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Money的告白

  紧张激烈的比赛在继续。
  谢无缺第一个挑战苏打绿与张韶涵的合唱曲目《蓝眼睛》，以绝美声线、超高难度的真假声转换惊艳全场，以至于聂飘点评之前说：“等一下，等我的鸡皮疙瘩退下去再说。”
  谢无缺回到后台，迎接她的照例是选手们甚至工作人员们的溢美之词。
  季珊妮指着自己的眼睛：“小谢，我被你唱哭了！你看！眼泪！这么大一颗！”
  谢无缺乐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井芸双手插袋晃过来，用周董的口头禅说：“矮油不错哦。聂飘老师又给你这么高分——哎，说真的，你高音时候那个浪声浪气是怎么发出来的？“
  谢无缺不满：“什么叫浪声浪气啊？那叫技巧。”
  正说着，陆拂晓走过来，谢无缺顿时十分警惕——这家伙又想说什么？
  陆拂晓径直走到谢无缺面前，毫无预兆地转身：“拉链帮我拉一下。”
  谢无缺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就像做好高空蹦极的所有准备工作和心理建设，才发现离地仅有一米：“不好意思，我跟你很熟吗？”
  井芸出手替陆拂晓拉上拉链：“刚才小谢的歌你不说点什么？”
  陆拂晓：“聂飘老师已经用全世界的褒义形容词把她埋上了，我还能对这座新坟说什么？”
  谢无缺冷笑：“上次诽谤我是机器，这次改咒我是坟了？”
  陆拂晓整理衣服：“我有预感，你会死在聂飘老师和全世界的捧杀和溺爱里。”
  谢无缺反唇相讥：“不用担心，你无微不至、源远流长的敌意和嫉妒会让我复活的。”
  陆拂晓淡淡地说：“真假声转换原唱青峰已经很棒了，你只不过更夸张，加入了一些类似音乐剧的元素和感觉，小打小闹、雕虫小技而已。如果你能唱成李玉刚那样男女声切换的版本，我可能会觉得惊喜。”
  在谢无缺发飙之前，井芸及时把陆拂晓推上台，悄悄问谢无缺：“你抢过她男朋友吗？”
  谢无缺气得双手颤抖：“我根本不认识她！ 我跟她肯定是八字不合、星座不合、性格不合，性别也不合！”
  两人站在大屏幕前，看陆拂晓的比赛曲目《我管你》。这是2015年由郭德紫毅作词，音乐才子华晨宇作曲并演唱的摇滚歌曲，而2017年重新改版的“真我版”，则更具层次感、戏剧性和爆发力。
  开场的贝斯和鼓点刚一响起，井芸就服了：“爷们儿！纯的！”
  谢无缺不解地望向她。
  井芸说：“先不说她能唱什么样儿，她敢唱花花的歌，就是条汉子。”
  谢无缺不屑地“切”了一声，但在心里，她是同意井芸的。这首歌的原唱华晨宇是舞台上的大魔王，唱现场的效果比别人在录音棚里还厉害，而且不仅嗓音极具穿透力，台风更是炸裂，翻唱他的歌，危险系数极高，很容易相形见绌，分分钟被秒成渣渣。
  “我不大接受
  什么被委屈别还手
  我不太能够
  顺应所谓的大潮流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花臂或刺头
  应该没说明我所有
  我不找借口
  懂的人自然能看透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台上的陆拂晓，穿白纱裙、黑皮夹克，配镶满柳钉的腰带、项圈和手环，有如日本漫画《NANA》里摇滚乐队主唱大崎娜娜的真人版。
  纤瘦到略显病态的身体，却蕴藏着火山般的爆发力。
  黑色丝缎般的头发，随音乐甩动时是那么洒脱帅气。
  烟熏眼妆——让所有女孩又爱又恨，不化心痒痒化了要么像国宝要么像刚遭了家暴的烟熏眼妆，在陆拂晓这里彻底沦为配角，只衬得她的眼睛，亮得惊心动魄。
  不仅其冷艳嚣张的形象和《我管你》这首歌“拒绝染色，活出真我”的精神无比契合，陆拂晓的声线，更是把这首歌的狂拽酷炫诠释地淋漓尽致。
  虽然谢无缺对陆拂晓的声音的八字评语“烟熏酒泡，纵欲过度”听不出多少褒义的成分，但就连谢无缺也无法否认，陆拂晓的声线仿佛就是为唱摇滚而生的，浅吟低唱时的微醺沙哑如酒般醉人，飙上去的高音却异常强悍锋利，带着某种金属质感，直刺人心。
  “管你什么想法
  我是我自己的表达
  管你什么看法
  我的世界我来浮夸
  噢噢噢噢
  我管你说得多复杂
  噢噢噢噢
  我不要被谁给教化
  管你什么说法
  当我是傻或是笑话
  管你什么办法
  别幻想我沦落倒下……“
  看着她在台上看着台下的眼神，那种毫不怀疑自己会颠倒众生的自信、笃定、理所当然，哪个女孩不想成为她呢？
  有的女歌手因美貌被女孩视作假想敌，所以只拥有男粉丝，而陆拂晓不同。
  她不是你的敌人，因为你明白，你们之间的差距大到不可能有敌对的机会，她是那么耀眼，那么强大，值得拥有你无法想象一切。
