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案件眉目
第二天，是查台账，主要是看事故发生前后，绩城镇关于安全生产的一些具体做法，以及事故发生后，绩城镇的一些应急举措。
第三天，是和镇上机关干部的谈话，先是班子成员。茅国栋作为之前的安监分管领导，第一个接受了谈话。茅国栋似乎也很明白他们的目的，很巧妙地将矛头引到了徐海涛身上，他谈到，事故发生后，徐海涛作为分管领导，咋咋呼呼，充当英雄爱出风头，跑在抢险第一线，完全不会统筹指挥。
彭月明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手在笔记本上快速地记录着，问道：“茅镇长，对于徐海涛的做法非常不认同？”
“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分管领导，出现这种事故后，第一件事便是制订应急救护的方案，统筹安排好各方面力量。”
接下来，调查组和班子成员一一做了交谈，还有部分一般工作人员。
在谈到徐海涛在事故发生后的表现时，骆丹、张艳艳、以及安监办的工作人员及其他工作人员都说被他当时的表现深深感动。特别是张艳艳，她说：“当徐海涛再次回到镇上时，他整个人相当狼狈，衣服全部湿透了，一双手全都破了，鲜血淋淋。他们说，他在最前线抢救了一个晚上，我想，他当时脑袋里大概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救人。不管这次事故他这个分管领导该不该负责，我都觉得，他当时的表现是十分出色，也十分让人感动的。洪湖论坛上的一篇帖子上放了徐海涛当时的照片，网民也评论，这样的人称得上是人民的公仆。”
“那你的意思是，作为分管领导，他没有责任？”
“我只是就事论事，到底他有没有责任，应该承担多少责任，我相信区纪委和区委会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
安监办主任徐茂荣也说：“徐镇长来了没有多长时间。说实话，一开始，对于这个年轻的副镇长，我并没有太多良好的印象。但那天事故发生后，他拼了命地抢险，几乎是一天一夜，他甚至都没有休息，就那样在第一线和抢险人员一起，争分夺秒地抢救生命。不得不说，他是把老百姓放在心里的。”
谈话时，调查组也问了镇长彭宇和党委书记陶光明在事故发生后的一些表现，机关干部的回答也都中规中矩。
晚上，彭宇将彭器叫到了家里。彭器看着彭宇明显憔悴的脸，说道：“哥，你最近是怎么了？这么一点小事，便让你如此焦虑，敏感？你又没拿谁的钱，不管谁来查，你有什么好怕的？”
彭宇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好一会儿，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说道：“这次非比寻常啊！彭月明在大兴区可是出了名的‘小钢炮’，只要是他接手的案子，没有查不出问题的。还有，秦天籁是区委书记的秘书，他都下来了，说明这次调查王书记相当重视。但从始至终，王书记始终没给我打电话，这说明他对我有看法啊！”
“王静龙刚到大兴，根基不稳，很多事都得仰仗默然书记。哥，只要和默然书记搞好关系，就不怕他王静龙。我相信，他王静龙还不敢和李默然交手！”彭器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却又胜券在握般地说道。
“你不懂，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默然书记虽然在大兴区根基深厚，但王静龙毕竟是区委书记，如果调查组真要说我监管不力，证据确凿，默然书记还能如何？你觉得他会为了我和王书记摊牌，不，不会。官场有官场的规则。越到上层，越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如果不是危及到自身，他是不会轻易跳出来的。”彭宇说道，“而这一次，王书记将秦天籁放在了组里，便是要第一时间掌握证据，他是不相信我啊！”
彭器颇不以为然，翘了翘二郎腿，说道：“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再说了，真要追责，前面还有个安全生产分管领导徐海涛呢，区里真要下刀，也是拿他问斩，你就不要庸人自扰了。我看啊，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睡眠！”彭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的确，从调查组进驻绩城镇后，他还真是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然的囫囵觉了。
