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血雨腥风看客丧胆 竹篱茅舍书生安心
这些火焰看上去轻飘飘慢悠悠的,即使是不会武功的人似乎也能轻易避开,虎不敌这样的高手当然就更应该不在话下了,然而,就在虎不敌以手撑地、侧身闪避之时,这些火焰却飘飘摇摇地跟着他飞了过去。他向左边躲,火焰就跟着飞向左边;向右边躲,火焰就跟着飞向右边,一团团蓝色的火焰仿佛都有生命,死死地追着虎不敌就是不放过。
虎不敌心中暗暗吃惊,立刻意识到这些火焰极轻,自己的身体带动气流,反而会让火焰跟着飞过来,于是他急忙向着火焰出掌,想要利用自己击出的强大掌风将这些火焰驱走,可是,一掌击出后,面前的火焰被掌风冲得向后飞去,两旁的火焰却飞快地向着虎不敌飞来。有两团火焰落在了虎不敌的手臂上。
虎不敌急忙伸手拍打,孰料一掌下去,火焰虽然没了,但是瞬间却又死灰复燃,他想要不停地拍打,但是其他的火焰又向着他飞来,这让他手忙脚乱,根本就顾不过来了。
“啊——”虎不敌感到了一阵剧痛从手臂上传来,那火焰好似啮骨的毒虫,一个劲儿地向着皮肉下面钻,手臂似乎都要被烧穿了。
那些黑衣人见虎不敌已经受伤,又纷纷向着怀里一掏,又有十几团幽蓝的火焰向着虎不敌飞去。
虎不敌连连发出痛苦的吼声,拼命地想要把那些火焰驱离,然而却无济于事,接连又有几团火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周身蓝光荧荧,火焰烧遍了他的全身。
虎不敌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想把火压灭,但是那火却总是死灰复燃,根本就无法熄灭。虎不敌挣扎着、惨叫着,只见他的身体在火光中一点点地开始变焦、变黑……
这时,忽然有个声音从黑衣人中传了出来:“虎不敌,这‘追魂附骨磷火弹’的滋味如何啊?”
虎不敌吃力地叫道:“卫灵巫……你是卫灵巫吗?”
“像你这等微末角色也配卫灵巫大人亲自来给你送终吗?哼,本人是提香队追命十三郎之一的霍幽明,这磷火弹嘛,正是本人的杰作。它会把你一点一点地烧为灰烬,让你死得痛苦不堪,比砍头可要难受多了。哈哈,虎不敌,现在你后悔没有引颈就戮了吧?”
“呸,老子只后悔没杀光你们这群混账……”虎不敌拼命地支撑着,还在想办法灭火。
霍幽明说道:“虎不敌,我们卫灵巫大人一向有好生之德,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如果你答应了,我立刻可以将火灭掉,还能给你疗伤,留下你的性命。卫大人的这句话嘛就是要问你,你是怎么突然恢复武功的?是谁传给了你这门功夫,他现在在哪里?”
“做梦,你……你休想……”虎不敌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了起来。他想要抬掌自戕,但是双臂已经被烧断,想自杀都没有可能了,因此,他只好忍受着毒火啮骨的剧痛,咬牙硬挺。他已经无法坐在那里了,只能颓然地倒下。毒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脸部,口中都闪出了火光,他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在舌头熔化之前,吐出了几个字:“他……他会来……杀光你们……”随即,他就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刑场周围的人们都眼睁睁地看着,只见虎不敌的身体渐渐变成了一块黑炭,幽蓝的火光还死死缠绕着他,直到从里到外都烧无可烧了,那火光才逐渐熄灭,而虎不敌的身体也彻底变成了一堆黑灰。
几乎所有的人看了之后都吓得面无人色,都觉着这比刚才看砍头还要可怖。大家心里都在暗暗地想:阿弥陀佛,这东西可千万别让我沾上啊?
