱一下,妳你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没回宿舍睡觉,我好寂寞呀!”她笑闹着,故意捏着我身上的肉:“快说,张泽献那个混蛋摸过妳你哪边了?又疼爱妳你哪边了?据实招来!”
  “不要啦!我干么干什么跟妳你讨论!”我嘻嘻哈哈笑着,推开了她。
  “小气呢!说一下又不会怎样!快跟妳你最好的朋友我分享啊!”韦涵说着,便故意摇晃我的肩膀。
  “那妳你为什么不跟我分享妳你的呢?”
  “我的又没什么,就很普通呀,我对妳你比较好奇,像妳你这样几乎是稀有动物的女生,张泽献何德何能可以拥有妳你……不对,越是纯真的女生,越是会被坏男人骗!”
  “韦涵!”我瞇眯起眼睛。
  “嘿嘿,开开玩笑嘛,妳你和张泽献一定可以长长久久、快快乐乐的。”她揉着我的脸:“我想一定是你们上床的时候,充分感受到爱了对吧。”
  我任凭韦涵抱着我,想着是否感受到爱这件事情。
  当与泽献缠绵的时候,那的确是只属于我们的时光,我看着他的脸,喜欢他因我而冲动的模样,这样应该就是感受到爱的时刻了吧。
  ***
  “莫云谙。”
  某个炎夏午后,我坐在图书馆旁的室外桌椅,拿着大扇子搧扇风,额头满是汗水,正看着不知所云的课外读物。
  而张元就在此时出现,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他脸上挂着微笑,没经过我同意便拉开旁边的椅子径自坐下。
  “我跟韦涵连络联络上了,她同意抽学伴。”
  “嗯。”
  “嘿,我觉得妳你跟大一很不一样耶,那时候明明很积极在讨论学伴的事情,现在怎么变得兴致缺缺?”张元饶富趣味地说。
  “因为我现在不是公关,另外就是我有男朋友了。”我理所当然说。
  “噢,这点啊。”张元没办法地耸耸肩:“不过,因为我们班男生人数恰巧和你们班女生人数一样多,所以大家一定都要抽签,无可避免。”
  我沉默着,然后翻开书的下一页,继续用扇子搧扇风。
  “班级决定的事情,我还是会参与的。”我抿嘴一笑问他:“所以你还是你们系上的公关?”
  “是啊,说要有始有终啦,但其实就是大家懒得再换干部了,反正也满挺开心的,做这个可以认识各系不同的人,累积人脉。”张元耸耸肩。
  “那你累积人脉的目的是?”难道是备胎人选?
  “未来的投资啊,有可能以后工作上会需要各行各业的朋友。”说这句话的他,让我一改之前觉得他看起来随便的印象。
  “原来如此。”
  “反观妳你,还是不要把世界的全部都放在男朋友身上。”张元随口提。
  “什么意思?”而我却瞇眯起眼睛。
  “字面上的意思,张泽献……总之,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圈。”张元朝我后方挥手,我转过头,看见当时那个没礼貌的浅咖啡头发高个男。
  他见到我挑起一边眉毛,高傲地走到我身边,手插口袋。
  “怎么?又再讨论学伴?”他开口问张元。
  “喔,已经告一段落了。”张元起身,对我点个头,然后朝前方走。
  我原本想将视线移回小说上,但高个男的目光扎人,我抬起头,不悦看着他。
  “莫云谙,是吗?”他念了我的名字。
  “怎样?”
  他没多说什么,带着些奇怪的笑容,然后转身跟随张元的脚步离开。
  怪人。
  我在心中唠叨。
  ***
  “好了,各位,都快要大四了也就不用那么讲究,随便走到前面,随便抽就可以啦。”韦涵站在讲台上,甚至连箱子都没有准备,只把英文系男生所写的MSN账号纸条全部放进星巴克的纸袋里面。
  “英文系喔,他们的男生好像都长得很普通欸。”
  “而且大一抽过了吧,都没再联络了。”
  “可是我记得英文系有几个还不错,都过了两年,应该有变帅吧!”
  “我知道有几个很高的男生,好吧,希望抽到他们。”
  班上女生交头接耳,虽不积极但也没有排斥,三三两两从星巴克的纸袋中随意抽出纸条。
  “好啦,回去后要加不加随便妳你们,公关的工作就到这了。”韦涵随意抽出一张纸条,皱起眉头,看着纸袋里面:“还有一张,谁没抽?”
  我意兴阑珊举手说:“最后一张就给我吧。”
  “妳你也太随性。”她走到我座位前,将纸条放在我桌上:“记得加对方。”
  “妳你刚刚不是说爱加不加随便我们?”
  “哇,别人我不管,但是妳你必须加啊!”韦涵两手叉腰:“毕竟妳你需要拓展生活圈才行。”
  “我才不需要拓展异性交友圈。”
  “奇怪了,又不是说异性就都有鬼,妳你需要一些异性朋友啦。”
  “可是异性朋友是有鬼的开始。”我将书本放到包内:“泽献在停车场等我,我要先走啰。”
  “纸条拿去啦!”她将纸条拿起来,在我面前晃。
  “不用啦。”我挥了手便离开。
  来到停车场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戴着安全帽的张泽献站在那,我正要喊他的名字,却发现他旁边站了另一个女孩。
  “可以啊,礼拜五的话有时间。”张泽献说。
  “可是你女朋友……”女孩声音很小。
  “还好啦,没事。”
  “泽献。”我出声,那女孩吓了一跳,但张泽献却老神在在,拿起放在座垫上的安全帽给我。
  “那……那我先走了。”女孩点个头,转身往另一辆红色机车走去,戴上安全帽,发动机车后就先离开了。
  我认出那女孩是他班上的同学,最近时常看见她和张泽献说话。
  “上来吧。”他也发动了机车,要我坐上去。
  在张泽献的背后,我思索再三,还是决定问出口:“刚刚你们……在说什么啊?”
  “什么?”因为风声呼呼,他听不清楚我的话。
  我拉下口罩,再次喊着:“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喔,我们系礼拜五要聚餐。”
  “那她为什么要说‘你女朋友’?”
  “她有这样说吗?”张泽献大声回应。
  “有!”我更大声回。
  机车停在红绿灯前,张泽献侧头向我解释:“可能他们怕妳你不准我去。”
  “为什么我会不准?”我从来没有限制他去任何地方呀。
  “我哪知道。”他耸肩,交通号志灯由红转绿,机车再次发动。
  “所以你们要去哪吃?”我又大声地问。
  “应该是热炒吧,场地还没决定。”
  “喔……”
  回到租屋的时候,他脱下安全帽,对我露出可爱的微笑说:“所以女朋友,我可以去吗?”
  “我又没有不准你和其他人聚餐过。”我闷闷说着。
  他些微弯腰,盯着我的脸看。
  “干么?”
  “闹别扭?”
  “没有呀。”我嘟嘴。
  他亲了一下我的嘴,然后笑着接过我的安全帽,放到置物箱中,回到租屋后,我们又缠绵了一次,才去吃晚餐。
  ***
  星期五,因为张泽献去聚餐,他不在我就不知道要做什么。回到宿舍时,韦涵正在洗澡,于是我打开计算机,心中计算着张泽献大概何时会回到租屋。
  他有传简讯说如果时间不晚,他会来接我过去他那边。
  而当我登上MSN的时候,却有个脱机窗口跳了出来,我皱紧眉头。
  “妳你回来了喔?”韦涵围着浴巾走出来,立刻接收到我阴冷的目光。“哇,干什么?”
  “妳你还问,这是谁?”我指着脱机讯息,是个我不认识的人,不,应该说,是我没有加入朋友名单的人。
  “是妳你抽到我喔?”
  MSN的名称写蓝尚恩,我不认识这名字,但我认出了他的大头照,手插口袋站在学校池塘前,那个讲话没礼貌的高个男。
  “妳你的学伴啊,妳你自己又不加,我就帮妳你加了。”韦涵说完便一溜烟逃到床上去,嘿嘿笑着说。
  “我说不要加,就是不要加,妳你干嘛怎么擅自帮我乱作主做决定!”我气得狠狠瞪她,顺手就把这个账号封锁。
  “欸,我只是觉得妳你何必做到这么绝,很无聊呢!”韦涵坐正身体,一脸严肃。
  “我也很认真告诉妳你,我不需要异性朋友,我不想让泽献担心。”
  “好,那我也很认真问妳你,张泽献真的担心过吗?”
  她的问题很简单易懂,却令我喉咙一紧。
  “说不出来吗?”韦涵轻哼声。
  “我没问过他,况且我也没有做过任何让他担心的事情。”
  “莫云谙,我实在搞不懂妳你,交个异性朋友而已,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如果妳你自己心术正直,那又何必害怕站不住脚?难道是妳你自己害怕变心?”
  “当然不是!”我转过头,看着坐在床上的韦涵,她率直的双眼令我犹豫是否该说出实际想法。
  “莫云谙,我是妳你最好的朋友,妳你不交异性朋友,听不见那些男生真正的想法,天真地认为爱情就只有你跟我。那我呢?难道妳你连我的话都不想听?还是连烦恼也都不愿跟我分享?”
  “我……”我咬着下唇,看了下计算机屏幕的桌布,那是我和张泽献的合照,我吐一口气:“因为我知道自己有多难过,所以不想让泽献难过。”
  “难过?”韦涵重复我的话。
  “泽献和很多异性都保持友好关系,我知道那是朋友,但那些朋友里面,也有喜欢泽献的女生,我讨厌那样,可是却也无权阻止,这样子让我很痛苦。所以,我不想让泽献也感受到一样的痛苦。”
  听了我的话,韦涵不敢置信地张大嘴,惊嚷道:“啥啊,所以妳你是怕如果有异性朋友喜欢妳你,会让泽献痛苦?”
  我点头。
  “搞什么鬼!妳你也太有自信了吧!”韦涵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也没错,大一当公关的妳你,的确是很多男生注目的焦点。可是我还是觉得妳你多虑了,只要自己不要释放暧昧讯息,就可以把男女友情拉在平衡点上,一个恐怖平衡。”
  “与其想办法去维持那平衡,想办法不要让双方逾越雷池,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结交异性朋友,别让事情发展到那种恐怖平衡的地步。”
  “吼,妳你真的是脑袋装水泥喔!”韦涵从床上爬下来,赤脚踩着木头梯子的声音嘎嘎作响,叉着腰站在我面前:“那我再问妳你一次,张泽献有在意过?他有避嫌过?还不都是妳你自己想很多,把自己限制在一个小圈圈,如果哪天发生什么事情,再去跟人家抱怨:‘我付出这么多’、‘我牺牲那么多’这样吗?”
  听了韦涵的话,我微微一愣:“可是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牺牲了什么啊。”
  “那是因为现在妳你很幸福,万一哪天幸福瓦解,就会开始去斤斤计较自己曾经失去了什么。”韦涵摇头叹气:“可惜啊!大好的青春年华,都被妳你浪费在这段恋情上了。”
  “讲得好像我跟泽献会分手一样。”我虽笑着这么说,内心却揣揣惴惴不安。
  不安就像颗种子一样,在心中生了根,悄悄发芽、落地生根。
  韦涵轻轻叹气:“妳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呢?”
  不安,是会壮大的。
  *
  “妳你跟男友交往多久了?”站在路口陪我等林子隽来接我的他开口问。
  “快一年了吧。”我回答时,呵出一口白烟,一阵寒风吹来,我冷得再次将口鼻缩进了围巾之中。
  “来台北快两年了,我还是不习惯这边的温度。”他突然有感而发。
  我看向他,发现他的动作跟我一样,只是耳根、鼻子和脸颊都泛起了红,我忽然笑了出来。
  “怎么?”他瞇眯起眼睛看我,风将他的头发吹乱。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你会因为气温太低而脸颊通红这件事情,居然一点都没变。”
  “是啊,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他耸肩,手塞在大衣里头。
  “例如?”
  “例如,我会因为太冷而脸冻到红,或是因为看起来太过高傲,所以一开始跑业务总是不被客户信任……”
  “我觉得高傲是你真实个性吧。”
  “是吗?”他笑着挑起一边眉毛,我感觉得出来他觉得这是赞美。
  “那还有什么没变?”我又笑着看向他。
  “妳你也没什么变啊。”他凝视我,令我微微一愣,接着他露齿微笑,望向前方的车水马龙:“看起来还是那么呆。”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这一点也没变,我放心了,社会还没磨光你的高傲。”我用手肘推了他一下。
  “呆很好啊,这个社会需要一点点单纯,”忽然他皱了眉头,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妳你现在该不会还以男友为中心,而放弃异性朋友吧?”
  “我都几岁了,当然不会。”
  “那就好,因为妳你以前奇葩的模样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他夸张地呼了一口好大的气。
  “反正那段经验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不好。”我声音变得小声。
  “妳你是说被劈腿也算是好经验啊?”他故意加重“被劈腿”三个字。
  “你真的很讨厌。”我瞪他一眼:“反正现在对我来说,那段过去也已经不能伤害我,反而让我明白很多事情,让我在谈恋爱的时候更加小心。”
  “例如?”他学我刚才的口气。
  “例如当男人出现什么行为的时候就是有问题,例如女人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例如我知道再怎么样,也永远不要全心去相信一个男人。”我如数家珍。
  “妳你这根本本末倒置了啊,还是要相信真爱。”他将手从口袋抽出,在胸前比了一个爱心,接着又快速将手塞回口袋之中。
  我瞇眯眼看着他:“少来,你大学的丰功伟业我可也知道不少。”
  “莫再提、莫再讲。”
  “我是莫云谙。”
  他瞪大眼睛:“哈哈,这么无聊的笑话妳你现在还在讲?”
  “不知道这无聊的笑话,当初是谁先讲的齁?”
  他食指在我面前比划比画:“不错啊,这么久不见,妳你还是一样幽默。”
  “那你呢?有女友吗?”
  “房仲累死了,哪有空交女友,每天都在赶业绩和看人脸色。”他冷得甚至缩起脖子:“尤其冬天跑客户才是恶梦噩梦,我快冷死了!”
  “你真的很怕冷耶。”
  “是啊,很怕冷。”他说,嘴里轻吐出的白烟随着风飘散,他的脸看起来是那么迷蒙。
  “云谙。”对面路口的黑色轿车驾驶降下车窗,对我喊着。
  “啊,我男友来了。”我对林子隽挥手,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我要走了。”
  “对了,我们还没交换联络方式。”他将手伸进大衣内的西装内侧口袋,拿出了一张名片:“再跟我联络吧。”
  我有些感慨地笑了,也将自己的名片交给他:“好,再联络。”
  “我都不知道妳你也有名片。”他看着我的名片挑起眉毛。
  “毕竟我们是广告业,企划专员可是很重要的好吗!而且身兼多职喔。”我再次看了对面的车一眼:“不说啰,我先走了,ByeBye!”
  “Bye。”
  我左右张望后,跑过马路,在上车之前发现他还站在原处看着我,接着举起一只手对我挥手,才转身离开。
  我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林子隽车上充满芳香剂的味道,我微微皱眉:“怎么喷这么多芳香剂?”
  “今天载了一堆厂商,都是男人的汗臭味,所以稍微去味一下。”林子隽推了一下他的黑框眼镜,对我微笑,接着放下手煞车,拉了排档杆排挡杆,却因为震动的关系,使得他放在一旁的手机不慎倒下。
  我笑着将他的手机放正,努力想在空气中搜寻一点点香水味道,鼻腔中却只充满了刺鼻的人工加料芳香。
  似乎变成一种惯性,我会想去找男人是否劈腿的小细节。
  “刚才那个男的是谁?”他转动方向盘,装作不经意地问。
  我想起刚追求我时,对我温柔至极的林子隽,顿时觉得如此疑神疑鬼、怀疑他的我实在无地自容。
  “那是我大学同学,巧遇,所以他才给我名片。”我晃了晃拿在手上的名片,林子隽斜瞄了眼,露出宽心的笑容。
  “很久没见了?”他打了左转灯,转进通往我家的路。
  “大学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了。”
  “大学的时候很要好吗?”
  很要好吗?这可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毕竟一开始,我们谁也看谁不顺眼。
  “很要好的话,就不会这么多年没联络了。”这也是句老实话。
  但,要不是当年张泽献劈腿,也许我不会有后面那些愉快的大学生活。
  更不可能和他熟识起来。
  看着手上的名片,感慨的情绪再次袭来,明明离大学生活才不过短短几年,却好像已是很久以前,以前是交换MSN,现在连MSN都没了,换成了另一种通讯软件——LINE。
  短短数年,科技、生活都改变了这么多,那人呢?
  人,是不是也改变了?
  第二章
  五年前
  我开始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因为张泽献的行程前后不一致。
  “你说前几天是和系上同学夜唱,怎么现在变成说夜游了?”我在他的套房一边折衣服一边问。
  背对我的他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往浴室走去,一边大声回:“原本是说要夜唱,但后来没有包厢,所以就改夜游了。”
  “是喔。”
  水龙头的水流声哗啦啦地响,接着传出搓揉皮肤的清洗声,他关掉水龙头,拿着毛巾一脸湿溽濡湿,站在浴室门边对我说:“是啊。”
  我并没有多疑心,其实并没有,只是我记得这件事情。
  后来这样的情况越发频繁,说和人吃饭变成念书、说和系上同学相聚变成社团同学,但好几次他都能说服我是他记错,或是我听错。
  偶尔,他会满脸笑意地看着手机或是计算机屏幕,但只要当我靠近,他便会迅速关闭原本的窗口。
  “我在和人讨论报告。”他总是会用如此正当的理由回应我。
  只要我多说几句,他便会表现不耐烦,最后反而变成是我得好声好气地跟他道歉。
  这些不安日益扩大,但我抹去所有猜疑,因为越是在意,越是会往坏处想。
  “我今天去你那睡好吗?”我坐在图书馆边附设的休息座椅区,与张泽献通电话。
  他在那头沉默了下,接着说:“今天我和高中同学有约,我们要夜游。”
  “那我也一起去?”
  “不,我们说好只有男生,妳你就在宿舍吧,我会随时跟妳你保持联络。”
  “那我可以去你房间等你。”
  “……云谙,不要这样给我压力,妳你在我房间等,我就会觉得必须要快点回去,不能玩得尽兴。”
  “可是……”
  “好了,我要换教室去上课,先这样吧。”接着他就挂掉电话。
  我愣了下,也只能将手机收起来。
  “莫云谙。”一个声音出现在我旁边,我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人在转角处那边,由于对方背对着我,一时间我没看出是谁。
  对方转过头来,对我扬起嘴角微笑,接着拿着外文书朝我这边的椅子走来,径自拉开后直接坐下。
  “蓝尚恩?”
  “嗯,妳你MSN是封锁我吗?”他开门见山地问。
  “喔……”我咬着下唇。
  “如果一开始就都要封锁,那妳你干嘛干吗加我呢?”他并没有不悦,而是打趣地笑着。
  “不是我加的,是韦涵擅自作主擅作主张帮我加了。”
  “我想也是。”他将外文书放到包中:“刚才妳你在和男友通电话?”
  “你听到了?”
  “没有。”
  我松了一口气,但见我这模样的他却大笑起来:“我当然有听到,看不出妳你挺大胆,会主动说要去男友家过夜。”
  我的脸一瞬间就红了起来,这是很私人的事情,所以我立刻站起来,有些恼羞成怒。
  “嘿,莫云谙,看在学伴的份上,我可以告诉妳你一件事情,关于妳你男友。”
  我停下脚步,狐疑地回过头看着他:“什么事情?”
  他不可一世地勾起嘴角,翘起二郎腿翘起二郎腿的模样十分欠揍,像在命令人似地的说:“解除我的封锁,我用MSN告诉妳你。”
  “那我可以不用知道。”我转身往前继续走。
  “我相信妳你会解除我的封锁。”他在我背后大声说,声音带着隐隐笑意。
  在走向教学大楼教室的这一路上,内心的那份不安忽地涌上,关于张泽献的一切可疑举止全在我脑中打转,于是我心血来潮,翻开我的记事本,上头记载着我的课表,以及张泽献的课表。
  我决定现在就去见见他,只要看见他的脸,或许就能消除我的不安。
  一路爬上三楼教室,钟声正巧响起,我从教室边的玻璃往里头看去,很快就找到张泽献的背影,但我却看见坐在他旁边的是那个女孩。
  最近时常看见的那个长发女孩,女孩握着笔的手在一张纸上写着,写完推到了张泽献旁边。我看见张泽献露出微笑的侧脸,而他也在纸上面不知写了些什么,女孩看了几眼,甜甜地笑着。
  那些表情、那种氛围,我并不陌生,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正在滋长。
  当遇到这种场面时,女人那不可靠的第六感却是最准确的。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所有一切好像都连接起来,严格说起来,不过就只是一个笑容,可是我却觉得就是了,就是这样了。
  我以为我会冲进去抓着张泽献,或是打那个女孩,做尽一堆让别人看好戏的发泄行为,但我竟隐忍下来,冷静告诉自己,也许是胡乱猜想,我并没有证据。
  所以我转身,传了讯息给张泽献:
  “我会在宿舍先睡觉,让你今晚和高中同学好好聚会。”
  我侧头,看着他从口袋拿出手机,接着我收到了“OK”的回复,然后他朝女孩露出微笑,两人继续上课。
  于是我搭了宿舍接驳车回去,韦涵这堂还有课,我点开了MSN,鼠标的光标在蓝尚恩的封锁处犹豫着,深吸一口气后,终于点下解除。
  蓝尚恩没有上线。
  我看了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现在才下午而已,蓝尚恩跟我说的是晚上。
  所以我习惯性地开启张泽献的“无名”,左下角有“谁来我家”的功能,毫无意外地看见了那个女孩的“无名”,于是我点进她的部落格,随意浏览了她最近的网志内容。
  在文中,明显看出她正在恋爱,写了她的暗恋、她的痛苦,以及当她得到响应时的喜悦。
  我越看,越会将那个“他”代入成是张泽献,想象着一切糟糕的情境,忽然忍不住就掉了眼泪。
  “解除封锁啦?”
  蓝尚恩的讯息跳出,我赶紧擦掉眼泪,将讯息窗口点开。
  “你要说什么事情?”
  “这么直接?妳你确定要听?”
  “不就是你说要告诉我的吗?”
  “但我想了想,妳你这样的女生知道了,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住。”
  我的心脏怦怦跳,对于蓝尚恩的话感到一阵不安,但还是鼓足勇气打下:“我要知道。”
  彷佛仿佛可以看见蓝尚恩在计算机屏幕前,那不屑一顾的微笑,下方显示他正在输入信息,接着跳出来的,是我早有心里准备心理准备却依旧会感到痛彻心扉的文字。
  “他脚踏两条船。妳你自己也知道吧?”
  分了两句,简短却现实。
  我的眼泪滑下来,将无名网址转贴给蓝尚恩。
  “是这个女孩吗?”
  “妳你果然知道啊!所以说别傻了,永远不要为某个人放弃自己原本该拥有的东西。”
  “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他劈腿?你们又不是同系的。”
  “这种事情,女友通常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很常经常看见他们一起在外面吃饭,当然也见过亲密举动,多亲密就不用说了。”
  蓝尚恩的字句在我眼前变得模糊,我趴在桌上,大哭了起来。
  “妳你这时候居然在宿舍,真是难得……妳你怎么了?”刚回来的韦涵看见我在哭,立刻冲到我身边,很快就从屏幕中知道答案,我以为她会暴怒,会气愤,没想到她却只是拍拍我的肩膀,问了我一句:“妳你想怎么做呢?”
  我茫然看着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要抓奸在床?还是干脆摊开来讲?要分手还是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交往?”
  “我、我不知道……”我用力摇头,脑中一片混乱。
  “妳你有办法和他分手吗?”
  我绝望地摇头,无法想象没有张泽献的生活,我们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了,我习惯身边有他,我习惯他的体温和他的一切。
  “那妳你有办法假装不知道,继续交往下去?”韦涵问。
  我依旧摇头,要我装得什么都不知道,我办不到。
  “难道妳你打算和他说清楚,然后继续和他交往?”韦涵皱起眉头:“别傻了,说清楚,如果他选了外面那个呢?妳你是不是又再伤一次?如果他选妳你呢?妳你难道真的能忘记这件事情,然后跟以前一样,当什么都没发生?”韦涵刀刀见血。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啊!”我没有勇气亲眼目睹张泽献被抓奸在床的劈腿现场,也不想目睹,可是我放不了手,但也无法继续在一起。
  韦涵紧皱眉头:“我们赌一把吧。”
  “赌……?”我抽抽咽咽着看着她。
  “妳你去和张泽献说清楚,说妳你知道他有小三了,告诉他,只能选妳你或是选对方。”
  “那如果……如果他选了小三……”
  韦涵抓住我的肩膀,认真看着我:“如果他选了小三,表示他敢作敢当,表示至少他还知道爱情是什么,他敢承认爱外面那个。可是如果他选了妳你,就表示他是烂男人,放不开妳你却又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爱外面那个,受伤的只有妳你,但如果最后选择妳你,却依旧沾染外面的人,就是伤害了两个,而且是狠狠地伤害!”
  “这样有什么意义!最后、最后都是伤害我……”我摇头。
  “不管怎样,妳你也都已经受伤了,总是要想办法解决!”她用力拍了我的手臂:“我可不是个温柔的朋友,不想看见妳你失意或是可怜兮兮的惨状,难道他伤害妳你,妳你就活该被他伤害?想办法让主导权回到自己身上,他可以选择劈腿,妳你也可以选择离开!”
  我看着韦涵冷静的模样,有那么一剎一刹那,觉得她很狠心,可是很快我却发现她双拳紧握、浑身颤抖。
  “我知道了……”其实我说出这句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韦涵。
  如果没有韦涵,我想我可能还是会继续和泽献在一起,这样子势必会伤得更久,也伤得更重。
  *
  “莫云谙,这边啦!”穿着白色针织上衣的韦涵一见到我,便从位置上起身对我招手。
  “这一家很难订耶,没想到妳你订得到!”
  “哈,我电话键按到都快坏了,才终于让我订到。”她把菜单推到我前面:“网络推荐这个超好吃,我们一起Share要不要?”
  “都可以呀,我没意见。”我将外套脱掉,挂在椅背上:“对了,妳你知道吗,我前几天遇见蓝尚恩了。”
  “蓝尚恩?英文系的那个蓝尚恩吗?”韦涵挑起一边眉毛。
  我将在路上遇见他,还一起吃饭的事情告诉韦涵。
  “哇,真是怀念,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在路上遇上!”韦涵一脸怀念:“那他还有跟张元联络吗?”
  “张元?我不知道,没有问耶,怎么了吗?”
  韦涵歪着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后,害羞地说:“算了,都这么久了,讲了也没关系!我偷偷跟妳你说一个秘密啊,其实我那时候满挺喜欢张元的。”
  “张元!妳你说那个公关?真的假的?他矮矮的耶!”我瞪大眼睛。
  “哈哈,矮矮的也是比我高,也比妳你高啊。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讲到蓝尚恩才想到,那时候因为很常和他讨论事情,不知不觉就……妳你懂的啦。”韦涵有点别扭地搅拌了一下饮料。
  “所以,你们那时候有暧昧吗?”
  “我是觉得有,可是也不太确定,因为之后他忽然疏离我,我觉得应该是发现我的心情吧。”韦涵啧了一声。
  “我都不知道这一段,妳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实在是太震惊。
  “没什么好说的呀,又没发生什么事情,况且那阵子妳你和蓝尚恩也不错呀。”
  “喔,妳你是说在……”
  “在张泽献劈腿的那时候。”韦涵翻白眼:“到现在我还是要说,张泽献是个烂人。”
  “哈。”
  当年,我依照韦涵说的方式去向张泽献摊牌。
  一开始他打死不认,但最后却对我下跪道歉,说他一时鬼迷心窍,说他不是故意的,说都是那女孩诱惑他。
  接着他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保证绝对不会再犯,他用力甩自己耳光,发着我这辈子没听过的毒誓,然后说他还是最爱我。
  爱我,怎么会忍心伤我?
  看着他那个模样,我以为我会心软,可是在那个当下,我的心却降到冰点。
  我的确痛彻心扉,可是却更觉得失望。
  就如同韦涵说的那样,如果他说爱上外面的人,如果他选择那个女孩,那至少表示他是付出爱情、就算一次爱两个,他还是会爱人。
  可是他并不是,他只是将所有错误都推到那女孩身上,他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做的却是伤害我们的事情。
  于是多亏了这一点,我勇敢地和他说了分手。
  而有趣的是,分手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和小三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我不禁哑然,当时他的下跪与歉意,究竟又有多少真心?
  但也已经不重要了。
  “妳你知道那时候,蓝尚恩对我说了什么吗?”我看着眼前吃得津津有味的韦涵,忽地开口聊起这段往事。
  “嗯?他说什么?”
  “他说,如果妳你遇到的是个渣男,就请妳你好好感谢他。”
  “感谢做什么?杀他都来不及了。”韦涵用刀子在松软的舒芙蕾上狠狠划过。
  “我当时也听不懂他的话啊,还骂他只会帮男生说话,可是现在我懂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好像可以体会他话中的意思。”
  咖啡的香气萦绕,上头的拉花图案从树叶转换成爱心,时空好像一下子回到当时我们学校附近的咖啡厅,我看着咖啡杯里的爱心拉花,对蓝尚恩说:“现在不想看见爱心。”
  而他毫不犹豫、也毫不迟疑,就把他正咬着的搅拌棒放到我的咖啡之中,用力搅散,那爱心变成一团,与咖啡色混在一起,看不出是什么的图案。
  “喂!蓝尚恩!”我不悦地喊着。
  “是妳你说不想看见爱心。”他痞痞一笑,将搅拌棒放回自己的嘴中咬着。
  “你这样我哪敢喝!”我将咖啡推到他面前。
  “只是这样而已欸,妳你有口水病喔?”他拿下搅拌棒放在自己的咖啡盘边,狐疑看着我:“还是妳你觉得,这是间接接吻?”
