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有去无回
在退入皇宫的当天夜里，季瑶见到了一身浴血归来的刘珣，看他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心里都不由得猛然一震。
她知道前方的战事有多惨烈，也知道刘珣为了保住金陵城百姓有多不要命，可是当季瑶看到他真正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用浑身是血的状态面对着自己，季瑶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说出话来。
“季瑶，现在外面的情况很紧急，我很快就要离开了，我……”刘珣说到这里，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后面他侧转过身，不去看季瑶。
季瑶探头看了一眼，十分清楚地看到他捂着嘴咳嗽的手心全是触目惊心的血，她原以为他不过就是受了些外伤，原来竟然连内伤都这么重！
这里外皆是伤，还怎么应战？
“刘珣……”季瑶有些心疼地看着面前的人，事到如今，她已不必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因为有可能俩人今日这一见就是今生最后一见了，她又何必高高在上，用从前的态度去对待刘珣？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你相信吗？季瑶，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刘珣偷偷擦了擦手，回过头看着季瑶的时候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一个笑容不光光是为了安慰季瑶，也是刘珣由内而发的笑容，因为他察觉到面前的人已经放下了所有警惕和厌恶，用最真实的感情对待着自己，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如今终于得到了，又怎么能不高兴呢？
季瑶想要点头说相信，可是她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自欺欺人，如今形势这般恶劣，她没有办法说出这种安慰的话来。
“给我水，季瑶。”刘珣如今已经累到连起身去拿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就靠着石柱坐倒在地，接过季瑶递过来的水，仰头大口喝了起来。
那些水从他的口中漏出，淌在他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之上，伤口溢出来的血顿时被冲散，可是很快又有新的血流了出来……
“我去拿药箱，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吧，你这个样子怎么行？”季瑶满脸担忧地起身，准备去拿药箱，却被刘珣拉住了手，“没有这必要了，季瑶，就算我包扎了伤口，一会恶战之下，绷带都会裂开，反倒阻碍我杀敌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你就留在这陪我说说话吧，我很快就要走了。”
季瑶闻言立刻坐了下来，她看着身边的人这幅鬼样子，心里始终彷徨不安，想要开口让他小心一点，想说他一定要活着回来，喉咙里却仿佛堵了一团棉花，怎么也开不了口。
“季瑶……你一定要跟紧定王殿下，不管到时候发生事情，殿下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他答应过我的就一定会做到。”刘珣说到这里，伸手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塞到季瑶手中，“这块玉佩你拿着，倘若我到时候回不来了，你也好有一个念想。”
季瑶拿着这带着血的玉佩，只觉得这玉佩滚烫至极，沉重至极，让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好好地拿住这玉佩。
“你不是……”季瑶说到这里鼻子忽然有些泛酸，忙顿住话头，深呼吸了几回，才控制助住了自己的情绪，继续开口说，“你自己方才说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怎么你现在就说这种丧气话了，难道你刚才说的都是骗我的？其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
刘珣摇了摇头，目光凝重地看着头顶漆黑一片的天，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沧桑：“我是说，哪怕我们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会竭尽全力保住金陵城，保住皇宫中的每一个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胜利的，反贼一定会杀光的，事情发生之时，已经有人快马加鞭去给你大哥送信，他很快就会带着大部队赶回来的，一定能够安置住这场暴行的。”
“那么你呢……”季瑶愣愣地看着刘珣，眼眶不由得红了，只见刘珣慢慢坐直，坚定地开口，“我？倘若我们赢了，我一定会用我的血来祭奠这满城的反贼！倘若我们输了，那我就用我的血来祭奠这金陵城！”
刘珣这话已经很显然了，他的意思是说，不管他们是输是赢，他都不会有可能回来了，他是注定要牺牲在战场上的。
季瑶抓紧手中的玉佩，低头不说话，就算她再怎么欺骗自己，眼眶中大颗滚落的泪珠还是在提醒季瑶，你的心在痛，这是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的。
“怎么了？”
刘珣似乎是察觉到季瑶的异样，去掰她肩膀的时候，才发现季瑶正无声地啜泣着，满脸都是泪水。
“季瑶……”刘珣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季瑶，一时之间显得很是慌张，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季瑶，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季瑶。
“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原谅你。”季瑶猛地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一双猩红的眼睛毫不胆怯地看着刘珣，刘珣一怔，万万没有想到季瑶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是说真的吗？”刘珣本来黯淡的目光在这个时候闪出点点光芒，季瑶重重点头，大声地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话，“是！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就原谅你，从前的那些事情就这么算了！”
刘珣很是开心地抓住季瑶的手，昏暗的天色之下，唯有不远处的火把冉冉升起，照亮了季瑶的脸。
季瑶脸上的真诚、担心、害怕和慌张，全都展现在他面前，刘珣忍不住倾身吻了上去，他紧紧闭着眼睛，不敢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虽然他真的很高兴，季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他仍旧觉得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争，他不可能回来了，只希望季瑶以后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我要走了，季瑶，你自己小心。”刘珣瞥了一眼火把，知道这是出发的信号，他没有继续犹豫的时间了。
“刘珣！你一定要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季瑶看着起身准备离开的刘珣，情绪不禁有些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