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义所当为

  王风神色平静地与青干对视着，端凝如岳，不动如山。青干神色却是一连数变，显是弄不懂王风的真实意图。二人均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对方，相互对峙着一言不发。良久后，青干鉴貌辨色，心中隐隐觉得王风似不是假话，又感觉不到来自对方的任何不善的气息，略一定神，遂开口问道：“阁下所言是何故人？姓甚名谁？又所居何地？”
  王风拱手道：“尊王多虑了！在下实是自青艳头领口中得知有一位来自青汉的故人，目前正下榻在贵府之中，这才略动手段，来到宝殿！是真是假，尊王何不请出这位故人来，一试便知！”
  见青干兀自犹豫不定，王风朗笑道：“在下虽然不才，贵府上下目前的些许动静，均在在下的掌握之中！若真是在下有何歹意，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便是合府上下，只怕也无人能挡！”
  青干心道此言倒也有理，想了想，一咬牙道：“那就请阁下稍等，某去去便来！”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王风坐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目，似是在闭目养神，实际上，整个青干王府，一虫一蚁，一瓦一石，莫不在他的监视之中。
  过不多时，王风霍然睁大双目，站了起来。又过了片刻，青干领着一人走了进来，三人于瞬间对了个面。
  只见青干带来的那人，一袭月白长衫，儒士打扮，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一部黑髯飘拂于*，举止之间，飘飘然有出尘之态，又略显一丝霸气。只是双目中偶尔闪过忧苦之色，而两鬓也掺有风霜之态。为寻爱妻，跋涉艰难，竟一苦至斯！
  王风见来人正是万圣妖帝，当下心中也是一阵激动，一阵感叹。怔怔地打量着他不语。
  听青干适才所言，万圣得知有一位故人要见他，谁知这一见面，却不认识，不禁疑惑地转面看向青干。青干见状，心知王风骗了他，先也是一阵疑惑，然后又是满面戒备，同时，双目中的怒火已然闪现。
  王风乃是占据原玄阴堡紫元魔主之躯，此时是一个身形粗横、霸气四溢的粗鲁壮汉模样，万圣妖帝哪里知道他便是王风？
  见二人已然起疑，戒心大增，王风缓缓开口道：“行山间，壮志豪情向谁言？谈笑风生，尽成云烟。秋水望穿，血战雄兵百万！春月晓寒，柳明花暗，燕语欢歌空嗟叹……”万圣身形一震，双目盯着王风，神色变幻不定，而疑惑却更盛了！
  只听王风自顾念道：“……愤恨苍天，一帆风雨路三千。立于锥地，世人皆怨！一隅偏安，奈何空缱绻？我若为青宇，怒发千里远……”
  万圣听到这里，手指着王风：“你……你是……”王风目中精光闪动，继续道：“万物众生皆平等，有情直向无情天！”这最后两句，正是王风续万圣所颂的这段词的注脚。当年王风携同神龙，于青汉五毒界与万圣邂逅，二人一见如故，一边登山远眺，一边吟诗颂赋，是以成为莫逆。
  青干见到眼前情景，顿时明白了二人定然是旧识，不知何故，竟不得相认。于是微叹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
  王风待青干离去，十指连连轻弹，闪动之际，尽成虚影。随着无数道玄奥的法印源源打出，一层层如波翻浪涌般的禁制铺卷开来。不过数息，已将整个房间笼罩得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禁制既成，王风收手后，冲着万圣笑道：“还有一首，却是另外一位故人所作，尊驾何妨一听！”说着，王风又念道：“笑看烟波浩荡，谈点江湖春意。红花碧叶装扮奇，明月犹带雾气。挥手风云变色，弹指鬼哭神泣。顺讨逆伐只为道，壮志不改不移！”
  这首词，乃是万圣妖帝唯一的儿子金圣太子所作，此时一听，万圣岂有不知之理？随着王风又是身形微震，三道人影已平空出现在房间之中。一人淡黄衣衫，芳华绝代；一人金衣绿带，娇媚无伦；另一人一袭黑裙，黑纱蒙面，身形曼妙，又凹凸有致，惹人遐想。正是无双、金玫、悠悠三女。
  见三女出现，万圣最后的一丝疑惑已烟消云散。只见他轻轻地颤抖着身形，哆嗦着欲言又止，又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似的。