  “这……”我红起脸,而蓝尚恩则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我。
  “我的老天喔,莫云谙,妳你真的是有点夸张。”他摇头,将咖啡推回给我:“妳你该拓展一下交友圈了。”
  “我不是在拓展了嘛!不然就不会和你出来了。”
  “我以为妳你是想问我张泽献的事情勒!”他嘿嘿笑着。
  “算是,但也不算是。反正都分手了。”我看着被搅拌过的咖啡,犹豫一下还是喝了口。
  杯子放下,抬头才发现蓝尚恩正盯着我看。
  “怎么了?”
  “我在想啊,如果妳你遇到的是个渣男,就请妳你好好感谢他。”
  “蛤?感谢什么啊,男生果然是帮男生说话的!”我不敢相信。
  “妳你以后会明白的啦!”他两手一摊,就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他大概是大四的时候告诉我这句话,多年后,现在的我对于这番话已有另一种解读。
  张泽献伤害了我,这段回忆就算现在回想起,胸口还是会隐隐作痛,可是更多的却是一种感谢。
  感谢他让我懂得分辨爱情中的谎言,明白了被背叛是一道永远的伤口,也让我学会了自我治愈的能力。
  被劈腿,也许是人生难得的经验之一,让我知道,就算是这么痛的伤也能恢复,往后也许再也不会有其他事情可以打击到我。
  我会记得这份心痛,然后继续过自己的生活,让自己过得更好。以后张大眼睛看清楚就好,反正还没结婚,在婚前发现总比婚后才发现好。
  “想什么这么入神?”韦涵手撑着下巴,打趣看着我。
  “想起一些以前大学的事情,也没什么。”我耸耸肩,吃下入口即化的舒芙蕾,想起蓝尚恩的那张名片,嘴角不自觉泛起了笑意。
  *
  五年前
  “所以说,如果要往山上去的话,那就一定要双数。”张元比了二。
  “你真的很迷信欸。”蓝尚恩皱眉,但也没反对。
  “我也同意双数,听说大气系的之前单数去,结果下山的时候变双数。”韦涵的话让所有人发出一声怪叫。
  此刻,英文系和我们正在策划一场夜游,通常是学伴搭配学伴,但也有人没有乔好,为了避免发生落单事件,所以大家正在商量。
  “没想到莫云谙也会参加啊。”平头男孩叫陈友伦,他看起来不像是调侃我,只是询问。
  “因为分手了啊。”蓝尚恩狗嘴吐不出象牙,我轻瞥他一眼,不再搭理。
  最后在张元和韦涵的安排之下,我们共有二十四个人参加夜游,目的就是在流星雨出现的那天,一起骑车上山观看。
  解散后,我和蓝尚恩走在校园中,韦涵则要在和张元讨论细节而去用餐。
  “妳你要去哪里吗?”
  “图书馆,还书。”
  “那我也去吧,顺便拿我预定的书。”
  “我一开始觉得你是个欠揍的人。”
  “喔,现在呢?”
  “依然是个欠揍的人!”我打了他一下,忍住眼中打转的泪水。
  “干嘛干什么,妳你还会为了那个劈腿的人哭喔?”
  “我不会哭,不会在男生面前哭。”我用力吸了吸鼻子。
  “妳你是不想自己的脆弱被男生看见?”
  我摇头:“男生看到女生的眼泪会心软吧,不管有没有爱,都会在那个当下想要拥抱对方、安慰对方对不对?”
  蓝尚恩歪头想了想,坦言道:“不否认。”
  “我不希望让男生有那种感情,我不要他因为同情或是怜悯才碰触我,我希望他的每次碰触,都是建立在爱之上。”我瞇眯眼看向他:“所以我绝对不会让男生看见我的眼泪。”
  “这样比较笨的男生,也许会以为妳你很坚强,就会选择需要他保护的女人了。”蓝尚恩将手枕在头后面,挂着微笑说。
  “如果一个男人,因为看不见我的眼泪,就不明白我的脆弱,那他就不是真正的爱我。”我说,而蓝尚恩笑出声音。
  “也是,可是,男生没那么聪明。”他耸肩:“男生就是要直接接受命令,妳你要A,就告诉他妳你要A。可是女生老是喜欢丢出ABC,但其实要的是E,这么复杂男生哪会知道啊!”
  “应该很容易知道才对。”我扬起双手想推开图书馆的门,而蓝尚恩的一只大手覆盖在门把上,我抬头看他,这么近的距离才发现他真的很高,我只快到他的肩膀左右。
  “不,很难知道,女生的脑袋是世界上最难解的谜团。”蓝尚恩微笑。
  “男生才是笨得无法想象。”我说。
  图书馆里头静谧得只剩下书本翻动声音,我和蓝尚恩要去的地方不同,于是就分道扬镳。我在大众文学区穿梭,想找些关于两性方面的书籍。
  女人什么时候会看两性书籍?
  就是在自己的感情发生了一些波澜的时候。
  手指沿著书脊一本本抚过,寻找让我最有感觉的书名,当我摸到一本《男人为什么外遇》的书时,顿时停下来,最后决定翻看几页。
  而也就在此刻,我听见了曾经很熟悉的声音,从最角落处传来──
  出于好奇,出于想确定的心,我朝那角落走去,映入眼帘的是可以料想到的、不意外的画面,张泽献和他的新女友就坐在那,背对着我,两个人亲密地看着同一本书,不时传来嬉笑的低声耳语。
  很意外的,我的心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
  只是忽然间觉得,没必要再去探讨外遇的原因了,不管他是出于新鲜感还是爱情,总归都是离开了我。
  我毅然决然转过身,将那本书放回书柜之上,直接往图书馆外跑。
  当我抬头看着蓝天,发现自己的眼泪又在不知不觉间滑落。
  我这才知道,有时候流眼泪,并不是因为难过或是痛苦,莫名其妙的时候,也会掉眼泪。
  擦干之后,再重新开始就好。
  ***
  夜游的日子很快到来,应该是说要看流星雨的日子。
  蓝尚恩在MSN上提醒我天气很冷,要穿多一点。
  “我可不想多带一件外套塞车箱车厢。”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我越来越明白,蓝尚恩这个男人,嘴巴很坏也很直接,可是还算是个好人。
  我忽然理解到韦涵说过的,每个人都需要一些异性朋友,因为异性朋友会毫不客气地跟妳你说真话,告诉妳你他们真实的想法。
  忽然觉得,过往放弃异性交友圈、把重心全放在男友身上的自己很蠢,我应该利用所剩无几的大学时光多交朋友、好好享受大学生活。
  在停车场集合后,由张元和韦涵为首的第一台机车带路,中间则是陈友伦,而我和蓝尚恩殿后。
  骑往山上的这一路上几乎没有路灯,我们十几台机车,轰轰的引擎声划破了寂静的夜,车头灯代替了路灯,冷风飕飕,吹过脸颊冰冷刺骨。
  我不禁打了记喷嚏,蓝尚恩慢下速度。
  “妳你会冷?”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风声吹散了他的尾音。
  “有一点!”
  “不是要妳你多穿一点了吗?”他吼。
  “我穿很多了!”我喊回去。
  接着他将机车靠边停,要我下车,周遭漆黑一片,原本和我们同行的机车早已经骑远了,只看得见零星的红色车尾灯。
  机车大灯照着前方漆黑的山路,周遭伴随着虫鸣声。
  蓝尚恩打开置物箱盖,拿出一件羽绒外套,拉下口罩对我说:“给妳你。”
  “你不是说不想多带一件外套?”我接过外套,狐疑看向他的脸,发现他满脸通红:“你的脸怎么了啊?”
  “我只要气温太低,脸就会被冻到红。”他将口罩拉上,坐上机车:“走吧。”
  “喔。”因为放在车箱车厢的关系,所以羽绒外套散发着一些热气,蓝尚恩个子比我高很多,穿上他的外套后的我显得娇小,坐上车后,我将手藏在羽绒外套之中,看着前方的蓝尚恩,觉得他还真是个典型刀子口豆腐心的男人。
  与大家会合之后,我们将机车停在路边,每个人打开手机上的闪光灯,一起照着前方道路。张元和韦涵带领我们穿过一条羊肠小道,来到一座两层高的大型凉亭前。
  “各位,这边可是秘密景点,所以没什么人,但是因为非常的暗,请大家一定要结伴同行,不要走散了喔!”韦涵的声音在前方提醒所有人:“大家先把手机灯光关掉吧,这样子星星会看得更清楚。”
  说完后韦涵朝我的方向跑来,我伸出手抓住她,而蓝尚恩也跟着张元和陈友伦聚到一旁。
  “很不错吧,这样的大学生活,是妳你以前无法想象的吧?”
  “嗯,我真的明白妳你所说的了,就算交往,还是要保有自己的人际关系。”
  “是呀!女孩总是要笨过一次才会变得更聪明,知道在爱情中自己的角色是什么,可以做什么,站好自己的位置,不让人逾越呀!”韦涵对我眨眨眼。
  我看了周遭热闹的年轻男女,又抬头看向满天星斗,最后对韦涵说:“是呀,我和泽献在一起的时候,除了逛夜市和看电影,好像从没有这样出游过。”
  “还有每天窝在房间里头。”韦涵贼笑,我打了她一下。
  “喂,这边有好位置喔。”张元对我们两个喊,韦涵拉着我的手过去。
  这里有片草地,他们三个男生平躺在上头,可以直接仰天看着星空。
  “躺下吧,还是妳你们嫌脏?”蓝尚恩依旧是那不友善的语气。
  “我不在意,反正我身上的外套不是我的。”我说,接着便直接躺下来,彷佛仿佛听得见身旁的蓝尚恩传来的笑声。
  韦涵也躺在我的身边,我们五个人还真的就像青春大学生一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原来世界可以这么漆黑,夜空可以如此明亮。
  当天空闪过许多道流星时,我们全都发出一阵惊叹,那一整片黑中带蓝的画布,闪过无数银白光束,像是拍电影一样夸张,满满的都是流星雨。
  大家都在赞叹这美丽瞬间时,我瞥了眼一旁的蓝尚恩。
  他因冷冽的空气而满脸通红,眼睛像在发光,看着天上的星空,虽然依旧带着不屑的笑容,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这是我四年大学生活之中,记忆最深刻的一幕。
  后来专题与报告充满了我们的生活,上MSN不再是聊天,而是讨论报告。
  偶尔蓝尚恩上线时,会跟我说声加油,祝福我们都能顺利毕业,在学校遇见的话也会稍微聊天一下,交换彼此的八卦情报,然后在不同的教学大楼前停下脚步,说了再见。
  偶而偶尔三五好友也会一起约去吃饭,那时候便会找蓝尚恩与张元、陈友伦他们,还曾经开玩笑地比照联谊的方式分配位置。
  “开心吗?”看到我笑得合不拢嘴的蓝尚恩这么问我。
  “满挺开心的呀。”我耸肩笑着,看看周围有男有女的交友圈,再次感叹以前放弃这么快乐的时光实在太傻了。
  “开心就好。”蓝尚恩说完,往椅背上一靠,和一旁的张元他们聊天。
  “你呢?和女友怎样了?”
  “哪一个女友啊?”他挂起不怀好意的微笑。
  “你真的是个坏男人。”我无奈地看着他。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张元在一旁搭腔。
  “也是有女人喜欢好男人的好吗?”韦涵则抗议,和张元斗起嘴来。
  “别吵了啦。”陈友伦老是扮演他们之间的和事佬。
  “讲真的,你和女友怎么样?”我又问。
  “妳你知道的那一个分了,妳你不知道的那几个也分了!”他一脸潇洒。
  “你讲真的假的?”
  “我对妳你说过谎吗?”
  “你从没认真说过吧。”我盯着他看追问:“你甩人?”
  “就说了,哪一个妳你要说清楚啊,我没开玩笑的,真的很多个。”他的手指夸张地数着数。
  “好,就上一个好不好?”
  “上一个是对方提的。”蓝尚恩总算说了句正常话。
  “那你还一脸不在乎喔?”
  他耸耸肩,彷佛仿佛像是在说“我是真的不在乎。”
  我总是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他让我觉得,世界上彷佛仿佛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影响到他。
  “算了,反正有一天你会遇见你很爱的女人吧。”
  听到我这么说的他笑了。
  “干嘛干什么笑成这样?”总觉得他的笑容很讨厌。
  “我只是觉得,天啊莫云谙,妳你是有多单纯!”
  “单纯?”
  “会讲这种话,真的是有点蠢。”蓝尚恩双手环胸,挑起一边眉毛:“世界上没有真爱,只有激情,还有可以相处一辈子的对象。”
  “哈?”我听了,瞬间觉得一肚子火:“蓝尚恩,连我都还相信爱情,你又怎么可以轻易说没有真爱?而且当初是你要我相信真爱的!”
  “妳你在生气喔?”他身体些些往前倾:“这有什么好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把话讲那么死。”我也双手环胸。
  蓝尚恩勾起淡淡的微笑:“好吧,就当我说错了,这件事情就莫再提、莫再讲,莫云谙。”
  这下换我笑出来:“你也有看港片?”
  “怎么可能没看。”蓝尚恩也笑。
  好无聊的对话,可是那个年纪,就是会因为一些无聊的对话而笑,就是会为了一些无聊的事情生气。
  我对蓝尚恩的记忆,就是他会因为低温而脸颊通红,他总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偶然间流露出的冷漠,还有猜不透他真实想法的自己,以及那个流星雨的夜晚,属于他的侧脸。
  毕业之后,由于科系不同、地区不同,好像就这么自然而然断了联络。
  讲得好像很容易,但一切都如此自然。
  当年我们用的是网内互打免费的亚太电信,而今大家人人手拿智能型手机。当年我们是用MSN与同学保持联系,而今人人使用的都是LINE。当年我们在无名上撰写网志、分享生活,而今所有人都在Facebook上交朋友。
  时代变迁,在短短几年内剧烈转变,我们跟着科技来到现代,却忘了把过往串起。
  第三章
  四年前
  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我找的工作是网络小帮手,那一年,正是网络拍卖的流行高峰期,许多七年级生纷纷投入网拍这一行,电视上分享诸多年纪轻轻便月入数十万的例子,但更多的是亏本的失败,却从来没人知道。
  我所待的是当时台湾最大的网拍服饰公司,那一年流行的还是日系服装,每天都有好几千笔订单,工作室中充满了打字声响以及同事的咒骂声,当然还少不了包装货物的声音。
  “靠!这个买家到底是要不要买啊?该不会是别的网拍品牌派来探听敌情的间谍吧?”忍不住骂出声的,是今天值日响应网络讯息的文小宣。
  “别气了啦,反正不就都是那些白痴问题?”搭腔的是和我一起对照出货单号是否有误的房祈亚。
  “快点解决,我好饿。”我擦了下额头的汗,看了墙上时钟:“这份工作真不是人做的。”
  “不过倒是可以拿到免费的衣服,这福利还不错啊!”房祈亚笑得灿烂,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我们公司最热门的商品,她曾说过,自己会来这工作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从学生时代就很爱买这家衣服。
  好不容易将早上的货物整理告一段落之后,我们终于可以出去吃饭。
  房祈亚走回位置上,用蜜粉在脸上压了几下,不忘涂上口红。
  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生,白皙的肌肤和飘逸的长发,随时随地都在注意自己的服装仪容,手上的彩绘指甲也是一个礼拜换一次,与其说她是网络小帮手,我倒觉得她更像网拍麻豆。
  “好啦,走吧。”房祈亚拿起一旁的凯蒂猫提袋,里头装着她贴满水钻的手机以及大红色的名牌钱包。
  “等我回完这一个该死的网络买家,真是在找碴!好,解决!”文小宣用力敲下Enter后关掉屏幕,两手往上伸大喊。
  房祈亚和我同年,而文小宣虽然比我们大一岁,但是看起来却像是高中刚毕业,圆脸短发,使她的脸更显稚气。
  我们三人进来这家网拍公司都不到一年,但比起其他连试用期都还没满的同事,我们已经算是最资深的员工了。
  “我觉得啊,最近客诉变多了,而且大家态度都很差劲,我常常看到一肚子火。”文小宣一边吸着面条,一边抱怨。
  “反正对方也看不见妳你,一边咒骂一边回复『谢谢您的指教』就好啦。”房祈亚每次值日回复小帮手的时候,总是皮笑肉不笑地一一响应那些网络买家。
  “这也是工作之一啊,我之前也会去网络发问呢。”我选择了比较中间的回答。
  “但难道妳你就不觉得他们的问题很白痴吗?明明规则都写清楚了,干嘛吗还要问?”文小宣吹胡子瞪眼。
  “对啊,多去看一下规则是会怎样。”房祈亚翻白眼。
  不过有时候,买家就算看了规则,还是会有无法确定的事情,所以才会想要发问进一步确认,可是我看了下一鼻孔出气的文小宣和房祈亚,也只能附和她们说:“也是啦,就去看一下吧,省得添我们麻烦。”
  “就说,我们是公司中最合的三个。”文小宣满意地点头,而房祈亚也勾起微笑当作响应。
  话虽如此,但我们彼此心中应该都知道,这只是同事间友好的相处,再亲近的同事都可能有隔阂,这大概就是出社会和学生的不同,那种心无芥蒂交朋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说任何话之前,我都会先想适不适合,和她们讲话也会小心翼翼,以免造成不愉快。
  任何事情都不是做真正的自己,圆滑成为一种手段。
  不过也不能抱怨什么,毕竟这工作环境我也满挺喜欢的,但却有种不上不下的混沌感,明明是大传系毕业,做的却不是自己的专业,只能稍微擦到边,一点也不畅快。
  “对了,妳你们知道吗?『无名小站』快要关闭了。”房祈亚叹气:“我以前可是很努力维持无名人气,没想到居然说要关就关。”
  回想一下自己的无名,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以前和张泽献交往的时候,根本没有心思经营无名,分手后,偶尔才会写一些出去玩的事情,企图想让张泽献知道自己过得很好。
  虽然我压根不知道他会不会来看我的无名。
  不过讲到这,我才突然想到自己很久没去看张泽献的无名了。
  在刚分手的时候,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别在意,但依旧无法停止想去看他无名的念头,他去了哪里玩,有了什么想法,都可以从网志和相簿上看见。
  从一开始他将我的照片全数撤下,换上了那个女孩,我曾经心痛不已。之后连那女孩的照片也被撤下,他的无名充斥着运动、健身等。后来出了社会,我只有想到的时候才会去看,但那时他也很少更新了。
  “最近有个新东西,叫做叫作Facebook,妳你们知道吗?”文小宣睁圆眼睛:“我在美国留学的朋友说,那东西在国外非常红!”
  “那是什么?”房祈亚显然很有兴趣。
  “是不是类似无名的东西?我好像有听过。”我问。
  “听说更厉害,好像可以互动,还能玩游戏什么的,我也不是很了解,但看来势必会是未来的网络趋势。”文小宣说。
  “唉,没想到无名的风光时代就这样没了。”房祈亚再一次叹气。
  午休结束回到工作岗位后,我想到刚才聊天的话题,便顺手打开无名,上头的广告果然写着大大的“结束营业”。无名小站前几年被另一间更大的网络公司收购之后,到了现在也面临要关起来的命运。
  所有人都将数据导出到别的网络空间,而我看着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经营的长草无名,心中不免生起一丝丝小小感慨,觉得也没有必要帮无名搬家了。
  鼠标移到好友链接,那有着大学时代留下的朋友账号,其中我先点下了韦涵,她的无名早就搬家,接着再转而点下蓝尚恩,他的无名看来也已经荒废许久。
  最后,我深深吸一口气,在网址处输入了张泽献的账号,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记得他的账号。
  赫然发现他的无名居然还有更新,最新的一篇写着“拜拜,无名”。
  而我看着他的网志以及照片,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宛如一池平静的湖水,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就在这个瞬间,我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释怀。
  曾经泽献带给我的伤害,好像随着时间流逝,就算疼痛,却也已经不算什么了。我甚至可以去回想,在交往的过程中,其实我们还是曾有过一段很长的快乐时光。
  于是我看着屏幕上他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按下关闭窗口。
  在今天真正的、好好的地和张泽献说再见。
  ***
  “我快要累死了!”韦涵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喊。
  “天啊,妳你也太操了吧。”我看着她美丽的脸蛋,居然出现黑眼圈。
  “妈的!公关公司根本不是人干的,我要是哪一天暴毙,一点都不需要惊讶。”她像喝水一样一口气干掉咖啡,又拿出两颗维他命维他命丢入嘴中。
  “妳你那样喝咖啡又吃维他命,不怕胃痛喔。”
  韦涵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啊妳你那个小帮手做得怎样?”
  我耸耸肩,还能怎样,就那样啰。
  “怎么都没有听妳你抱怨?”她卷起一大坨意大利面就往嘴里塞。
  “看见妳你这么累,我还抱怨自己那至少可以准时下班的工作,岂不是太白目了吗?”我手撑住下巴,看着她难看至极的吃相。
  韦涵瞇眯眼看我,啧了一声:“算妳你有良心。可是说真的,毕业也一年多了,妳你就真的打算继续做那个小帮手的工作吗?”
  我耸耸肩,这不上不下的感觉我也知道,当初履历乱投,才面试第一间公司就决定要去,一做就一年多。
  “妳你以前在学校的成绩比我还好,只做小帮手我觉得太可惜了,我们公司有一间合作的广告公司正在征人,妳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广告公司啊……”
  “别犹豫了,妳你把履历给我,我交给他们如何?”她擦擦嘴巴,看了我盘中的意大利面:“妳你不吃?”
  “要吃呀。”我立刻用叉子卷了一团面,小心别被她这饿死鬼吃掉。
  “我好饿,如果想减肥又不想节食,来公关公司就对了,保证妳你永远吃不饱、睡不饱。”于是她又招来了服务生,加点一盘大的青酱鸡腿意大利面。
  看她从无忧无虑的大学生,蜕变为现在为工作奔波的女人,老实说我还挺羡慕,觉得这样的韦涵闪闪发光。
  ***
  就在我将履历发MAIL给韦涵的几天后,很快便收到了那间广告公司的面试通知,于是我请了一天假,来到一处终于和大传系有关联的地方。
  看着熟悉的面试题目,回想起大学那段念书时光,忽然感到满腔热忱,而也很幸运的,面试官当下确定录用我,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那妳你最快何时可以上班?”面试官问。
  “可能要下个月初,现在的工作必须有个交接。”
  “嗯,没问题,那妳你今天还有时间吗?我请人带妳你参观公司?”面试官虽这样问,但已经拿起会议室里头的电话按下分机。
  “可以。”我说,而电话那头正巧也刚接听起来。
  “啊,现在那一组谁有空,过来会议室带新人绕一下。”面试官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
  “我过去。”对方说。
  过没多久,有人敲了会议室的门,面试官应了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打开门:“经理。”
  原来帮我面试的人是经理。
  “带她参观一下吧,下个月初报到,刚好补你们那组要离开的人。”经理说。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看向我,表情微微一愣,接着瞇眼眯眼微笑:“好,那往这边吧。”
  他一面带我随意走走,一面稍微介绍了一下部门跟环境,广告公司里头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忙碌,有些在会议室里开会,有些在讨论室制作简单的样本道具,有些的双手则在键盘上飞舞着拟定企划案。
  “其实差不多就是这样,啊,带妳你去参观我们的休息室好了。”他说完后,领着我来到面向大片落地窗的空间,这里采光良好,一旁放着许多咖啡机,还有饮料台,也有着些零食点心,甚至还有泡面。
  “加班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忙到连下去买的时间都没有,就只能吃泡面。”男人从咖啡壶中倒了两杯咖啡,走到落地窗边的位置:“这几天一个大型广告才刚结束,所以现在可以稍稍休息,但很快又有下个Case要忙,无限循环。”
  “会忙到没办法回家吗?”
  “那可不一定,要看负责项目。话说,一直没自我介绍,我叫林子隽。”他一边介绍自己,一边将挂在胸前的识别证翻过来,让我看清楚上头的名字:“妳你是格林公关的韦小姐介绍的是吗?”
  “我是她大学同学,我叫莫云谙。”我微笑。
  “她有说妳你很能干,我也有跟她说我们这边真的很操,虽然比起其他大型广告公司还稍微好一些,不过,妳你还是要有心里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请问韦涵的窗口都是你这边吗?”
  “没错!”他看了一下手表:“应该差不多了,我等等还要去看场地,妳你是下个月过来报到是吧,到时候找我就可以了。”
  他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张名片交给我,上头写的职称是组长。
  “那些头衔不用在意,我们这组有好几个没有职称的『组长』,每次开会都是吵吵闹闹,根本不知道听谁的。”他说完还笑了。
  受他感染的我也跟着笑,然后将名片收到钱包中。
  离开一楼大厅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高耸得彷佛仿佛冲入云端中的高楼,终于相信自己要转换到另一个环境了。
  ***
  “什么?妳你真的要走?”文小宣假装晕眩。
  “好突然呢。”房祈亚小叹气,但不知道是为了正在响应的买家留言、还是听到我要离职。
  “是呀,谢谢妳你们这一年多来的照顾。”我客套地对她们说。
  “喔天唷,我看老板娘好像没有在找新人的感觉,该不会从此就要我们两个人做三人份的工作吧?”原来文小宣担心的是这个。
  “应该不至于吧,如果这样我干脆也辞职算了。”房祈亚这次摇头加叹气,顺便多骂了一句“白痴”响应屏幕上的买家问题。
  “老板娘有说会再请人,只是我可能待不到带新人的时候了,到时再麻烦妳你们。”毕竟这里是目前最大的网拍服饰品牌,人手怎么样也要补足才行。
  “那我们必须要办个欢送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文小宣提议。
  “是啊,好好喝一杯。”房祈亚眨眨眼睛。
  “那当然好呀!”我说。
  原本要去高档的日式料理,但房祈亚说她不吃生冷食物,推荐了可以喝酒看足球赛的美式餐厅,于是我们三个女人在美式餐厅接受了几个外国人请的啤酒,喝醉了的房祈亚和外国人聊得很开心,而文小宣则开始抱怨工作上的烦心事。
  而当我们在店门口解散后,我抬头呼了一口气,闻到自己口中的酒味,闭上眼睛,耳边听见的却都是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
  天空混浊,充满电线、高楼、招牌,以及快速道路和捷运。
  想念起大学那天,在那所谓的秘密景点看的满天星空。
  好久远的事情,只是忽然想起。
  ***
  “云谙,这一次的案子妳你也提几个企划吧。”
  在每周三的固定小组讨论会时,林子隽忽然对我这么说。
  “我吗?”
  “嗯,妳你进来一个月了,也该是时候提案。”林子隽对我微笑,接着将手上的资料给我一份。
  “别担心啦,正式提案的是我,这算是一个磨练磨练的机会。”同组的另一位男生说话,他留着一头长发与胡碴胡楂,造型却相当有个性。
  “是啊王宇城,就不要重蹈覆辙,让新人的企划取代你的。”开口吐槽的是田歆雯,利落的短发配上一身中性打扮,却不失女人味。
  “靠,多久的事情还提!”王宇城老大不爽。
  “别理他们。”林子隽边说边笑:“加油吧。”
  “不过讲真的,一个月也太快了,之前的新人都是两个月左右才会让他们提案的呀。”离开会议室的时候,田歆雯歪头说。
  “看样子林子隽很看重妳你吧。”王宇城耸耸肩,不甚在意。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更不能辜负林子隽的期待,我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一定要好好做。
  广告业虽然忙碌,但和我从网络上或是朋友那儿听来的恐怖经验相比,我们公司算是好很多。可能是因为公司规模还不大的关系,我们加班的天数倒是没有其他家广告公司那么夸张。
  “所以说,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好公司,朋友嘛,本来就是要互相帮助。”听我说着这些话的韦涵,心满意足地点着头,将牛肉馅饼大口塞进嘴中。
  “咦?难道不是因为刚好那间公司正缺人?”我笑着问。
  “真的有挑过啦,我可不希望妳你跟我一样忙得要命,我薪水顶多比妳你多个五千,结果忙得跟狗一样,我还宁愿少那五千,多点休息时间。”韦涵说归说但还是算了一下:“扣掉劳健保的话,这样一年就少了五万,唉唷哎哟!好多!”
  “这一次的提案我很没信心,虽然林子隽说只是让我试试看,但其实,应该是想测试我的实力吧?”
  “喔,不会啦,林子隽是个好人。”韦涵淡淡一笑,眼神变得有些暧昧:“欸欸,怎么样,他是妳你喜欢的类型吗?”
  我皱起眉头:“讲这个干么干什么啦!”
  “哈哈,就只是问一下嘛!自从张泽献之后妳你就没再谈恋爱了,我是担心妳你会害怕爱情。”
  “嗯,应该说,我想要多交些朋友,但不会害怕爱情,总不能因为跌倒过就不再走路吧。”
  “莫云谙,我喜欢妳你的这个比喻。”韦涵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不过为什么会提到林子隽?”我狐疑问道。
  韦涵转转眼珠,故作神秘。
  “快点说啦,怎样了?”我戳了戳韦涵放在桌上的手臂。
  “好啦,之前妳你去面试那一天,林子隽有在在线敲我,问妳你的事情,所以我就猜他是不是对妳你有意思。”
  我心缩了下,不自然地顺了顺头发,然后扯出微笑问:“他问什么呀?”
  “就是我们认识多久啦,还有妳你个性如何之类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就只问过那一次,之后就没再问了。”韦涵瞇眯起眼睛:“所以说,他有跟妳你表示过什么吗?还是有感觉到什么不寻常的氛围?”
