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水落石出

  “轰——”
  雷管、燃气、柴油、粉尘等齐齐炸开，威力不亚于一枚火箭弹，直接把五十平方米的厨房炸成废墟。
  紧接着，刘娇娇开来的小货车上，精心准备的几桶汽油和氧气瓶，更是给了餐馆毁灭性冲击。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整个餐馆被大火吞噬，门窗玻璃更是同时碎裂，无数碎片随之向外面飞射。
  浓烟滚滚中，几名退让不及的警员被气浪掀翻，直挺挺跌出十几米吐出一大口血。
  不少好奇观看的路人也被碎片击中，或闷哼，或惨叫，或倒地，接着就哭天喊地的后退。
  林逸飞也一把抱住庄晓婉扑在地上，躲避嗖嗖嗖飞过来的杂物。
  饶是他反应及时，背部还是被不少碎片打中，生出一股疼痛，脑袋也多了一大蓬灰尘。
  灰土灰脸。
  爆炸足足持续十秒才停止，整个餐馆遭受到毁灭性打击。
  一片废墟，面目全非。
  爆炸过后，庄晓婉扭头望向餐馆，撕心裂肺喊叫：“子豪哥哥！子豪哥哥！”
  她试图从林逸飞怀中出来，想要冲去餐馆找周子豪。
  林逸飞忙死死抱住她，爆炸虽然过去，但火焰和浓烟却依然惊人，靠过去很容易受到伤害。
  庄晓婉泪如雨下：“我要救哥哥，我要救哥哥。”
  “别去！危险！”
  林逸飞踢开脚边一个高压锅盖子：“周子豪也不会希望你冒险过去。”
  “他拼了命，就是希望你安全。”
  他用力抓着庄晓婉的手臂：“你如果出事，他所做的一切就没意义了。”
  庄晓婉停止挣扎，抱着林逸飞哭成了泪人。
  望着火光冲天的餐馆，林逸飞连喊叫灭火的念头都没有，他心里清楚，不可能有人在爆炸中活下来。
  想到周子豪横死在餐厅，林逸飞心里就说不出的复杂。
  阵营的不同，注定两人势不两立，林逸飞也曾发誓要把连环杀手抓住，让周子豪站在法庭接受审判。
  可他的身手、魄力、胆识，对高小飞的情义，以及保护庄晓婉展示的底线，又让林逸飞生出了敬佩。
  而且最后一刻，如不是周子豪抱住刘娇娇滚入厨房，他、庄晓婉以及几个警员都可能被雷管炸死。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良久，林逸飞呢喃一句：“也是他最好的归宿。”
  对周子豪这种骄傲的人来说，抱着刘娇娇同归于尽，远比站在审判台成为死刑犯要好。
  “呜——”
  这时，大批警车和消防车呼啸着驶入进来。
  林逸飞很快看到陆白衣的影子，整个人松弛了下来，随后眼前一黑，整个人摇晃着栽向地面。
  伤势太重了。
  庄晓婉一把抱住他，焦急喊道：“林警官，林警官，你怎么了？”
  林逸飞昏迷前一刻，突然发现，庄晓婉的拥抱刚硬有力……
  两个星期后，仙鹤山庄，高小飞的墓地。
  不过墓碑上已不是高小飞三个字，而是变成周子豪了。
  餐馆大火，让周子豪和刘娇娇都尸骨无存，只剩下一堆散落的肉骨焦炭。
  那部价值十七万的威图，也在大火烧成一块废铁，所幸残存的几个编号，确认了它是周荣华的威图。
  周子怡只能把这部威图和衣物埋入这里。
  周子豪和高小飞情如兄弟，高小飞活着，周子豪躺在他曾经的衣冠冢，也算是完成他一个心愿了。
  “想不到他是故意跟我作对的。”
  墓地前面，站立着周子怡和林逸飞，一身黑衣的周子怡脸上有着凄然：“我还误解他无药可救。”
  “我是不是应该把他葬回周氏墓地？”
  她迷惘望着墓碑上的周子豪：“我总该给他一个清白，我总该做点什么。”
  林逸飞轻声宽慰：“他跟你作对，一是要借机跟周氏割裂，让他所为不会影响到周家声誉。”
  “二是希望你这个姐姐快速成长，能够担起周氏集团这个重任。”
  “他心思过人，还精心筹备，连我都看不出端倪，你一时误解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一握周子怡的手掌：“而且这也是他想要的，所以你不要愧疚。”
  周子怡幽幽一叹：“真是一个傻弟弟。”
  她原本痛心弟弟的变质，谁知却是周子豪有意为之，想到自己的误解和打压，她心里就很是难受。
  周子豪对她付出那么多，她却想着把弟弟踩入深渊。
  心理的巨大反差，让周子怡想着弥补。
  林逸飞蹲下来擦拭周子豪的墓碑：“你也不要想着把他葬入周氏墓地了。”
  “他好不容易跟周氏割裂，自己独背杀人罪名，葬入回去就浪费他的心血了。”
  “周氏集团也不会希望有一个连环杀手的少东。”
  “而且周子豪跟高小飞情同手足，葬在这里绝对是他想要的。”