  你在嫉妒之前，已经臣服；在反感之前，已经倾慕；在质疑之前，已经跪拜——这就是陆拂晓。
  每一段的“噢噢噢噢”都引发了全场大合唱，不仅现场气氛狂热如此，连后台，大屏幕前，不久就要上场的井芸都忘情地跟着陆拂晓的节奏舞动身体。
  后来，谢无缺把自己当时的感受，变成了她的专栏“做钻石女声的卧底”中的一篇文章，名为《女王》。
  而当时，她只是站在大屏幕前，看着这摄人心魄的演唱，说不出一句话。
  台上，陆拂晓唱完，微微喘息着等待三位评委的点评，观众的尖叫欢呼经久不息，聂飘几次要说话。却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很是无奈。
  陆拂晓见状轻轻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现场奇迹般的鸦雀无声。
  陆拂晓笑了，轻轻说：“乖！”
  大屏幕前的谢无缺不禁吐槽：“乖你妹啊！你把谁当宠物啊你？”
  但观众显然都很受用——导播切换了很多现场观众的表情，那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傻笑让谢无缺不忍直视。
  第三个出场的是井芸，参赛曲目是潘玮柏的《双人舞》，这首舞曲浪漫之中带点挑逗，非常好听，但在谢无缺看来却绝不是首适合比赛的歌，因为没有展现唱功和技巧的部分，不过也正因此才适合井芸——她本来也没什么唱功和技巧可言。
  避短扬长，井芸精心编排了舞蹈，带上无线麦克，完全把这首歌变成了一场音乐剧般的华丽表演。
  既然叫《双人舞》，当然需要舞伴，舞台艳丽暧昧的灯光下，风情万种地轻搭井芸肩膀那个身材曼妙，打扮抢眼的女孩，正是西区遗珠之憾季珊妮。
  本来，舞蹈老师凯文给走中性帅气路线的井芸选择了一个外形、舞艺都很出色的女舞伴，一日，季珊妮路过练习室，无意瞥见井芸与女舞伴的贴身热舞，当即就被定在原地。
  钻石女声里有几个舞蹈黑洞，此生与舞蹈绝缘，比如四肢不协调的原爱莉，比如把舞蹈当广播体操的宁友友；钻石女声里也有两个舞蹈疯子，走路都像踏着舞步，比如曾是国内顶尖舞蹈社团招牌人物的井芸，比如生来热爱舞蹈、又毕业于艺校舞蹈专业的季珊妮。
  在季珊妮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软缠硬磨之下，耳根子软的井芸终于无奈放弃了原来的女舞伴，改由季珊妮顶上。
  这在谢无缺看来是个愚蠢的决定，因为季珊妮根本不是来伴舞、做配角的，她是来平分秋色甚至喧宾夺主的。女舞伴原本以衬托、配合为主的舞被她改得无比性感、夺人眼球，季珊妮之心路人皆知。而井芸不仅不以为忤，还十分欣赏，连谢无缺都看不下去了。
  本着同区之谊，谢无缺曾偷偷建议井芸：“比赛时让珊妮带着化妆舞会那种面具什么的吧，有她在旁边那么卖力地搔首弄姿，到时候谁还看你啊？”
  井芸当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谢无缺以为意思是：“这还用你说？”现在才知道那意思是：“扯什么淡啊你？”
  直播时季珊妮不仅没带面具，反而艳妆华服，肌肤如雪红唇似血，舞裙上缀满水钻亮片，晃得人眼晕。
  而井芸只是一件简单而毫无花巧的黑衬衫，系了根英式细条纹领带，头戴黑色礼帽而已。
  然而从八音盒般舒缓的前奏响起，谢无缺再没能腾出一秒钟去注意井芸旁边的季珊妮——她相信其他人也一样。
  井芸一旦开始跳舞，就是属于她的时间了。看别的选手跳舞。或者电视上那些明明不擅长跳舞却要挑战舞曲的歌手。只会感叹：“啊，跳得好卖力，好整齐，一定努力练习了很长时间吧，真是辛苦了。“但是井芸跳的时候，却让人感觉不到她用了力。她好像只是在玩儿，她好像只是跟着音乐，适时做出反应——在音乐变换节奏时微微压低礼帽；在镜头拉近的时候，嘴角微翘，露出一个雅痞的坏笑。她好像只是碰巧能够随意调动全身的任何部位来为她的表演服务，好像只是即兴扭动腰肢，摇晃手指，那些小动作如风拂羽毛般轻柔温存，又如行云流水般潇洒利落。
  相比之下，她旁边的季珊妮则显得用力过猛，所以过犹不及，跟井芸不是一个级别。
  歌词描写了情人之间的双人舞，亲昵缠绵，如奶油般甜蜜，如酒般浓郁，歌词已经让人暇想连篇，而井芸和季珊妮的亲热对舞，更是让人脸红心跳。
  “有点烦闷吧，浪漫被公式化
  有点爱，加点刺激 更多想象
  你也在期待吗 兴奋和我一样
  把甜蜜洒满一地 放纵一下”
  “OH 每个毛细孔 划过你的指甲
  OH 温柔的触碰 不安静的心房
  Hot hot baby we can set it off tonight
  双人舞黑暗里无法自拔”