  “都没有。”我只是想起他要我提案的事情。
  “唉唷哎哟,林子隽是个还不错的选择,欸,像他那样的极品男人已经是绝版了,还不好好把握。”
  “把握个头啦,都妳你在讲!”我喝了一口饮料:“那妳你呢?也没听到妳你在谈恋爱呀。”
  “别提了吧,我这么忙,就算谈了恋爱也没空经营啦!”她摆摆手,表示自己要为工作而活。
  “青春实在太短暂了。”我不禁叹气。
  “是呀,如果大学需要念八年就好了。”
  “妳你可以读完研究所再去攻博士班呀。”我笑。
  “那等到我出社会的时候就要三十岁了!女人的青春啊,真是太短暂了!虽然现在都提倡什么熟女生活,三十几岁也要过得很美丽很自信,我当然也同意,可是女人的青春这么短暂,二十几岁是生孩子的黄金期,但现在这个年代除非不小心,不然谁会想二十几岁就生小孩!”韦涵忿忿不平愤愤不平。
  “男人先成家立业没问题啊,可是女人呢,应该要先立业再成家,不然啊,一辈子就被小孩绑住了。”我也这么说。
  我们同时看向了餐桌的另一边,那边正有一对家庭在用餐,看起来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爸爸一边滑着手机一边吃饭,而妈妈自己顾着坐在娃娃椅上的孩子,一边喂食一边帮她擦手。
  看着这样的情景,我觉得有些可怕。
  要我倾尽一生心力贡献给一个家庭,担心着孩子的一辈子,提心吊胆他的生命安全,害怕他生病……而我一辈子的生活,就都寄托在那了。
  我的人生,还没准备好对另一个人负责。
  “我啊,还想测试自己的能力可以到哪?”韦涵忽然开口,她看着那一桌的夫妻,摇着头,转过来看着我轻声说:“妳你看男人完全不帮忙顾孩子,说不定手机那头还在跟小三聊天呢。”
  我哈哈大笑起来,笑骂道:“妳你真的很坏心。”
  “十个男人九个外遇,剩下那一个刚好没钱没本事,所以才无法外遇 。”她翻了白眼,招来服务生多点了白酒:“我们女人应该当自强。”
  我挑眉,赞同好友的看法:“敬当自强。”
  举起白酒和她干杯,我想面临过被劈腿的自己,最有资格说这句话。
  ***
  “云谙,妳你的这份企划发想是源于什么?”
  当我将试着写出的企划交给林子隽之后,他如此问我。
  “嗯,就是某天坐捷运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滑手机,窗外的天空其实正巧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双层彩虹,可是大家却顾着用手机看世界,竟然没人发现眼前更漂亮的风景,所以我就……”我耸耸肩。
  林子隽看着企划报告书,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我盯着他的脸庞,不禁想起韦涵曾说过的话,瞬间觉得有些紧张。
  而此时他正巧抬头,对上我的视线,一时间我慌张地匆忙移开眼神,而林子隽则喊了王宇城过来,告诉他:“这一次用云谙的企划。”
  “啥!?”王宇城大声惊呼,连我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倒是坐在座位上的田歆雯听了,哈哈大笑:“看!就说很容易被新人抢走企划吧!重蹈覆辙了啊!哈哈哈!”
  “闭嘴!田歆雯!”王宇城大吼,想挽回颓势:“等一下喔,老大,你冷静点,我那份企划应该也还不错啊!”
  “的确不错,可是和云谙的相比,你的显得太过商业化。这一次业主希望走小品方式,所以云谙的比较适合。”
  “商业化?喔,老大,广告业就是一种商业化行为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必须商业化才好卖呀,要赚钱的啊!有钱才能运转啊!大哥!”王宇城继续扯破喉咙大喊。
  “好了啦,这样很难看喔,你要更加磨练才行。”继续幸灾乐祸的依然是田歆雯,其他人看他这样也都哈哈笑着。
  “总之,这次企划就用云谙的,但其他东西还是由你负责。”林子隽下了结论,而我依旧震惊不已。
  王宇城斜眼看我:“可恶,算妳你好运!”
  “那个,真是对不起……”我抱歉地说,却让王宇城变得更加崩溃。
  林子隽笑个不停,在镜片后的笑意让人感觉如此温暖。
  ***
  这是我进公司后第一次经手的广告案,亲眼看见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的明星,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我的工作暂时只需要准备道具、协助确认商品,林子隽监控全场,并和摄影、灯光师等协调。而田歆雯和王宇城则负责和各单位负责人员沟通及其他我还胜任不了的协调。
  短短几分钟的广告,却必须花将近一天来拍摄。
  而田歆雯却说最高记录最高纪录曾经拍过三天,就为了一个头发飘扬的效果,听得我直打哆嗦。
  好不容易终于完成拍摄之后,却要回公司确认画面,再和剪接师说明需要哪些镜头,还必须去找适当的背景音乐。
  这件案子结束后,后头的案子又再接踵而来,每天十点可以回家是幸运,看见天亮根本算家常便饭,但更令我意外的是,我竟乐此不疲。
  这份工作虽忙碌,却让我开心。某天,就在我们承接下公司开业以来最大的一件广告Case时,所有人绷紧神经准备对客户进行简报,我却在站起来走往投影机时,感到头昏眼花,接着一阵黑暗袭来,等我再次张开眼睛,才发觉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了。
  “醒了?”林子隽轻声问道,原本眼中带着一丝忧郁与担心,在看到我醒来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医生说是因为妳你太累。”
  我觉得好丢脸,大家的工作量明明是一样的,但我却先挂病号。
  “对不起……”我口干舌燥,眼角的泪水滚烫。
  “没什么好抱歉的。”林子隽柔声说着,他的手覆盖在我的额头上,轻轻抚摸。
  “我搞砸了吗?”
  “怎么会呢?妳你虽然在简报的时候突然昏倒,但幸好田歆雯马上就帮妳你Cover过去,别担心,我们还是拿到了案子。”林子隽的手没有移开,我看见他眼睛下的黑眼圈:“不要勉强身体。”
  抱病上班的人大有人在,我不想拿身体柔弱这点当借口而离开工作岗位。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说,扬起吊着点滴的手背,擦着自己不争气的泪水,血从点滴管中逆流。
  “不要勉强身体。”林子隽又说了一次。
  在这短短的瞬间,我觉得空气中有一丝丝的不同,看着林子隽的双眼,觉得似乎回到了以前和张泽献刚相遇的时刻。
  ***
  再一次谈恋爱的时机,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且迅速,昏倒过后,林子隽无微不至的照顾与接送,让我再次涌起了想被爱的感觉。
  所以在他对我告白的当下,我便答应了。
  我不想当个被照顾的女人,尤其是在他面前病倒又哭泣的这件事,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失误。
  那些脆弱又软弱的一面,不应该被男人看见。
  尤其当所有同事都继续在广告业界努力打拚打拼,夹缝中求生存的时候,我却倒了下来,那种耻辱我绝不会忘记。
  那天和韦涵干杯说着的“女人当自强”,是我的信念。
  我可以因为感动而落泪,但绝不能接受软弱而哭泣。
  “妳你的手好软。”当林子隽牵着我的手,和我靠着肩仰望夜空的流星雨时,我想起大学时代的事情。
  “没有想到可以再一次看见流星雨。”我感动地不禁脱口而出。
  “以前和谁一起看呢?”他狡诈地微笑,看着我的眼神很是温柔。
  “大学同学,很多人。”我回以微笑:“你有过吗?夜游,男男女女那样。”
  “疯狂的大学生活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抚摸我的手:“现在这双手才是真的。”
  “好肉麻。”我笑着说,而他已贴上我的唇。
  那年,我二十五岁,虽然已不会天真地相信一段爱情便能永远,但依然对爱情保有一丝憧憬。
  然而,当热恋期过了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生活,许许多多、大大小小不一样的观念冲突,让我好几次都感到疲惫至极。
  幸与不幸,都在于我们是同事,工作上的冲突会带到感情中、而感情中的冲突亦会因为工作而暂时抛到一旁。
  在这家广告公司工作了将近两年,从当时算是打杂的升到了企划专员,拿到人生第一张属于自己的名片,然后,就在那个冬天的台北街头,我遇见了蓝尚恩。
  第四章
  我按下加入,先发了一则讯息给他。
  “真是时光匆匆。”蓝尚恩回复。
  “世界真小,也真大。”我回。
  他已读,却没有回应。于是我关掉了与他对话的窗口,打开昨天写到一半的企划,正觉得某处发生矛盾,于是起身走向林子隽的位置想跟他研究一下。
  不过却在我靠近的时候,他迅速关掉桌面上的聊天窗口,我轻皱了下眉头,心中虽然怀疑,却没开口问。
  “今晚我有大学聚会。”当问题讨论完后,他说了这句话。
  经历过前男友的背叛后,现在的我更容易怀疑,并不是不相信对方,只是觉得任何事情都别像从前一样全然信任。
  当时我和张泽献几乎二十四小时在一起,他都还可以背着我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而今我和林子隽下班后各自回各自的家,要偷吃岂不更容易?
  “好。”以不变应万变。
  当内心有了一些些怀疑,就像墨水滴入水缸之中,只会扩散。
  那天晚上我在家时,不断按着F5更新林子隽的Facebook页面,看着他们是否有打卡,登入了LINE打开他的窗口,说了句“我要洗澡了”,而他在回复我“OK”之后,就没再有下文。
  他真的是去和同学聚餐吗?为什么这么突然?难道跟张泽献一样只是说谎骗我?忽然急着关掉的聊天窗口对象是谁?我该不该打电话过去呢?
  我被这样疑神疑鬼的自己逼得快要疯掉,决定起身先去洗澡,让自己暂时脱离负面想法。而就在此刻,屏幕右下方跳出窗口,我立刻点开。
  “今天忙翻了,现在才有办法回。”蓝尚恩传来讯息,贴了张沮丧的贴图。
  “欸,你有空吗?聊一下?”我飞快打上这几个字。
  “怎么了?”
  我将林子隽的事情告诉他,包含我的怀疑以及张泽献的过往。
  然而蓝尚恩却响应了:“妳你怀疑的话就打电话过去呀。”
  “不要,会显得我太缠人。”
  “那就去睡觉不要理他呀。”
  “蓝尚恩,你真的很冷淡。”
  “哈哈哈。”
  觉得跟蓝尚恩讲话只会更生气,所以我气冲冲回了句:“我去洗澡,掰。”
  蓝尚恩只回应了大笑的贴图。
  洗澡的时候依旧心烦意乱,难得不用加班,却没有办法好好放松,心系在男友那,所有的思想彷佛仿佛都被牵引着。
  当我洗完澡出来后,首先查看计算机中有没有林子隽的讯息,不过,却先注意到他Facebook接口上更新了一条状态,是他和朋友们在热炒店的打卡,约莫十多人,有男有女。
  顿时我松了一口气,心情总算放松不少,再次觉得刚才神经质的自己很可笑。
  蓝尚恩的讯息再次跳出:“欸,妳你真的在生气吗?”
  “没有生气啊,怎样?”
  “看妳你没回啊,哈哈。”
  “因为你真的满欠揍的。”
  “哈哈,不过讲老实话,不要用过去惩罚自己。”
  看见这句话,我心一揪,回问他:“我看起来像是那样吗?”
  “这么久没联络了,我也不知道妳你现在是怎样的情况,不过,妳你可以看一下刚才自己写过的讯息。”
  我滑动鼠标,看了下刚才和蓝尚恩说的简讯对话,最后打出:“看起来真的挺歇斯底里的。”
  “妳你才知道啊!”他又贴了大笑的贴图。
  “一切都是我多心了,他真的只是和朋友吃饭。”
  “不一定喔,有可能那群朋友里面,就有一个他的前女友。”
  “蓝尚恩,你真的很烦!”我贴了打人的贴图回应他。
  “哈哈,下次有空约吃饭吧。”
  “嗯,好啊。”
  于是我们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对话,关掉计算机后,林子隽刚好打电话来,电话那头听起来十分开心,我在被窝之中听着他的声音,觉得心安。
  ***
  “上次那个广告商要办一场感谢回馈的餐会,我们公司也有受到邀请。”中午用餐时刻,林子隽提到此餐会,接着就将邀请函递给我。
  “哇,办在这么高级的饭店啊。”是台北开幕没多久的六星级饭店。
  “毕竟是那么大间的公司,广告的效益也很棒,所以大手笔。”
  “我们公司要派你去吗?”我问。
  “那天晚上有其他事情,所以让妳你过去。”他说,而我却忍不住皱眉。
  “那天晚上有什么事情?”
  “有一个新的厂商要接洽,若谈成的话,又是另一个大案子。”他将筷子放下,用卫生纸擦了擦嘴。
  “喔,哪间?”
  “暂时保密。”
  “是我耶,我是你女朋友又是同事,连这也要保密?”我有些不高兴。
  “就算这样也不能泄漏公司机密,本来不就规定,在谈成Case前不能告诉其他人吗?员工手册上有写。”林子隽扯了嘴角微笑,而我的视线在他脸上打转,试图想找出些蛛丝马迹。
  却发现似乎徒劳无功,男人说谎或不说谎,全凭他们的经验值,再聪明的女人也不一定看得出来。
  “好吧,那就我去。”我接过邀请函,内心却始终觉得不踏实。
  ***
  “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大力支持,今天不谈工作,尽情放松、享用美食吧。”
  餐会当天,广告商大老板在舞台上举杯和大家敬酒,而我喝着好喝的香槟,在人群中打转,时不时会遇见曾合作过的对象,在场的几乎都是媒体圈的同行朋友。
  整场餐会下来,发了大约二十张名片,虽说不谈工作,但这种场合就是用来接洽工作。
  “咦?莫云谙!”忽然一个声音喊出我的名字,我一愣,停下脚步回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前方穿着酒红色长礼服的女人。
  “房祈亚?”
  许久不见的房祈亚,还是一样那么漂亮,在人群中就是注目的焦点。
  “哇!好久不见了!”房祈亚开心地拉住我的手,她手上的彩绘指甲依旧华丽得夸张:“怎么会在这种场合遇见妳你?”
  “我们公司和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妳你呢?还是在那边上班吗?”
  “是呀,妳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现在拓展到实体店面了,算是和他们有间接的合作过,所以也受到邀请。”房祈亚顺手拿了一杯刚经过的服务生托盘上的红酒,喝了一口后说:“本来是文小宣要代表公司来,但她临时有事,所以就换我啦!没想到会遇见妳你,然后这边真的好高档。”
  能见到以前的老同事,这种感觉还真奇妙,看来这个业界果然很小。
  我想起当年欢送会分别时,房祈亚和文小宣两人还嚷嚷说要保持联络,结果若不是现在遇见,我们倒是连联络都不会,就只保持Facebook加好友的关系。
  但老实说,这样的情况反而变得有些尴尬,我代表公司出席,戴着的面具是工作中的莫云谙,但若遇见老同事,又会变成另一种,可是如今和房祈亚却又不甚熟悉。
  我心中正想着该如何和她分开行动,却发现另一件更惊讶的事情。
  我看见了蓝尚恩,而他也正巧发现我了。
  “莫云谙,看样子巧遇一遍之后就会不断巧遇。”他拿着香槟走过来。
  “你怎么也会在这?房仲和他们也有生意往来?”今晚根本变成旧识相聚。
  “我们老板和他们老板可是同窗,所以啦。”蓝尚恩回头比了一下后面那一群穿着西装的男人们:“我们公司的人只要想参加就能来,不错吧。”
  “哇,好大手笔。”我惊呼,看见一旁笑得有些尴尬的房祈亚,立刻向蓝尚恩介绍:“这是我以前的同事,这是我大学同学。”
  “喔,我叫蓝尚恩。”身为专业的业务,蓝尚恩还不忘递出名片。
  “我是房祈亚。”她笑着接过蓝尚恩的名片。
  我正想再多说点什么的时候,刚才交换过名片的某间营销公司代表靠了过来:“抱歉打扰一下,请问妳你现在方便吗?”
  “啊……”我来回看了房祈亚和蓝尚恩两人,房祈亚先点头,而蓝尚恩则露出微笑耸肩,我对他们两人颔首,接着就跟这位营销公司代表离开。
  “我们刚才提到了这一次的广告,正巧这次贵公司也……”对方说明找我的理由,我则回头望了眼被我留在原地的那两人,然后再次戴起专业的工作面具,开始倾听眼前可能将成为下一笔Case的商业对象。
  ***
  交往两周年的那个晚上,林子隽在他的套房中准备了红酒,看完夜景后邀请我过去。
  “看能不能生米煮成熟饭,然后顺理成章生了孩子,恭喜达成好男人GET成就。”韦涵在讯息里头胡乱响应,接着又抱怨自己现在还在加班,我却和男人厮混。
  “我可不想奉子成婚,也不想这么早结婚。”我回应她,但脑中却不免幻想起这种可能性。
  “哼,假仙,又不是没做过。”韦涵说。
  “妳你应该不会才喝一点酒就醉了吧?”林子隽微笑着拿着两杯酒杯,殷红的红酒滑入杯中。
  “我应该还算能喝。”我接过他的红酒。
  “我不太能喝。”林子隽说。
  “骗人,不能喝怎么家里有红酒?”我不禁笑说。
  他只是微笑,没多说什么,在酒瓶空了后,几乎一半以上都入我肚中,我才知道林子隽说的是真的,他脸颊泛红,整个人昏醉到不行。
  “你还好吧?”因酒精而使我笑个不停,我轻拍着倒在沙发上的他的脸颊,低头亲吻他的脸颊。
  而他也笑着,一边看着我的脸,轻轻吻上我的唇,接着说:“妳你跟以前一样会喝。”
  “我没有很会……”微笑的嘴忽然僵在那弧度,话到此处我愣住了。
  跟以前一样?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喝酒呢。”我说。
  而林子隽双眼迷蒙,微笑着说:“是吗?”然后沉沉睡去。
  ***
  “妳你怎么不问?”韦涵将手上的合约交给我。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问。”我确认了每个盖章处无误后,将合约放回信封之中。
  “就说,昨天你讲到的是谁啊?我们第一次一起喝呢。”
  “他一定会说不记得。”
  “没问怎么知道!”韦涵摇头,开导我:“我觉得不要太疑神疑鬼,妳你知道百分之八十的问题都是女生自己想太多,问清楚就没事啦。”
  “但百分之九十的问题,男人都有办法蒙混过关。”我又说,韦涵耸肩,一脸无奈。
  “不然妳你去问蓝尚恩?”
  “嗯……?”
  “他可以站在男人的立场帮妳你分析一下,顺便问他,如果劈腿的话,会用什么方式隐瞒女友好了。”
  我瞪大眼睛:“妳你是说林子隽劈腿?”
  “我没那样说,只是以防万一,欸唷!不会每个人都是张泽献,放心啦!”韦涵说着连自己听了也没把握的话。
  见我一脸担忧,韦涵搔了下后脑,接着说:“妳你不要自己想太多,一个人爱不爱妳你,妳你应该感觉得出来吧。”
  我一脸疑惑,被爱的感觉吗?
  对我很温柔、宠溺地看着我,就是爱吗?
  爱是这么简单又容易的东西吗?
  以前张泽献也曾对我很温柔过,也曾宠溺地看着我过,但最后,他不是也这样爱上别人了吗?
  如果爱是那么轻易消散,便不是爱了。
  还是说,爱情本来就是如此呢?
  那这样支撑着婚姻的那份爱,究竟又是多伟大的爱?
  我拿着韦涵的合约回到公司,交给林子隽的时候,正巧看见他计算机屏幕上的窗口,飞快瞄过一眼,似乎是上次大学同学聚会的群组。
  “麻烦妳你了。”林子隽看了合约后,放到桌面上。
  “你……”我顿了下,还是改了话题:“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今晚上次没来的大学同学要再聚一次,所以……”他无奈的地耸肩,但我看得出他和老同学相聚很开心,况且屏幕上的窗口也说着晚上见,我知道他没有骗我,那是场有男有女的聚会。
  “好吧。”我说,却还是偷偷记下了刚才从屏幕上瞄到的餐厅地址。
  于是一到晚上,我就在偷偷躲在那间台式料理店的门口东张西望,的确看见林子隽和一群男女围坐在大圆桌,大家都笑得很开心,看起来没有异常、也没有不对劲。
  而我站在这里偷看,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内心的不安全感?还是林子隽不值得我信任?这是被张泽献劈腿后的影响吗?
  还是那天晚上,林子隽脱口而出的那句令人不安的话语?
  “蠢毙了……”我抱怨着就要转身离去,却不小心撞到另一个正要进餐厅的男人。
  “哇,抱……咦?妳你怎么还不进去?”素未谋面的男人如此说,见我一脸疑惑的表情,他一愣:“啊,认错了,抱歉。”
  “没关系。”我快步离开餐厅,回头看了一眼,那男人正往林子隽那桌走去。
  ***
  “有一种很老套的喔,可能妳你长得很像他的前女友?”蓝尚恩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立刻转寄了那天他们打卡的照片给他,尖锐地问:“你觉得这群女的之中,有谁像我吗?”
  屏幕那头的蓝尚恩已读许久,正当我以为他要投降之时,他却响应说:“如果要说长相的话是没有,可是也许对他来说,是有哪些地方相似吧。”
  “硬拗!”
  “我可是很老实的喔,就跟穿衣服有风格一样,人谈恋爱也有风格,总是会被差不多的类型所吸引。”
  “但是林子隽和张泽献很不一样。”
  “那可能妳你喜欢的范围比较广吧。”蓝尚恩贴了一张拍地笑的贴图。
  “你真的很烦。”
  “我很认真耶。”蓝尚恩虽这么说,但我想象得到他那高傲的表情。
  “对了,我有看见你和房祈亚互加好友。”
  “喔,对呀。”
  “怎么样,她是你喜欢的型吗?”
  “可能吧。”
  “可能吧?讲这么含糊。”
  “现在是在讲妳你的事情,别扯开话题。”
  “你从以前就只会挖别人的八卦,却从来都不讲自己的事情。”
  “我有这么坏吗?”
  “你有,而且现在一定在笑。”
  我和蓝尚恩的话题就暂停在此,稍晚,林子隽便醉醺醺地来到我的租屋,他的眼底闪过我没见过的苦涩,轻轻吻着我的唇是那么悲伤。
  一个人爱不爱妳你,妳你应该感觉得出来吧。
  我想起韦涵曾说过的话,看着压在我身上的林子隽,他爱怜、温柔,却又带着一丝痛苦。
  他想看着我,却又好几次避开我的眼神。
  而当我坐在他身上,想看着他的双眼时,却发现他总是闭着眼睛,我俯身想亲吻他,而他却将我压在他的耳边。
  内心有一丝丝的,我感受到了,张泽献。
  ***
  “这是第几次出错了?你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经理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走进我们这组。
  “我不会找借口,是真的发生了错误。”林子隽弯腰道歉。
  “老大最近是怎样了啦?”王宇城皱眉。
  “该不会你们有吵架吧?”田歆雯小声问。
  我摇头否认:“我们没有怎样啊。”
  “还是妳你不自觉,却惹到了老大,或是给他压力?例如逼婚什么的。”王宇城又说。
  “我没有,我们根本没有发生什么问题!”我因气愤而有些大声,引来了经理和林子隽的注意,吓得我们三个连忙低头继续处理自己手边的工作。
  “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最后,经理在离开前如此说。
  “真的很抱歉。”林子隽对着经理的背影再次弯腰抱歉,叹了一口很大的气,才沮丧地坐上椅子。
  田歆雯用手肘顶了下我的手臂,用眼神暗示要我过去,但王宇城却摇头,迅速传了讯息给我们两个:“男人低潮时可不想让女人看见。”
  “在低潮时,不能安慰的话算什么女友!”田歆雯回。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不要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敲我。”蓝尚恩超无情无义,回传了一张外头的大太阳照片:“我正在为了防止台湾成为下一个希腊而努力上班,妳你的小情小爱拜托自己解决。”
  “欸,你只要告诉我,你希望女友怎么做就好。”
  “我会希望女友给我一点空间,我自己能处理好情绪。”蓝尚恩说。
  而我想了下,林子隽也是这样的个性吗?还是他会希望我过去和他说几句话?
  午休时刻,我走到林子隽身边,问他是否要去吃午餐,他摇头苦笑,脸上流露疲倦:“这一份我等等就要交给经理,妳你先去吃吧。”
  “那要帮你买回来吗?”
  “嗯,也好,随便帮我买就好了。”他说。
  “连饭都不吃,这么严重。”在电梯门口等我的田歆雯摇头。
  “毕竟我们能准时吃饭的时间也不多,要好好把握啊,下礼拜开始又有大案子,再一次的地狱生活!”王宇城翻白眼。
  外头的烈日毒得皮肤晒到都刺痛,我们来到一家有冷气的水饺店,刚坐下不久,我便决定要把自己的那份买回去陪林子隽一起吃。
  “也是啦,趁现在办公室没人,可以甜蜜一下。”田歆雯打趣说着。
  “别白目地问他做得怎样了,就当没那回事吧。”同样身为男人的王宇城,和蓝尚恩给的意见差不多。
  于是我买了水饺与酸辣汤,急切地想见到他,匆匆回到午休中的公司,却没看见林子隽,只剩下他桌上未关的计算机屏幕。
  我将食物放在他的桌上,屏幕上有个LINE的通话窗口,上头写着:“您正在用其他机器通话中”,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见他的人。
  就算男友的手机放在我面前,我也从不会去偷看,人都有隐私。
  可是也许是现下我实在是太怀疑,于是我竟不由自主地靠向屏幕,我发誓绝对不会移动鼠标,只要看一眼屏幕上的文字就好。
  正在通话那头的窗口,显示对方是一个女人,林子隽最后一句话是:“我没想到妳你这么早就结婚了。”
  女人回应:“我也没想过会再遇见你。”
  接着就是他们正在通话的窗口。
  这句话,蕴含着很多种可能,可能就只是好久不见的同学闲聊,但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很准,我光从字里行间去看,也知道这并不寻常。
  我的内心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怒意,好像又再一次回到张泽献背叛我的那个时候,那种心痛。
  眼泪掉下来,我立刻四处寻找林子隽的身影,想要他跟我解释这段话的意思,于是当我来到后阳台,正巧看见林子隽也挂掉电话走了过来,我赶紧擦掉眼泪,对他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
  “妳你怎么了?”
  眼前的男人,陌生又熟悉,他的双眼之中带着些些愧咎愧疚、却依然担忧。
  “你在跟谁讲电话?”我直接问他。
  “大学朋友。”
  “结婚的那个?”
  他惊讶地瞠大眼睛:“妳你看了我计算机屏幕上的讯息?”
  “是你屏幕没关,我可没偷看。”我保持浅浅微笑:“所以你们说了什么?”
  “我很讶异她结婚而已,就这样。”林子隽的表情可不像只有那回事。
  “她只是你的大学同学?不是前女友什么的?”
  林子隽一愣:“我不想跟妳你说谎,是我大学女友没错,但就只是这样。”
  而此刻,我内心震撼无比,真相绝对不是只有这样。
  “你和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云谙,不要在公司谈论私事,但我可以跟妳你说,毕业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了,也没有妳你担心的那种事情,别胡思乱想。”
  如果说,没有经历过张泽献那一段,我会相信现在林子隽说的话。
  可是我经历过男人劈腿,经历过像呆子一样承受男人的谎言。
  所以这一刻的我,对任何事情都带着怀疑。
  一点点的不对劲,我知道的,我知道他没有说出实话,可是他说的也是实话。
  我相信他,却又不信他。
  此刻我只能忍下满腹的疑问,不在公司讨论私事,这样的事情,该是关起房门说的。
  ***
  而之后我们并没有再谈论起这件事情,下一笔大案子也开始着手准备,再加上前阵子,林子隽说过要去谈的生意也签了合约,经理笑得开心,好像前一阵子心不在焉的林子隽都是假的。
  我每天不断更改企划提案向厂商报告,来回奔波于各家公司之间,之后还要敲定女明星,新的Case又接着进来,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基本上,有时间可以吃饭、睡觉就该感激,根本没时间去谈这件事情。
  加上林子隽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关系,也没有再去参加其他聚会,我也就渐渐忘记这件事情,也没再看过他和那女人聊天。
  也许人都会稍微缅怀一下过去吧,如果张泽献现在结婚了,我或许也会感到一丝惆怅,那种情绪无关爱情,但的确会有些感慨。
  就这么不知不觉,一路忙完众多案子之后,竟也过了半年。
  “哈啾!”
  “你没事吧?”
  “没什么。”林子隽虽这么说,却又打了喷嚏。
  “该不会是之前工作太忙,现在告一段落后,身体一次释放疲劳吧?”田歆雯浓厚的鼻音从口罩后传来。
  “妳你身体真是太虚了,看看人家莫云谙,只有刚进公司晕倒过一次,后来就头好壮壮了。”王宇城幸灾乐祸。
  “人家有爱情滋润,我有个屁?”田歆雯翻了白眼。
  “妳你想要滋润的话,晚上我可以带妳你去夜店快乐一下啊。”王宇城呵呵笑。
  “乐你个头啦,能睡就要赶快把握,我要回去睡。”田歆雯说完后,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
  我倒也不是那次后身体就都头好壮壮,当然也曾经半夜急诊过,但隔天依然会装着没事去上班,因为我告诉过自己,不能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影响到公事。
  而半夜不舒服的时候,我也从不会告诉林子隽,因为那只是让他担心,他若来照顾我,我还得顾虑他是否无聊、是否疲累,那才会让我更累。
  所以我会自己就医、自己回家,有时候忽然想到,才会告诉林子隽自己前几天跑去急诊,而他就会有些生气,问我怎么不告诉他。
  “大忙人,妳你今晚有空吗?”蓝尚恩的讯息突然跳了出来。
  “这么临时的约,我很难有空。”我回复。
  “哈哈,所以没空?”
  “刚好一个大案子结束,所以正巧有,怎么了?”
  “想说很久不见,要不要约一下聊聊近况?”
