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墙上铺满了中学生色彩斑斓而奇怪的涂鸦,混合着斑斑点点的污迹,而周遭的气息湿润而黏稠。
  男人着急地冲上来,但不及他靠近冷夕,他便浑身一紧,后颈处的汗毛不知道什么时候根根直立起来,迟来的危机感终于使他顿住脚步。
  美人儿,你怎、怎么了?
  只见冷夕转过身,一直笑着的神情忽然就是一冷,周身气压瞬间变了。
  美人向来是有冲击性的,冷夕即使是脸上挂着笑站在那里,还是能够感觉出那阵颜值逼人的气场。如今他生气了,脸色阴沉下来,虽然仍美得惊人,可透露出来的气息却如一道利刃一般锋利。
  仿佛轻轻一瞥就能刮下来一层肉。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夜幕低垂,旁边的高墙将路灯投下来的暖光干脆利落地分成两块,他半边脸隐在阴影中,像一个浴血而来的血修罗。
  我不喜欢动手,而且我的裙子不可以弄脏。冷夕啧了一声,声音里的厌恶与疲倦根本无从遮掩,所以,我们速战速决,好不好?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每说一个字都往前逼近一步,直到仅一拳之隔,冷夕的周身忽然散发出一阵强烈的、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时隔多年后又一次释放信息素的感觉过于陌生,以至于他第一时间甚至没掌握好量,眼前的人还未来得及提防便腿脚一软、咚地一声跪地上了。
  跪下的瞬间,酒也醒了,人也懵了。
  从肉/体到灵魂,每一寸神经仿佛都在哆嗦着,连震惊地说一句美女你怎么是Alpha?的时间都没有。
  冷夕伸手勒住他的脖子,拎小鸡仔儿似的将人拎起来掼到墙上。
  哥哥,看看清楚,再好好感受感受。冷夕说,你说我是什么?Omega吗?
  刚才还硬气的叫着美人儿的男人被冷夕暴虐般卷席而来的信息素钉在墙上,喝下去的酒全部化成汗,顺着脸颊哗哗地往下流,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一会儿就吓尿了裤子。
  这一方天地里,仿佛周遭的寒冷都被压制住,男人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他颤抖着,哆嗦着,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音一般哀求着。
  骨子里传递而来的恐惧使他根本站不住,他毫不怀疑要不是冷夕还薅着他,他早就又一次滑到地上去了。
  面对比自己更强的Alpha时的那一阵颤栗从灵魂深处炸开,他欲哭无泪,想跪下叫爸爸,求饶之余甚至还生出一丝丝埋怨。
  他哆哆嗦嗦地想,他妈的,长成这样还穿成这样,坐在酒吧里喝热牛奶,不放信息素谁他妈能知道你是Alpha?
  认错了也不能全怪他吧!
  你说什么了?冷夕冷冷地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糊弄的强硬,大点儿声说。
  男人:???
  男人眼泪都流下来了,他没说话啊!
  我我但是男人还是在冷夕的逼视下,硬着头皮说,我有、有眼不识,不识我不知道你,你也是Alpha
  冷夕动动手指,把人从墙上撕下来,信息素稍收了收。
  可男人仍旧咚地一声跪回地上,信息素的压迫感虽然没那么强悍了,可冷夕仍没说让他走。
  冷夕没说话,他就不敢动。
  好半晌听不到声音,男人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把钱包手机还有手表全部拿出来:小兄弟,不,不不不,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撸得干干净净,最后还摸出一包价格不菲的烟,小心翼翼地一并递过去,说:大哥,这次是我喝多了,多有、多有冒犯,我道歉。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你其实是Alpha。所以你看,你能不能、能不能就放过我这一次?
  冷夕一言不发,只是随意地动动脖子,四处观察了一圈这狭窄的小巷,然后不紧不慢地从一旁拖过来一个干净的椅子坐下了。
  他看着男人因恐惧而谄媚的表情,冷笑一声,接过烟,男人立刻往前爬两步狗腿似的把烟点了。
  香烟的味道在肺里滚动一圈,冷夕吞吐一口烟雾,因为心情非常不好而显得整个人都有些阴翳,他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是Omega就没关系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急了,像是生怕冷夕再放信息素攻击他,我是说我做错了,我错了,我是傻逼!我是人渣!我,我,我阳/痿!
