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不配为人夫和人父

  过了很久，沈怀仁还是没能回过神来，直到一双素白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爸？”
  他反应过来，便见到沈佳人那俏丽的笑脸，“哎呀爸，你这是在发什么呆啊，我都叫你半天了。”
  “啊，没……没什么。车开来了？”
  “嗯。”沈佳人打开车门，替父亲将行李先放进去，“进来吧，爸。”
  “哦……好。”
  一路上，风和日丽的，或许是和父亲久别重逢，沈佳人心情也更加舒畅起来。
  车子缓缓行驶，沈佳人问了父亲很多事，在老家的事。
  然而，沈怀仁却木讷地望着窗外，偶有回答也是一两个字，似乎心不在焉。
  沈佳人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问，“爸，这是这么了？”
  “什么？”
  “从刚才开始，您就一直在发呆。”
  “没什么。”沈怀仁低头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
  “闺女，我问你一件事，你可得如实告诉爸爸。”
  “好啊。”
  “你和那单北川结婚，单家的态度……应该不同意吧？”
  闻言，沈佳人脸色渐渐变了一下，很快又笑笑。
  “爸您在说什么呢。”
  “别骗爸爸了，爸爸都知道，单家人不喜欢你，是不是？”
  笑容渐渐僵硬在嘴角边，沈佳人沉默了许久，苦涩一笑。
  “您怎么知道的？”
  “方才……方才我见到了，见到了那单高雄。”
  “他？”
  “是，在机场。我本想和他打招呼，我还亲热地喊他亲家，可他……”
  听到这里，沈佳人的心不由得被揪紧。
  她隐隐已经感觉到父亲他老人家受到了委屈，于是赶紧将车子在路边停下。
  “那单高雄欺负你了？”她蹙眉问。
  沈怀仁深深地叹，“欺负倒是没有，可他说的话，实在难听。”
  “那个老头子……”沈佳人一阵气闷，接着又问，“他都说什么了？”
  “他说，你配不上他儿子，还让我劝劝你死了这条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啊，他说那样的话……我这张老脸丢了倒是不打紧，可他这样说我女儿，我心痛啊！”
  闻言，沈佳人怔了一下，旋即，差点儿没咬碎了一口银牙，扶在方向盘上的十指都不由捏紧了几分。
  “他真是这么说的？”
  “那还有假。当时我真的是被气到了，气死我了！”
  沈佳人郁闷地说，“这个可恶的老头子……”
  见到她生着闷气，沈怀仁思忖良久，终究还是开了口。
  “闺女，要我说，还是算了吧。”
  “算了？”
  “是啊。我实话和你说了吧闺女，原本我对你们的婚事是一百个赞成，单家毕竟是名门，要是结了亲家，日后我怕脸上有光不说，能捞些油水才是真。可现在，爸想明白了……我不能让我闺女嫁过去受委屈！”
  父亲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听的沈佳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心里有些泛酸的唤。
  “爸……”
  “闺女，我是为你好，婚姻大事，关乎日后一生的幸福，虽说爸我毛病多，可还是能分得清是非！”
  “爸，别说了。”沈佳人红了眼圈，动容的说，“我已经决定了，此生就嫁单北川。”
  “可是单家……”
  她摇摇头，眼中噙着泪说，“我知道单家不喜欢我，但我不在乎，我嫁的人是北川，我才不管他单家怎么看我。”
  “你……糊涂啊。”沈怀仁一声长叹，又问，“那，单北川呢？那小子什么态度？”
  沈佳人感动的说，“北川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为了我，几乎已经和他的父亲决裂了。”
  “这样啊。”
  沈怀仁道了一句，便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悠悠一声长叹。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希望，你自己日后不后悔，爸也就放心了。”
  “我会的，爸，我会幸福的。”沈佳人说着，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你这丫头，又哭了，小时候就爱哭，现在还是这样，真拿你没办法。”