  “好怪,你该不会想跟我推销房子吧?”我打趣回着。
  “这个月业绩已经到了,所以不怕。”
  “是齁,你要约哪?”
  “约我们第一次台北相遇的那间居酒屋如何?”
  我想了一下,跟他确认:“是在长安东路那边吗?”
  “嗯,记忆力真好。”
  “你也记得不是。”
  “是记得。”他贴了笑脸图。
  于是和蓝尚恩约定好时间后,我转头看了一眼猛打喷嚏的林子隽,传了讯息给他:“你今晚要去看医生。”
  “知道了,我会去我家楼下的那家诊所看。”
  “对了,我晚上要和大学同学吃饭。”
  “嗯,好。”
  他如此简单的响应,这样的沟通已经成为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以往都会多问几句是男是女?有几个人?吃了些什么?但现在变成只要报备就好。
  我自己的解读是,他也不想要我在他出去的时候,老是多问一堆有的没的,所以相对的,他也就不会再多问我。
  情人之间这样的相处,究竟是好是坏?
  但目前我们就是如此,只要能让两个人都感到舒服没压力的,就是最好的相处模式了吧。
  晚上我来到那间约定好的居酒屋,蓝尚恩已经在里头,许久未见的他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些,不过还是那一副高傲的模样。
  “喔,该不会升官了吧?”我笑着说。
  “看起来像吗?”他故意拉了拉自己的西装外套,而我注意到他通红的脸颊。
  “在室内你也会冷到脸发红呀。”
  “这个冬天实在太冷了,来多久我都无法习惯台北的气温。”他抱怨。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喝了几杯酒,直到蓝尚恩脸颊上的红晕已经不再是冷空气引起的时候,他忽然对我说:“妳你的酒量好像变得更好了。”
  “嗯,我也不知道,不知不觉间吧。”我耸耸肩:“你不也是吗?好像比较会喝一点了。”
  “我要应酬啊,妳你还好吧?女生酒量变好有点奇怪喔,该不会是酗酒?”他开玩笑,我作势要打他,而他笑着闪躲,接着问:“妳你现在过得怎样?还跟那个男友在一起吗?”
  “嗯,一样,没有变。”我说,却觉得心里怪怪的。
  正在思考着要不要告诉蓝尚恩那件事情,却又觉得反正他也不会给什么好意见,而蓝尚恩却忽然拿起酒杯看着我,我也举起自己的酒杯,和他敬酒。
  一口气喝完之后,蓝尚恩憨憨笑着,看起来煞是可爱。
  “莫云谙,我交女朋友了。”
  “喔?”我挑眉,拿起桌上的串烧。
  以前大学时代他从来不会跟我提他和女友的事情,怎么现在竟然会主动提起。
  “我和房祈亚在一起。”
  “啊?”我因为太惊讶,手上拿着的串烧掉到盘中,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笑得开心的蓝尚恩,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
  “想不到吧。”
  “真的想不到,真的假的啦?”
  “真的啊。”瞧他骄傲的。
  “在一起多久了?天啊,怎么都没跟我说,你要追她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就笃定是我追她了,也可能是她追我啊!”
  “所以是她追你?”
  “我追她。”
  我翻了白眼,还是不太敢相信:“真的假的啦?”
  “妳你到底是有多不信任我啊,真的啊!”蓝尚恩将他的酒杯推给我:“我不能喝了,给妳你。”
  我一口气灌下他给我的啤酒后,瞇眯着眼睛看着蓝尚恩:“想不到啊!居然会走到一起,我不敢相信。”
  “为什么不敢相信?”蓝尚恩双手环胸。
  “我没想过我认识的人,有一天居然也会和另一个我认识的人在一起,我以前的同事和我的大学同学耶!”这世界还真是什么都可能发生。
  “只是想跟妳你讲这件事情。”蓝尚恩耸耸肩:“所以妳你跟男友都没事吧?”
  “干么干什么扯开话题。”我笑说,还是决定不告诉他这件事情,毕竟他才刚谈恋爱,或许不想听见别人恋爱中的猜疑:“我们好得很。”
  我这么告诉他,用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夸张语调诉说我跟林子隽有多相爱,蓝尚恩的表情看起来虽然不信,却也没再多问。
  我再次喝了一口啤酒,最后看着蓝尚恩说:“恭喜你啦!”
  “恭喜什么鬼。”他笑着,满溢幸福。
  第五章
  我将蓝尚恩和房祈亚在一起的事情告诉韦涵,但她小姐没多大的兴趣,毕竟当年她和蓝尚恩不熟,也不认识房祈亚,于是话题很快就转回林子隽的身上。
  “所以妳你觉得他念念不忘前女友?”
  “我不知道。”
  韦涵啧了一声:“拜托,男人有没有说谎,妳你一定感觉得出来吧!”
  “妳你会不会把女人的直觉想得太准了啊?”我失笑,上次她也说,有没有被爱自己感觉得出来。
  “是真的呀,妳你知道吗,我不相信同床共枕的另一半有无外遇,妻子会感觉不出来。女人天生有一种直觉,不是那种无意义的乱怀疑,有时候就像触电一样,一瞬间感受到的事情,往往就是答案。”韦涵喝了口水:“我要说的是,男人的心在不在妳你身上,妳你一定知道,只是承不承认罢了!”
  “妳你又没谈过什么恋爱,怎么老是说得自己很懂?”我糗她。
  “哎呀,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和不少男生暧昧过啊,不过,说不定也会有直觉不准的时候啰。”韦涵往椅背一摊,努努嘴说:“张元,妳你还记得我上次说的吧?我以前也曾经觉得我和他彼此喜欢,结果到最后却发现根本没有。”
  没想到她会再次提到张元,韦涵从来不会重复提起过去搞暧昧的对象,看样子这个张元她是真的忘不了。
  “要不要我问问看蓝尚恩,还有没有在跟张元联络?”于是我好心提议。
  韦涵却像是看到怪物一样猛摇头:“喔,不用了,就让他永远在我记忆中保留那完美的形象吧,要是他现在变丑了,我的回忆就变得很可笑了。”
  “是这样子吗?”
  “嗯,不要破坏我的美好记忆。”韦涵笑着。
  但我却觉得是因为她还忘不了,不过也罢,有些事放眼底,有些话摆心里。
  反正事到如今,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时间就这样不停向前行,和林子隽在一起也满三年了,而跟蓝尚恩则渐行渐远,只剩下非常偶尔的时候,会在Facebook看见房祈亚PO文打卡他们出游的照片,但也是屈指可数的次数。
  我对林子隽的怀疑并没有消退,只是随着日子久了,隐藏在时间的洪流之下,就以为掩盖住了就看不见。
  我也曾在Facebook疯狂找寻那惊鸿一瞥的女人图像,从林子隽的好友名单中一个一个连结链接出去比对,但最后却都徒劳无功。
  我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小心眼,太小题大做了,他们假如都已经没有联络,我在吃一个前女友的醋做什么呢?
  但某天,当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一个画面突然浮现在我脑中。
  那是我第一次到公司面试时,被经理叫进会客室的林子隽第一次看到我的表情很惊讶,他还私下向韦涵打听我的过去。
  接着画面跳转到某次我跟踪他到餐厅外头,一个西装男人撞到了我,却对我说:“怎么还不进去?”接着却尴尬说认错人了,便往林子隽那桌走去。
  然后,蓝尚恩所说的:“每个人穿衣都有风格,谈恋爱也会有风格,会不会妳你跟他的前女友长得很像呢?”
  这些无聊琐碎的小事情,在某个我和林子隽没有发生争吵的夜晚,忽然之间就被我想了起来。
  于是我爬下床,打开计算机,再次点开林子隽的Facebook,从他的大学朋友里去连结链接。
  该说皇天不负苦心人,还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就在天快亮的时候,我找到了林子隽某个大学同学的公开相簿,相簿标题写着“回味那些年”,里头全是他们大学四年的玩乐照片。
  而就有那么一张团体照之中,我终于看见林子隽和一个女孩头靠着头,相互微笑着的模样。
  我不能说那女孩和我长得很相像,我自己并也不觉得像。
  可是在那一瞬间,我懂了韦涵所说的女人的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她了。
  于是按照照片一旁的TAG连结链接,我点下了这女人的Facebook,发现她发表过的每张照片、每个动态,都可以看见林子隽的留言或是按赞。
  我的手指不住颤抖、牙齿打颤打战,接着倒抽一口气。
  立刻关掉屏幕、关掉计算机,我几乎是逃的逃回床上,将自己缩在被窝之中。
  没有的、没事的,只是老同学按赞,只是怀念,只是祝福。
  也许只是忘不了。
  也许是从没忘记过。
  ***
  “妳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林子隽不高兴地将车停在路边,表情凝重:“我哪里惹到妳你了吗?”
  我闷不作声,看着车窗外,自己难看的臭脸倒映在车窗上,也同时反射出林子隽失去耐性的脸庞线条。
  “莫云谙,妳你不说出来我哪会知道?”他说。
  “没什么事情。”
  “好,没事的话,妳你就不要那个脸。”他放下手煞车,再次踩了油门往前驶。
  我擦掉滴落下的眼泪,这动作虽不明显,但林子隽还是看见了,他叹了一口气,在我耳中听来却如此刺耳。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的手机传来震动,他拿出来瞄了一眼,又放回口袋之中。
  而那该死的直觉,在这瞬间又再次袭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手机不再放在正副驾驶座间的中央,而是选择放在口袋?
  而又从何时开始,他离开公司座位的时候,一定会先关掉计算机屏幕?
  我握紧双拳,忍住脾气,忍着不要现在问。
  “明天见。”他送我到家中楼下,对我说完就要离去时,我拉住他的手。
  “上来坐一下。”
  “今天太晚了。”他心不在焉说着,手机该死地再次传来震动。
  “上来,我有话跟你说。”我坚定看着他,同时故意看了他放着手机的口袋。
  林子隽没有办法,将车停在一旁,跟着我一起上楼。
  他一进门,我便立刻双手捧住他的脸,亲吻他。
  林子隽一愣,没有拒绝我,却也没有配合我,我则趁势将手伸进去他的口袋,拿出他尚在震动的手机,我退后一大步。
  “还我。”他朝我伸手要,我却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那一整排的讯息,全都来自同一个女人,是那个名字,我脑中浮现屏幕上的那张脸。
  “你们……多久了?”我冷静询问。
  林子隽靠向我,朝我伸手:“还我。”
  “你……背叛我……多久了?”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在男人面前哭泣,我却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
  握紧手中的手机,那震动、那蓝光,灼烧着我。
  他凝视我的双眼,在他眼中流露出了不舍和难受。
  “我没有劈腿。”他的声音干涩。
  “说谎!”
  “我没有说谎。”他坚定到让我都要相信了。
  “那为什么……?”
  “我……我不想……”他别过头,伸吸一口气后说:“我们冷静一段时间吧。”
  “因为她吗?”
  “不是因为她,是因为我自己。”
  我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妳你和她……太像、太像了,我只是走不出来,我只是没办法把她当成过去……”
  蓝尚恩所说的,那最老套的话,居然应验在我的身上。
  这是什么东西啊!什么烂事情都被我遇上了吗?
  我的眼泪不断滑落,林子隽靠了过来,用拇指拭去我脸上的眼泪,看着他心痛的双眼,我也不好过。
  但是……他的双眼中,看见的是“谁”?
  他的担忧,为的是“谁”?
  从最一开始,他看见的人、心疼的人,到底又是谁?
  不是我、不是我,而是与我相像的,那个在回忆里的她。
  “林子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我推开他,狠狠推开,让他踉跄地往后跌。
  和大学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声嘶力竭地哭喊、抱怨,将怒气全发泄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断对我道歉,企图想要拉住我的肩膀,但我用力甩开。
  “不爱我、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我……我以为我能爱妳你的。”他说,这句话更令我心痛。
  “你从一开始就把我当另一个人的代替品,要怎么爱我?”
  “云谙,我真的不想伤害妳你,我不想要……”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我们两个都一愣,我看着屏幕显示的名字,冷笑着要他接起。
  而林子隽摇头,轻轻地摇头,我知道他想接这个电话的,我知道我在勉强他。
  我知道爱情不能勉强,我知道爱情终将消散,可是我不甘心啊!
  “你接啊,接起来啊!”我咄咄逼人,而林子隽接起了电话。
  我在旁边压抑着想尖叫的怒气,压抑着想抢过手机咒骂那女人的冲动,而当林子隽挂断电话之后,他抬头看着我。
  “她结婚了,我和她并没有怎么样,我们只是……比较常联络。”
  “那种话连我都不信,你信吗?”我吼着。
  “我们想必是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是吧?”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走不下去了,我没办法。”
  他垂下眼睛,转身朝玄关走去,当他的手停在门把上时,转过头,若有所思地望向我:“云谙,其实我也感觉得到,妳你没那么爱我。”
  “你有资格讲这种话吗?”我不敢置信。
  “我是没有资格,可是妳你自己仔细思考,妳你真的有爱过我吗?”他说完后离开玄关,关起门。
  我气得将桌上的玻璃杯往门上砸过去,清脆一声碎裂,破碎一地的不只是玻璃。
  “啊……啊啊啊,呜呜……”我大声哭着,将椅子上所有的枕头丢到地下,挥手扫掉了桌面上所有东西。
  然而当激动的情绪过去之后,我一个人颓废地坐在地板上,不禁开始去思考,爱到底是什么?
  我真的没爱过他?
  韦涵说,一个人爱不爱妳你,是感觉得出来的。
  扣除掉林子隽为了这段爱情找的借口,他是否真的感受不到我爱他?
  而我扪心自问,我真的爱他吗?
  我能愿意为他放弃什么?我能为他做什么?我能体谅他到什么程度?
  我想起好久以前的一首歌,小时候朗朗上口的,爱的真谛。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
  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
  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
  不计算人家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
  凡事忍耐,凡事要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那时候觉得爱很简单,现在却觉得爱很难。
  我擦干眼泪,一遍又一遍。
  没关系的。
  谁不受伤?
  谁不心痛?
  林子隽爱的人结婚了,他也心痛,他以为自己可以爱上相像的我,最后却伤害了我,他也心痛。
  我知道他是多好的人,我知道他曾全心全意对待我。
  他跟张泽献不一样,他没有劈腿,我知道他没有,我想相信他,况且,他的心一开始就不在我身上。
  我删掉了所有与他有关的照片,疯狂的一笔一笔删除曾与他互动的留言,下意识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删除干净。
  这不是谁的错,爱情本来就没有对错。
  只是被抛弃的那个总是比较痛苦,让我难以呼吸。
  ***
  我不想因为爱情上的不顺遂而放弃工作,我喜欢我的工作,也热爱这份工作,我付出了许多,不想轻易离开。
  所以我打起精神,想用妆遮掩哭泣之后浮肿的眼睛,却发现一点用也没有,最后干脆选择戴上口罩,假装成生病了去公司会比较好。
  而当我一到公司,却看见林子隽竟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坐着办公,我经过他面前,他甚至连头也没抬。
  “早安,妳你感冒了吗?”田歆雯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开始说起公事:“话说这一次的化妆品公司很龟毛,他们希望我们可以提供五个方案……”
  而我则佯装着喉咙痛,一整天在公司中都不发出声音,而林子隽也是,空气弥漫着尴尬难堪的气氛,沉重得连王宇城都开不出玩笑。
  没人提起,没人探听。
  我和林子隽背对着背,走各自的路。
  ***
  “欸,帮我的游戏单击好吗?我没命了。”晚上十点多,蓝尚恩的讯息跳了出来。
  “嗯。”
  我拿出手机,按下他的邀请,送了他一条命。
  “谢啦!”
  “不会。”
  “欸?妳你怎样了?这么干脆,很不像妳你耶。”
  “帮你按游戏也不行吗?”
  “没有不行啊,只是妳你没有多念几句感觉很怪。”
  我打了没事两字,却在发送前停顿,最后按下消除,清掉这两个根本很有事的文字。
  然后改写:“失恋。”
  “失恋???”蓝尚恩打了三个问号,发了一连串的惊叹号。
  “算是失恋吗?我谈过恋爱吗?”我自嘲。
  “怎么了?”
  我将事情一股脑儿地全告诉蓝尚恩,就连韦涵我也都只是淡淡地说分手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将全部的经过都告诉蓝尚恩。
  也许因为他曾告诉我张泽献劈腿的事情;也许是现下我和他已经很少联络;也许是我们的生活圈没有什么重迭重叠。
  所以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包含我的痛苦,还有,我好像没有那么喜欢林子隽的心情告诉他。
  “也许最后,他说的那句我没那么爱他,的确说到我的痛处了,我明明觉得自己在谈恋爱,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在爱人。”
  我打出这句话,蓝尚恩久久没有回应。
  于是我关掉与他之间的对话窗口,正准备关掉LINE讯息的时候,他的讯息却突然又跳出来。
  “莫云谙,妳你记得我跟妳你说过的话吗?‘如果妳你遇到的是个渣男,就请妳你好好感谢他。’,我以前说过的。”
  我停顿一下,还是打上这句:“林子隽不是渣男。”
  “那妳你是否就更该感谢他?他没给妳你他的心,但还是有给妳你其他东西吧?”
  我哼笑一声:“我不知道呢,也许有、也许没有,我现在没有很想谈。”
  “莫云谙,别钻牛角尖,去泡个澡放松一下,出来后跟我说一声。”
  “为何?”
  “我怕妳你割腕自杀啊。”蓝尚恩的话,听起来像是玩笑却又很认真:“我以前也跟妳你说过,永远不要为另一个人放弃自己原本拥有的东西,同样的,不要为了另一个人伤害自己,不值得。”
  “蓝尚恩,你是一个很冷血、很冷静的人,你从以前就是这样,好像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中,所有事情你都不在乎一样。”
  “这样讲好过分,我有这样子吗?”不用看我也知道,现在的他一定是在笑。
  “你是,而我羡慕你。”我打完这句话又哭了,我多想自己能变得更加冷血、更不在意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这没什么好羡慕的,我也受伤过啊。”
  “是吗?”
  “是啊,我只是不会表现出来,冷血很容易啊,只要妳你比较爱自己就好。”
  比较爱自己?
  “如果爱人太难,被爱也太难,那就先爱自己吧。”蓝尚恩说,而我紧记谨记着这句话。
  “你不爱房祈亚吗?”
  “说爱真是太沉重啦。”他又用这种模拟两可的态度,而我也不再多问。
  于是我听他的话,真的去泡澡了。当我弄好一切出来后,也依约传了讯息给他,不过蓝尚恩未读也未回应。
  哼,要是我真的死了,他也不会知道。
  果然男人就只是嘴巴上说担心,实际上也不会真的关心。
  但多亏了他,我的心情的确好上不少。
  我拿出林子隽之前给我的红酒,想来大概是那个女人也很会喝,但此刻,我已经不再恨了,我拿出不相称的马克杯,将红酒倒入杯中。
  倚靠在窗边,看着下头车阵川流不息的马路,我口中的苦涩红酒竟也在不知不觉间转换成甘甜。
  ***
  “歆雯,妳你可以帮我看一下这边是哪里有问题吗?”
  “哪里?”田歆雯靠过来,快速瞄了一眼后说:“这边,如果厂商想要使用这种高规格的效果,那他们提案的时候金额上就要调整。”
  “但是他说这是最低价格。”我皱起眉头,摸了下自己剪短头发后露出的后颈。
  虽说女人一失恋就会把头发剪短这种话我不苟同,但头发剪短了后,的确是能转换心情,毕竟换了个新造型,会有种一切重新开始的感觉。
  然而剪了短发之后,似乎就习惯了短发,工作和洗头都更方便,还真的省了不少时间。
  “拜托,永远都有最低价格,不过我们可以运用话术来将价格拉回水平。”田歆雯眨眨眼,滚动椅子的滑轮回到自己的位置,将手上的报告高举起来:“王宇城,你带的新人勒?”
  “去厕所啦,人家才刚来还没一个礼拜,别吓到对方,等一下跑了怎么办?我缺人手啊。”王宇城从组长的位子抬起头来:“而且我现在身分身份不同了,请叫我一声老大好吗?”
  “你以前有在叫林子隽老大吗?还不是狗腿的时候才叫?”田歆雯毫不客气。
  “今非昔比啊,OK?”王宇城大喊。
  而我们这组的人哈哈笑着,这时新人回到位置上,田歆雯立刻又滑动滚轮将椅子移到对方身边,马上将一迭一叠报告放在新人桌上。
  “靠,田歆雯,说了不要吓新人。”王宇城虽这么喊,也忙得无法抽身。
  我一边笑着,一边联络厂商和摄影棚,遥想当初自己也还是个新人,而今来到二十七岁,都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资深员工了。
  “我下午外出,去摄影棚那一趟。”我背起夹链包,拿起合约。
  “没想到现在连妳你都可以独立完成作业了,话说,何时决定拍摄要记得写到白板上喔。”王宇城比了下前方写满工作日志行程的白板。
  “知道啦,我又不是新人,走啰。”我挥挥手,看着新人头昏眼花地听着田歆雯交代事情的模样,泛起一丝丝感同身受的微笑。
  谁都有过新人时代,就像新生在面对学姊时一样,总是揣揣不安惴惴不安,接着一眨眼,自己也成为了学姐,看着那些新生想念当时的自己。
  我站在马路口等待刚打电话预约的出租车,以前觉得没有人在坐出租车,但出社会之后才发现,上班时间根本很难招到出租车,所以我们公司就和车队合作,每个月在一定的限度之下叫车可以打折。
  当我坐上出租车后,收到了蓝尚恩的讯息。
  “欸,妳你看这个。”他贴了一串网址,里头内容是单身的十大好处。
  “先生,我很健康也很快乐,所以请不要三不五时再贴一堆励志文过来了。”
  他贴了个欠揍的爱心贴图:“我是关心妳你。”
  “关心?谢谢齁,我永远记得以前你也说关心我,叫我去洗澡出来后记得报备,结果自己却消失了?超棒的关心!”我一口气回应。
  他传来有声的大笑贴图,出租车之中回荡着欠揍的笑声:“记仇欸。”
  “总之,亲爱的朋友,不用担心我好吗?我跟那种会为情自杀、没了男友就没了全世界、一蹶不振的女人们不一样。”我顺手传了耸肩的贴图。
  “哈哈哈。”蓝尚恩回复:“现在是无敌铁金刚就是了?”
  “百毒不侵。”
  蓝尚恩回了我一个赞的贴图,我微笑关掉屏幕后,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大学时代,和张泽献分手之后,我多出了很多很多时间,我告诉自己,不要再为了男友而推开自己的交友圈。
  所以失去了林子隽,我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一样上班、下班、和朋友吃饭、自己有自己的娱乐生活,但说我不感伤、不难过吗?
  当然有,只是这种情绪意外地没跟着我太久。
  我说不上来是自己放得比较开,还是因为真的变得更坚强,或是看得比较开了。
  如果说张泽献的伤害,是让我练就了坚不可摧的心灵,那林子隽带给我的,就是另一种坚强,那种不被爱的感觉,令人措手不及地掉下眼泪,从此我不会再犯。
  林子隽或许心理不安,又或者觉得对我愧欠,他比我还更绑手绑脚似的,最后不知道是他的请求还是正巧人事调动,他转去了业务单位。
  虽然我们仍是在同一间公司,但见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渐渐地我会发现,很多事情,我一个人也能做到,也许变得稍稍冷血一些、稍稍不在乎一些,那都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
  韦涵一边叹气,一边将肉夹到铁网上烤。
  “小姐喔,肉都要被妳你叹气到难吃了。”我忍不住抱怨。
  “欸,云谙,我问妳你喔。”她漫不经心地翻转着肉片:“我是不是很没有魅力啊?”
  “啊?”
  她放下烤肉夹:“魅力啊,我有女人的魅力吗?”
  我看着韦涵红润的双颊,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那娇嫩欲滴的嘴唇,玲珑有致的身材后,接着大大叹气说:“吃肉吧,臭女人。”
  “我很认真耶。”她嘟起嘴。
  “我也很认真啊,妳你超迷人好吗?”我瞇眯起眼睛狐疑问:“怪怪的,妳你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女人魅力,为什么现在忽然这么问?”
  “我以前也一直觉得自己不差呀,可是仔细想想,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却没交过男朋友。”
  “妳你哪有没交过,妳你明明和很多男生都暧、昧。”我吐槽她。
  “我是说真心交往的那种!暧昧都是男生比较喜欢我,那种不认真的不算啦!”韦涵自己说得很有理:“反倒是,我曾经真的很喜欢的人,都没有机会发展成想要的关系。”
  我将烤网上的肉夹到韦涵碗中,不解地问道:“妳你怎么了啊?”
  韦涵默默夹起肉片,咀嚼了几口后她说:“我最近很常梦见大学时代,梦见我和张元走在一起,然后呢,每次在梦中我都在期待对方先跟我告白。”
  我原本还想吐槽她到现在还在想张元啊,却发现她眉宇间难得露出的忧愁,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不过,有一次我醒来,忽然觉得很难过,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就是那种,啊啊──那些真的都过去了,真的真的都是青春岁月的回忆了,我已经无法改变了。”韦涵两手一摊,显得非常沮丧:“要是那时候我试着告白,就算被拒绝,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遗憾吧。”
  我停顿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说了:“可能吧。”
  “算了,不讲这些事情,妳你最近有没有新桃花啊?”她将话题转回我身上,恢复以往神采奕奕的模样。
  “没什么耶,现在工作就是我的爱人。”
  “喔不,这是什么女强人的话啊!”韦涵两手放在脸颊边吶喊喊。
  “是谁当初说女人当自强?”我啧了一声。
  “哈哈哈,我现在还是觉得女人要当自强啊!就算结婚有孩子,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圈和经济能力,还有工作!”韦涵喝下一大口啤酒,说话的音调也提高了几分:“可是我才不会说出:‘工作就是我的爱人’这种话呢,工作给我的是成就感,不是被爱的感觉!”
  “都一样啦!”我也喝了一口啤酒:“所以妳你现在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情,才会忽然这样怀念过去?”
  通常人会开始怀念过去,就是对现在的生活不太顺遂。
  “最近我们公司来了一个新人。”韦涵默默说起:“他研究所刚毕业,比我小了两岁,可是我就是觉得他……”
  “嗯?妳你喜欢他喔?”
  “要说是喜欢吗?就是满挺有好感的,我也说不上来。”韦涵憨憨地笑,看样子是喜欢了。
  “所以那个梦应该就是潜意识在提醒妳你,不要重蹈错过张元的覆辙,加油喔!”
  “加油什么啊,我又不知道他对我的感觉,况且我还大他两岁呢。”讲到这韦涵又情绪低落了。
  “妳你就先用前辈之姿指导他啊,之后趁着加班提升感情之类的,妳你以前可是公关耶,这种事对妳你来说不难吧。”
  “我现在也还是公关啊,操死人的公关。总之,再说吧,干杯啦!”韦涵高举啤酒,我们两个快要三十岁的女人,干杯。
  在这女人当自强的时代,男人什么的,暂时先退到后面吧!
  ***
  “莫云谙,我刚好在妳你公司附近欸,要不要一起吃饭?”
  在我生日前的某个冬夜,我收到了蓝尚恩的讯息。
  “好啊,吃好一点,我刚结束一个超大案子,累死老娘。”我快速响应。
  “居然用老娘两个字,是出了社会还是因为年纪的关系,让妳你连用词都失去了少女气息?”蓝尚恩夸张地贴了两个震惊图案。
  “别闹了,我们都快要三十了。”
  “才二十七好吗?好,的确快要二十八了。”
  “所以约哪?我先订位。”
  “我去妳你公司接妳你就好。”蓝尚恩说,我自然回了好,最后才歪头想着他在讯息中写下的“接我”两个字?
  下班时间,蓝尚恩还真的就在楼下等我,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那台小轿车。
  “天、天啊,蓝尚恩,你买车了?”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的,所以请快上车吧,下班时间车很多啊。”有些陌生的蓝尚恩对我微笑,我连他的声音几乎都要忘了。
  虽然时常聊天,却很久没有见面,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他告诉我和房祈亚在一起的时候了,当时我甚至都还在和林子隽交往。
  于是我坐上了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之后,侧过头看他:“哇,蓝尚恩,你是不是发达了?怎么买车?”
  “就刚好有一些钱。”他耸肩。
  又来了,又是这种说话方式,老是模拟两可、语带保留的,要蓝尚恩把话说清楚是很难的事情。
  我们行驶在台北道路上,车多拥挤、走走停停的,广播传来女主持人优雅的声音,播放着各国的流行音乐。而蓝尚恩好几次在遇到红灯停下来时,都发出轻声叹息,最后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他问。
  “我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大学的时候坐你的机车,现在却坐了你开的车,时间过得好快啊。”我身体些些往前倾,从挡风玻璃往上看:“喏,现在甚至连星空都看不见。”
  “光害最大的首都怎么可能看见星星。”蓝尚恩耸肩:“而且妳你想想,大学到现在几年了啊,我们是二十一还二十二左右认识,至少也六年了吧。”
  “很可怕啊,六年就可以改变这么多了。”我说起无名小站的陨落,和Facebook的崛起,顺便问他有想过MSN有一天会消失吗?
  “这样去细数变化的话,就会觉得真的很可怕呢。”蓝尚恩同意。
  “你也变满多的耶,外表没什么变,但是感觉就是不太一样。”我盯着他的侧脸,蓝尚恩倒是没多大的反应。
  “变胖了吧。”
  我瞄一眼他的肚子:“男人年纪越大身材就会越走样,你算不错了啦!”
  蓝尚恩乐得接受我的赞美。
  我们将车停在高架桥下的停车场,来到市民大道附近的烧肉店,我不禁说起前两个月才和韦涵一起吃过烧肉。
  “韦涵就是以前的那个公关吧,妳你们还有在联络喔?”蓝尚恩将白色衬衫的扣子解开,卷起至手肘。
  “有啊,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嗯,我倒是很少和大学同学联络了,当然还是有联络方式,但平常没事根本也不会联络。”蓝尚恩看了一下菜单:“妳你要喝啤酒吗?”