虎不敌死了,刑场上又恢复了正常。刚才那些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官员们现在又一个个神气起来,腆胸拔肚地恢复了官老爷的做派,耀武扬威地开始发号施令。官兵们也都行动了,清理刑场上的尸首,打扫满地的污血。四周的看客们也开始慢慢散去,大家回味着、议论着,都觉得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在福汇楼上,蒋凤之等人也要走了。他们看着散落满地的酒菜,一个个摇头苦笑,蒋凤之说:“诸位仁兄,本来今日相聚,大家都说好不醉不归的,可是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无奈啊。”
谭百龄说道:“如果大家没有尽兴,那就到我家去,大家喝个痛快。”
姚金才说:“谭兄,你家地方小,容不下太多的人。蒋兄的家可是在城外,到了晚上城门一关,他们爷俩出不去,在你家可是住不下呀。我看还是到我家去,我家宽敞,多住几个人也无妨。咱们兄弟几个秉烛畅饮,喝到天亮才好。”
蒋凤之摆摆手说:“算了吧。三畏还小,我可不想让他小小的年纪养成通宵喝酒的恶习——明天他的早课可是不能耽搁呀。”
“那也好,咱们就暂时别过了。”姚金才拱拱手说道:“蒋兄,过几天咱们再挑个日子聚会,我看到秦淮河租一条船,再找两个歌伎,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蒋凤之哈哈大笑:“你这个老姚倒也风流,要是那样的话我可就不敢带着三畏去了。”
几个人说笑谈论着,下了酒楼,拱手道别,各自回家。
蒋凤之带着儿子蒋三畏,向着南京城的东门走去。他家就在城外的玄武湖畔,出了城门,绕着湖边走不远就到了。
蒋三畏由于大开眼界,所以神情很是兴奋,不停地和父亲谈论刚才那场激烈血腥的厮杀,然而蒋凤之却双眉紧锁,一声不吭,根本就不理这个话茬。蒋三畏暗想:“父亲必是讨厌我谈论这种事,一会儿又该怪我分心了。”于是,他也只好闭口不谈了,爷俩沿着玄武湖默默地向前走,没多久就走到了一个村落附近。
这里便是蒋氏父子居住的地方。村子里的人大多与他们熟识,见到他们回来了,纷纷热情地打招呼。蒋凤之也不停地含笑致意,带着儿子走进村子,向着自家的宅院走去。
他家的院子坐落在一条溪水边,在溪水旁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正拿着木棒在那里捣衣浆洗,见到他们爷俩来了便叫道:“蒋先生,您回来了?”
蒋凤之知道这是自己的邻居谢大嫂,便点点头说道:“回来了,谢大嫂,还没吃晚饭呢?”
谢大嫂说道:“蒋先生,刚才有人来找你,你没碰见吗?”
蒋凤之正从怀里掏钥匙,听到有人找自己,不由得一怔:“有人找我?是什么人啊?”
谢大嫂说道:“和你一样,都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穿着鼠灰色的袍子,拿着个折扇,还有三绺胡子。”
“嗯,这是谁呢?”蒋凤之沉吟了起来。
“会不会是刘叔叔?”蒋三畏在一旁说道:“他就有一件鼠灰色的袍子。”他提起的是蒋凤之的一个好友。
蒋凤之想了想又问道:“这个人说什么了?”
“他就是问我,蒋先生是不是在这儿住。我说是啊,可是他不在家。他没说什么就走了。”
“那不会是刘叔叔了,他知道咱们就住在这里的。”蒋三畏说道。
蒋凤之的脸上显出了迷惑的神色,又问谢大嫂道:“他走了有多久?”
“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呢。我以为你们在村口能碰上的。难道这位先生没有向着村口走回去,竟是从村后绕出去了吗?”谢大嫂也有些困惑。
“咦,这个人好怪啊?”蒋三畏对父亲说道:“他到村后去干什么?”
蒋凤之皱起眉头想了想,摆摆手说道:“不管他了,以后再说吧。”说着就开锁进门。谢大嫂又说道:“蒋先生,你的那些衣服我都浆洗干净了,回头我给你送过去。”
“有劳大嫂了。”蒋凤之点点头说道。他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缝补浆洗的事都做不来,经常花钱雇用这位谢大嫂来帮忙。
蒋三畏跟着父亲进了家门,家里陈设简陋,除了几架书之外,几乎一无所有。蒋三畏进门之后,脱了外衣,给父亲沏了一壶茶,随后就来到了自己日常读书的小屋里,坐在书桌旁,研墨铺纸,准备写字。原来,父亲蒋凤之对他要求甚严,每日里读书、背诗、临帖,功课甚多,一样都不能少。最近一年,他每天都要临写一遍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如果写不完,或是写的不好,父亲就不许他吃饭睡觉。今日进城饮酒之前,蒋凤之就说过,回家后必须把这篇字补上,否则定要处罚。蒋三畏不敢有违,回到家里赶紧就来完成功课。
这《兰亭集序》乃是书法中的圣品,真迹已经不传,现在蒋三畏临摹的是父亲蒋凤之的抄本。他坐在书桌旁,悬腕提笔,静息屏气,力贯锋毫,娴熟自如地开始从“永和九年”四个字一个个写起。这篇文字他临写了将近一年,早已烂熟于胸,写起来不假思索。就在他刚写到“流觞曲水”之时,忽然蒋凤之在外面叫道:“三畏,你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