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迂阔先生略施小计 惫懒公子独占鳌头
公孙韩继续对众弟子们讲述道:“在魔教中教主的权威最大,他说的每一句话,教众都必须遵从,所以大家全都站住,无一人再上前。只见夏侯天乙在大火中缓缓坐下说:‘今日我神教遭逢大难,圣火被灭,我身为教主,理应与圣火同归于尽。你们赶快逃走,日后有能修炼成“白莲圣法”者,即奉为教主,然后到大雪山重新迎取圣火,再振神教!’他说完这几句话,就像被烧塌的房屋一样,全身唏哩哗啦都散了,着火的身躯落了一地。
“魔教众人嚎啕大哭,忽然他们中有一人说:‘教主有旨,咱们赶快逃生,日后为教主报仇。’这时,猛虎帮帮主盛鲲鹏大喝:‘斩草除根,不要放走一人!’他抡起大刀,带头冲上,正派诸人一齐动手,把魔教教众如砍瓜切菜一般,杀得血流满地,没剩下几个活命的,从此,江湖上就再也没有魔教这个名号了。听说也有几个漏网之徒,可二十多年都匿影藏形,不敢露面,偶尔露一下头,立刻就被诛杀,正派武林终于一统江湖。”
公孙韩讲完了这一大段英雄往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众弟子个个听得热血沸腾、心驰神往。公孙韩说:“众位师弟,你们想不想学好武功?想不想做张盟主那样的英雄?”
“想……”所有弟子都大声地喊,尤以苏立雪的嗓门最高。
公孙韩扬了扬手中的《武德十三经》:“那你们就要先学好这本书。”
弟子们都瞪大了迷惑的眼睛。公孙韩说:“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我来告诉你们。张盟主灭了魔教之后,并未志得意满,不思进取,而是潜心思索为什么几百年来总有邪派武林与正派作对,为什么正派虽然高手如云却总是四分五裂,给邪魔外道以可乘之机,尤其是夏侯天乙临死前那几句话,更是给了他极大的警醒。终于他弄懂了,原来,这是历代武林人士轻视武德,没有弄懂‘德’与‘武’主从之分的缘故。虽说自古以来就有什么行侠仗义、济困扶危、尊师重友之类的武林教诲,各门各派也都有自己的门规,但都零零碎碎,不成体统,有的还相互冲突,无法使人心归一,因此,张盟主就编写了这本《武德十三经》。这本书堪称盘古开天地以来,武学第一盛典。若说孔子是文学的圣人,张盟主就是武学的圣人,他老人家就是武林的孔子。‘道德为本,武学为末’、‘武以载道,道以武传’,这是张盟主武学精髓之所在。练武之人必须心中先存了武德之念,才能养成一股沛然浩荡的正气,而这正气又是练武的根本,无此正气,纵然练成一些武艺,也必然堕入邪魔外道,同时也根本不是正派武功的对手。众位师弟,你们是想练天下无敌的正派武功,还是想练不入流的邪门武功呢?”
“练正派的……”大家都喊。
“好,那么从明天开始,就让任先生教你们研读《武德十三经》。众位师弟,可切莫辜负了父母师长一番殷殷之情,一定要全力以赴呀!”