  屏幕上，井芸的手指轻轻划过季珊妮的脸庞，谢无缺心跳加速；而当季珊妮把腿绕上井芸的腰，伸手拉住井芸的领带把她拉近自己的时候，谢无缺居然感到自己的身体犹如电流通过般一阵酥麻。她难以置信地想，她刚刚居然被井芸电到了，那个台下大大咧咧二了吧唧的井芸——真是见了鬼了。
  宁友友不知何时走到大屏幕前，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井芸。
  谢无缺笑着对她说：“你家芸哥儿，越来越销魂了。”
  宁友友幽幽地说：“她不是我家的，她是大家的。”
  宁友友举起手机给谢无缺看。
  钻石女声的微博互动果然是一片女孩子的狼嚎：
  “放开那个美少年，让姐来！”
  “啊啊啊，芸哥儿收了我吧！”
  “所有的男人都可以去死了！”
  谢无缺摇头：“经此一役，二爷恐怕会成为所有女孩的梦想和所有男性的公敌。”
  陆拂晓开口：“那倒不一定，男性也有口味重的……”
  谢无缺正不解，已到了评委对井芸的点评时间。
  聂飘大手一挥，又给了井芸一个3.8分，全场最低。还没有最高分（原爱莉9.1分）的一半。情绪正嗨被当头泼一桶冰水，井芸的脸色难免僵了一下。
  全场响起抗议的声浪，甚至包括别家的粉丝。
  聂飘不为所动，点评道：“的确是令人目眩神迷的表演，但仅此而已。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我根本听不清你在唱什么，耳机里全是你的喘气声。”
  “井芸，舞台并不是只靠哗众取宠就能站稳脚跟的，任何地方都不是。我看到网上把你称为‘舞台上的魔术师’，我也看到你在舞台上的魔术，精心设计、无比华丽，让人失去判断能力甚至判断标准的魔术。但所有魔术，都不过是障眼法。它并不能代替真实。”
  “我只是怀疑，当你的魔术失去最初的新鲜感，在音乐这条路上，你能走多远。”
  井芸深深鞠躬：“谢谢老师。”
  她越礼貌越平静，大家越是替她委屈替她抱不平，现场和微博互动平台上开始炮轰聂飘。
  “我也听不清你在唱什么，”黎染悠闲地打出9分，全场沸腾了，“但那又怎么样呢？你给我了一场巨星演唱会般的表演。”
  井芸鞠躬：“谢谢老师。”
  黎染和聂飘对井芸的态度可谓是冰火两重天，而Money的表现则更是高深莫测，也不点评，也不打分，就那么盯着井芸，盯得井芸心里直发毛。
  场内议论纷纷。
  井芸尴尬地说：“Money老师，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Money继续盯着她，突然开口：“井芸，你有男朋友吗？”
  井芸明显一愣，不止井芸，所有人都愣了。
  Money：“有男朋友吗？”
  井芸问：“这和比赛有关吗？”
  Money点头：“身为钻石女生的一员，你的一切都和钻石女声这个比赛有关。”
  井芸痛快地承认：“是，我有男朋友。”
  全场观众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
  谢无缺看到井芸颇为郁闷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看口型很像是：“啊个屁啊。”
  事实上连谢无缺也是震惊、怀疑各占50％，她认为井芸这种中性款型女生本来就是女生的最爱，男人的公敌，更遑论是帅到井芸这种级别的，按理说应该和男人不共戴天才对。
  她又联想到刚才陆拂晓说“男人也有口味重的”……等等，让井芸做女朋友已经脱离了口味轻重的范畴，根本就是取向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好吧？
  谢无缺头昏脑涨之际，更精彩的剧情出现了。
  Money直白地问：“介意换一个吗？”
  全场尖叫不绝，连井芸旁边的季珊妮都开始起哄：“井芸你就从了Money老师了吧，Money老师多帅啊。”
  井芸十分贞烈，顶着全场“在一起”的山呼海啸，咬牙说：“介意。”
  Money一愣，全场发出失望的叹息。
  Money坐直身子，聚光灯下，显得越发艳若桃李，臭不要脸：“那介意多一个吗？”
  井芸彻底蒙了，Money老师，您对得起“老师”二字吗？说好的节操呢？
  Money井芸给打了个9分，说：“什么时候弃暗投明，就是10分。”
  Money不忘补充一句：“我等你。”
  井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台上下来的，连滚带爬地刚回到后台，踩过迎上来让她发表获奖感言的谢无缺，在更衣室柜子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就看见——已经有19个未接来电。
  井芸的手立马哆嗦起来，她知道——这下她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