  尽管他跟周子豪只打了三次交道，可林逸飞已经清楚周子豪性格，也知道他最想要什么。
  “你说的有理……”
  周子怡轻轻点头：“我听你的。”
  她也明白，家族是不会欢迎周子豪回周氏的，连环凶手这个罪名会让周氏蒙羞，也会动荡周氏股市。
  一旦集团受损，人心不稳，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很可能又发生变故，自己昔日努力就白费了。
  周子豪所为也就失去意义。
  成长起来的周子怡不会允许这种局面发生。
  所以她目光疼惜地看着周子豪的遗照：“委屈子豪了。”
  林逸飞咳嗽一声：“别想太多了，好好打理周氏集团，就是对周子豪的最大告慰。”
  周子怡点点头，随后又挽住林逸飞的手臂：“你的伤势怎样了？”
  “我不该拉着你过来拜祭周子豪的。”
  她的俏脸有着自责。
  “没事，一些皮外伤。”
  林逸飞又咳嗽了几声，随后摸摸胸口笑道：“几十个铁珠，两根肋骨，对我来说微不足道。”
  “而且休养了半个月，身体恢复了大半。”
  他笑容温润：“你不用担心我的……”
  “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呢？”
  周子怡微微咬着红唇出声：“周子豪走了，我就剩下你这个朋友了。”
  “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林逸飞呼出一口长气，接着又坦然看着周子怡：“我也会照顾好你的。”
  周子豪帮他挡了一枪，救了他一命，林逸飞欠他一个人情，只是周子豪死了，无法偿还给他了。
  所以林逸飞只能在周子怡身上弥补了。
  听到林逸飞的话，周子怡俏脸一柔，多了一抹羞涩。
  林逸飞忙话锋一转：“走吧，咱们回警局，把一些手尾处理完。”
  “顺便跟我见见高胜寒，把连环杀人案子彻底结束。”
  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
  周子怡轻轻点头：“好。”
  下午三点，看守所的会面室，阳光正好，从天窗落下来，照射在高胜寒的身上，微微跳跃。
  高胜寒一如既往的干净、斯文、平和，只是比起昔日要瘦弱不少。
  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和疗养，高胜寒的身体得到修复，金刚石沙也都从胃壁清理了出来。
  不过他也憔悴了很多。
  听完林逸飞的简述以及周子怡的佐证，高胜寒先是一愣，随后一喜，接着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呆愣，是没想到凶手为周子豪，而不是高小飞。
  喜的是，儿子真的还活着，哪怕成了植物人，但终究有生机。
  沉默的是，高家的事把周子豪拖下水了，周子豪还死了，高胜寒很愧疚。
  他许久都没说话，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良久，他才带着一抹悲凉叹道：“都是我的错，把子豪也害了。”
  “如果我能早点杀人报仇，子豪也就不会介入进来了。”
  高胜寒有着自责：“他也就不会死了。”
  “高先生，这不能怪你。”
  林逸飞坐直了身子：“你这一双手，救人无数，你又怎能突破自己的底线，用它去杀人报仇呢？”
  “而且你是不是早点报仇，都不会影响周子豪的犯罪。”
  “他天生追求刺激，蔑视规则，哪怕他不为高小飞杀人，他也迟早会因其它不平之事犯罪。”
  他目光炯炯看着高胜寒：“所以他的死跟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周子怡也点点头：“高叔叔，虽然我也愧疚子豪，但你真不欠他什么，他是为小飞和自己做的。”
  高胜寒低头苦笑：“始终欠他一个人情，可惜无法偿还了。”
  “高先生，事情就是我说的那样。”
  林逸飞转入正题：“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们都有证据证明郭富贵四人是周子豪杀的。”
  “周子豪也承认了这一点。”
  “所以你没有必要把罪全揽了，我希望你可以实话实说。”
  “哪怕你不在乎自己是否死亡，你也该为高小飞着想一下。”
  “他还活着，你欠他太多，你就算无法再给他做些什么，你也该努力活下来等他醒来说声对不起。”
  他提醒着高胜寒：“而且你刚才说，你欠周子豪一个人情，你心底渴望偿还……”