调查组进驻绩城镇第四天，一大早派出所所长成光中便给彭宇打了电话，他很激动地说，有新情况。
“什么新情况？”
“区里有人为王大志说话。”
“谁？”
“听说是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严修身。”成光中说道，“镇长，这个情况要向调查组汇报吗？”
彭宇沉吟片刻，不答反问：“他是要你们放了王大志？”
“那倒不是，只是说，王大志算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希望尽快有个结果，也免得让他家里人担心。”
“好的，我知道了。”
“那，这个人，我们还继续留着吗？”成光中不太确定地问道。
“不然呢？”彭宇气哼哼地说道，“你们查清楚了吗？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这……”
挂断电话后，彭宇斟酌良久还是在中饭的时候，将这个信息跟调查组组长彭月明做了沟通。彭月明目光如炬地看了看彭宇，说道：“谢谢彭镇长，我会跟领导汇报的。”
下午，彭月明让组里的两个年轻人去调查王大志及家人的银行账户情况，人刚派出去，派出所那边杨向东的电话打到了徐海涛的电话上。这几天，绩城镇政府的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低气压，许多人都闷在办公室里，静静地等待着调查组宣布最后的结果。不过徐海涛并没有等在办公室，他让安监办徐茂荣陪同着，将绩城镇的几个登记在册的石矿扎扎实实地走了一遍，虽然徐茂荣觉得这样做只不过是亡羊补牢，徐海涛却不这样认为。只要他还是绩城镇的副镇长，还分管安全生产，这便是他的责任。
杨向东打电话来时，他正在一个石矿上看工人们操作，因为工地上声音嘈杂，徐海涛走出许多步，才按了接听键，嘴里说着：“杨所，您好！有什么新情况吗？”
“是的，徐镇长，我们在王大志媳妇的卡上查到一笔进账，看时间正好是事故发生后第三天。”杨向东说，“我们怀疑，这笔钱有问题。”
徐海涛心头一跳，忙问：“有汇款人的线索吗？”
“目前还没有查到。”杨向东说道，“不过，我相信，这个不难。”
“这个情况跟彭镇长汇报了吗？”
“还没，”杨向东笑着说道。
徐海涛心头一动，说道：“谢谢。你跟彭镇长汇报一下吧，我在外面。”
其实，成光中已经在跟彭宇汇报了。杨向东之所以第一时间跟徐海涛打电话，一是因为在这个案件上，徐海涛已经几次问过他了，他对这个副镇长的工作态度比较认可。二是，和镇长彭宇沟通一向都是成光中直接联系的，他这个副所长要是越过所长直接向镇长汇报，便会让成光中觉得他杨向东居功。所以，他只不过是向徐海涛卖个人情罢了。
不过，这个人情还是让徐海涛感觉十分温暖。
得到消息后，徐海涛便带着徐茂荣回了镇上，车子刚停稳，彭宇的电话把打来了。推开彭宇的办公室，里面烟雾腾腾，徐海涛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办公桌后的彭宇，他正皱眉看着他，指尖夹着一支燃烧的烟，问道：“这几天，你一直在外面跑？”
“是啊，上次会议上，你提了要求，我去抓落实。而且，我初来乍到，总要去跑一跑，心里才有数，正好，趁着这几天没有其他事，便扎扎实实地走一遍。”徐海涛一边说，一边走到窗边，将窗子开了一条缝，风便呼呼地灌了进来。徐海涛转身看着彭宇，又说，“彭镇长，你抽烟抽太凶了，这样都身体不好。”
彭宇抬头看着他，目光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忽然，他嘿地一声笑了，说道：“徐海涛，不瞒你说，这几天，我是吃不下睡不好啊！这一次，调查组来势汹汹，我是心里没底啊！”
徐海涛知道彭宇这是心里话。领导愿意和你掏心窝子，这时候，他自然不能再绷着，便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说道：“彭镇长，这几天我也不好受。不过，我在想，调查组下来主要还是因为那封检举信。我一直在想，什么人会去写这封信，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对手。”
“哦，谁的对手？“彭宇将烟头狠狠地在烟灰缸里捻了一下，抬头长长地吐出烟雾，才缓慢地问道。
在官场，说话绝对是一本艺术。语速也表达着某种气势。当一个领导的语速过快或者过慢，都表示他此刻的内心极度不平静，很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一种征兆。
虽然徐海涛不想惹恼彭宇，但此事关系重大，他觉得自己应该说出心中的想法。深吸一口气，他说道：“你的，或者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