  “喝啊,但你不行喔,你要开车。”
  “我知道啦。”他笑。
  点完餐后我们聊工作、聊近况,得知他和房祈亚依然在一起,我的内心有些百感交集,觉得眼前的蓝尚恩已经不是大学那时的他了,变得遥远而陌生。
  “说到韦涵啊,我想起以前有一个八卦。”在我提起打算何时要和房祈亚定下来的时候,蓝尚恩忽然转了话题:“这妳你不要说喔。”
  “我要看状况欸。”我老实回应。
  “好吧,应该也没关系,反正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
  “欸欸,你也坚持一下。”
  “妳你还记得张元和陈友伦吧?”
  “当然记得,以前都会一起出去啊。”况且韦涵和我提起张元好几次。
  “他们两个,其实以前喜欢韦涵喔。”蓝尚恩流露出讲人八卦的偷笑模样,跟大学时代依然相像。
  我听了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真的啊,不然妳你以为我们真的很想抽学伴吗?那时候都快要升大四了,还不是因为张元打听到韦涵当公关,所以才先去跟以前有交集的妳你搭话,再顺理成章要到韦涵的联络方式。”
  “你是说……那时候他就喜欢韦涵了?”
  “不过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后来大家开始出去玩之后,张元原本好几次都想要告白。”
  “那为什么不?”我几乎要大喊,韦涵也喜欢他啊!
  “因为啊,陈友伦先开口了。”蓝尚恩不怀好意地笑:“他不知道张元喜欢韦涵,只是有一次喝酒了先说他想追韦涵,结果张元就默默地开始疏离。”
  “蛤?就因为这样?”
  “可能对女生来说,跟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没关系,公平竞争就好,可是男生却会因为这样而退缩。”蓝尚恩想了一下:“好吧,可能是表面上退缩,不过张元人很正直,他是真的缩得一乾二净一干二净。”
  “所以张元喜欢过韦涵?”我又再一次问。
  “前后喜欢至少有半年吧,怎样,是个八卦吧。”蓝尚恩将肉夹到我的碗中:“不过张元现在也结婚了。”
  “结婚了?”再次惊讶:“奉子成婚?”
  “哇,一猜就中。”蓝尚恩只差没有为我的料事如神鼓掌了。
  “这个年代,会在我们这个年纪结婚,不是怀孕了是什么?”我一边翻白眼一边摇头。
  “看来妳你不苟同这样?”
  “我觉得任何事情还是要循序渐进的好,恋爱、结婚、蜜月期、生孩子,总是要做好准备再生孩子吧。”
  “可是有时候时候到了,孩子要来也挡不住啊。”
  “挡不住你个头,根本就是男人自己不做好避孕措施的问题。”我将肉丢到蓝尚恩的碗中,但这句话却因为激动说得太大声,导致周遭座位的客人都看了我一下。
  我赶紧低下头,默默吃着自己碗中的东西。
  “哈哈哈。”蓝尚恩笑个不停:“女人自己没坚持,也有问题啊,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啦!”
  “总之,如果今天是为了怀孕而结婚,我会觉得是‘逼不得已’,如果是因为相爱结婚,经过生活的相处后,夫妻间觉得时候到了,才迎接孩子的到来,这样的婚姻听起来稳扎稳打多了。”
  “妳你说的我也同意啦,但生活中的变化往往不如计划的啊。”蓝尚恩耸耸肩:“那如果这样说,妳你的计划又是怎样呢?”
  “我喔,可能会想先稳固事业再说吧。”
  “妳你是男人吗?稳固事业勒……”蓝尚恩挑眉。
  “你才性别歧视!什么年代了,女生也要有自己的事业!”
  “妳你今天一直重复什么‘年代’耶,所以现在是什么年代?”蓝尚恩欠揍地笑。
  “你好烦喔!”我再次喝口啤酒,将曾经对韦涵说过的那套理论重提一遍:“男人可以先成家后立业,可是女人成家之后,心就会偏向老公以及孩子,所以一定要先立业才能成家。如果以为嫁给一个男人就可以倚靠一辈子,安逸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某天却发现老公外遇了,因为自己没有谋生能力、因为自己青春不再,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辈子痛苦。所以为了避免未来发生这样的窘境,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经济能力,才能随时想走就走!”
  在蓝尚恩开口要说什么以前,我烤肉夹一夹,瞇眯着眼睛对他说:“你忘了你曾经跟我说过,女人永远不要为了男人放弃自己拥有的东西吗?”
  “我明明是说,不要为某个人放弃自己拥有的东西,我可没说是男人和女人好吗?”蓝尚恩摇头苦笑。
  “都一样啦。”我将烤肉夹放下:“我啊,听你的话,很努力地爱自己。”
  蓝尚恩吃着刚烤好的鸡翅,没有形象地问我:“所以莫云谙,妳你之前说妳你不觉得自己爱过人?”
  我转了下眼珠,好不容易想起来我曾说过这句话,点头回应:“是啊。”
  “为什么会让妳你觉得没有在爱人?”
  “那你说怎样的感觉是在爱人?”我瞇眯眼看着他:“像你觉得你有爱房祈亚吗?”
  “不是说了吗?爱太沉重了啦!”蓝尚恩摆摆手,而我啧了声。
  “有一首歌,爱的真谛,你听过吗?”
  “小时候常常唱啊,我记得国小小学的音乐老师很爱让我们唱。”蓝尚恩又点来啤酒交给我,我瞪他一眼,好像我很爱喝一样。
  他读懂我的意思,嘴角勾起微笑:“谈事情就是要喝点酒,这不是常识吗?”
  “可能你们当业务比较需要,我们广告业可是要正正经经地好好谈呢。”说归说,我还是打开了新的啤酒。
  “所以呢,爱的真谛怎样?”
  “歌词啊,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但这里,我马上就不同意了:“不嫉妒还是爱吗?还是真正的爱就是不会嫉妒?”
  蓝尚恩耸耸肩。
  “那你会嫉妒房祈亚的异性关系吗?”
  蓝尚恩摇头。
  “所以你没那么爱她嘛!”我故意说,但蓝尚恩依旧是那死样子,不承认但也不会反驳,就是欠揍地笑着,然后耸耸肩那样,所以我接着继续说:“爱要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可是回头想想,我们真的能对交往的对象做到这样?还是有人这样为我们做过?”
  “嗯嗯,很难吧。”蓝尚恩夹起泡菜。
  “这样的爱,根本就是家人,是家人才会做得到的吧!”我大吐一口气:“所以说,真正的爱情,真正的爱人,是不是要在结婚之后,从情人变成了家人,爱情成为亲情,才是爱?成为了家人,才能真正的地凡事包容相信,凡事盼望忍耐,然后让爱永不止息,让爱由孩子延续下去?”
  蓝尚恩手上的筷子停住,抬起头,看着我的表情瞬间有些犹豫,但很快恢复他不可一世的模样,笑着说:“莫云谙,妳你满会说话的,有没有考虑转行当业务?”
  “我很认真在讲呢,蓝尚恩。”我有点小生气。
  “哈哈!”
  “那你觉得呢?怎样是爱?”
  “爱喔,我不知道,也不清楚。”蓝尚恩耸肩,一贯地模拟两可,但我却觉得他这一次没开玩笑。
  “那你曾经,很喜欢很喜欢某个人吗?”
  “有时候,这种问题很难回答,很喜欢某个人,到底是要说在一起相处过后很喜欢,还是刚在一起的时候很喜欢?或是从来没在一起,只是一直好像满挺喜欢的?”蓝尚恩难得一次丢出这么多问题。
  “当然是在一起以后,很喜欢那样啊。”
  “一定是喜欢才会在一起,热恋期一定也会很喜欢,可是经过了生活相处,一定也会发现很多地方不适合。”
  我两手一拍:“然后就分手。”
  “大概吧!”蓝尚恩学我的动作。
  “可是如果是婚姻,就不能这么潇洒,只能去磨合。”我往椅背一摊:“毕竟婚姻的维持,靠的不只是爱情而已,等年老之后、头发花白,还在一旁陪着自己的那种生活啊!”
  蓝尚恩学我的动作,往椅背一摊,意味深长看着我。
  “怎么了?”
  “可是很多人外遇。”
  “对,我不懂为何人总管不好自己,男女朋友时期就算了,有了婚姻,有了责任那张纸,又为什么还要外遇?”
  “可能有很多复杂的原因吧。”蓝尚恩耸肩。
  “我在面临张泽献劈腿的时候,告诉过自己没关系,好歹我们没有结婚,好歹这些都发生在结婚以前,所以我还算是很幸运。”
  他稍稍睁大眼睛:“妳你这么想过?”
  “嗯,婚姻给了承诺,婚姻是责任,婚姻是神圣的。”我坚定地说。
  “婚姻制度也是这一百年才出现的。”
  “是吗?那美国也是最近才通过同性婚姻法权,若婚姻如此不重要,为何人们要争取婚姻。”我瞇眯眼看他:“蓝尚恩,你该不会是那种……觉得外遇也没关系的男人吧?”
  “我没有觉得没关系,但同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关系。”
  “什么!”我瞪大眼睛,惊讶于他的这想法:“我知道你学生时代也曾经有过重迭重叠的感情,可是婚姻不一样啊!婚姻是有法律责任的!”
  “妳你说通奸罪?”看他的表情,好像觉得我的话很可笑。
  “是啊!这绝对不行的啊!”我立刻摇头:“爱情消散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是婚姻是生活,不是爱消散了就能背叛,那是一辈子的生活啊!”
  “那我问妳你,”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有一天妳你老公外遇了,妳你会如何做?”
  “以前张泽献的时候,如果没有韦涵,我可能会原谅他,继续和他在一起。”我也将身体往前倾:“可是就跟刚才我说过的一样,不论现在、未来,只要老公背叛我,我都会离开,而且我要带走小孩,若带不走,就当没有这孩子。”
  “没有这么容易的,莫云谙。”蓝尚恩拿起我的酒杯,然后喝下一口:“婚姻没有那么简单。”
  “你要开车。”我说。
  “喝一口而已。”他笑着,将酒杯推回到我的面前。
  坚持付账的蓝尚恩要我先到外头等,冷风吹来,脸颊冻得疼痛,刚才的暖意都消散了。
  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蓝尚恩将钱包塞回大衣口袋,他的脸颊也因冷空气而红通起来,瞬间变回了我曾熟识的那个他。
  “下次再一起吃饭吧,其实我满常常经过妳你公司的。”
  “我们公司附近是豪宅建筑,很多大老板买屋卖屋吧。”
  “是啊,卖给老板一栋房,可以让我打混半年。”蓝尚恩笑着旋转方向盘,来到我家楼下。
  “那下次约。”我说。
  “下次见。”
  回到家洗完澡后,我传了LINE给蓝尚恩,再次感谢他今日请客,而他回了我爱心贴图。
  这让我不禁摇头笑着,我是绝对不会乱传这种爱心贴图给异性,也不喜欢异性朋友这样子传送,那会让我觉得别有用心。
  可是这是蓝尚恩传给我,他有女朋友,他是我大学的好朋友,所以我觉得没有关系,也不会多想。
  但是见了蓝尚恩传来的讯息之后,我忽然想起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不管现在几点,立刻打了电话给韦涵。
  韦涵!张元以前也喜欢过妳你!妳你的直觉并没有错啊,那时候,你们本来是有机会在一起的。
  虽然现在张元已经结婚了,不过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会让妳你的青春比较不遗憾一些吧。
  我脑中蕴酿酝酿好了这些台词,开心等待着韦涵接起电话。
  “喂喂!太巧了吧,妳你正巧这时候打来!”韦涵接起的声音高亢不已。
  “妳你在开心什么呀?”我笑着问。
  “我跟妳你说,真的不敢相信,梁淯程跟我告白了!我们在一起了,天呀!我实在不敢相信,他居然也喜欢我!”韦涵兴奋地说着,而我从一头雾水中想起她曾说过公司来了新人。
  “所以妳你交男朋友了!?”
  “对呀,看样子我比妳你先交啰,加油呀,云谙!”她咯咯笑个不停。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我由衷为她感到开心,真的。
  可是我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有些些不畅快。
  现在告诉她张元以前喜欢过她,好像已经没有意义了,她的“现在”正为了另一个人而雀跃,“过去”的已经不重要了。
  原来有时候,错过就是这么容易,很简单的一句话,惊鸿一瞥的什么,原本有缘分的人都没缘分了。
  这一刻我才真的发现,曾经的曾经已经太过遥远。
  而总有一天,现在,也会变成好久好久以前。
  第六章
  “生病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麻烦男朋友呢?”
  我看见Facebook上一位大学同学的状态,她在抱怨自己生病的时候,男友却不陪自己去看医生,这让我想起林子隽以前也曾抱怨过,为什么我生病了不告诉他。
  我将这件事情告诉蓝尚恩,刚卖出一栋豪宅的他,现在处于可以在办公室翘脚翘脚耍大牌的状态,所以回复讯息的速度变快了。
  “女生不是都爱这样?还有花也是啊,女生也爱收到花,可是却硬说不需要。”所以蓝尚恩回复讯息的速度变快了。
  “我倒是没有收到花过,但我觉得自己应该也不喜欢。”我正处于案子结束、下一档案子还没过来,所以正巧有个小空闲。
  “女生都说自己不喜欢,但是收到花都笑得很开心好吗?”
  “你的意思是你送过啰?”
  “送过啊,每一个都很开心。”
  所以房祈亚也很开心啰?
  算了,这个问题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女生就是有点口是心非吧,习惯就好。”我如此回复。
  “生病这件事情,不是都会希望男友过去照顾吗?”
  “我不会耶。”我将自己奇怪的行为告诉他,包含林子隽曾抱怨过的那些。
  “妳你不想让他们照顾,是因为不想让妳你的软弱被人看见?”
  我想起林子隽曾一脸心疼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我,也许……当时他想起的是那个前女友,想到这我就一肚子火。
  “应该说,与其要男友来陪伴,我更愿意让我的家人照顾我,这样我更安心、更自在。”
  “是喔。”
  “是啊。”
  “这么说,当时我告诉妳你张泽献的事情,妳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
  “妳你会觉得,不想那么早知道吗?或是说我太多管闲事?”
  “不会,相反地我很感谢,你有时候冷漠的言语,对我也是一种帮助。”
  “我有对妳你冷漠吗?我为人应该很好才是啊!”蓝尚恩说完又贴了个爱心图片。
  “你冷漠惨了,还很高傲。”我说起对他的第一印象,简直糟糕透顶,要不是学伴抽到他,加上韦涵擅自帮我加入他的MSN,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他有所交集。
  “那时候比较尖锐,虽然现在应该也一样尖锐,不过在客户面前表现得尖锐一些,他才会觉得你懂得比较多。”
  “是会觉得你年轻小伙子,初生之犊不畏虎吧!”我勾着微笑打这句话。
  “妳你会诅咒张泽献过得不好吗?”
  “不会,我没那么幼稚。”我想了想,又补上:“不过要是他过得比我差就更好了。”
  “哇,最毒妇人心!”他贴了害怕的图案。
  “才不是好吗?毕竟他劈腿在先,我当然希望他不要过太好。”
  “也是,我要去开会了,晚点说吧。”
  我看着他那句“晚点说”,隐隐觉得内心有股异样的感觉。
  “好,我也要去准备提案了,掰。”
  离开会其实还有五分钟,我决定利用这段时间看一下最近的聊天记录,发现自己几乎每天都在和蓝尚恩传LINE,一开始只有平日上班,接下来连平日下班也会,再来便是六日也在聊。
  我们聊天的频率太频繁了,但我们聊天的内容的确也没什么,可是要说只有普通朋友,以这种聊天的频率又太高。
  在我烦恼的时候,已经到了开会时间。
  这一次的会议包括业务部,于是我也见到了林子隽,但由于跟他位置离得远,所以并不会直接接触,中途他虽然曾与我对眼一次,不过在我做出反应之前,他已经先别开了脸。
  不知道他和那位前女友怎么样了,他看着我,还会想到前女友吗?
  这样的念头有时候会忽然闪过我的脑海中。
  “这一次日系化妆品牌的广告,就交给企划部的莫云谙,大家应该也看过她的提案吧?”王宇城站在投影机前面,上头正播放我的PPT。
  我站起来走到前面,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次拍摄广告的重点:“日系品牌讲求清亮、透明感,最重要的是广告要有清爽的感觉,我研究过这品牌在日本的所有广告,才会强调一定要维持它原本的元素,但也要加入新的,属于台湾的独有风格。”
  每个人都翻阅着手上的企划,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最后在王宇城的总结之下,这次的提案顺利通过。
  “妳你真的超强的,那个日系品牌是大公司,如果能顺利签下年约,可是一笔大生意呢!”走出会议室后,田歆雯钦佩地跟我说。
  “签约就要看业务部那边的本事了。”以前我们企划部还会负责一小部分的签约事宜,但现在已经划分清楚:“我们只要提案提好,拍摄不要出差错,就没问题了。”
  “是啊!”
  于是之后我开始忙这个案子的事情,蓝尚恩也忙碌,常常他讯息传到一半就消失,当然有时候我也会等到半夜才有时间响应。
  可是,我们依旧每天联络。
  他到底有没有在跟房祈亚约会啊?还是早就分手了我却不知道?
  我趁着中间休息空档,点到房祈亚的Facebook,看见上个礼拜还有他们出游的打卡照片。
  还在一起嘛!
  不知为何,我的内心有些酸涩。
  “云谙,这边的场景是不是有问题啊!”场助喊我,于是我匆匆关掉手机,继续我忙碌的事业。
  好不容易拍摄结束,也已经凌晨两点,我打了大哈欠,工作人员们彼此开玩笑说:“难得没看见天亮,还早还早。”
  大家决定一起去吃宵夜夜宵,一群人来到永和豆浆,田歆雯点了超多食物,而我只叫了豆浆和烧饼油条,啊,还有韭菜盒。
  毕竟我们花的是体力、脑力还有意志力啊,不多吃一点不行。
  手机传来震动,显示蓝尚恩的讯息。
  这让我瞪大眼睛,都几点了怎么会传讯息来。
  “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错,但是妳你在永和豆浆吗?”
  我立刻东张西望,看见对街红路灯红绿灯那停着一台车,是蓝尚恩的车子。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应酬,某主管调职,所以大家聚会,没想到遇见妳你,工作?”
  “拍摄广告,你没喝酒吧?”
  “没有,妳你要撤了吗?可以顺便送妳你回家。”
  我看了下周遭的状况,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我赶紧再喝两口豆浆,拿起包包对他们说我要先离开了。
  “辛苦了啊,记得明天要看毛片。”田歆雯对我摆摆手道别。
  “好,你们也辛苦了。”我踩着矮跟鞋,心中莫名兴奋雀跃,在这样冷冽的夜晚,空气如此清新,而我和蓝尚恩却巧遇了。
  瞬间我觉得好像回到大学时代,抬头看流星雨的那个夜晚。
  “也太巧了吧!”我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开口便这么说。
  “真的,台北其实很小啊。”蓝尚恩看起来虽然有点疲倦,不过状态很好。
  车子行驶在夜晚的马路上,畅通无比,我望着车窗外:“不敢相信平常白天这里可是水泄不通的呢。”
  “每样东西都有不同的面貌啊。”在下一个红灯时,蓝尚恩从挡风玻璃看了下夜空:“今晚勉强看得到星星,不过没有我们当时看得多。”
  我兴奋地看着他:“我刚才也想到一样的事情耶,好久没看见那么漂亮的星空了。”
  “在台北有点难,不过台北有另一种美景。”蓝尚恩神秘地对我说。
  “什么?”
  “妳你累吗?还是可以转去其他地方?”
  其实我很累,想马上回家卸妆、洗澡、睡觉,况且明天要看毛片,还要和厂商开会。
  “还好,走吧。”
  可是,我想再和他多待一会儿。
  蓝尚恩微笑,打了方向灯,在这个路口回转,往另一条开去。
  一路开往山路,在几乎无路灯,只能靠我们车头灯来照明的山路上,我看着夜空,依旧反射来自地上的光害,导致夜空的白云像是微微发光一样。
  蓝尚恩将车停在某个平台,接着拉上手煞车,将车头灯关掉:“看吧,人为的星空。”
  我往前方的挡风玻璃一看,是台北闪耀的夜景。
  这么晚的时间,夜灯却依旧亮得璀璨。
  “哇,好漂亮。”
  “妳你没来这看过夜景吗?”他问我。
  “没有,我可以下去看吗?”
  “可以啊。”
  我打开车门,外头的空气让我微微一缩,不过我马上跑到前方,眼前的夜景实在太过闪烁。
  “哈啾!”但是风吹得我打了喷涕喷嚏,正想要回到温暖的车上时,身上突然有个温暖的东西覆盖了上来。
  “穿着外套吧。”蓝尚恩将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不禁笑了起来,这一幕和大学重迭重叠了。
  “你比我更怕冷,看看你的脸。”就算这里没有其他路灯,我也可以看见他通红的脸。
  “就妳你穿着吧。”他说,肩膀与我的肩膀靠得很近。
  我告诉自己,是因为他很怕冷,所以才会靠我这么近。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抗拒,两个人如此静静地紧挨着,看着眼前其实早已无心欣赏的夜景。
  ***
  “话说,我们这样吃饭,房祈亚知道吗?”
  在某N次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我终究忍不住这样问。
  “嗯,知道吧。”他吃下一块寿司。
  “知道吧?”我重复。
  “那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
  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为什么重要呢?”
  “因为、因为……”因为这样很奇怪。
  我真心觉得我们之间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是如果我先说了这句话,不就说明了真的很奇怪?
  说不定对他来说,这根本没什么。
  有些人会对老同学比较没有防备之心,也比较没有男女分界,毕竟在利益优先的社会里头,只有学生时代的朋友才更真心,令人怀念。
  就像我,也因为蓝尚恩是大学时代认识的朋友,所以才会告诉他很多心事,才会和他每天聊天,才会像这样常和他吃饭。
  也许是我内心开始觉得怪异,才会连带觉得一切诡异至极,空气中那一丝丝的暧昧,不是我的错觉。
  上了车以后我看向前面的道路,还纠结在房祈亚到底之不知道我们时常见面的事情,照理说房祈亚是我旧同事,她一起过来吃饭也是很正常,可是从来没有,蓝尚恩从不主动提房祈亚的事情,就跟以前学生时代一样,永远不主动提。
  车内沉默了几秒,蓝尚恩开口:“我有跟她说和妳你一起吃饭啦。”
  我立刻转头看着他:“真的?”
  “嗯。”他点头,打了方向灯。
  “她没说什么?”
  “她要说什么?我和妳你是大学同学欸。”
  “这样说也是……”但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啊。
  我们这样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我又是从哪个环节开始意识到怪怪的?
  是从平日聊天聊到连假日也在聊天开始?或是从他开始若有似无地靠近我开始?还是从渐渐频繁的见面开始?也许是从他会贴一些爱心贴图开始?
  一开始我都告诉自己,这些只是友情,毕竟他有女友。
  但我是否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劈腿的男人后来交往的女人,又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成为了别人感情世界的第三者?
  她们一开始就知道了对方有女友,还是也被瞒在鼓里?是否很多小三们是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之下成为了小三,等到要回头已经来不及?
  我看着旁边正在开车的蓝尚恩,在心底认真自问,我喜欢他吗?和他认识这么久了,到现在才喜欢上他吗?
  但我用力摇头,告诉自己,曾经被前男友劈过腿的我,知道那有多伤人,所以我不能当伤害别人的女人。
  我——不能成为小三。
  然而,就算我在心中发再多的誓,似乎也没什么用,我已习惯每天和他聊天,而他也会每天准时地敲我,我们天南地北、什么东西都能聊。
  和学生时代不同的是,出社会后的我们都多了一些世故、一点愤世嫉俗,常常批判着新闻媒体、政党财团,藉由借由讨论这些事情,我发现我们两个在很多观念上非常契合。
  这一点点小事情,足以让我心情好上一整天。
  他时常会提起大学时代的事情,讲着某些我们已经没有再联络、甚至是遗忘了的人的八卦,也提到很多大学附近的美食。
  “我们大学明明就离台北不远,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再回去过。”
  “毕竟那边不是我主要的活动范围。”
  “也不是我的。”蓝尚恩回。
  “我好怀念那边阿姨的臭豆腐,你知道的吧?”
  “你说讲话有点大陆腔的那个阿姨?”
  “对,可是她不是大陆人喔。”我还记得,那间是张泽献带我去的,一试成主顾,之后每个月我都一定会去吃一次。
  “还有蛋花面线啊,那也很好吃。”
  “我知道,发财车那个,还有一对夫妻开的小饮料店,超级好喝!”
  “被妳你一讲我都饿了。”他贴了饥肠辘辘的图片。
  “好怀念学生时代呀!”我不禁感叹。
  “那妳你可以去读夜间部,再当一次学生。”
  我贴了翻桌的图片回敬。
  “我今天中午会去妳你公司附近,要不要一起吃饭?”蓝尚恩的话,让我心跳漏一拍。
  “你真的很常来我们公司附近跑客户耶。”我如此回。
  “之前就说过了啊!”
  怪怪的,绝对怪怪的。
  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反应。
  说了,就有鬼。
  于是我答应他的午餐邀约,这一次他没有开车,而是骑机车来接我。
  “哇,好怀念!”我看着他的机车,居然还是大学那一台。
  “不过妳你穿窄裙,我们就在附近吃一吃,怎么样?”他拿出卫生纸擦拭额头的汗。
  “那去吃铁板烧好不好?最近新开一间,我都还没机会去吃。”
  “好啊。”
  我们来到新开张的铁板烧,因为才刚过十二点,所以还有位置,我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上班族开始陆续涌入。
  “还好我们早一步。”我正笑着庆幸时,却忽然看见一道人影从大门前晃过,我不禁瞪大眼睛,用力眨了几下,再次看清楚。
  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前男友,当然不是林子隽,毕竟我们在同一间公司,中午遇到的机率几率很高,我遇见的是张泽献。
  “妳你这表情是看到鬼喔!”蓝尚恩开我玩笑,顺着我的眼神看到自动门那站着一群上班族,他们正被服务生招呼到另一张大桌。
  “靠!那个是张泽献吗?”蓝尚恩也认出对方:“世界真小,妳你之前看过?”
  我摇头。
  “看样子可能是出公差到这附近吧。”蓝尚恩说。
  “没有想到会这么巧。”我不安地捏着手指,暗自庆幸这边的位置很角落,应该不会被张泽献看到。
  “拜托,妳你紧张什么啊?他旁边又不是带女生,而且分手也这么久了,加上妳你今天……”他上下打量我一下:“打扮得还算漂亮。”
  “还算是什么意思!”我瞪他,不忘打他一下。
  “我是夸奖妳你啊。”蓝尚恩哈哈笑着。
  “好,我就接受你的夸奖,你真的觉得我今天漂亮?”我可不想在还没做好最佳准备的情况下遇见前男友,况且他当初还劈腿呢!
  “很漂亮啊,很可爱。”但没想到蓝尚恩会这样称赞,他不像是会讲这样话的人,让我内心像是被羽毛扫过一样,痒痒的。
  “嗯……喔。”我埋头吃起自己的食物。
  “干么?妳你害羞喔?”蓝尚恩侧头,狡猾笑着:“难道妳你没听过这样的话?”
  “才不会有男生这样说呢。”我有些脸红地瞪着他。
  “是吗?如果是我,我每天都会对妳你说的喔。”
  又来了,又是这种若有似无的暧昧话语。
  “莫云谙?”
  瞬间我吓了一跳,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僵硬地转过身,看见的是那张好久不见却一点也不怀念的脸。
  为什么他会走过来这里!我看着他手上的饮料,啊……我后面是饮料区,难怪他会过来,天!
  “吓我一跳,没想到会在这边遇见妳你。”张泽献和我说话的态度,就像个老朋友一样,好像我们之间从不曾发生过那些难堪的分离。
  “喔,对啊,好巧。”我不自然地将稍微长长的短发顺到耳后,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话才好。
  天呀,明明我就已经不在乎那些过去了啊,不是已经释怀了吗?为什么现在竟还会这么别扭?为什么是曾被伤害的我依旧这样矮一阶似的?
  “妳你在附近上班吗?”他又问,还拿出名片要与我交换。
  老天喔,我一点也不想交换名片呀,我要旧情人的名片做什么?就算他现在是在可以合作的公司上班,我也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啊,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指教了。”一旁的蓝尚恩不知何时也拿出自己的名片,自然地和张泽献交换。
  “喔,”张泽献一脸莫名,看着蓝尚恩的名片后问:“这个名字我有印象,你以前也是我们学校的对吧?”
  蓝尚恩挑起一边眉毛:“是啊,我也记得你呀,大学时代很有名。”他故意酸他,但张泽献只是干笑。
  “都过去了啦!”他的视线在我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所以,你们现在……是一对?”
