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巧笑
不两日,十三公子也已经被从南夷拖回来了,中间醒来试着逃了两回,因身体麻痹,寡不敌众,又被弄晕了几回。
带回来便直接给送进了宫里去,怕他再跑,只有南帝才能治住他。南帝对这个宝贝孙子是极珍视的,知道他有伤在身上,索性就安排睡在养清殿里,亲自照看着。
一早南帝去上朝,南夷那边的消息也报上来了,陆洹全军覆没,南夷已全面沦陷,敌方随时可能进攻余下城镇,请陛下早做定夺。
大臣们商讨间,自然又提到了慕容铮,说敌人来势汹汹,轨迹莫测,非宸王殿下亲自出征不可解。慕容铮没来上朝,正在宸王府里陪老婆。
南帝对慕容铮出征这个事,仍是有些犹豫,庆王倒了,他已是大臣们心中默认的太子,韩国小公主嫁了他,他便又算是韩人心中认可的主上,加上过往一贯表现优异,勤政爱民,在南国自家子民心里也威望颇高,再让他继续青云直上,谁也拦不住了。
出于私心,南帝不想让宸王去,出于公事,派遣宸王出征,是最佳的选择。
大臣们看得出也分析得出陛下的犹豫,可战事和保卫疆土要紧,一不做二不休,将前方的情况吹得要多紧急有多紧急,将宸王之骁勇之重要,捧得宛若天兵降世。
殊不知,这正是南帝最不爱听的。
下了朝回来,南帝心情就不大好,毕竟自己家的篱笆被人拆了,一家之主当然不开心。养清殿里,十三公子已经醒了,御医正在给他检查身子,说瘴毒入体,恐怕要修养很长一阵子,才能舞枪弄剑了。
南帝关心了几句,便开门见山地问,“朕问你,凤凰胆可是你找到的?”
十三公子睡了太久,脑袋不够机紧,顺口回了一句,“凤凰胆已经找到了?”
南帝便了然了。
本来时间也对不上,那凤凰胆若是十三公子找到的,人应该跟着东西一起回来,看凤凰胆被送回来的时间,可能十三公子到南夷的时候,凤凰胆就已经被有心人拿到了。
“找到了,”南帝道,“已送去宸王府中入药,你可安心了。”
十三公子是真的安心了,恨不得现在就爬起来去宸王府中看看,南帝将他微微抬了一点的身子按住,道:“此事暂且不提,朕再问你,你在南夷时,可与那攻打夷地的蛮敌交过手?陆洹大军怎会忽然全军覆没?”
十三公子趁机就告起了状,道:“孙子抵达南夷之后,第一时间便去寻陆将军会和,谁知他正在军帐中大摆筵席,请了美女饮酒作乐,还同孙子说是什么诈敌之计,孙子以为他已经准备了万全之策,谁想竟一点准备都没有!”
南帝本来也没指望陆洹会速战速决好好打仗,只是给了他足够的兵马,让他在那地方守着,拖一拖,再派十三公子过去,一举破敌。
南帝道:“两万军马,怎会说没就没,你可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十三公子想了想,看了安康一眼,安康急忙将用粗布绘制的一张图纸呈上来,十三公子道:“孙子受伤不起,命了手下的人再入瘴林,寻找敌军踪迹,人是没见着,但是交战时敌军的活动痕迹,难以全数遮掩,便绘下了这张图纸,或许可以恢复当时的交战情况。”
南帝急忙将那图纸展开,其中标注的十分详细,那些人从哪里来,又在哪里消失,几片区域有过激烈交战,战时变化又是如何,都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南帝点头,“做的很好,”转头对尹福海,“马上去请陆将军和在京的所有大将进宫,尽快破解此图,恢复战况。”
转眼又面向十三公子,“你先安心养伤,沈云间那边用了药,听说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十三公子点了点头,她没事儿就好,尽管自己没帮上什么忙,总归没事就好。
……
宸王府中,云间坐在床上,听慕容铮抚琴,他特意学了些韩地的古调,低时悠回、亢时激越,很好听,只是渐渐地有些力量不足。
慕容铮不是个会说闲话的人,他虽有心陪伴云间,可是不太懂得如何聊着闲话打发时间,不知道能做什么的时候,只好抚琴,终是肉体凡胎,抚久了手指也受不了。
低回的琴音中,云间说,“铮哥哥,我想出去走走,褥子里好闷。”
慕容铮用手指抚平琴音,去征求了一下值班御医的意见,便抬来木制的轮椅,将云间轻手轻脚地抱了上去。
初夏的时节也是个好时节,阳光通而不燥,春花未谢,芳香四溢。只是宸王府里有风景可看的地方毕竟不多,大片空白的地方,都建造成了校场,在操练精锐。
那些大兵头们光着膀子,露出古铜色的皮肤,身体上一块块结实的肌肉,随着动作牵筋鼓动,彰显着饱满的力量。
虽说女儿家是不太适合这么盯着男人的身体看的,但云间这会儿也懒得避讳,总归这种画面,她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经常看,这样生机满满的景象,怎能做那种俗气的看待。
慕容铮注意到云间的目光,微笑着问,“在看什么?”