  “对于周子豪来说，高小飞是他最好的朋友，高小飞能够醒来就是他的最大心愿。”
  “我问过专家了，高小飞的植物人是头颅有积血，需要开刀，九死一生，但成功了就有机会醒来。”
  “你是滨海最好的医生，还是外科第一刀，你想要弥补周子豪，你该活下来……”
  “然后给高小飞开刀，让他苏醒过来。”
  “这样，你就对得起高小飞，也就能偿还周子豪人情了。”
  林逸飞落地有声：“而活下来机会，那就是你实话实说，不然你都死刑了，何谈什么弥补和偿还？”
  周子豪死了，威图也烧成废铁了，林逸飞知道周子豪是凶手，但手里真没有周子豪犯罪的过硬证据。
  所以他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高胜寒实话实话，免得他揽住罪行让连环杀人案永远无法完结。
  高胜寒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思虑，良久，他轻轻点头：“好，我愿意实话实说。”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他眼里有一抹期许：“那就是让我给周子豪上一炷香。”
  林逸飞伸出手：“我来安排。”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高胜寒向警方坦诚自己所为。
  一切都如林逸飞猜测，高胜寒以为高小飞是对郭富贵四人下手的凶手，所以杀掉李翡翠囚禁张铁龙。
  目的就是为了替罪，让高小飞能够逃避法律追责。
  为此还利用金刚石沙来掩饰自己对细节的模糊……
  高胜寒的口供出来，再结合警方掌握的证据，涉及郭富贵他们的连环杀人案件算是水落石出。
  而刘娇娇之死，也让赖红彪一案划上了圆满句号。
  警局上下对周子豪所为唏嘘不已，没想到周家纨绔如此能耐，杀人无形，还引导警方捣毁五大团伙。
  金明艳更是连呼没想到，从警几十年的经验和目光，竟然看不穿周子豪的真面目。
  随后，全体警员又如释重负。
  五大案子以及连环杀人案，彻底尘埃落定了，他们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也能过一个好年了。
  戴东山更是提前一个星期发放奖金，让每个人都拿到厚厚一叠钞票。
  这一天，整个警局都充溢着高兴气氛。
  “干杯！”
  当天晚上，阿秀饭馆的厢房，林逸飞他们聚在一起吃粥水火锅，金明艳和富五一他们也来凑热闹了。
  这一次，不仅满桌子菜肴，还有一大箱红酒，注定要不醉不归。
  金明艳酒量惊人，直接把林逸飞他们敬了一轮。
  大狗和山猫他们轮番上阵，但结果都被金明艳撂翻，林逸飞见势不对，忙打着加菜借口溜出来透气。
  他在大厅一个煮茶的红色炭炉前暖暖手，接着点了几个好菜让人送进去，最后还掏出了手机。
  他给周氏会所打了一个电话，订下一个豪华包厢，准备吃饱喝足之后去唱K。
  他刚刚收起手机，王朝咬着一个鸡腿跑了过来。
  王朝笑着喊道：“组长，金队叫你呢，她要敬你三杯。”
  林逸飞在炭炉上烤了烤手：“让他们多喝几杯，我先缓一缓。”
  他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两口。
  王朝感慨一声：“这周子豪真是一个人物，作案手法，胆魄身手，心理质素，全都一流。”
  “可惜走了邪路。”
  他有着一抹遗憾：“否则他会有很辉煌的成就。”
  王朝曾经也走错了路，还差点万劫不复，所以他对周子豪有些感同身受。
  林逸飞声音平和：“现在的结局对他也不错，总比送上审判台要好十倍。”
  “对了，组长，这是你上次让我查的。”
  王朝先是点点头，随后想起一事，从口袋把一张纸递了过来：“你要这个干什么？”
  庄晓婉的体育成绩单。
  林逸飞没有说话，想起庄晓婉推开刘娇娇的力气，还有抱住自己时的力量，他拿过体育成绩单扫视：
  推三公斤铅球成绩，女生五米七及格，七米五满分，庄晓婉是十米零三，放在男生组都是满分。
  八百米长跑，三分三十秒满分，庄晓婉三分二十秒，满分。
  两公斤实心球，庄晓婉十一米，满分。
  一百米游泳，庄晓婉一分四十秒，满分……
  王朝凑过来，看了看，忽然身躯一震：“莫非张铁龙一案……”
  “走，敬金队去，不醉不归。”
  林逸飞大笑一声，随后把成绩单塞入炭火中，纸张瞬间变成一抹火焰，随后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