  我正要反驳,但又觉得为何反驳。
  就在我停顿的空档,蓝尚恩却先笑了起来。
  “看起来像吗?”他一脸暧昧,我听了瞪大眼睛。
  “满挺像的啊,在这个时间一起吃饭。”张泽献笑着,我忽然发现他手上的婚戒。
  “你结婚了啊?”我下意识地问。
  “是啊。”他摸着手上的戒指:“我现在有一个女儿,已经两岁了。”
  “哇,那你……”
  “有了女儿,想到以后她会为某些男人伤心落泪的时候,才觉得我以前……”张泽献看着我,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歉意,就连当时他劈腿被我发现、下跪的时候,都没有比此刻带着抱歉的神情真诚。
  他是真的后悔了,是真的在对曾经伤害过我这件事情道歉。
  在这个瞬间,我内心的不安和为难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平气和,我淡淡开口,说出了连自己也从没想过的话:“当时,我可能也有错。”
  一段感情发生了问题,除了先背叛的那方有错之外,两个人一定也都做错了些什么,才会导致这样的发展。
  而当时的我,一昧一味觉得都是泽献背叛的错,觉得他是贱男人,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而今,才发觉原来真正的释怀,是面对面也能心如止水。
  “那你现在……很爱你老婆吗?”没想到我会说到爱这个字眼,一旁的蓝尚恩挑起眉毛。
  “嗯,爱啊,跟妳你讲这些,好像怪怪的。”他尴尬一笑,看了蓝尚恩一眼:“也祝福你们。”
  “谢谢。”蓝尚恩深不可测的微笑,而张泽献也回到他的座位,继续笑谈风生。
  吃完这一餐之后,蓝尚恩问了我赶不赶着回公司,我说还好,他便提议要不要再去茶店坐坐。
  我想他是担心我,所以告诉他我没事,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想再和妳你多说说话啊。”没想到他这么跟我说。
  “你这样对我说,不太好吧。”
  “为什么?”他装得一脸天真。
  “算了,也许你本来就是这样,只是最近才显露吧。”
  “妳你在说什么?”他又装得一脸不明白,我知道他懂的。
  我们来到一间茶店,点了两杯绿茶,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我摸上自己的脸。
  “我只是想问,妳你真的没事吧?”
  “真的啦,拜托,蓝尚恩,我都几岁了呀!”
  “我前几个月,也在路上偶然遇见某任前女友。”他忽然提起自己的事情。
  “哪一任?”
  “反正就前几任,总之我先过去和她打招呼。”
  “嗯?”
  “结果她哭了。”
  “哭了?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总之她就哭了,然后转身跑开,我愣在原地觉得莫名其妙。”蓝尚恩语调轻松,喝了口绿茶。
  “当初是怎么分手的?”
  “好像是我说分手的吧。”蓝尚恩耸肩。
  “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蓝尚恩停顿很久,看起来不是很愿意说。
  “不想说?我们这么熟了耶。”
  “因为我劈腿。”他说,我则不太讶异。
  “我本来就知道你和某些女生的交往时间有过重迭重叠,所以是她抓到你劈腿?”男人不劈腿是会死吗?对爱情忠贞这么困难?
  “她看到讯息觉得有问题,我也直接承认了。”
  “难怪她会哭啊,她一定很难过。”我真想打他。
  “可是,妳你就已经不难过了。”他看着我,直勾勾地。
  “我的确是不难过了,但不是每个女生都跟我一样,能分得那么干脆。”所以我想,我还是很幸运的,比起其他被劈腿的女生,至少我离得开。
  “我以为每件事情都有时效性,有些三年、有些五年,有些甚至是几个月,等时效过了后,就是事过境迁,都不会再有任何想法或影响。”蓝尚恩说。
  “也许是这样没错,也有可能每个人对于同一件事情的时效性不同。”我拿吸管搅拌着绿茶:“例如分手这件事情,也许你觉得是几个月,可是对那个女生来说也许是十年,全看当时她有多喜欢你,而你伤她有多深来决定吧。”
  “我并没有想要伤害她。”
  “你们男人总是这么说,林子隽也说过不想伤害我,可是你们还是残忍地伤害了啊!”我决定趁这个机会,暗示蓝尚恩别做多余的事情。
  我感觉得到,自己对他逐渐生出的好感,可是他有女朋友、有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还是我也认识的房祈亚。
  所以他不能再更进一步,不然到时我一定会无法拒绝。
  只要维持现在就好,一起吃饭,一起聊天,这样就好。
  “蓝尚恩,爱情不能贪心,只要一贪心就是伤害,即便你说从来没有想要伤害过谁,可是当别人对你付出感情,就会为你崩溃或失控,这些都是伤害啊。”
  “刚开始的时候,我怎么知道会伤害呢?”蓝尚恩说。
  “那你为什么不能断了一段,再开始另一段?”我再次暗示。
  他看着我的脸庞,看了好久好久。
  “有时候,不是不断,是不能断。”他轻轻说。
  他偶尔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在我面前欲言又止。
  “我刚刚遇见张泽献,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我换了个话题,因为不想看见他那样的表情。
  “什么事情?”他抬起头,盯着我看的眼睛很好奇。
  “我之前不是说过,希望对方过得比我不好吗?”
  “嗯。”
  “可是刚才看见他幸福的表情,我确定,我宁愿看见他很幸福,也不想看见他不幸福。”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释怀吧,毕竟是曾经在一起过的人,怎么会狠心到希望他不快乐呢。”讲完这句话,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刚刚会不会太矫情?”
  “妳你自己也知道啊。”
  “哈哈,反正我觉得,因为我真的不在意了,所以会希望大家都可以快乐。”我用手撑着下巴:“也希望那些被你伤害过的女人们,可以真正的地快乐。”
  “干么绕了一圈又回来婊我。”蓝尚恩两手一摊。
  我们走回我公司楼下,他戴上安全帽发动机车时,我忽然开口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否认我们在交往这件事情?”
  “我为什么要否认?”他笑着说。
  “为什么不?”我皱眉。
  “为什么要?”
  “蓝尚恩,不要这样子。”我咬着下唇。
  “怎么样?”他定定地看着我,就在等我说出口。
  那些话堆积在我的喉咙无法说出口,最后我只能摇头。
  “没什么,骑车小心吧。”
  他点头:“晚点聊。”
  “嗯,晚点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觉得心中名为道德的墙,正渐渐瓦解。
  第七章
  行驶在国道上,我兴奋地看着车窗外,这些曾经是我四年大学生活中,每次搭车都一定看见的最熟悉景色,而今却怀念无穷。
  “妳你也太期待了吧。”蓝尚恩切换车道,嘴角勾起微笑。
  “当然啊,毕业到现在六年了,我已经这么久没有回去学校,当然期待。”我坐正身体看着他:“你不期待吗?”
  “期待呀,怎么会不期待。”他说,却让我心慌了下。
  就因为某天晚上,我们聊天又聊到了学生时代的事情,蓝尚恩便问我想不想回学校看看。
  这诱因很大,毕竟大学是我度过许多快乐与悲伤时光的地方,那时候的景物至今仍历历在目,我当然想要回去。
  “房祈亚一起吗?”
  “她又不是我们大学的学生,会无聊吧。”他轻描淡写回应,我便没再多问。
  于是就成为现在,我们两个人一起回大学的原因。
  大学校门前的车辆几乎都可以随意进出,加上我们又是毕业校友,警卫伯伯还记得蓝尚恩,寒暄了几句就让我们开车进去。
  “天啊!天啊天啊!”看见熟悉的景致,导致我一路像神经病一样喊着,蓝尚恩看我这样更是笑到不行。
  车停妥后,我踩在学校的草皮上,却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啊,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已经距离大学好久了。
  抬头看了一下眼前的这些建筑物,明明朝夕相处过四年,却觉得它们的容貌都变了。校园中种植了许多我不认得的花草树木,当年的小树现在也都长大了,而学校宿舍前面甚至还装饰了一些奇怪的气球。
  “感觉好奇怪呢。”我和蓝尚恩漫步在草地上。
  “怎样奇怪?”
  我看着前方,再看看周遭,接着侧头看着蓝尚恩:“明明一切都没变,却又觉得一切都变了,以前我们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你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却……啊,我只是感叹青春。”
  “妳你很念旧是吗?”
  “也不能说念旧,如果念旧的话,就会对前男友念念不忘啦!”我拿出水喝了口,蓝尚恩对我伸手,我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水交给他,他毫不犹豫地口对口喝着我水瓶中的水。
  “所以妳你念旧的是自己的青春?”他将水还给我,我扭紧瓶盖,放回包里。
  “嗯,我想念大学时代的自己,当时的烦恼都不是烦恼,当时的世界就是学校那么大。不过我也喜欢现在的自己,只是有点感叹,人生从某个阶段移动到下一个阶段,这个过程感觉很短,但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么漫长。”
  他将他的钱包拿给我:“放妳你那边,介意吗?”
  “好啊。”
  嗯,怪怪的。
  可能也是我自己心中有鬼,才会觉得这样的举动诡异吧。
  “妳你要去那看看吗?”蓝尚恩扬指比向了图书馆,我当然立刻点头。
  “我大学有很长的时间都耗在图书馆,反而出社会后不那么常看书了。”
  “工作忙碌吧,我也是啊,以前还看原文书,现在连CNN都听不懂了。”
  “你当时怎么没有想过要从事英文工作,薪水应该不错呀。”我们登上图书馆的楼梯,但图书馆要在校生才能进去,所以我们只能转战到图书馆外的椅子。
  “是不错,但不会有我现在赚得多,所以人生的发展都是注定好的。”
  “你会这样想喔?”
  “妳你不会吗?”
  “人家不都说,希望自己的选择永远都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有时候,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最好的选择呢?又不知道另一条路的结果是什么,怎么就会知道那条路不是最好的选择?”我将外套脱掉,放在椅子边:“说不定,如果当时你选英文方面的工作,现在可就带团游欧洲了,多棒呀!”
  “那这样就不可能和妳你相遇了啊。”他说,让我一愣:“所以说,这是不是很好的选择?”
  我干笑一下:“说不定我度蜜月的时候,会刚好报名到你的团。”
  “妳你有对象了吗?”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我说。
  “所以啦。”他笑得开心。
  我在校园里头拍了好几张风景照片,却在潜意识中的知道,不能和蓝尚恩一起合照,而当我拍照的时候,他也会技巧性地避开我的镜头。
  我们都知道,这样子的我们很不寻常。
  谁会每天聊天?谁会聊到睡前?谁会这样出游?谁会时常一起用餐?
  再好的异性好友,都不会。
  然而这样的暧昧,却让我心中既是甜蜜却又苦涩,那蕴藏着某一种怕被发现的刺激感。
  校园巡礼完毕之后,我们逛到学校周边,将提起过的美食全部再吃过一遍,很多东西的口味都如记忆中美味,但也有不少食物已消失不见,只永远存在于我们记忆之中。
  “还有一个地方,想不想去?”晚上七点多,蓝尚恩却这样提议。
  “你跟我想的是一样的吗?”
  “应该是一样的喔。”他笑着,将车转向我们只去过一次,却留下鲜明记忆的那片山林。
  这里依旧没有路灯,当年骑机车的我们,现在已经坐在轿车里面。再次感叹岁月的流逝,而我偷偷侧头看了蓝尚恩一眼,此刻和他之间产生的一些些暧昧,连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我们明明都认识这么久了呀,怎么到现在才发生化学反应呢?
  是因为时机刚好?难道历经了社会的洗礼,此刻的我们,才终于成了会吸引彼此的对象?
  以前刚认识时,我明明很讨厌他的,和他成为朋友后,而今竟然成为如此的暧昧关系。
  “缘分真是奇妙。”面对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蓝尚恩只是笑着回了:“对啊。”
  蓝尚恩将车子停在路边,这里依旧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打开自己手机上的闪光灯,我也跟着打开,然后他朝我伸出手,我犹豫了片刻。
  “摔倒我可不管喔。”他挤眉弄眼的,跟大学时代差真多。
  所以我也大方地搭上他的手:“你可别让我跌倒了。”
  “永远不会。”他微笑。
  我们两个走在狭窄的杂草之路上,看样子,这些年还是有很多学生会来这儿看夜景,把杂草都踩出一条平路了。
  记忆中,这条路上宽敞又热闹,当时我们有好几个学生,天空也是满天星斗,而今再来到这里,虽和记忆中有些不同,但也相差不远,差别最大的,当然就是此刻牵着我的手的蓝尚恩。
  我们来到那座两层高的大型凉亭前,难得的是这时候没有其他人。
  “学生要晚一点,那时候我们都是十点以后才有活动,记得吧。”蓝尚恩依旧没有放开我的手,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牵着我,走向凉亭二楼处。
  “这一次不躺草地了?”我想忽视彼此交握着的双手,但却找不到抽离的时间,也不觉得有抽离的理由。
  “躺草地是青春大学生在做的事情,我们这年纪已经不适合了。”蓝尚恩笑着,牵着我的手走到凉亭上的椅子后,才把手松开来。
  “虽然这样就不能跟以前一样仰望满天星空,不过也不错吧。”
  被凉亭上的遮蔽物挡住了大半的视野,我瞇眯起眼睛,看着蓝尚恩:“这样哪是看星星啊?”
  “也是可以啊,妳你看前面。”他比了前方的夜空,将手机上的闪光灯关闭,顿时眼前那种壮丽感再次袭来。
  “而且我查过天气,昨天下过雨,草皮说不定还有些湿,会弄脏衣服。”
  “没想到你调查得如此详细。”我走到凉亭边的栏杆,看着眼前的星空。
  “怎么样?这边的星空和台北的夜景比起来,妳你比较喜欢哪个呢?”蓝尚恩也走到我旁边,手撑在栏杆上,不过他眼神却看着我。
  “呃……不一样的感觉耶。”我不自在地用手指抓着自己的头发,而这时,蓝尚恩的手却伸了过来。
  “妳你头发是一直有在修吗?”他太过自然的态度让我吓傻了。
  为什么要摸我的头发?
  没有人这样碰过我的头发,连以前的男朋友都没有。
  “喔,对呀,习惯短发以后就觉得很方便,一直剪短这样……”我干笑着,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变得僵硬。
  “是喔。”他彷佛仿佛又更靠近我,手指缠绕我的头发,而我稍稍缩了下。
  “你干嘛干吗啊?”
  “我之前就一直想讲,妳你剪短发很好看呢。”
  “是吗?我以为男生都喜欢长发。”我侧过头看他,发现我们离得很近。
  “我喜欢妳你短发。”他说,双眼与我对望。漆黑无比的此刻,他的黑眼珠却像宝石一样发亮,却又像是深不可测的潭水。
  他的手从发稍发梢缓缓移向我的脸,而我却逃离不了,看着他的眼睛,只能任凭他越靠越近。
  在他的脸就要碰到我的瞬间,我选择的不是推开他,而是闭上眼睛。
  蓝尚恩的唇贴上我的,那触感极柔软、带着热气。
  此刻我的内心,想起的不是他的女友房祈亚,而是大学时候,我们两个曾在这边一起平躺着仰看星空的模样。
  ***
  “莫云谙,我有重大的事情要宣布。”韦涵传来讯息。
  “我也有。”我回。
  “这么巧,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见面好吧?”
  我考虑了一下,将窗口跳回与蓝尚恩的对话:“今天晚上有要见面吗?”
  “今天应该不行。”他回。
  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约会?
  我不多问,所以跟他说好,然后答应了韦涵的邀约。
  我们约在东区的意大利餐厅,那有靠窗的沙发区,韦涵在那对我招手,我正开心走过去时,却发现她身旁还有另一个男人。
  “韦涵,妳你不要告诉我……”我看着那个男人。
  “快来坐下,让我好好介绍一下!”她开心拉着我坐到她旁边。
  “我是梁淯程,常听韦涵提到妳你。”斯文的男人对我自我介绍,听说小我们两岁,不过看起来比我想象中更成熟啊。
  “我男朋友啦。”韦涵傻笑着,然后伸出她的右手,秀出无名指上的戒指:“再来会是我老公。”
  “真的假的?妳你要结婚了!?”我大喊着,店内的人往我们这看来。
  “小声一点啦,矮唷,也差不多了嘛,我们都二十八岁了。”韦涵双颊绯红。
  我还处在一片震惊之中:“等一下啦,韦涵,这是怎样啦,进度也太快了吧!?”
  “那妳你要问他呀,怎么这么快就跟我求婚。”韦涵指了旁边的梁淯程。
  “当然是想尽快把妳你娶回家啊。”梁淯程的话让我起了鸡皮疙瘩,原来看人晒恩爱这么恶心。
  梁淯程的电话响起,他接起后回了一句马上过去,便起身亲吻韦涵的脸颊:“车子挡到人家了,我去移车。”
  “好,小心点喔。”韦涵说。
  等梁淯程离开后,我立刻抓着韦涵的手:“妳你真的要结婚了?我还是不敢相信欸!”
  “真的啦。”她咯咯笑着。
  “那个说女人当自强的韦涵呢?那个说要先打拚事业的韦涵到哪了?”我摇晃她的肩膀,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女人不能只有工作啊,还是需要人爱。”韦涵抓着我的手,有感而发:“遇到梁淯程以后,我才真的体会到被爱原来这么幸福。”
  她从包包拿出一张红色的喜帖:“所以好朋友中,妳你是我最亲的亲亲爱的,伴娘非妳你莫属。”
  我看着手上的喜帖,一切还是好不真实。
  “原来婚姻已经离我们这么近了吗?”我喃喃说着。
  “是啊,毕竟我们都这个年纪了。”韦涵瞇眯起眼睛看着我:“妳你也是啊,有好男人就把握住吧。”
  “如果对方有女朋友呢?”我用开玩笑的语气问。
  “抢过来啰。”韦涵眨眨眼:“有这样的对象?”
  “没有,随口说说。”我耸耸肩,将喜帖收进包包,也将所有心事藏进包包。
  “所以妳你的重大事情是什么?”韦涵问。
  我的重大事情,就是蓝尚恩,但我现在已经不想说了。
  同时我也认为,和蓝尚恩的关系,最好不要轻易告诉任何人。
  “喔,我要说我升职了。”所以我讲了另一个也算是大事的消息。
  “哇,妳你好厉害,可是,妳你这样变成女强人的话,男人会不敢靠近妳你喔。”韦涵看着我新名片上的职位:“这样薪水可以加多少?”
  我比了五,韦涵瞪大眼睛:“看样子妳你真的是女人当自强了。”
  “对,而我的自强伙伴跑了。”
  “干么干什么这样!”韦涵笑着抱住我。
  她满溢着幸福,我知道该为好友祝福的。但此刻,我却觉得像是五雷轰顶一样,曾经对我说着还想测试自己能力到哪的韦涵,即将要成为人妻,然后有一天还会成为母亲。
  我并不是不喜欢她现在的模样,但名为现实的浪潮向我袭来,卷走了我内心那个青春的自己。
  胸口压得难受,我扯出微笑,恭喜着她。
  ***
  在和蓝尚恩接吻过后的一个礼拜,我们依旧每天保持联络,他曾来找我吃饭过一次,之后送我回家时又亲了我。
  我虽然好几次想要开口问他,我们之间这样的关系算什么?他现在和房祈亚又如何了,却都问不出口。
  也许结束一段感情,展开另一段感情的时候,本来就会有小小的重迭重叠时光。
  但我立即摇头,这样想是在帮他找借口吗?
  被背叛的感觉很痛,我经历过,所以我不应该当别人的第三者。
  下定决心之后,我打了电话约蓝尚恩晚上吃饭,他答应了。
  他一如往常到公司楼下接我,上了他的车之后,他的手却忽然伸了过来,拇指在我的眼窝轻抚。
  “怎么了吗?”我吓了一跳。
  “妳你黑眼圈加深了耶。”他收回手:“最近工作很累?”
  “是有一点。”我拿出镜子:“没想到你会发现。”
  “当然,我有在注意妳你啊。”他轻而易举就说出这样的话,反而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带他去的地方是日本料理店,他先点了一轮,接着问我还想吃些什么,我告诉他我想吃的都被他点到了,最后还难得地点了一壶清酒。
  “我们喜欢吃的东西很像。”蓝尚恩笑。
  而我依稀还记得,房祈亚不吃生冷食物,所以她不吃日式料理。
  当生鱼片送来时,我才正要拿酱油,蓝尚恩已经在我的碟子中倒入酱油,在我想好之前,他就先帮我做好了。
  我们又聊着天南地北,不论过去或是现在,我顺便告诉他韦涵要结婚了。
  “哇,是怀孕了吗?”他笑着问。
  “不是,不过我要当伴娘。”我耸耸肩。
  “妳你当伴娘啊。”蓝尚恩饶富趣味看着我:“一定很漂亮。”
  “你和房祈亚现在怎么样了?”我忽然丢出问题,蓝尚恩则平淡表示:“还是一样啊。”
  “那我们……”
  “我很喜欢妳你,没有想要玩弄妳你。”他说。
  “所以你想维持现状?”我瞪着他。
  他温柔地握住我的手:“我不会让妳你伤心的。”
  怎么可能不会?
  摆明两边都想要,要怎么做才不会让我伤心?
  同时我也惊讶,这种丧尽天良的话,他竟然可以讲得如此顺口。
  而且该死的,我竟挣脱不了他的手。
  我还想多感受他的体温,所以那天夜里,我把这一切当作是场告别,让他上了我的床。
  人说得不到的最心酸,所以做过这一场之后,也许我就能放得了手。
  我一颗一颗解开他白衬衫上的钮扣纽扣,而他则亲吻着我,从嘴唇、脸颊、鼻子到耳朵,他的手从我肩膀伸进,褪去我的外套,在他衬衫尚未完全脱去之前,修长的身躯已将我压倒在床上。
  他的手伸向我的大腿,来回摸索着,接着移到我裙子的侧边拉链,我扯开他的衬衫。
  然而当他交迭交叠在我的身上,那份令人安心的重量,更加让我逃离不了。
  他双眼总凝视着我,依恋地亲吻我的脸颊,有时紧紧抱住我,用指尖抹去我背上的汗水,轻咬我的脖子与锁骨,而那游移至我敏感耳垂的唇,更令我不自觉娇嗔出声。
  我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美妙的性爱,并不是说这些技巧有多高超,或是带给我身体上有多舒服的程度,而是……心灵上的。
  从来,张泽献和林子隽,他们都不会看着我。
  可是蓝尚恩不一样,他在乎我的感受,除了眼神的接触外,就是他每一次的轻喃,询问我的感觉。
  这一次的性爱,我以为是结束,没想到,竟只是开始。
  ***
  “云谙,那篇文章妳你分享了吗?”田歆雯侧过头问我。
  “哪篇?”
  “阿吉的客户啊,说有妊娠纹组合促销,要我们多少帮忙分享一下。”阿吉当初都还只是被当新人欺负,现在也逐渐开始独立作业了。
  “妊娠纹啊……我这边不知道有没有人会要。”我点开E-mai,将网址复制到Facebook,按下分享。
  “我告诉妳你,意外的多。”田歆雯翻了白眼:“我们这个年纪的脸书朋友,现在都是结婚啦、小孩的照片了,我多怀念以前充满大家放闪和自拍照的时光啊,那表示我们还年轻。”
  “岁月不饶人啊。”我笑着说,不过经田歆雯这一讲,我才发现还真是如此呢,Facebook涂鸦墙的确充满了小孩子的照片,许多当年很爱自拍的大学同学,现在大头贴也都是孩子的照片。
  是大家跑得太快,还是我走得太慢?
  不过清一色的,除了韦涵之外,其他人都是怀孕结婚。
  这种一开始就以孩子为基础的婚姻,真的是好的吗?
  婚姻不应该是用爱当基石,去发展之后的人生吗?
  忽然我心中一顿,蓝尚恩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们这段三人行,他有想要解决吗?
  我不能陷得太深,在内心暗自决定,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如果他依然做不出选择,那我就帮他选择,看是我果断离开,或是跟房祈亚摊牌。
  而当我把信息在Facebook一贴出后,居然许多八百年没联络只按赞的朋友纷纷开始留言,更有人私讯询问,我才真切体会到,原来婚姻真的已经离我这么近。
  “欸,超久不见的,妳你还记得我是谁吧?”文小宣的讯息跳出来,我犹豫了一下才回复。
  “当然啦,怎么可能会忘。”我回应着客套话。
  “我看见妳你分享的那个妊娠纹组合,是妳你在卖的吗?”
  “是我公司配合的厂商在促销,我们就帮他们分享信息啰。”我打下这段字,虽说妊娠纹霜不是只有孕妇才用,不过我还是礼貌性问一下:“妳你有喜了吗?”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文小宣贴了几个大笑图片:“我是想要买来送给房祈亚的,妳你还记得她吧。”
  “房祈亚?”我皱起眉头。
  “嗯,她怀孕了呀!”
  我的心脏像是被掐紧一样,瞬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是喔,怀孕多久了啊?”我庆幸文字不会反应情绪,也不会看见我的表情。
  “应该也有五、六个月了吧,所以我想说送她这个东西,等宝宝出生之后再送别的。”
  五、六个月?
  为什么蓝尚恩从来没告诉过我?
  怀孕不就表示,一切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不就表示他们一定会结婚?
  那么这段日子,蓝尚恩对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什么意思?
  那一天,他和我上床是为什么?
  为什么……对,他没跟我说过他和房祈亚会分手,可是……
  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这样子?
  我颤抖着双手,因此打错了好几个字。
  “怀孕的话,应该三个月的时候就要开始擦了吧,妳你现在送她来得及吗?”我即使双手颤抖,却还是可以打出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前期她老公有买了啦,因为祈亚说快用完了,我刚好看见妳你的贴文,所以就想说送她啦。”
  “她老公?结婚了吗?”
  “她早结婚了啊,在发现怀孕的时候就直接公证了。”
  文小宣的字句让我眼前一片黑暗。
  ***
  “妳你怎么了吗?”蓝尚恩将车停在河堤边后,握住我的手,十指紧扣。“妳你今天很心不在焉。”
  而我什么也听不清楚,脑袋嗡嗡作响,直直看着他。
  你已经结婚了吗?
  你的手指上明明没有戒指啊。
  我知道我也有错,在你还有女友的情况下,就和你发展成这样的关系,可是……我没有想到你是已婚者啊!
  有太太跟有女朋友,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啊!
  千言万语,都化成凝聚在鼻腔的苦涩,在他面前,我强吞眼中的万般委屈,告诉自己不能哭。
  我勉强对他扯出一个微笑,他上身靠近我,亲吻了我的唇。
  他的舌尖钻入我的口腔,属于他的甘甜香气充斥着我,让我想要索求更多。
  忽然他离开我,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我的脸,手指在我脸颊上游移。
  就这样,凝视着我好几秒。
  “你在想些什么呢?”
  “想妳你啊。”
  “你的心里,没有一丝丝想到房祈亚吗?”我说,忍着眼泪,连痛都不能让他看见。
  蓝尚恩依旧抚摸着我的脸,另一手玩弄我的发尾,手指缓缓移到我的耳垂,顺着脖子往下。
  “当下的温柔都是为了妳你。”他说。
  我抓住他的手,亲吻他的手心,然后推开他。
  “你的身分身份证让我看。”
  也许他没料到我会突然有此要求,但他却也没有拒绝,从皮夹内拿出身分证身份证,正面朝上递给我。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知道真相,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将身分证身份证的背面翻过来──
  配偶栏上清楚写着房祈亚,这个铁一般的事实明摆在我眼前。
  蓝尚恩没有说话,伸手拿回了身分证身份证,放回自己的钱包。
  “我不会隐瞒妳你任何事情。”
  “但你也没有说!”我瞪向他。
  “因为妳你没有问啊,妳你如果问我,我就会告诉妳你我结婚了,就像现在这样。”蓝尚恩关掉车头灯,转过来看着我。
  我激动地立刻拿起包包,打开车门就往外走。
  “莫云谙!”他喊我,也从车上下来。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这样比张泽献更糟糕!比林子隽更糟糕!”我喊着,强忍着眼泪。
  我不能哭,不能在这种时候掉眼泪。
  过去我已经为男人流过太多次眼泪了,而今我不能哭,至少不是今天。
  会演变成这样的状况,我承认我也有错,可是因为是蓝尚恩的隐瞒,才让我成为了小三,即使他已有房祈亚这个共度一生的伴侣,竟还是默许了我的存在。
  不是女人变成了小三,是男人把女人变成了小三。
  “莫云谙!”他抓住我的手,然后紧紧抱着我。
  “不要!放开!”我喊着、挣扎着。
  “我不会放手。”他说,环住的双臂将我抱得更紧,我明白自己挣扎没有意义,于是深深吸气。
  “好,我不跑,我们好好谈谈。”
  他听话地放开我,然后看着我的脸:“我以为妳你在哭。”
  “我不会哭,至少不在你面前哭,我以前跟你说过。”因为男人都怕女人的眼泪,他们会因为女人的眼泪心软,而无法狠心做出选择。
  我不要他的选择是因为同情,不要他此刻的拥抱是因为我的哭泣,所以我不会在他面前哭,我也不会哭。
  他心疼地摸着我的脸颊,试探性地靠向我,而我抓住他的手,轻轻摇头。
  “爱情,总有先来后到……”
  “你可以选择不要招惹我。”我咬着唇,而今,我都喜欢上他了。
  “一开始,我只是想和妳你聊天,我也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如果我告诉妳你,这一切就都会结束了不是吗,但我不想结束,想继续和妳你接触……”他温柔轻抚着我的脸,从没有男人会像他这样,摸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
  我想要他,我也一样,内心不想这段感情现在就断了。
  怎么办?我狠不下心,却也推不开他。
  “我们的最后,会是怎样?”
  这有多可悲,在想到共结连理之前,会先想到结束的方式。
  “我不知道,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但都觉得不可能。”蓝尚恩紧紧抱着我:“能给妳你的我会给妳你,但不是妳你的,妳你也不能要。”
  你能给我什么?
  而我想要的又是什么?
  在他的怀中,我茫然想着,我要什么呢?
  我想要他离婚吗?如果他今天单身,我会想和他结婚吗?
  我不知道,我没想那么远。
  我只是很单纯地想谈恋爱,只是想我爱的人也爱我。
  但为什么现在却会变成这样?
  我放不开他,是不是因为早知道他不属于我?