“看人。”她回答。
“好看吗?”
“好看。”
慕容铮不知想了什么,牵起她的一只手,用她的手指在自己紧实的胸膛上戳了戳,表示她在看的那些,自己也有。
他身上硬硬的,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弹性,和印象里的父亲是一样的。云间觉得很有趣,忍不住自己动手戳了几下,然后忽然用双手捂着嘴巴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慕容铮不懂。
云间便用手掌将眼睛也遮起来了,有些害羞地说,“不知道,就是想笑。”
慕容铮从未见过女孩子这样欢喜可爱的模样,不禁地有些动情,慢慢地慢慢地,将身体俯下,想要贴近她的侧脸,偷偷亲一下。
副将连周那个倒霉催的过来了。
老远就开始喊,“殿下,殿下,”走近了道,“陛下急召殿下进宫。”
慕容铮急忙站直身体,清了下嗓子,正色问,“说是什么事了么?”
云间也将遮在脸前的双手拿下来,转眼去看连周,听他道:“没说具体如何,不过宫里来的消息,是说十三公子从南夷回来了,与那边的蛮敌交过手,带来一张图纸,陛下已请了陆将军等人前去破译。”
慕容铮点头,“知道了。”
说完便推着云间往房里走,略有些心事重重,也不知道十三公子为什么去过南夷,没听说陛下下过这样的命令。
云间道:“看来是陛下终于想通,舍得让殿下上阵了?”
慕容铮不作回应。
云间说:“殿下不放心我吗,我都已经可以下地了。”她说着要下地走给慕容铮看,慕容铮急忙将她按住,云间也没再挣扎,慕容铮在她身后,并没有看到她忽然想要起立时,腹中紧紧一痛的感觉。
云间的眼神飘了飘,也没舍得说。
将云间送回去的时候,岚儿已趁着云间起床时,更换了新的被褥床单,慕容铮不好耽搁,将云间放回床上就起身准备进宫去了。
岚儿似乎想说什么,见慕容铮形色有些匆忙,只得先忍了忍,等他回来再说。
……
养清殿的正殿里,慕容铮一进去便被呵斥跪下,他便跪了,十分不解。
南帝挥手将一张图纸丢在他眼前,“此物,你作何解释!”
慕容铮依然不解,将图纸展开,正是十三公子在南夷所绘的那一张,他常常研习兵法,解读这种潦草无章的图纸,并不费力,粗粗看了几眼,脸色也起了变化。
“宣武八方军阵?”慕容铮略有些震惊地说。
南帝怒瞪着他,“朕已经知道,朕要你解释!”
慕容铮一时没反应过来南帝要自己解释什么,想了想,愕然想起,这世间为人所知的,懂得运用宣武军阵的,只有他慕容铮一人了,那是云间给他的嫁妆。
“难道是韩人?”慕容铮做出无力的猜想。
南帝依然愤怒,“韩人?你指的是哪一个韩人,是韩地的那些俘兵和贱民,还是你府中那个漏网之鱼宸王妃!”
慕容铮握着那图纸,“不可能,此时与她绝无关系,请陛下明察!”
“朕就是在查!”南帝怒目圆瞪,“你说,这军阵是何人泄露,为什么会被用在南夷,你告诉朕!”
宣武军阵之奥妙在于,它不仅仅只是一个军阵,其中包含了许多五行变换之法,变化多端,也正是如此,当年宣武战神威名赫赫,大家都知道此阵的可怕,却无人可以学会运用,只有将那一套智慧体系完全掌握,才能做到随机应变运用自如。
云间身上的那张图,是唯一能参悟此奥妙的法门。
慕容铮不相信云间还会随便把这图交给第二个人,而他自己也从未泄露过。
“臣不知。”慕容铮端端跪着,表情严肃地回答。
南帝瞪眼呼着长气,“好,朕问一个你知道的,南夷的凤凰胆,如何会出现在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