  冷夕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将刚刚收起的信息素又全部放出来,男人这下连跪都跪不住了,恨不得趴在地上。
  冷夕好长时间不释放信息素,这次干脆放了个痛快,可能是之前的几杯酒勾出来的,他一边脑子有点晕,一边又觉得非常痛快。
  他看着地上的男人,忽然问道:好闻吗?
  男人又一次懵了,但他不敢不回答:什、什么东西?
  我的信息素啊。冷夕说,你不是说给你闻闻?
  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属于杜松子酒的清香,混杂着烈酒本身的醇香和韵味,还有淡淡的松子味道。
  之前在Live Show无意识中喝下去的那杯酒就是杜松子酒,冷夕一向避免喝烈酒的原因就是酒香总是会勾起他内心深处最想要压抑住的本能,属于Alpha的那部分本能。
  像是有人打碎了一整箱杜松子酒一般,整条狭窄的小巷都充满了冷夕的味道,仿佛他创造了这片空间一样,所有沾上了他气息的东西都属于他,那么这片属于他的区域便不会再有人敢踏入。
  这就是Alpha信息素最本身的作用,用来划分领地。
  男人瘫在地上,声音弱如蚊蝇:现在、现在是法制社会
  虽然如此,但他自己也说不下去,冷夕身为Alpha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犯法,但是他公共场合性骚扰别人也犯法。
  而且他一是骚扰在先,冷夕属于正当防卫,二是他也是Alpha,还没有冷夕强。
  双A之间的信息素攻防在法律上一直是个灰色地带,因为六性社会倾向于更强的Alpha的证词。
  他们的社会没有想象中那么发达,法律没有那么完善,或许人类骨子里就是暴戾的,而这种暴戾在Alpha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男人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要交代在这条狭窄的小巷中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奔跑声从远及近,却在巷子口处戛然而止。
  来人的气息不稳,因为一路奔跑的原因导致胸腔剧烈起伏,他脸上带着焦急与担忧,可更多的是震惊。
  他牢牢地站在巷子口,一动不再动,一步都不再往前,因为再往前一步就相当于是跨入了冷夕的领地。
  冷夕感受到信息素的波动,倏地站起来扭头看过去。
  夕、夕夕?
  冷夕瞳孔剧烈晃动,信息素刷地一下收得干干净净,他声音怀着巨大的不确定:衍哥?!
  冷夕的信息素收干净了,但是也晚了。
  顾衍一脸懵逼地看着冷夕的面容,又将视线转向趴在地上的男人身上,最后又转回冷夕。
  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穿越到平行世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了(不是
  第46章 、身份
  身旁的路灯好像恍惚了一下, 任寒风瑟瑟,细雨飘飘,两个站着的人面面相觑, 头脑一片空白, 谁都不敢动。
  地上趴着的人趁冷夕没注意,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跑了。
  顾衍刚才因为奔跑而热起来的身体如今已经被风吹到透心凉,大脑放弃思考, 他想说话, 可吓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冷夕和叶陌陌邀请他看他们表演, 于是他晚上吃过饭,准时按照冷夕发送过来的时间地点找到他们演出的小酒吧。
  他坐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听他们唱歌, 舞台上的灯光明亮, 唱歌的人更是耀眼异常。
  他安静的听,观察着周围与他一样沉迷在音乐里的人。
  眼前洒下来一道光, 光的尽头是一个人。
  心底仿佛有一颗种子, 啪地一声碎成了两半, 中间长出一枝嫩芽,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堵在心口, 不上不下。
  他觉得陌生,可又觉得欣喜万分、热泪盈眶。
  演出很圆满,他本想默默地来看一眼, 再默默地离开,可临走前却迈不开腿。他想着那就打个招呼再走吧, 谁知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看见冷夕在和顾淮予的大吵一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两个人都很生气,一个头也不回,一个追也不追。
  顾衍进退两难, 但看着冷夕又难过又萧瑟的背影仍是忍不住追了上去,默默地在后面跟了一路怕他被别人欺负。
  他跟到了酒吧,又跟着进去,谁知道就去了一趟厕所的功夫冷夕人就不见了。
  酒保告诉他冷夕和一个男人走了。
  他着急地跑过来,感受到Alpha信息素的时候还在担心冷夕一个Omega别被人欺负了。
  然后他一抬眼,发现放信息素的就是冷夕。
  顾衍:
  操,冷夕是Alpha。
  冷夕沉默地思考了半天也没思考出什么借口,毕竟这算实锤了,他麻利地收敛了信息素,有些不忍心地轻声开口道:衍哥,衍哥?