  “莫云谙?”他放开我,依旧凝望着我。
  眼前的蓝尚恩,变得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虚无却又真实。
  他朝我伸出的手,在我搭上的瞬间,便会消失无踪。
  他能带着我去的地方,绝对不会是绿洲。
  终有一天,我定会为他掉下眼泪,为这段恋情感到后悔。
  只是不是今天。
  第八章
  我就这样,成为了别人爱情世界中的小三。
  成为了那个我曾经也鄙视过的角色。
  当年被劈腿的我,而今却走到这步,该说是造化弄人,还是风水轮流转,我竟然能体谅起小三这个心酸又可怜的角色。
  大多数外遇的男人,都会选择回家,老公和老婆会携手一起挞伐小三。
  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会被抛弃,我最后还是会被抛弃的。
  我不早就习惯了,对方最爱的永远不会是我,我永远都会是他们在面临选择的时候,被丢下的那一个,爱情只有在想象中才是美好的。
  我不断给自己打这样的预防针。
  在我与蓝尚恩数不清第几次的爱欲缠绵之后,他回家了,而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回到家中的他,是否也会亲吻房祈亚呢?
  总有一天,他会抱着房祈亚,又抱着我。
  我也曾想过,是否是因为此刻房祈亚怀有身孕,所以他才找上了我。
  大多数男人外遇的时间,都是在老婆怀孕之时。
  等到之后孩子出生,他们当了新手爸妈,与孩子共享天伦之乐,哪还有我挤得进去的空间?
  我脑中混乱打转,烦恼着这些事情,竟也不知觉沉沉睡去……
  我梦见自己在大学时代,和蓝尚恩漫步在校园之中,接着场景一转,成年后的我们走在街上,他牵着我的手,这在现实中,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感到好幸福,我从来不知道正大光明是一件多快乐的事情。
  下一秒,房祈亚站在前方,而蓝尚恩放开我的手,朝她走去,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摸着她的肚皮。
  我喊他的名字,蓝尚恩回过头,对我微笑说了:“掰掰。”
  然后我就醒了,心跳剧烈、冷汗淋漓。
  我颤抖,这个梦好可怕,竟然如此轻易、轻易的地就可以选择丢下我。
  不是今天,还不是今天,我不能哭泣。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后下了床,到浴室用水拍着自己的脸颊,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莫云谙,不要给自己希望,不要相信任何承诺,不要以为自己会被人所爱,不要认为自己会被放在第一。
  因为终有一天,我还是会被抛弃。
  我终究会是被抛弃、被放弃的那一个,永远永远,记得这一点。
  不要为了早知道的事情难过、不要被早知道的事情伤害。
  所以我不离去,也不打算真的爱你。
  ***
  “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骗我。”我在讯息里如此说:“像是如果你和家人有约,临时要取消我的事情,也不要骗我说是公司有事。”
  “好,我不会骗妳你。”蓝尚恩贴了爱心图案:“妳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
  我想问他,孩子是男是女?或是问他打算在哪生?名字有先想好了吗?还有他是因为房祈亚怀孕所以才娶她,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决定房祈亚会成为他的另一半?
  他明明说了,我什么都可以问,但是我什么都问不出口。
  我不知道问他问题的界线在哪?我不知道这些问题能不能问?问出口了后会有什么改变?会引起什么?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麻烦的女人,我也不想要变成最后好像是我放不了手。
  “为什么你没戴婚戒?”我只问得出这问题。
  “我没买我的戒指,只有买给她。”
  “为什么?”
  “一个戒指那么贵,女生想要女生戴就好了。”蓝尚恩的话不无道理,但若他戴着婚戒,我们也就不会走到这步。
  “那生孩子的那一天,要告诉我。”我还是换了个话题。
  “嗯。”
  我久久没有回复,看着屏幕发呆,蓝尚恩又传来讯息:“我今天很想妳你。”
  “我每天都很想你。”
  如此肉麻又无意义的爱情絮语,彷佛仿佛才能抚平我的内心。
  而自从我和他这么说之后,蓝尚恩便会据实以告,而我才发现据实以告对我来说也是痛苦。
  “今天下午我要带祈亚去产检,所以暂时无法用手机。”
  “我们要去祈亚娘家,这两天不太能用手机。”
  “我有事情忙一下,晚点敲妳你。”
  而我的回应,总是千篇一律,“嗯,好,你忙,忙完再告诉我。”
  我就在这等待。
  对两个女人说谎太累了,所以不要对我说谎。
  我可以承受这些痛苦,也是我必须承受的。
  ***
  在拍摄日系化妆品第二季广告的那天,蓝尚恩传了讯息来给我:“我要去医院了。”
  我先是一愣,才会意过来他的意思:“要生了?”
  “对,所以暂时没办法跟妳你聊LINE。”
  “好,没关系。”我这样回答。
  接着,我的心脏开始怦怦狂跳。
  “云谙,导演说,这一个镜头如果这样呈现,会导致主角的风采被后面的……云谙?妳你有在听我说吗?”
  “啊?抱歉,妳你刚才说什么?”
  田歆雯皱眉:“妳你在发呆吗?绷紧神经啊,这是很重要的客户耶!”
  “对不起,一时恍神,我看一下……”我压抑内心的激动情绪,将精神与注意力转移回工作上。
  接着拍摄广告的女星发生了一件大笑话,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笑个不停,说这个一定要放到网络上当幕后花絮,但我却听得心不在焉。
  而后便当送过来,这家的便当非常好吃,每当要熬夜拍摄,就会订这家便当慰劳大家,可是我却食不下咽,田歆雯一边问我没事吧,一边却又夹走我的排骨。
  “实在太累了,所以没胃口。”我怪罪在这一点之上。
  但我心知肚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等我忙完后,才看见蓝尚恩的讯息简短写着:“我忙完了。”
  我看了看时间,凌晨五点传来,现在是六点,我回复他:“生了?”
  “嗯。”他很快回复。
  “是男是女?”
  “女。”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出三个字:“恭喜你。”
  多讽刺,婚外情的小三恭喜他和元配原配生了孩子。
  可是,我却连一句我想看照片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真的很喜欢妳你。”
  他响应我的这句,我知道的,他是想让我开心一些。
  我们彼此都努力不去戳破,就选择暂时让美好的甜美假象维持着,即使其实我们都很痛苦。
  “我也很喜欢你啊,很累了吧,快去休息吧,我刚拍摄完广告,现在也要回家了。”
  “好,妳你到家再跟我说。”
  我看着阳光刺眼的天空,空气中带着黏腻的燥热,一个提醒忽然冲进我的脑中,对了,今天好像是农历七月七日。
  我忽然笑了起来,在情人节这一天吗?
  人家都说,孩子是会自己选择日期出生的,所以这个孩子,就是在提醒我们吗?
  我和她的爸爸,永远也别想度过七夕情人节这一天,因为是她的生日,是家庭同乐的一天。
  ***
  第一次看见蓝尚恩孩子的照片,是在文小宣的Facebook上。
  她抱着孩子,背景看起来是月子中心,她标记了房祈亚,那个孩子长得好像蓝尚恩。
  我好想哭,我的心好痛。
  可是我不能哭,也没有资格哭泣。
  这不是公平不公平,或是爱与不爱,而是蓝尚恩说过的,先来后到。我也曾当过张泽献的第一者,在被第三者介入之后,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也曾看着张泽献下跪道歉的黯然模样。
  我可以当个第一者,将感情摊在阳光之下,但我现在却成为了第三者,天命就是得不到专一的爱情,这痛苦我自己该承受。
  人说,当小三会有报应,破坏他人婚姻的人,恶有恶报。
  但我认为,在成为小三的那瞬间起,就已经得到报应了。
  从此陷入在痛苦之中,陷入在嫉妒却又不能张扬之中,像是水沟中的老鼠躲避太阳,苟且偷生。
  “我今天没有办法跟你说话。”
  “妳你怎么了?”
  “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受。”我在屏幕上打上这些字。
  他停顿很久没有响应,我知道他也无法响应什么。
  “所以让我静一静吧。”
  “好。”他简短的响应,有太多无法诉说的无奈。
  我将LINE注销,把音乐放到最大,拿出红酒与杯子,一个人像疯子一样在屋内随着音乐摆动身躯,累了后我便去泡澡放松,还加了精油,喝了酒以后又泡澡,让我的心跳飞快。
  我茫然看着浴室氤氲的蒸汽,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猛从浴缸内惊醒,自己居然睡着了。
  皮肤都泡得有些烂烂地,我叹口气,缓缓从浴缸爬出去,庆幸没有淹死在自家浴缸之中。
  惯性地点了下手机屏幕,我总是等待着蓝尚恩的讯息,而看见他的讯息提示,我内心就会有股莫名的安心。
  “妳你还好吗?”他的讯息发送自三十分钟前。
  我看了下现在的时间,凌晨十二点半,我将身体擦干,换上衣服,吹好头发,涂完乳液,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才滑开屏幕,响应了他:“不好。”
  反正,他不会响应的,他在月子中心陪伴房祈亚,陪伴他的孩子和老婆,谁有空搭理小三的情绪?
  他们早就一家三口甜蜜入睡了,我要认清自己的身分身份,自己的位置。
  不吵不闹,只能偶而偶尔耍小任性,要适可而止。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蓝尚恩却已读,下一秒我的手机响起。
  他彷佛仿佛知道了我的痛苦,大胆的地在月子中心等房祈亚睡着之后打电话给我。
  我其实很高兴的,笑得嘴都阖不起来了。
  “你想我吗?”我问出这种像是学生时代才会问的问题。
  “我很想妳你啊,当然想妳你,想抱着妳你睡觉。”他压低的声音,伴随着后头传来的水龙头哗啦啦流水声。
  然而,这种像是偷偷借来的刺激,在挂掉电话之后,空虚的情绪便会不断在心里沸腾着。
  想抱着我睡,可实际上,你抱着的是另一个人啊。
  你关心我、担心我,但这些都只能表现在讯息中,实质上,你无法为我做什么。
  你给我的爱,好虚幻,好折磨。
  “我可以去看孩子吗?”隔天,我传了讯息给蓝尚恩。
  “妳你要来?妳你确定?”
  “房祈亚是我以前同事,你是我大学同学,于情于理,我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当然应该去的。”这是很理性的事情。
  “也是。”于是蓝尚恩传来月子中心的地址:“妳你不要带礼物。”
  “嗯。”
  可是正常来说,需要包个红包。
  我不禁哑然失笑,当蓝尚恩看见我给他女儿的红包,会有什么反应,他能收得心安理得吗?
  可是这却是我该做的,这是一个礼数,不管我的身分身份,这就是个习俗。
  所以我来到月子中心,在电梯内不断深吸气,在心中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让房祈亚产生一丝怀疑,绝对不可以表情崩坏。
  现在是见客户,要拿出最专业的笑容,我的任务是称赞孩子,然后把红包交给他们,说声恭喜。
  在他们房间的外头,我按下电铃,里头的人走动的脚步声令我心跳加速,打开门的瞬间,是我昨天还亲吻过的那个男人。
  “好久不见了耶,蓝尚恩。”我笑着,说谎。
  “嗯。”他扯了一记微笑,侧过身让我进去。
  我看见素颜的房祈亚坐在床边,身上穿的是月子中心提供的衣服,而她的床边有张婴儿床,新手妈妈正逗弄着床里的小女婴。
  “莫云谙,谢谢妳你来看我。”房祈亚看起来有些虚弱,但依旧很漂亮。
  可是我还是惊讶地发现了她的改变,那个曾经和文小宣一搭一唱的美丽女孩,抱怨着网络上的客诉都是白痴,总化着浓妆,随时都在补妆的那个女孩,曾经不断玩手机、看时尚杂志、手上有着指甲彩绘的房祈亚,已经不见了。
  现在我眼前的她,是一个“母亲”,从一个女人,变成了母亲。
  我举步艰难地走到婴儿床的旁边,将包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旁的沙发上有蓝尚恩的居家用品,桌面则摆着房祈亚的月子餐。
  蓝尚恩拿了酒精给我,要我喷手心。
  这样一个很细微的举动,就让我知道他很疼惜他的女儿。
  “人家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而且是农历七月七日出生的对吧,看来这个女儿将来会和妳你抢蓝尚恩喔。”我这么说,每一句话都是心痛。
  多么可笑,我正被自己的话所伤。
  房祈亚听了,泛起幸福的微笑:“那我可真期待,最爱的人抢我最爱的人,这好为难呢。”
  一瞬间难过涌现,在亲眼所见后,才发现杀伤力远高于想象太多太多。
  但可怕的是,我竟然没有罪恶感!就算看着房祈亚抱着她跟我心爱男人的孩子,我也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妳你要抱抱孩子吗?”当房祈亚将女婴抱起来的时候,这么问我。
  我哪有办法抱着你们的孩子,而倘若有一天,我跟妳你老公的事情不幸被妳你知道了,妳你回想起孩子曾经让我抱过,还不愤恨到死?
  “不了,小孩这么小,我会怕。”所以我拒绝:“你们取好名字了吗?”
  “取了。”回应我的是蓝尚恩,不过他却没说出小孩的名字。
  糟糕,我觉得快待不下去了,赶紧从包包中拿出红包交给蓝尚恩。
  “对了,恭喜你们,实在不可思议。”
  奇怪的是,罪恶感这种东西是很玄的,它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候。
  例如当我看着共同朋友的祝福、看着文小宣的祝福、看着蓝尚恩以前的同学们探望蓝尚恩和房祈亚的打卡记录。
  我的罪恶感,便会浮现。
  而就在现在这瞬间,我的罪恶感又再次浮现了。
  蓝尚恩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愧咎愧疚,他收不下我的红包。
  “不用啦,干么什么这样客气?”
  他的声音紧绷又干涩,我的眼神轻轻晃动了一下。蓝尚恩,你要继续演戏啊,不然会被识破你心中的动摇。
  “那祈亚,就给妳你啰!”于是我转向房祈亚,顺手将红包塞给她,还摸了摸女婴的额头:“超可爱的啊!”
  任务完成了,我给了红包,称赞了孩子,演足了一场戏。
  “因为是祈亚生的啊。”蓝尚恩这时才终于想起他的角色了吗?
  现实就是该这样伤害我。
  那罪恶感,仅只短短的瞬间,也许连十秒钟都不到,却压得我喘不过气。
  但只要熬过了这十秒,我便又开始期待与蓝尚恩的相会。
  就算在与我缠绵之后,他会在同一个房间内一边抚摸我光滑的背,一面打电话给房祈亚,询问她是否一切安好,我也不会有罪恶感,甚至会故意亲吻他的身体,让他忍着不出声。
  畸形的幸福,只会变成畸形的爱情。
  我,在不知不觉之间,也成为了这样的女人。
  为了自己的爱情,不惜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然后藉由借由爱他的欲望抹煞抹杀罪恶感,抹煞抹杀一切道德伦理,只为了爱他。
  让他爱我。
  ***
  “我喜欢抱着妳你,妳你的身体很柔软,妳你的体温很高。”蓝尚恩趴在我的身上,一边抚摸我,一边亲吻我。
  “你的体温真的偏低呢,一般男生不是体温都会比较高吗?”我摸着他的脸,与他四目相望。
  “我也不知道。”他笑着亲吻我,浅啄逐渐变成深吻,我的情欲再一次被他挑起。
  我喜欢和他做爱,那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而也只有和他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才能什么都不去思考,让我暂时得到解脱。
  最近经常想到张泽献和林子隽,我不免会去比较自己是否真的比较喜欢蓝尚恩,我不想用爱这个字眼,它太沉重又令人心痛,也讽刺。
  然而每当我想起他们,就更能察觉到蓝尚恩与他们的不同之处。
  他会抚摸我的脸颊,双眼凝视着我的眼睛,彷佛仿佛看见灵魂深处一样。
  如果说爱是种看不见的存在物质,那在此刻我感受到了。
  感情啊、灵魂啊、内心啊,这些虚无的东西、这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却重要到让人费尽一生追寻,越是想确认它在这里,就越感觉不到它存在,可是它的确就在这里。
  在蓝尚恩拥抱我的当下,在他亲吻我的瞬间,我很确定它就在我的心里。
  但矛盾的是,当年那些和我交往的男人们,我从没有感受到被爱。
  而今这个下半生都在另一个女人那边的蓝尚恩,却让我感受到被爱了。
  爱,究竟是什么?
  这份爱是真实的?还是我想象的?
  他若真的爱我,又怎么会让我躲在阴暗之处。
  他若不爱我,又怎么会让我感受到满腔的爱意。
  我的爱情,徘徊在痛苦却又满溢的矛盾之中。
  每当夜深人静,徘徊在我内心的都是孤寂。
  我明明这么真实的存在,我和他的所有过去也都是真的,我们发生过的事情也是真的,可是在他的人生清单中,我依然只是假的。
  他们拥有的一切生活,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真实的人生。
  我们每次的会面,都是建立在房祈亚对他的信任之下,然而,我们却狠狠地蹧蹋糟蹋了那些信任,那些得来不易的信任。
  可是,房祈亚拥有了绝大部分的蓝尚恩,拥有了他的现在、未来,甚至是好久以后的蓝尚恩,分一点点、小小的时间给我,不行吗?
  我不会要求更多,只求能给我一点点,不用多于她所拥有的,只要比现在再多一点。
  我,好痛苦。
  “你们是不是养了一只狗啊?”我躺在蓝尚恩的怀中,提起在Facebook看见的动态。
  “嗯。”他一边轻抚我的头发,一边回应。
  “想让狗和孩子一起成长吗?”
  “嗯。”他抚摸我的脸颊。
  “只打算养一只?祈亚也喜欢狗吗?”
  “还会养第二只。”蓝尚恩简短回应。
  “这样两只狗会不会争宠啊?”
  “所以在抱新狗之前,要先抱抱老狗,让老狗知道我们最爱的还是牠它。”
  “不过有些妈妈并不喜欢新生儿和狗在一起,祈亚可以接受吗?”
  蓝尚恩吐了一口气:“我觉得,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最好不要提到另一个人的事情,这样对妳你会比较好。”
  “为什么?”我抬头看着他:“你怕我难过?”
  他没有回应,当作是默认。
  “你要让我习惯难过。”
  “我不想让妳你难过。”
  “可是最后,我总归是会难过的啊。”就跟之前讨论过的一样,就算你没想过,我还是为了你心神不宁,最后还是会伤害我,还是会让我难过。
  “所以你要让我习惯难过。”
  他看起来有些心疼,抚摸了我的脸颊,亲吻我的额头:“难过不会习惯。”
  而我回吻他,指尖从他的耳朵移至脖子,在他的锁骨打转,于是他再一次压上我的身体,热烈地进入我的体内。
  难过不会习惯,但是会麻痹。
  一个伤口只要戳到烂了,就不会再痛了。
  你说为了不让老狗感到难过,所以会先抱牠它,才会拍拍新狗。
  可是这样新狗很可怜。
  牠它刚到一个新的环境,投入百分之百的情感,却不能够得到一样的爱。
  但就是所谓的,先来后到。
  ***
  “林子隽离职了,妳你知道吗?”我才一到公司,田歆雯便凑过来和我说这个大八卦。
  “离职,为什么?”
  “嗯,原因众说纷纭,有一说是有其他公司高薪挖角。”
  “另一说则是他有了婚外情。”王宇城也靠过来碎嘴。
  “婚外情?他结婚了吗?”
  “不是他结婚,是他和结婚的人妻好上了。”田歆雯补充。
  “我们公司会管这种私事喔?”我有些讶异。
  “虽然是私事,但也算丑闻啊。”王宇城耸耸肩,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不过我倒觉得无所谓。”田歆雯也耸耸肩:“我对于道德啦、伦理啦那些没有很在意,我小时候道德与伦理都考不及格勒!”她讲完还哈哈大笑。
  “妳你现在写的企划案也不及格。”王宇城翻开她的企划案,然后边说边摇头。
  “那是我不给你追,所以你故意找我碴好吗?”田歆雯反驳。
  “谁、谁追妳你!”王宇城大喊,红着脸看起来很不服气。
  我瞪大眼睛,低声问她:“真的吗?”
  “真的啊!”田歆雯耸肩。
  中午的时候,我和田歆雯一起去吃饭,顺便延续这个八卦话题。
  “妳你对于他和别人发展婚外情,没有什么想法吗?”田歆雯问我。
  我想,大概就是那位“前女友”了吧。
  但我还是摇头,这种私事,不需要告诉别人:“我们都分手那么久了,也没有什么想法,倒是妳你,刚才说什么道德伦理的,是怎样?”
  “喔,就是劈腿啦、外遇啦,只要不是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是不会去评判的,因为有时候发生问题两方都有责任,可是先外遇的人却总会被当箭靶。”
  “我也和妳你一样的想法!”我没有料到,居然会遇见相同想法的人。
  “是吧,像是最近很多艺人被爆出丑闻,可是我觉得,管他们的私生活干什么,写书的书写得好最重要、唱歌的歌唱得好最重要、演戏的戏演得好最重要,我又不是和他们谈恋爱,我评断他们做什么啊!”田歆雯吸了两口面,又继续说:“所以啊,我才不管林子隽跟人家婚外情,我只知道他以前带我们这组带得很好,之后在业务部也做得有声有色,如果上头真的是因为婚外情的关系开除他,我只能说实在太不知变通了。”
  “毕竟公司虽然要顾形象,可是又不是跟他谈恋爱,而要以公司利益为重才是,这样吗?”我笑着说,田歆雯用力点头。
  “对啊!云谙,没想到妳你是这么开明的女生呢!”田歆雯哈哈大笑。
  “那,妳你又为什么不让王宇城追妳你?”我跳了话题,回到他们身上。
  “因为他啊,不是我的菜啦!”她摆着手,草草结束这个话题。
  ***
  我其实之前一直就有想过,等蓝尚恩的孩子出生之后,我们见面的时间势必会减少,而很多时候,我会被摆在后头。
  然而却没有我想象中的少,我们一个礼拜大概会见三次面,大多的时间都是在我承租的套房中度过,偶尔会去吃饭,但最后总免不了上床。
  我也曾想过,如果不上床的话,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好像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我们要随时注意周遭的目光,以防遇见房祈亚或是蓝尚恩的朋友。所以除了房间,我们几乎无处可去。
  这真的是恋爱吗?
  以前我们可以在外面吃饭,可以不用肢体接触而天南地北的地聊天,可以抱怨我的工作也可以抱怨社会,但是现在除了上床,我们的话题多了很多局限。
  我不再抱怨工作,也不再拿任何无聊小事情都和他聊,更不会与他说着我的感情观、说着我的婚姻观,更不可能和他提未来。
  连进出饭店我们都要一前一后,连走在路上都要注意周遭有没有认识的人。
  见不到阳光,会发霉的。
  我们的爱情,真的健康吗?
  “我也好想去啊……”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看着旅馆电视播放的景点介绍。
  那是一个充满阳光的岛屿,所有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温暖。
  “去哪里?”蓝尚恩摸着我的头发。
  “旅行啊。”
  “妳你可以找朋友和妳你一起去。”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是啊……”
  我们两个陷入沉默,是啊,我说这些干什么呢?
  我的确很想和他一起旅行,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就算说出口,也只会得到伤害。
  他见我不说话,侧过身看着我,忽然将我压在身下。
  “干什么?”我笑着看他。
  “我以为妳你哭了。”
  “我说过了,不会哭的。”我明白自己的立场,将自己的唇凑上他的。
  不吵不闹,当个最称职的小三。
  “话说回来,如果我和朋友去旅行,要带纪念品给你,是不是不能留下实体的东西?”像是钱包、明信片、吊饰、装饰品等诸如此类会留下形体的。
  “嗯。”他轻轻点头,亲吻我的脸颊。
  这问题是白问的,我知道。
  若我想要和他在一起,就不能显现自己的嫉妒,不能表现我的愿望。
  从前不屑和男友在公众场合晒恩爱的我,不喜欢有事没事和男友拍照的我,现在才知道这些事情是多么奢侈的愿望。
  名为嫉妒的星星之火,会将我们的爱情燃烧殆尽。
  第九章
  在韦涵喜宴前一个礼拜,我一连好几个半夜都在赶拍广告,导致免疫力变弱,居然生了场大病,但我依然坚持戴着口罩每天去工作,在发烧的情况下完成了拍摄进度。
  当天回到家,我感觉自己像是快死了,躺在床上头昏眼花的,以前这种时候,我从来没想过要找男朋友陪伴。
  可是这一次,我却不断想起蓝尚恩,如果他可以在我身边,如果他可以陪我,那该有多好?
  一想到这些,我感到鼻头一酸,赶紧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哭。
  小三没有哭的资格,不是今天,今天还不能哭。
  自行吃了感冒药后以为隔天就会好,没想到却反而引发了胃痛,正巧工作也告一段落,我索性请一天假,决定到大医院去挂急诊,拿个特效药什么的。
  我拿着手机犹豫半天,心想现在是上班时间,应该没有关系吧。
  所以我找出蓝尚恩的名字,按下拨出。
  电话响了许久,他压低声音接起:“怎么打给我了?”
  “你不方便接电话吗?”我闷闷地问。
  “我在医院。”
  “医院?你怎么了吗?”
  “昨天小孩发烧住院了……”
  这一刻,比我当时在月子中心看见孩子还更有真实感。
  他有孩子啊,蓝尚恩是有女儿的。
  不论现在他和我是怎样的关系,未来他的妻小永远都排在我面前。
  “没事吧?”于是我问,也只能这么问。
  “现在退烧了,在睡觉,等一下就能带她回家。”他停顿一下:“妳你呢?打给我有什么事情?”
  “嗯,没什么啦,只是问你要不要一起吃午餐,不过你还是照顾小孩吧。”
  “真的没事吗?妳你声音怪怪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还能发现我的不对劲,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开心?
  “真的没有啦,只是有点小感冒,你连这小地方都能发现。”我心口纠结着、痛着。
  “当然啊,怕妳你觉得我不够关心妳你。”他还开了玩笑,之后才挂掉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和他聊天的窗口。
  他关心我,又能关心到什么程度?
  如果他知道我现在很需要他,能放下孩子赶过来照顾我吗?
  绝对不可能的啊。
  而如果他真的能放下孩子来找我,那我就会比较开心吗?
  也不会。
  一个好爸爸,不等于一个好老公。
  我忽然觉得,胃没有那么痛了,与心碎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
  韦涵结婚那天,身为伴娘兼好友的我比她的新秘还要早到,我一面张罗着韦涵的礼服,一面帮她做脸部消水肿的按摩。
  “我好幸福啊,嫁给最爱的男人,还有好友帮我按摩。”她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对了,今天喜宴睁大眼睛,看看有没有妳你喜欢的,我可以帮妳你引荐。”
  “引荐妳你个头啦,今天主角是妳你耶!”我顺势拍了两下她的脸颊。
  “伴娘也可以是主角之一呀!”韦涵从镜子里面看着我。
  “好了啦,别担心我,想想妳你自己就好了!”我凑在她脸颊边,对镜中的她露出微笑。
  “云谙,是我的错觉吗?”她的手摸上我的脸:“妳你好像变得很憔悴。”
  我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大概最近比较忙,加上素颜的关系吧。”
  “是吗?”韦涵转过头:“可是我觉得妳你好像有一点不快乐耶……”
  “不快乐?我有吗?”
  “我很早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韦涵站起来,但因为礼服过于厚重,所以没有办法移动太快,恰巧这时新秘从门外进来。
  “抱歉,我晚了一些!”
  太好了,我赶紧要韦涵快坐好,并告诉新秘不用负责我的妆,我自己化就可以了。
  “真的吗?”韦涵狐疑。
  “嗯,当然啰,主角是妳你啊,妳你漂亮最重要。”我拿起自己的伴娘服逃去另一间房。
  躲进暂时独处的房间后,我吐了口气,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真的变憔悴了吗?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脱下私人衣服,换上白色的伴娘礼服,然后走到镜子前,拿出自己随身的化妆包,将脸上的底打好,简单弄好妆后才再回到韦涵的新娘房。
  韦涵看见我的妆很不满意,坚持新秘先帮我完妆再去弄她的,我当然推托了,但韦涵说我这是在浪费时间,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坐下来让新秘帮我补妆。
  韦涵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对我说话,都是一些无聊的琐事,但最后她却忽然说了句:“所以妳你是和谁谈恋爱?”
  “我没有谈恋爱啊。”
  “我知道妳你有,莫云谙,我和妳你认识多久了。”韦涵继续玩着手机。
  我尴尬地看着眼前的新秘,她对我浅浅一笑,表示把她当作空气没关系,新秘有耳无嘴。
  “那不算男朋友。”
  “为什么?对方没有表白?”韦涵停顿一下滑着手机的手指,好奇追问:“还是他不是单身?”
  大喜之日,不用说这些。
  “都不是,反正有点复杂,下次有机会再跟妳你说。”新秘补妆也正巧完毕,我起身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佩服新秘的功力。
  “妳你下次就不会说了。”韦涵嘟囔。
  “反正妳你只要记得,我还是那个女人当自强的莫云谙就是了。”我说给她听,也同时说给自己听。
  当宾客入座,我们站在喜宴厅的大门后准备,我回头看了眼站在最后面、美丽动人的韦涵,她正带着笑容在和梁淯程说话,一旁的梁淯程简直像是傻瓜一样,看着他的新娘不停傻笑。
  “新人进场!”司仪的声音从里头传出,工作人员打开两边的门,美丽的泡泡洒满会场,由伴娘与伴郎先进场,不认识的伴郎勾起我的手,对我浅浅一笑,他似乎是梁淯程的死党,我也回他浅浅一笑,然后迈向红毯。
  当我站在镁光灯的焦点下,身穿伴娘礼服时,身边勾着我的人却是一个我不认识的。
  这一条红毯之路,我走得忐忑,走得不踏实,抵达定位之后,我和伴郎分别站至左右两侧,迎接新郎和新娘。
  眼前的韦涵和梁淯程,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周遭是宾客们的祝福与掌声。
  而我真正的爱情,却永远都没有办法摊在阳光底下。
  我永远永远,得不到光明正大的祝福。
  在这个瞬间,我痛彻心扉,也无地自容。
  有东西在我的喉间直往下压,然而胸口的那一股闷气却往上冲,两股同样强烈的气息卡在心口,动弹不得。
  二十八岁,快要二十九了,我的朋友们一个个步入礼堂。
  而我呢?