  沈怀仁从皱巴巴的西装李掏出一张手帕，目光慈爱地替沈佳人擦去眼中的泪水。
  “乖，闺女，别哭了，你可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
  她吸了吸红红的鼻子，乖乖点头，“好。”
  缓和了会儿情绪，沈佳人将车子发动起来。
  “闺女，你先给我找个住处吧。”
  “爸，你来我的公寓，咱们一起住。对了，还得让您见见您可爱的外孙呢！”
  “噢，还有小外孙啊，那可太好了！”
  “不过呢……”沈佳人看了一眼父亲身上那皱巴巴的西装，唇角扬起笑来，“现在，我得为您老买几身得体的衣服，我婚礼那天，您可得帅气的陪我走红毯。”
  “哈哈。”沈怀仁被逗笑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哪里还来的帅气。对了，你姐姐呢？”
  沈佳人说，“我已经把您来的消息告诉她了，她说忙完手里的事情就来见你。”
  话音一落，手机亮了，一则消息发过来。
  沈佳人看了一眼，正是姐姐沈佳欣的。
  “我忙完了。你和爸现在在哪？”
  沈佳人回了信息，将车子靠边停好，一边带着父亲逛街边的服装店，等候沈佳欣。
  不多时，开着红色小跑的沈佳欣如约而至。
  一阵子不见，这女人似乎愈发的漂亮了，妆容精致，唇红齿白，尤其是她的双眼，透着一股子无法言说的魅意。
  “爸，抱歉我来晚了，我实在太忙了，这一点佳人能为我证明。”她笑意嫣然的说。
  “嗯，姐姐确实很忙，毕竟是知名时尚杂志总编大大嘛！”
  “丫头，忙就别来了，你妹妹陪着我，挺好的。”沈怀仁说。
  “现在我忙完了，走吧，先为爸置办几身新衣裳，您这西装哪来的，也太不得体了，穿着多丢人啊？”
  沈怀仁憨笑，“丫头，你忘了？这是我当初和你妈结婚的时候穿的西装，我可一直留到现在都舍不得扔呢！”
  闻言，沈佳欣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妈，他竟然还敢提妈！当初若不是他……
  沈佳欣一想起悲惨过世的母亲，心里就一阵悲凉，与之而来的，还有对这个男人深深的恨。
  她本不想来的，却不想让沈佳人觉得她这个姐姐不孝又不称职，结果，现在却要强撑着笑脸面对这个不配称作父亲和丈夫的废柴般的男人！
  说实话，她觉得恶心。
  耳畔传来沈佳人的询问，“姐姐，你看咱爸穿着一身怎么样？”
  她回过神，目光望向换上一套LOUISVUITTON西装，显得有些手无足措的男人，笑容有些生硬。
  “好看，咱爸穿什么都好看。”
  沈佳人笑眯眯的说，“爸，听见了吧，姐姐这个时尚杂志的主编都说好看呢！”
  “是吗，那就这件吧。”沈怀仁说着，摸上了标签看了一眼，惊呼出声。
  “三……三万七？当初我和你妈结婚时的西装才六十块呢！这衣服难道是金子做的吗？”
  店员，顾客，所有人都望向了那个瞎咋呼的男人，目光复杂。
  沈佳欣转进回转过身去，佯装看衣服，装作不认识。
  说真的，她觉得很丢脸，丢脸到有些想去死。
  然而，比起沈佳欣比死还要羞愧的心情，沈佳人却笑着说，“爸，时代不同了，您啊，且穿着吧！”
  说完，她潇洒递出一张卡去。
  拎着衣服出了门，沈怀仁仍旧没能回过神来，他感慨，“哎呀，闺女，让你破费，这怎么好意思呢。”
  沈佳人亲昵地揽住父亲的手，“这有什么的。走，咱们再去下一家！”
  方才，沈佳欣本想去付钱，可她实在是没脸过去，她不想承受店里那些店员和顾客异样的目光。
  她倒是很佩服沈佳人，她竟然完全不怕别人眼中的讥嘲，也算她厉害。
  不过转念一想，沈佳欣也就释怀了。
  是啊，父亲最疼爱的，可不就是沈佳人这个小女儿，小时候的玩具，到长大后由谁去上大学，由谁去打工……向来如此。
  沈佳人倒是得到了父亲全部的关爱，可她呢？
  除了手臂上那由她的亲父亲沈怀仁用开水烫出来伴随她一生的狰狞伤疤之外，就什么都没得到过。
  “佳欣，有没有男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沈怀仁笑着问。
  “还没呢，爸。”她敛去眼中的阴霾。
  “你呀，也老大不小的了，学学你妹妹，是时候成家立业了。你们俩姐妹都找到了归宿，爸我才能安心啊。”
  “知道了，爸。”她忍着情绪回答。
  不提这一茬还好，提起她就更来气了。没想到，她这妹妹居然真的跟单北川到了要结婚的地步。
  可她呢，平日里见单北川一面都难，偶尔见面，单北川对她的态度也是冷若冰霜。
  她真的好羡慕沈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