  顾衍一脸懵圈地盯着冷夕,像是要把这张脸盯穿。冷夕怕把孩子吓出什么病,忍不住上前几步靠近他,不料他刚上前一步,顾衍就瞬间回神: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冷夕被吓一跳,立刻举起双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动,我没动!
  打破沉默后,心理接受能力就强大了一些。他们一起回到酒吧,又相顾无言地坐在吧台。
  打破旧世界观接受新东西是需要时间的。
  可二十分钟过去了,顾衍的神情仍是恍惚的。他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用力握着酒杯,用力到指关节发青。
  冷夕抿着嘴坐在顾衍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眼看着顾衍已经一脸呆滞快魔怔了,心生尴尬地伸手去抠顾衍紧握啤酒杯的手指。
  第、第三杯了衍哥
  冷夕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啤酒杯从顾衍手下解救出来。
  他挠挠鬓角,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冷夕硬着头皮说,你刚刚也真听真看真感受了,我其实是个Alpha。
  顾衍一直不吭声。
  冷夕继续说:衍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想问什么也直接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顾衍终于转过头看他,艰难开口道:你我不是,你怎么为什么?
  我先承认,我确实跟大家隐瞒我真实性别了,这是我不对。冷夕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说,但是衍哥,你知道了就知道了,回去别跟别人说昂。
  顾衍还想最后挣扎一下,迷茫地问:你真的是Alpha?
  冷夕不忍打破他的幻想,但还是说:你要不再感受一下?
  顾衍看他,近乎天真而满怀憧憬地点点头。
  冷夕没办法,四下看了看,想着反正这也是个酒吧,信息素就算泄露一小点也没事,于是他伸出手,克制地捏了一下顾衍的手指尖。
  一阵属于Alpha同类的气息顺着冷夕触碰到的地方传递上来,顾衍倏地抽回手,半边手臂都是麻的。
  太过于崩溃过后,人反而会平静下来,顾衍当机立断地又干了一杯酒,然后嗓音终于趋于正常。
  我不跟别人说。
  就是隐隐有些无力。
  顾衍借着酒劲儿甚至有点想哭,觉得自己刚刚长出萌芽的初恋就这么被冷夕掐灭了,眼前的光也不亮了,心底的种子也彻底的枯萎了。
  而冷夕还在一旁乐呵呵地安慰他道:没事的衍哥,刚才你就当是个意外,平时在学校我还是那个你们熟悉的Omega。
  顾衍更想哭了。
  但他哭不出来,他只是心特别累,事已至此,只能接受。
  顾衍想到这里,又忽然想到顾淮予,于是他犹豫着问:那除了我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比如你们乐队的人也知道吗?
  不知道。冷夕摇头,只有我发小知道,因为我俩是一天分化的。当时我不想做Alpha,所以我录数据的时候偷偷把性别分化单改了,所以书面身份也一直是Omega。
  为什么?
  顾衍又问,他真的是不理解,为什么一个Alpha这么想当Omega,甚至到了不惜要改自己系统身份的地步。
  就有点原因。
  冷夕声音有些低,似乎很不想提及这个话题,神情有些抗拒。
  顾衍一向是很有眼力见的人,见状立刻说:我就随意一问,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说可以装没听到的。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冷夕耸耸肩,撩了一下垂在耳边的头发,小声说,因为我没见过我爸,我妈也从来不跟我提他。我小时候恨他抛弃我们,所以我不想跟他一样,就这样而已。现在想想其实有点幼稚
  冷夕有点烦躁,说不下去了,他当年憋着一腔怒火想要抗拒从没见过的亲爸那边继承过来的一切,包括基因,包括性别。
  即使理智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幼稚,可仍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刻意的忽视自己的第二性别,想要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忘记自己是个Alpha这件事。
  仿佛这样,他就能够把那位从未见过的父亲带给他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可事情往往就是,越忽视越在意,越不去想,存在感越强。
  冷夕端起眼前的酒杯又一次一饮而尽,眼角微垂着对顾衍说:衍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很幼稚?
  顾衍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而后他犹豫一会儿,轻轻把手搭在冷夕肩膀上拍了拍。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会这样做,因为他知道AO授受不亲,但现在他知道冷夕是Alpha,那这个动作便单纯多了。
  他没有直白的安慰冷夕,只是转过头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我父母其实没离婚。
  冷夕:?
  话题转得太生硬,冷夕一时间没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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