  我还在当别人的小三,谈一段不可能有结果的恋爱。
  我计划中的人生并不是这样,我要的也不是这样。
  我只是希望可以谈一场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的恋爱,我只是希望当爱情逐渐成为亲情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熬过那不冷不热的死寂,可以一起克服所有问题,牵着彼此的手一同回家,最后陪伴对方到终老。
  然而如今,我却在一个无名的小店之中,找不到回家的路。
  ***
  “你今天有空吗?”我传了讯息。
  “今天晚上祈亚的同事要来,所以我必须回家。”蓝尚恩这样回我。
  “那明天可以吗?”
  “明天我高中同学要来家里看小孩,后天呢?”
  不行,后天我的决心可能就没了。
  “那今天中午。”我说。
  “怎么了吗?”
  “没事不能找你吗?”
  “当然不是。”蓝尚恩停了一分钟:“那我中午过去。”
  我贴了个OK贴图,往椅背一摊,深深吐一口气。
  中午的时候,蓝尚恩在简餐店等我,我扬起一记微笑,他已经帮我点好餐点,不需要问我,他也知道我会想点什么。
  “我有看见妳你放在脸书上的伴娘照片,很漂亮,怎么不传给我呢?”他问我。
  传给你又能如何?
  你也只是当下看看罢了,你能存起来吗?
  你会留恋地再三回味吗?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合照,一切都只在记忆之中,然而记忆也是会褪色的。
  “传给你,我担心你会乱想。”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乱想什么?”
  “我穿着白纱,怕你会以为我在暗示你什么。”
  “我不会乱想。”
  “蓝尚恩,我只有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可能去看其他人,我的心很拥挤,只容纳得了一个人,所以我不明白,你怎么有办法在心里面塞两个人。”我低声说着,握着筷子的手掐得好紧。
  蓝尚恩脸色一凛:“比较是没有意义的。”
  “我知道没有意义,所以我从来不会问你比较爱谁这种蠢问题,我也不想知道答案。”我放下筷子。
  不是今天,不是今天,今天还不能哭。
  “我们分手吧,蓝尚恩。”就连这句话听起来都很奇怪,严格说起来,我们真的有在交往吗?
  蓝尚恩沉默很久,盯着我看,没有回答。
  “我们分手吧,我已经没有办法……”桌上的食物我一点也吃不下,拿起包包就要起身,但是蓝尚恩却喊住我。
  “之前妳你说过想要一起旅行对吧?”
  “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了。”我扯出笑容,希望在最后留给他的是微笑。
  “如果是下礼拜的六日呢?两天一夜。”
  我瞪大眼睛,自从“交往”以来,我们从来不曾在周休日出去,因为周末是属于家人的日子,况且还要过夜,这是怎么回事?
  “蓝尚恩,你不用这样……”
  “下礼拜六日妳你把时间空出来,行程我来排,早上八点我会去妳你家接妳你。”他站起来,压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把东西吃完吧。”
  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为什么此刻才在说旅行的事情。
  看着他的脸,虽然我们很了解彼此,各方面也都很契合,可是有时候,我真的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于是,在下个礼拜六日来临以前,我们依旧维持这样的“亲密关系”,而奇怪的是,他待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会到十二点,我催促着他该回家了,他才慢吞吞地穿上衣服,却又不舍地回头亲吻我,折腾了一下后才离开。
  这……算是一种延长的分手炮吗?
  因为之后就要说再见了,所以在最后想留下美好的回忆吗?
  我又开始心软了,觉得这段关系持续下去也没关系。
  礼拜六的时候,我在家中锁好门窗,准备去睡之时,不免想到下个礼拜的这个时间,我们就在一起了,这让我嘴角浮现笑容。
  喀喀——
  我停顿了脚步,狐疑转过头看着大门,那传来奇怪的声音。
  喀喀——
  再一次的,外头的铁门传来声响,像是有人在敲着铁门……不对,应该是有人用钥匙开着我家的铁门。
  我心脏狂跳,抬头看了时间,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不可能会有人来开我的门,更别说没有人有我的备份钥匙,门外那是谁?
  战战兢兢,轻步来到猫眼前,我看见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左摇右晃,一直企图开我的房门。
  顿时我脸色惨白,对方看起来像喝醉,但我不敢贸然开门,要是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办?
  我赶紧拿起手机想要求救,内心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蓝尚恩,可是我一愣,礼拜六的夜晚,我不能打给他,就算打给他了,他又能来吗?
  所以我传了LINE的讯息给他,不过想也知道不会马上已读,而门外的声音又不间断,对方似乎还没搞清楚他开错门,以为自己打不开,气得捶了铁门,发出巨响。
  我吓得全身忍不住颤抖,蓝尚恩依旧未读,忽然间我觉得好寂寞。
  我明明有男朋友,却要对外说我单身。
  我的内心明明有人可以依靠,却不能随时随地联络。
  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在我脆弱的时候,他都不在,他也不能在。
  我明明该是很坚强,却在此刻那么孤寂。
  我看着毫无温度的手机,另一头的蓝尚恩,此刻却拥着温暖的妻小,而我在这瑟瑟发抖,只能逼迫自己坚强,自己解决。
  最后我报警,请警察将那喝醉的男人带走,透过猫眼,我看着男人离去后,警察按了电铃,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缝,感谢他们。
  关上门后,我倚靠着门边滑落,抓着自己的胸口,而手机震动,蓝尚恩传来讯息:“刚刚不方便用手机,妳你怎么了吗?”
  我好想哭,好想放声大叫,最后还是只能说句:“没有,只是要跟你说,晚安。”
  咬着下唇,不能哭泣,不是今天,今天还不能哭。
  但我要记得,若我不想再次尝到这般无助、这般求助无门,那我就该下定决心。
  周六早上,蓝尚恩准时出现在我家楼下,我带着奇怪的心情赴约,他帮我把行李放到后车厢,接着竟肆无忌惮地凑上前亲吻我的脸。
  “你干什么?”我惊慌地看了看周遭:“你不怕被看到?”
  “这么早,不会有人。”
  “你好奇怪啊,为什么这阵子这么奇怪?不要我们努力了这么久,在最后却曝光。”在车上时,我跟他这么说。
  而蓝尚恩没有回应,车子一路驶上国道。
  难道他觉得被发现了也没关系吗?
  可是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给自己美梦,不会成真的。
  我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分手?
  车子驶上国道时,我开口询问:“我们要去哪里?”
  “花莲。”他露出微笑:“我以前在花莲当兵,常常去七星潭,那时候一直在想,以后要带女朋友去那里看看。”
  “你可以带祈亚去。”
  “她不是我女朋友。”蓝尚恩巧妙地避过这问题。
  算了,最后的最后,我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呢?
  还去提起这些干什么,就当作是一场不用顾虑的道别旅行吧。
  花莲的空气清新无比,天空也湛蓝得像是假的,我们站在七星潭边,风吹得我头发飞扬,蓝尚恩搭着我的肩,跟我说着他当兵的过往。
  “所以我是你第一个带来这边的女生吗?”我故意这样问他,而他亲吻我的脸颊。
  “是啊。”
  阳光明媚,周遭还有其他游客,而我们就像一般的情侣一样,在这边看着海浪。
  这就是我一直盼望的恋爱,光明正大的,在太阳底下。
  我们牵着手在海边漫步,途中我拿出手机想拍下美丽的海浪与蓝天,蓝尚恩接过我的手机:“我帮妳你拍吧。”
  “好啊。”我将手机交给他,走到前方张开双手。
  “一、二、三。”他笑着帮我拍了好几张,还故意在我走近的时候连拍,我气得捶了他一下。
  “不好意思,可以帮我们拍一张吗?”一旁的情侣过来和我们搭话,蓝尚恩答应了,接过对方的手机帮他们拍了合照。
  “谢谢你们,需要帮你们也拍一张吗?”情侣如此问我们,我立刻摇头。
  “没关系。”对我们来说,合照是危险的。
  然而蓝尚恩却拿出他的手机,交给对方并回了句:“那就拜托了。”
  我瞪大眼睛,抓了蓝尚恩的衣角。
  “你在想什么啊?”我轻声说着。
  “人家都说要帮我们照了,不照说不过去吧。”他笑着,揽上我的肩,在蓝天大海的背景之下,拍了我们第一张合照。
  “我把照片传给妳你吧。”
  传了以后,他就会删掉吧。
  “嗯,好啊。”
  下意识的,他的每一个行为动作,我都会解读那背后的意思,以及之后的处理方式,这令我痛苦。
  在七星潭我们拍了很多合照,这幸福感很不真实,我从没想过,如此奢侈的愿望有一天竟也能成真。
  而后他带我去吃了有名的炸弹葱油饼,我们还去了日治时代所建的寺庙,有着浓厚的日本味道,最后我们开了很长一段路,来到六十六石山。
  “妳你说过不喜欢男人送花,那我带妳你来看一整片金针花,妳你会生气吗?”他两手摊开,而我惊艳着整座山头满满都是橘黄色的花海。
  “天啊,蓝尚恩。”我笑得开心。
  这种感觉真的好幸福,他牵着我的手走过每座凉亭,我们就走在烈日太阳底下,我看着他,他看着这样幸福微笑着的我。
  途中他的手机响过好几次,震动得让我都无法忽视。可是那心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像在低喊:只要这两天就好,不要破坏我幸福的假象。
  蓝尚恩没有接起过电话,我们就像一般的情侣一样,在这拍照、拥抱,而他在最高的凉亭起雾的时候,亲吻了我。
  晚上我们的住处,是位在这座山里的一间民宿,当蓝尚恩去洗澡的时候,我静静地整理着行李,觉得一整天的梦境就要醒来。
  今晚入睡之后,明天就是现实了。
  “喂,要不要一起洗?”忽然蓝尚恩从浴室探出头。
  “不要啦,我会害羞。”
  “没关系吧。”他大剌剌地走出来,把我拉进到浴室,将我的衣服脱掉。
  当我们两人都泡在浴缸的时候,蓝尚恩的手伸到遮蔽浴室窗户的帘子链子,我赶紧问他要做什么。
  “放心,不会有人看见的。”他说,帘子一拉开,出现的是满天星斗。
  “我们总是在看星星呢。”我靠在他的胸膛。
  “嗯,我们跟星星很有缘。”他亲吻我的颈肩。
  “等一下要出去看吗?”我轻轻呻吟。
  “看星星不急,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将我的脸转向他,炙热的唇随即便覆盖上来,在热水之中抚摸我的身体,因为高温让我更加敏感,我们的肌肤热得红透。
  后来出来浴室之后,也没有再去看星星,而是又在床上滚了几回。
  “云谙……”当他在我身体里忘情冲刺的时候,我听见他呢喃出我的名字。
  而我却心痛无比,我不想忘记他的声音、他的怀抱、他的体温或他的重量,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想放手。
  激情过后,我们两个各自躺在床的一边,没有说话、没有依偎,我们各自想的东西是不是一样?
  他有没有曾经压在我身上的时候,脑中闪过房祈亚,或是他的女儿?
  他每次和我温存后,回到家里亲吻房祈亚,拥抱他女儿的时候,会不会想到我?
  他,有罪恶感吗?
  我从床上离开,走到沙发边拿起我的衣服,背对着他。
  “蓝尚恩,我们都知道,这样继续下去是不行的。”我穿上衣服,转过头看着他。
  蓝尚恩没有回话,他坐在床缘边,盯着我看。
  “我们走到最后,就只有两条路,分开,跟被发现。”我知道不会有他离婚选择我这条路,我自己明白的,也不可能去跟房祈亚摊牌。
  因为我不想伤害蓝尚恩,也不想伤害房祈亚。
  宁愿被伤害,也不要伤害人。
  虽然我的行为,已经伤害了房祈亚,可是只要不被发现,她依旧能拥有完整家庭的幸福,不是吗?
  他没有反驳,所以在他说过的可能之中,是没有抛弃一切选择我的这条。
  男人的心中,不管多爱外面那个,但小三和老婆的功能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强忍着心痛,扯出一抹难看的微笑:“不用在意我,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有家室,所以我可以……”
  “妳你不要自作主张!”蓝尚恩忽然对我大吼,我吓了好大一跳,整个人都抖了下,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大声吼叫。
  蓝尚恩见着我的反应也吓到,他懊恼地用力摇头,将脸埋在手掌之间。
  “我……还没有办法下决定,我没有办法决定。”他庞大的身躯,在此刻看起来如此渺小。
  我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手放在他的膝盖之上:“蓝尚恩……”
  他抬起头来,我惊讶地发现,泪水竟在他眼中打转,我内心震惊不已,他的表情难受万分。
  “我没有办法抛弃妻小,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他抱住我的腰,将脸埋在我的胸前:“可是,我也放不开妳你,我不想要分手,好不容易,这么多年了……才能和妳你走到一起。”
  “你在说什么啊?蓝尚恩。”我被他的举动吓到,抚摸着他的背。
  “我从大学时候,就一直很喜欢妳你,才会故意告诉妳你张泽献的事情。”蓝尚恩的泪水滴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想爱妳你。”
  我几乎无法呼吸,他第一次说了爱我,然而,我们却因为相爱而要分手。
  原来……他从大学时代就一直喜欢我了吗?
  那为什么他从不跟我表白?
  为什么要让我到了他结婚以后,才喜欢上他呢?
  为什么天不从人愿,为什么过去无法倒带重来?
  不要到了这个时候,才跟我说你爱我。
  不要在我下定决心了以后,才说这些话要留住我。
  能不能在我一股作气鼓起勇气的时候,推开我而不是抱紧我?
  “蓝尚恩,我也曾经很爱你、很爱很爱。”我亲吻他,烙下每一个吻。
  企图将这份最特别的爱,当作是过去式。
  他抛弃不了房祈亚和女儿,也放不开我。但这只会让他陷入更自责的痛苦挣扎里,当东窗事发的那天,那个幸福的房祈亚会如何崩溃我不敢想象。
  很舍不得,可是还是要学会舍得。
  我并不后悔和蓝尚恩的这一段恋情,就算到死,我也不后悔。
  是他让我感受到爱,是他让我知道一份爱可以如此幸福又痛苦、如此奋不顾身,也能如此畸形。
  也许爱情里需要的是宽容,而不是审判。
  我紧紧拥抱着蓝尚恩,告诉自己,就是今天了吧,就是今天了。
  于是我失声大哭,这些日子以来的泪水都在此刻宣泄殆尽。
  我爱你,我爱你。
  可是如果不能给我全部,我就不要,我不要残缺的你。
  你选不出来的话,我来选。
  我要的是可以选择的权力,而不是被选择。
  分手,是我能给你最后的一份爱。
  尾声
  其实一开始,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点。
  “我回来了。”尚恩在晚上十一点多回到家,他的脸有些泛红。
  “你喝酒了?”我挺着肚子想帮他脱掉外套,但他却拒绝。
  “妳你可以先睡,不用等我。”他一边随意将外套丢在沙发上,一边扯掉领带,走到冰箱拿了冰水出来。
  “反正我都很晚睡,我也想和你一起睡啊。”我打了一个哈欠,蓝尚恩瞇眯眼,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妳你怀孕,要早点睡,这样小孩才会健康。”他喝了一口水,走过来温柔地抚摸我的肚子:“这样妳你也才有体力。”
  我的内心,因为他这温柔而泛起甜蜜:“我知道了啦。”
  “那我去洗澡。”他笑了,将衣服全脱在脏衣篮之中,水龙头的水声哗啦落下。
  我将他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小心地将上头的皱褶拍掉,而想起他已经积了好几件白衬衫要洗,就顺便将脏衣篮的衬衫拿起来。
  但就在那个瞬间,我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
  我看着白衬衫,将鼻子凑近嗅了嗅,上头真的有甘甜的香味。
  我内心一揪,眼前一片黑暗,但很快便驱走了。
  “尚恩,”我发出声音,但他没听到,于是我打开浴室的门,他正用连蓬莲蓬头冲着头:“尚恩。”
  “哇!吓我一跳。”他用水冲去脸上的泡沫:“干嘛干什么?”
  “你今天去哪了?”
  “不是说了,见客户啊。”他挤着沐浴乳,指着湿地板说:“妳你不要进来喔,地板湿答答的,等一下滑倒。”
  “你的衬衫怎么有女人的香水味?”我问着这句彷佛仿佛怀疑他清白的话。
  “怎么可能!”尚恩一副我问了白痴问题,只差没有翻白眼。
  于是我退后,关起门,再将那衬衫靠近鼻子闻,那香味彷佛仿佛就瞬间不见了一样,剩下的都是我的多疑。
  但是往后,尚恩开始自己清洗衬衫,他会在洗澡的时候拿着冷洗精和洗脸盆进去,将衬衫泡在里头,再拿去阳台晾干。
  他说,不想让挺着肚子的我太辛苦,多少想分摊家务。
  可是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准确得可怕、却又可悲。
  ***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深爱一个人,还能和他共组家庭。
  这是我这辈子最幸运、最幸福的事情。
  那间大公司的酒会我原本不想去的,那天我有另一个约会,联谊认识的小开,有钱又长得不错,对方很喜欢我,原本想说就要可以跟对方玩玩。
  可是文小宣说那个客户很重要,一定要去,所以我决定要去多喝一点高级的酒,最好还可以钓到另一个帅哥或有钱人,那才够本。
  然后,我在酒会上遇见了莫云谙。以前曾和她共事过一年,但也仅止于此,和她并不合拍,最后她离职了以后也没有再联络。
  不过那一晚最大的收获——简直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居然也在莫云谙手上,这还真是不可思议。
  蓝尚恩出现了,我能说那几乎是一见钟情,在莫云谙介绍他的时候,我眼中谁也看不到了,只看见闪闪发亮的蓝尚恩。
  而后蓝尚恩跟我要了联络方式,我们互加脸书好友,那真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我们玩遍了台北所有景点,还去山上看过夜景,他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偷亲我,也曾和我半夜聊天聊了三、四个小时,结果隔天两人上班都没有精神。
  当他的脸因气温过低而变红时,我会搓着自己的手心,用温烫的体温覆盖在他的脸上,他会抓住我的手,对我说很温暖。
  我很爱他,这辈子不会再这么爱一个人了。
  所以当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真的非常惊喜,喜极而泣地拿着验孕棒冲出浴室,哭着紧紧抱住他。
  他稍稍愣了一下,接着回抱我,在我耳边说了句:“太好了。”
  “那我们……”
  “先公证吧。”因为拥抱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怀孕的关系,没有办法减肥,所以说好了婚纱等之后再拍,婚礼也等以后再举办。
  他买了只非常漂亮且昂贵的戒指给我,套在我的无名指上,每每看着那戒指,就会让我幸福满溢。
  我原本想在脸书公开这个令人开心的消息,但尚恩却阻止了我。
  “怀孕三个月内都不要说比较好吧。”
  “你这么迷信喔。”我笑他,我知道他是低调的人,可是获得了幸福,不就是会想高调公布自己的喜悦吗?
  但因为我很爱他,所以他说什么,我都可以接受,什么都能做。于是我一改自己高调的个性,加上怀孕后很多事情需要注意,曾经是我生活重心的脸书,居然也逐渐被我荒废。
  尚恩看了很多信息,注意哪些食物对孩子好、哪些不好,也买了孕妇专用的东西,包含了托腹带、孕妇专用内衣裤、弹性医疗袜,以及去除妊娠纹霜等等。
  我常一边擦着妊娠纹霜,一边指着肚皮上细细的纹路,问尚恩:“你会不会嫌弃我?”
  他每次听了,总会温柔抱着我,亲吻那些妊娠纹,然后说:“怎么会呢?这些可都是孩子存在的证据。”
  怀孕了以后我变得很爱哭,就算只是这点贴心的话,总是可以惹得我不断哭泣,尚恩就会笑着拍拍我的背,躺在他的怀中,我便心安。
  “我明天晚上要带客户去看房子。”
  “又要看房子?”六个月的肚子还不是很明显,我翻阅着婴儿目录,抬起头问:“最近怎么常常要晚上带客户看房子?”
  “什么人都有,反正有事情随时打给我。”他这么说。
  “好,别太晚回来喔。”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保佑那客户不难缠吧。”他笑着,靠过来亲吻我的脸颊。
  其实,真的就是那微小的一点,那不属于我的味道,也不属于他的味道。
  我只闻过那一次,后来再没有出现过。
  很久以前,尚恩也曾经因为跟客户的约定而取消和我的约会,况且他的工作本来就很难固定时间下班,我一个人煮好饭等他回来,最后却还是自己一个人吃的机会也很多。
  我每天都会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话,说着我多爱她爸爸,说着我和尚恩认识的过程,还说了一些我小时候的事情。
  有时候等着等着,我在沙发上睡着了,尚恩回家后看了会很不高兴,说让我不要等他,这样太累了。
  “可是我不觉得累呀。”我总是笑着这样说,觉得很幸福。
  到外面餐厅吃饭的时候,他会停在餐厅门口先让我下车,再去停车场停车,他舍不得我走那段路,但我却想陪他走那段路,所以我会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我想陪你嘛。”
  这时候,他就会露出拿我没办法的神情,停好车之后,我们会牵着手一起往餐厅走去。
  那些美好不是假的,那些相爱的曾经也仍历历在目。
  那为何现在,尚恩会外遇了呢?
  夜深人静时,我从床上起身,看着在一旁熟睡的他,蹑手蹑脚走到他的床那边,然后小心翼翼打开他的手机屏幕。
  密码。
  我猜测是自己的生日,错误。他的生日,错误。
  于是我关上手机屏幕,回到床上,盖上被子。
  抓紧着被单,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我知道他每次说着见客户,有时候其实是谎言,我也知道他偶尔会趁我睡着之后悄悄离开房间,去和别人通电话。
  我听过,在某次经过时我曾不小心听见,他窃窃私语混杂着笑声,可是我没有勇气推开门。
  好像推开门,就会看见自己编织的幸福……背后的真相。
  有一次,他忘了关手机屏幕,我立刻趁他不注意时想偷看他的LINE,可是,他的LINE有密码。
  我只好跳出来,却发现刚才原本没有未读讯息符号的LINE,现在有了一个讯息,接着变成两个。
  但是完全没有讯息跳在屏幕上头提示,于是我拿起自己的手机,传了一个贴图,他的屏幕上头出现我传来贴图的提示,我赶紧又打下:“我新买的贴图。”
  同样的讯息提示依然跳了出来,也出现我写的那段字。
  他,关掉了某人的讯息提示。
  我没有问,不能问,我们的小孩就快出生了,现在不是质问的时候。
  而且有可能,那只是广告讯息,我也会把广告讯息的提醒关掉,光凭这些并不能证明什么。尚恩就算再晚回家,终究也都还是会回家。
  ***
  “我想养狗。”我说。
  “狗?可是小孩快生了。”晚归的尚恩皱眉。
  “我从小就希望家里有只狗,现在有了自己的家,所以我想让狗和孩子一起长大。”我摸着自己的肚皮。
  “嗯,如果妳你想的话。”尚恩同意,只要我的要求,他大多都会答应。
  他很温柔,对我很温柔。
  于是我们领养了一只狗,是吉娃娃,牠它会趴在我的肚皮上睡觉,在每个尚恩晚归的夜晚,只有牠它和孩子陪着我。
  后来我说,等孩子出生之后,我想再领养另外一只。
  “会不会太多只,小孩和两只狗,我们会忙不过来吧?”尚恩摸着我的肚皮,另一只手则摸着吉娃娃的头。
  “我想要热闹一些。”我扯出微笑,尚恩没有响应。
  在孩子出生那天,尚恩在急忙中送我去医院的时候,我瞄见他正传着讯息,这么紧急的时刻,他还在传讯息给谁?
  但是我太痛了!痛到无暇去在意那些事情,尚恩将手机放到口袋中,握紧我的手,另一手替我擦拭额上的汗。
  “我在这边。”他说,让我流下眼泪。
  在这个当下,我的情绪变得很怪,是啊,他在这边,他还在这边就好。
  孩子出生后,看着尚恩抱着孩子的模样,我觉得一切就值得了,好像我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看心爱的男人抱着我们的孩子。
  我天真的地以为,尚恩的外遇(或者只是我的猜测)会随着孩子出生而结束,但是当我待在月子中心的时候,他又说起今晚要开会,我忍不住开口问:“怎么有这么多的会要开?”
  “以前不就这样了吗?”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回答:“还是我干脆换个朝九晚五的工作,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陪妳你和孩子?”
  听他这么说,好像我的怀疑都是假的,他总能说出让我安心的话。
  “孩子出生以后,开销更大了,还是现在这份工作比较好。”我这么说,他过来亲吻我的脸颊。
  “所以偶尔就是会这样开会。”他说。
  平常的上班日,他不会来月子中心陪我过夜,但下班后都还是会来一趟,星期五六日也会来过夜。
  某天夜里,他在月子中心过夜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噩梦,惊醒后忽然睁开眼睛,却发现他不在身旁,而浴室的灯亮着,传来轻细的说话声。
  我再一次蹑手蹑脚地靠向浴室,将耳朵轻轻贴在门板上。
  那门板是塑料做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而他开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声导致他的声音有些不清楚。
  “好想见妳你。”
  我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排山倒海的醋意、妒意、怒气全部涌上,我赶紧跑回床上,动作轻得不让他知道我曾起来过,连睡姿都赶紧摆得跟刚才一样。
  大约五分钟后,他离开浴室,走回床边将手机放在一旁,然后躺下来。
  几分钟后,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彷佛仿佛一切船过水无痕,而我痛彻心扉,强忍着想要大叫、哭喊的冲动,闭上眼睛,深吸气后再吐气。
  我猜测过好几个可能成为尚恩的外遇对象。
  包含第一个来月子中心看我的文小宣,她当年曾跟我说过尚恩不错,是她的菜。
  而当她抱着我们的孩子,一脸雀跃的表情,甚至要求尚恩帮她拍照好让她上传脸书恭喜我们的时候,我又觉得应该不会是她。
  还有一个尚恩公司的后辈,她总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以前我们交往的时候,她曾经半夜喝酒后打电话找尚恩聊天,那时我很生气,但尚恩却哄着我。
  不过当她带着另一个男生一起来月子中心看孩子的时候,我又觉得不是她,她对尚恩的态度,好像真的就是对前辈的崇拜。
  接着尚恩高中的学姊也来了,尚恩跟我说过,他以前和学姊交往过一段很短的时间,但当学姊的手自然摆在尚恩肩膀上时,我又觉得不是学姊,若真的是她,她不会如此大胆地在我面前表现这一幕。
  之后连莫云谙也来了,她一个人来到月子中心,我也怀疑过她,因为她和尚恩是大学同学,也许他们在学生时代曾有过什么暧昧,只是我不知道。
  “妳你要抱抱孩子吗?”所以我故意这么问。
  “不了!小孩这么小,我会怕。”莫云谙慌张地婉拒,问我们:“你们取好名字了吗?”
  “取了。”尚恩说。
  “对了,恭喜你们耶,实在不可思议。”她从包包拿出红包交给尚恩。
  “不用啦,干嘛吗这样客气?”尚恩摇头推绝,他也推绝推拒了其他人的红包,不过最后还是都被迫收下。
  “那祈亚,就给妳你啰!”莫云谙笑着将红包塞给我,顺手摸了摸我女儿的额头:“超可爱的啊!”
  “因为是祈亚生的啊。”尚恩在一旁说,笑得无比骄傲。
  所以也不是她,不是莫云谙。
  我猜疑过的女人,一个个在我生了孩子后的短暂会面中,又一个个都被我推翻。
  我找不出哪个才是尚恩的外遇对象,有可能那个人是他新认识的,那我就更不可能知道。
  我一直陷在尚恩外遇的情绪中,一直猜忌外面的女人,但那无利于我的婚姻、无利于我带孩子,只会将我推往死胡同。
  我想过找征信社调查,但是找了以后呢?
  真的确认了他外遇之后,我又想怎么样呢?
  去告第三者吗?但如果到时候尚恩站在对方那边怎么办?
  离婚?不,我不想离婚。
  我很爱他,就是因为爱才痛苦。
  如果他真的外遇了,真的让我找到证据了,那又如何?
  我不想离开他。
  所以我在心里,放过自己因为爱他而生出的各种猜疑。
  如果我要留住的是与尚恩的婚姻,我要守护的是与尚恩一同建立的这个家,那,我该怎么做,就很明显了。
  所以我决定,不去探究,不去猜疑。
  因为一旦真的找到了证据,而我也不打算离婚,那这样的背叛,却会让婚姻产生裂痕,这伤害很难被医治,一道墙上的裂缝再怎么补都仍有痕迹。
  我和尚恩,确实相爱过。
  而今,我看着女儿的笑容,看着依旧会说着“我回来了。”的尚恩。
  我由衷希望,他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如此一来,我也能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内。
  爱情的幸福是双方相爱,而婚姻的幸福是找到平衡点继续生活下去。
  婚姻不是爱情,而是生活,孩子则是我们的未来。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赶紧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用遮暇膏用遮瑕膏遮住自己的黑眼圈,别让他发现我一直在等他。
  消失几乎两天的他回来了,我刻意抱着孩子,两只狗跟着我的脚边来到门口,带着笑容欢迎他:“你回来了啊?”
  他的脸色很糟,我从来没看过他这样的表情,像是哭过,却又不像哭过。
  我好心疼,同时也好恨,他的难受不是因为我,他的心痛也不是因为我。
  可是我不打算追究他去哪了,也不想追究。
  男人在外头累了,就会回家。
  这是他今天还爱我的证明,今天还爱这个家的证明。
  只要他依然知道要回家,那这个家庭就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白发苍苍的那天,在他身边的,依然会是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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