  只听金玫颤声道：“爹！我……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玫儿？你真的是玫儿？你……你们怎会在这里……”万圣揉了揉双眼，担心看错了。虽然他修为不弱，此时心神激荡之下，与一个人界中的老者没有什么两样。
  父女二人相拥而泣，既有亲人相逢于异域的喜悦，又有历尽艰难后终于得偿所愿的感概。王风三人静静地看着他们父女俩，各自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一时无语。
  强定心神，父女二人谈起了分别后的经历。万圣自悄然离开青汉后，便径直向玄幽进发。以他的修为，再配合幻妖绝影身法，其速也疾。不过与王风相比，显然要慢。
  是以王风后发而先至，来到玄幽后，万圣还在漫漫太虚之渊中急行，仍未踏上玄幽的第一个界面。
  等王风一行呆在玄阴界中时，万圣才姗姗来迟，即上玄幽，便直接赶赴万妖界，打算先去找旧友青干，再作道理。万圣既与青干是多年旧识，又与自己的爱妻相伴经久，凭着直觉，他也将目标定在玄阴界中。接下来的事，便是青艳接到青干传音，让其利用职务之便，暗自打探万圣妖后的消息。
  一路行来，万圣妖帝心知玄幽妖魔实力强悍，与青汉妖魔相比，级别名称虽同，但实力相差甚远（比如天欲妖尊，虽然比万圣级别还低上一级，修为却比王风还要高深）。所以行事低调，尽量不显山不露水，于一界中也不多作停留，赶路要紧，是以未曾经历多少凶险，便来到了青干王府。
  在王风的首肯下，金玫三女陆续地将王风一行经历包括王风此时的身份细细地对万圣说了一遍。万圣听后，看着王风，又是惊讶，又是感动，更多的，则是欣喜。其种种复杂的心情，溢于言表。
  谈及万圣妖后一事，王风一脸的肃然，“若我所料不错，又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万圣后定是与玄天魔帝有关，眼下也可能就在玄阴殿九阴堂中。只不过……只不过生死未卜……”
  万圣一脸黯然，又露出凄苦之色，而金玫已是潸然泪下，抽泣不已。沉默中，万圣忽然恨声道：“阿瑛她……她究竟是被何人掳至玄幽？这……这又是为了什么？”
  万圣妖后的芳名，原叫黄瑛，与万圣夫妻多年，万圣仍称其为阿瑛。
  “这正是问题所在！”王风眉头深皱，满脸疑惑，“下手之人，我已知晓！背后指使之人，估计十有八九便是那玄天魔帝！然而，这底细我也知之不详的玄天魔帝，为何大费周章地派人前往青汉，单单擒掳瑛前辈至玄幽，而后又将下手之人灭口，实是令人费解！他这么做，难道不怕日后被人查觉，然后要面对妖族的质询吗……”
  “他不怕！”万圣不待王风说完，目中怒火一闪，“因为我与阿瑛是人类！青汉妖界，是我与阿瑛一起打下来的。便是现在，我妖界中也有诸多妖物不服，蠢蠢欲动，若非它们离妖族太远，兼之我们实力不弱，加上近年来，我们又与青汉上三界关系亲密，只怕它们早就发难了！
  至于妖族，哼哼，自然不愿意见到自己的族类被人类所统治，它们巴不得我们一家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呢！哦，对了，你刚才说知晓擒掳阿瑛之人，这……这是真的么？”
  “这样说来，指望妖族出手是不可能的了！”王风沉吟着道：“嗯……关于掳走瑛前辈之人，前辈先见过一个人后，便一切都明白了……”说着，又将幽骨放了出来。
  万圣一见幽骨，先是一惊，后又大怒，略一寻思后，心想好哇，那时阿瑛不见时，多次质问他他不承认，还惺惺作态抹脖子表示清白，现在又在此时此地被王风放出，看来还是与此事有关。二话不说，万圣便要动手。王风等人将他拦住，劝慰一番，万圣这才气呼呼地坐下，叫道：“此事他幽骨若不说个明白，老夫誓不罢休！”
  幽骨一脸惨然，摇头苦笑，遂将前因后果细细地对万圣说了一遍。看着万圣听着听着，面色变幻不定，又带狰狞之态，王风待幽骨一说完，为了避免万圣冲动伤人，便立即将幽骨收入体内三才布袋中。
  万圣见幽骨被王风收起，心神渐渐定了下来，低头不语，一双衣袖在轻轻地颤抖着。良久，万圣抬起头来，整个神态似是苍老了许多，面目中充斥着无尽的疲倦。未得知爱妻的下落之前，尽管劳苦奔波，心中还有希望；而此时得知爱妻的确切处境后，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无力感迅速地爬遍了全身。
