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令人难堪的探望

  “嗨，那个老单头啊，老了老了，怎么还变得如此顽固了？这年轻人的事，只要没有太出格，索性由着去就是了，偏偏非要闹到如此僵硬的地步！”
  那老者一声长叹，一旁的沈佳人却似乎又瞧出了一些端倪。
  她知道，单北川的父亲单高雄是个位高权重之人，能一句话就能罢免掉儿子的大校军衔，甚至没有一人敢反驳。
  可眼前这位老者，和单父的年纪相仿，而且居然敢称单高雄为“老单头”，这是不是说明，这老者的权利比单高雄还要大？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焦急出言。
  “老先生，既然北川是您的学生，您就帮帮他吧！他是个军人，离开了军营，怕是在这个社会上难以生存，只要能让他回军营，怎么样都行！”
  她话音一落，老者倒是没表态，但单北川却冷言呵斥了她。
  “佳人，不许鲁莽！”
  “没事的。”老者挥了挥手，和蔼笑着，“小丫头，你说的对，他是我的学生，我也不忍看到他这样一个战功赫赫得精英落得这幅田地。他的离开，是所有人的损失。”
  听到他的态度，沈佳人不禁心头一喜，心想保不齐事情会迎来转机。
  然而，老者话锋却是一转。
  “可这件事情，我终究无法插手。我和那老单头年轻时是同期，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直接命令他的权利。若想要北川回到军营，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回去和老单头认错，并且，你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沈佳人不禁心底有些发凉。
  怎么会呢，难道眼前这个老者，也没办法帮帮北川吗？
  事已至此，要不……
  见到她那有些复杂的神色，单北川知道这女人一定在想什么不该想的。
  “老师，军人要有骨气，这句话，也是您告诉我们的。我断然不会向他认错，就冲他为了惩罚我而冻了我的卡，延误了我女儿的治疗这一点，我都不能原谅他！”
  “你看你，脾气和你老爹可真是像。你们父子啊，都一样！”
  那老者摇头叹息了一声，接着缓缓站起身来，沈佳人赶紧上去扶着他。
  旋即，只见他从中山装的口袋里取出了一物，递到了单北川的面前。
  单北川惊愕，“老师，您这是……”
  “这卡里有些钱，你先收起来吧，给孩子治病要紧！”
  “万万不可，老师！”单北川将卡推了回去，“虽然我现在没有钱，可我会去找工作，一切都会好的，怎能要老师您的钱？”
  老者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忽然，那沧桑老眼中的慈祥之色不见了，却突然被一抹凌厉的光芒所取代。
  “立正！”苍老的嗓音，却中气十足，透着一股子兀容忤逆的气魄。
  单北川双脚“啪”的并拢，如同条件反射般执行老者的指令。
  “单北川，我命令你，接下！”老者厉声喝道。
  “可是老师……”
  老者眉头一蹙，“莫非，你想抗命不成吗！”
  他这突然变得无比严肃的样子，就连一旁的沈佳人都被震慑到了，吓得站在一旁，噤若寒蝉。
  军令如山。
  单北川咬了咬牙，不得已接过了卡，脸上的神色渐渐复杂起来。
  见到他收下，老者那脸上的严肃之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忽然又显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这不禁让沈佳人感慨不已。
  这老人，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老者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单北川的肩膀，语气和目光都透着意味深长的味道。
  “北川啊，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每年我都亲手送走许多兵，送他们走出军营，进入社会。可很多人，就是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这是自然的，比起军营只有服从命令的纯粹，外面，人心可要复杂险恶的多，你若是不懂得这一点，注定此身碌碌无为，还拖累你的女人和孩子！”
  单北川渐渐红了眼眶，神色也是愈发复杂。
  他紧拧着眉头，向那老者深深鞠了一礼，“老师的教诲，学生定谨记在心。”
  “好了，我要回去了。”
  他话音一落，外面的两个黑衣人便推开了门来，笔直的站立于左右。
  走出两步，那老者忽然又回转过身来，这次，沧桑的目光却看向了沈佳人。
  对上那老者的目光，沈佳人也微微有些紧张，不知怎的，身子也站的挺直了几分。
  “小姑娘，方才我说的话，你万不可介意才好。北川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你若是负了他，那可就说不过去了。既然决定在一起了，那就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朝九晚五，也未尝不是一种平淡的幸福啊。”
  这番话，听的沈佳人不禁动容，连忙点了点头，答应道：“老先生，我记住了！”