公孙韩的一番话让众弟子再也无人轻视《武德十三经》了。苏立雪也是如此,他像其他弟子一样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学好《武德十三经》。这《武德十三经》其实就是一本有十三个章节的书,原本叫做《武德十三篇》,因为武林中人推崇,被改为《武德十三经》,虽然文理不通,但武林人士大多粗豪,无人理会。全书分为《总则》、《天理》、《忠义》、《孝悌》、《尊师》、《行侠》、《慎独》、《交友》、《勤勉》、《授徒》、《诚信》、《卫道》、《礼仪》十三篇,共计一万八千多字。这部书乃是天下武林人士必备的典籍,各派门规凡有与此书冲突的无不依例改正,就连少林、武当派中的方外人士也不免要熟知书中的内容。武林中各派之间,或门派之内有了纠纷,双方往往以《武德十三经》中的文字互相诘责,明辨是非,到也免了许多血光之灾。
各派弟子在开始学武之前,却也并非都要先学《武德十三经》,有的是边学武边学经,有的是艺有小成再学。天门武馆把《武德十三经》作为开门第一课,自是为了让张盟主听到,好对武馆另眼相看。
苏立雪虽然下定了学经的决心,但少年人哪有个准性,学了没几天,他又烦了,怎么背也背不下去,心总往张玄龄那里跑。他现在天天住在武馆,独处一室,晚上没什么玩的,就把公孙韩找来,让他说武林故事听,越听他越静不下心来背书。公孙韩当初给他讲张玄龄的故事,本意是免得他搅乱学堂,至于他是不是能把这本书背下来到也不在意。
不过那位教书先生任东宾却是个迂阔书呆子。他看到苏立雪无心读书,心里暗暗着急,以为这样无法向任天广交待。他已经知道了苏立雪的身份,再也不敢来硬的,于是他福至心灵,情急智生,这位呆先生竟也学着公孙韩使计谋了。
这一天,他又教弟子们背书,眼瞧着苏立雪又是双手支颐、两眼望天,于是任东宾把书本一放说:“诸位弟子,今日为师要向你们宣示一件大事。你们知道吗?明年五月十七,是武林总盟主张玄龄他老人家八十寿诞之日,届时天下武林英雄都要前往江西无极峰为他老人家祝寿,那可是武林第一大盛事呀!咱们天门武馆自然也是要去的。任师父已对我说了,你们这批新弟子中若是有谁能把《武德十三经》最先背完,到时候他就带谁去祝寿,见一见张盟主的金面,同时也瞻仰一下各路英雄的风采。”
这几句话让弟子们精神大振,苏立雪也不发呆了。任东宾有意盯着他说:“听清楚了,谁先背完就带谁去,只带一个人,多了没有。当然,必须背得滚瓜烂熟,一个字也不能错。”
从这一天开始,苏立雪就一反常态开始用功了,没白天带黑夜地埋头死记硬背,也不找公孙韩给他讲故事了。公孙韩本来就嫌哄孩子太烦人,见不找他也乐得清静。一天晚上,公孙韩饭后无事,信步来到了苏立雪的屋前,见屋里掌着灯,就推门进去,进屋一看,只见苏立雪正在秉烛夜读。他一会儿看看《武德十三经》,一会儿抬起头喃喃自语,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公孙韩十分诧异,便问:“苏公子,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背书呀?”
苏立雪看了他一眼说:“不背行吗?他们都超过我了。”
公孙韩更是诧异,正想再问,这时门一响,苏立雪的小厮秦松跑了进来。苏立雪急忙问他:“怎么样,有人去找先生吗?”
秦松说:“还没有,不过有两个人快了,他们都背到最后一章《礼仪》了。”
苏立雪大惊:“不好,不好,他们超过我三篇了。你们快出去,让我抓紧背!”
公孙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问:“苏公子,你们为什么如此用功背书?出什么事了?”
苏立雪不搭理他。秦松说:“师兄,你不知道吗?师父说了,谁最先背完就带谁去给张盟主祝寿。”
公孙韩大吃一惊:“有这种事?”他立刻想到:“不可能,绝不可能。师父去祝寿怎么会带个毛孩子?上次七十大寿,他只带了大师兄、二师兄去,连我至今都没见过张盟主。这是谁在糊弄孩子?难道是任先生?”他不愿当面拆穿,打了个哈哈走出了房门。
出门后他就找任东宾,可他早已睡了,公孙韩只好等第二天再说。第二天一大早,他找到任东宾一问,果然是骗小孩的把戏。公孙韩不由埋怨道:“你何苦用计骗他。他背不下来打什么紧?现在他要是先背完,闹着要去见张盟主,你我如何交待?”
任东宾笑笑说道:“我谅他也难拔头筹,这第一名必被别人抢去。那时,这阔少爷自然无话可说。到了祝寿之时,咱们就不带那个得第一的弟子去也没什么要紧。”
公孙韩说:“但愿如此……”正在这时,门被“砰”地一脚踹开,苏立雪和小厮秦松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苏立雪大声嚷道:“先生,我背完了。快快,赶紧听我背!我可背了:‘武学之道,首在武德。道德为本,武艺为末。武以载道,道以武传……’”只见他一张嘴,那《武德十三经》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流泻出来,滔滔不绝,竟然一字不错地把《武德十三经》从头至尾背了出来。
公孙韩和任东宾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苏立雪得意洋洋地说:“先生,我可是第一个背完的,这次祝寿我是一定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