  只听万圣对王风道：“王……王盟主，老夫如今方寸已乱，幽骨，老夫也已经不恨他了，毕竟此事实与他无关……无论如何，阿瑛她……她……我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此地凶险，你……你将玫儿她们带回青汉去吧，圣儿也望你日后照看一二……”言语中，万圣既是对王风有托孤之意，又有决心殉情之念。
  金玫听着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地道：“爹……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们要找到娘，然后一起回家……”无双悠悠二女也是泪光莹莹，与金玫一样，时不时用那期盼的目光看着王风。
  王风正色道：“前辈何作此儿女态？眼下还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相反，还有着柳暗花明、否极泰来之兆！前辈莫非忘了我如今的身份！”
  万圣心头一震，“你是说……你如今是玄阴四主之首，外加玄天殿统领一职……”摇了摇头，万圣的眼中又闪过黯然之色，“玄阴堡乃魔物总部，危机重重，你一个人独木难支……我……我不能这样自私，让你为了阿瑛而孤身犯险……”
  “前辈此言差矣！我王风虽然不才，但也知大丈夫人生在世，凡事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王风缓缓站起身来，肃穆满面，“多年前，我与前辈于青汉五毒界中邂逅，便心生敬仰，甚有相见恨晚之意！尽管我与前辈年龄辈份等相差颇大，但在我心中，已将前辈视为莫逆之交，心存朋友之义；后来，东西诸神一战中，前辈更是与无双公主、悠悠公主她们二界一样，倾界而出，率同麾下儿郎浴血奋战，舍生忘死，从而令我青汉大获全胜！
  作为青汉有功之臣，我又是昔日主帅，功臣有难，主帅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况且……况且金圣太子和金玫公主，还有无双公主和悠悠公主，一向……一向对我有情有恩……我王风又非铁石心肠……这个……所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瑛前辈一事，我断然不会退缩半步！”
  三女听着王风的豪言壮语，先是一阵羞怯，后又感动之极，三双妙目流转，一瞬不瞬地看着王风，倒令王风尴尬地低了低头。
  万圣也站了起来，看着王风良久，忽然躬身道：“王盟主侠义过人，不愧是武祖传人！既然如此，老夫已无话可说！现在，咱们要做的，便是好好地商议一下，该如何行事！”王风连忙还礼，口中叫道“不敢不敢”。
  众人见万圣此时双目放亮，神采奕奕，一改原先的颓丧，现在已是容光焕发，浑身上下，也充斥着昂然斗志，心中也各自为之欣喜。
  “然则，该如何行事，首先要弄清一件事！”王风与众人重新坐定，然后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那就是瑛前辈被掳的原因，或者说是玄天魔帝的动机！”
  只听王风又转面对万圣道：“在这里，我想先问一下前辈，瑛前辈在被掳之前，其一生的际遇、所修功法以及先天体质有何特别之处？或者，有没有与玄幽苍宇有所关联之处？”
  万圣金玫二人闻言，先是一怔，金玫俏脸一红，嗔道：“你……你问这些是何用意？忒也……忒也无礼了……”
  王风一阵愕然，正想开口解释，忽听无双开口道：“我想万叔叔和金玫妹妹误会了！”见父女二人不解地看着自己，无双又道：“王……王盟主的意思，是想到瑛前辈有可能因上述原因导致被玄天魔帝所掳。
  要知玄天魔帝为玄幽众魔之首，所修功法定然与众不同，要是瑛前辈的修行功法或先天体质等令其动心，那……那便是此事原因所在了！我说的是不是？”最后一句，无双是对着王风问到的。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王风连声道。
  看着王风那感激的目光，无双脸一红，不禁低了低头。悠悠妙目流转，看着二人，露在黑纱上的眼中，现出一丝玩味的神色。而金玫，则是歉然地看了王风一眼，也低下头去不语，万圣则是一脸的恍然之态。
  沉默中，众人均是一言不发，只见万圣低头思索良久，时而摇头，时而皱眉。忽然，万圣开口道：“有一件事，虽与玄幽苍宇干联不大，但终究有所牵涉……”众人闻言，均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万圣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