  将那老者送了出去，二人回到了房间里，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沉默无言。
  良久，沈佳人才说，“你这个老师，心肠可真好。”
  单北川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手里紧握着那张卡，眉头紧拧着。
  见到他这幅样子，沈佳人有些担心，缓步上前，关切问，“北川，你怎么了？”
  男人忽然一声苦笑，“老师说得对，我要好好努力，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
  单北川抱住了男人，低声说，“嗯，好好努力。”
  ……
  第二天，单北川又穿上帅气的西装，在得到了沈佳人踮起脚尖的一个吻后，意气风发地出门找工作去了。
  沈佳人哪儿也不能去，女儿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自己的毒瘾也没能彻底得到控制，只得老老实实的待在这戒毒所。
  然而，却忽然有人来探望了。
  是她的闺蜜苏小，而与她同来的，居然还有陆煜。
  见到苏小身后拎着许多礼物的高挑英朗的男人，沈佳人一时感到有些难堪。
  虽然她也不想，可现在的她，无疑就是一个瘾君子，让她该如何以这幅狼狈又丑陋的模样面对曾经极为欣赏自己的老板？
  陆煜那深邃的眸光注视着沈佳人，发现这一月有余未见，她明显清瘦了。
  “佳人，你还好吗？”他问，眼底深处透着怜惜。
  “还好，对了，快进来吧。”
  沈佳人回过神，难堪归难堪，也不好让他们在门外站着，于是便把二人请了进来。
  在招呼陆煜坐下后，沈佳人赶紧把苏小拉到了一旁，语气带着几分责备。
  “苏小，你怎么回事，怎么把他带来了？”
  面对沈佳人的质疑，苏小叹了一口气，满脸都写着无奈。
  “我也不想这样，可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多月都经历了什么！每天陆煜都要问我一遍你什么时候来，刚开始我借口说你在住院，倒也暂时稳住了，可后来他非要来看你不可，我不说，他一天问三遍……我被缠的实在没办法，只要老实交代了。”
  说完，她有些歉意地小声问，“佳人，你……不会怪我吧？”
  面对闺蜜这番大吐苦水，沈佳人就算是心有微词，也不好再责备她。
  “算了，说了就说了吧。”
  他话音一落，门后忽然探出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可爱小脑袋。
  是瞳瞳，她在见到了苏小后，顿时欢欣地喊，“小小阿姨”
  苏小也赶紧迎了上去，一把将那丫头抱起，却以为太过消瘦，轻飘飘的没有太多重量。
  “小宝贝儿，阿姨可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了！”
  苏小知道这丫头在被囚禁的一个月里遭受了怎么样的苦难，怜惜的不行，宝贝般的抱着她，陪她玩，时不时的笑作一团。
  沈佳人收回了目光，为陆煜泡了一杯茶，亲手递给了他。
  “谢谢。”陆煜客气的接了过来，指了指一旁沙发的空位，“若不介意，不妨坐下聊聊？”
  “也好。”
  沈佳人于是便坐下，可面对这个是自己老板的男人，总觉得有些局促。
  精致的陶瓷杯，在男人那骨节分明的五指间缓缓转动着，他那英朗的脸庞之上，透着几分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与沧桑——那是成熟男性的独特味道。
  “你的事情，我都听苏小说了。所以，我对你很是放心不下，就想着一定要过来看看你才好。”
  沈佳人见到放在桌上的那些礼物，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板，谢谢你还记挂我。我现在……挺好的。”
  是的，虽然处境不好，可她现在有了单北川的陪伴，真的算幸福。
  陆煜那浓墨般的眉头挑了挑，半开玩笑的说，“我说过，不要叫我老板，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否则，我可能会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老。”
  “好。”沈佳人讪讪地笑笑。
  “对了，那孩子的病情，怎么样了？”陆煜望着不远处和苏小玩闹的瞳瞳，目光中透着几分同情。
  提到这茬，沈佳人的情绪就隐隐有些失落，“暂时还能控制，可时间久了，就说不好了。”
  “那可不行啊，再这样耽搁下去，太被动了。”
  随后，陆煜建议道：“不如这样吧，我认识美国的一所专业医疗研究机构，那里汇聚着全世界顶尖的医生，你决定个时间，我们把孩子送过去？”
  沈佳人苦涩地笑笑，“你知道的，之前我就是从美国回来的。在那里呆了四年，除了工作生活，没少带那孩子治病，可结果都不尽人意。”
  陆煜不放弃，继续劝说，“可那里的医生真的非常厉害，为什么不肯再试试呢？”
  “这个病，怕是神仙也酥手无策。”
  她苦笑着摇摇头，眼睑微微低垂，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禁不住用手轻抚着，眼中闪耀着希望。
  “我现在，只盼着这孩子能赶快出生，同一母体的脐带血，才是瞳瞳那孩子最稳妥的救命稻草。”
  她只希望，瞳瞳这丫头能撑到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