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写休书
因为是变声期,少年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子冷然。
长宁一把抓着那少年,声音颤抖,眼角微红,“你……你说什么?你说你是……我儿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十四五岁的年纪啊,跟娇娇的年纪是一样的。
眉眼十分像玉衡,这……这真是她的儿子吗?
少年倔强着抿着唇,不说话。
长宁忽然一把扯开他的衣衫,果然,一个梅花烙印,赫然出现在他的右肩。
一左一右两个烙印,终于齐了。
长宁靠到他的肩头,哭了起来,“对不起!娘是罪人!”
芦生身子颤了颤,没说话。
郁文才一怔,什么?长宁的儿子?
他细细打量着少年,果然,那眉眼有几分像长宁的样子,眼睛和郁娇的眼睛,十分的相似,还有几分,不知像谁。
这少年的年纪,也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算算时间,跟长宁儿子的年纪,不相上下。
这真是长宁的儿子?
当初,他命那婆子将长宁的儿子扔进炉子里烧了。
婆子不是照着做了吗?
他亲眼看见那啼哭的孩子,被婆子塞进了灶堂里,哪里还会有活着的儿子?
绝对不可能,一定是骗子!
和长宁一起,合伙来骗他的!
“你是哪来的小骗子?来人,给老夫抓起来!扭送进官府。”郁文才大声喝道。
他带来的两个护卫,马上跑上前,就来扭捆少年。
“我看你们谁敢动他!”长宁忽然冷喝一声。
声音前所未有的凌厉。
人们的印象之中,长宁温婉端庄,话语温柔,可此时的她,跟只发怒的母老虎一样。
双手紧紧抓着少年,目光寒如冷剑,环视着屋中之人。
吓得两个护卫不敢走上前了,站在原地,看一会儿郁文才,看一眼长宁,不知所措。
“先等会儿。”郁来旺朝两人挥手。
两口子吵架,总是殃及他们这些无辜。
“怎么,你们连老夫的话,也不听了吗?”郁文才大怒。
“丞相大人,他说是我娘的儿子,自然是有根据的。可大人问都不问原因,就将人捆走?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是大人做贼心虚?”郁娇冷冷一笑。
“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人带走,你是想再来一次杀人灭口吗?”长宁怒道。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激动,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芦生偏头看一眼她,眼底神色莫名,又冷冷望着郁文才。
“那好啊,老夫就先不捆他。倒要看看,他如何证明,他就是你的儿子?要是他拿不出证据来,老夫一并将你们告了!”郁文才自持死无对证了,盯着长宁朗朗说道。
长宁从衣领里,摸出一个吊坠出来。
吊坠用红丝线系着,花型是梅花状。
长宁说道,“当年,两个孩子一出生,我便让人拿这粒扣子,在屋中火盆里烧红了,印上了两个孩子的肩头,用烫疤做着记号,防着被人调换。娇娇是左,他是右!想不到我当时的临时起意,居然让我认回了儿子!你们看——”
她扯开芦生的衣领,将右肩头露给屋中的众人看。
“而娇娇左肩上的烫疤,郁文才,你不是见过吗?她六岁那年,被冷玉锦诬陷是灾星,便是因为左肩上有着烫疤!冷玉锦说,那是不详的印记!这府里的老仆人,哪个不知?老夫人也见过!”
郁文才盯着芦生肩头处的烫疤,心头缩了一下,长宁,好狡猾!居然还藏着这一招?
长宁又道,“这是其一,其二,可以去滴血认亲!”
郁文才紧紧盯着芦生的脸,哪里还需要滴血认亲,这个小子,跟年轻时的平南王,十分的像!
这是苏家的人!
芦生看向郁娇。
郁娇点了点头,“哥,这便是你心中的疑问,现在,你明白了吗?”
芦生的目光闪烁了几下,冷冷看着郁文才,“可以叫这个男人滚走了吗?”
“来人,将他轰走!”长宁大声喝道。
“是,郡主!”王家兄弟几人,飞快冲上前,将郁文才一左一右夹着,拖出了屋子。
然后呢,嫌弃走到园子门口的路太远,他们走到一处围墙边,“一二一二”喊了两嗓子后,将郁文才扔到院墙外头去了。
砰——
一声巨响。
“唉哟——”
疼得郁文才又是一声惨叫。
长宁发怒了,而且,长宁的身边,居然有这么多的隐卫,郁来旺和两个郁府的护卫,吓得脸色大变,哪里还敢继续站在这屋子里?
郁文才是丞相,都被长宁下令给拖出去扔了,他们几个下人,走得慢些的话,会不会被人拖下去,直接乱棍子打死?
三人再不敢停留了,纷纷对长宁说道,“小人们只是奉命跟来,请郡主饶命!”
长宁冷着脸,未说话。
“走得慢了,就不会饶了,快滚!”芦生冷笑。
“听到没有?叫你们快些滚走?”辛妈妈也清冷开口。
“是是是,这就滚。”郁来旺抹了抹额头的汗,朝两个护卫挥挥手,三人灰溜溜跑走了。
他们得去找郁文才,长宁郡主下令将郁文才扔出去,郁文才摔死了没有?要是摔死了,他们责任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三个人越跑越快,很快就跑出了静园,寻郁文才去了。
屋中。
王家兄弟几个,听说芦生可能是长宁的儿子,一个个识趣地退出去了。
玉衡的长随天佑,这时走上前,笑道,“在下是北苍国衡王殿下的护卫,名叫天佑,奉殿下之命,前来暗中保护郡主。”
“不需要他的好心!”长宁冷笑。
正努力讨好的天佑,脸上笑容顿时一僵,啥意思?
长宁郡主怎么一听到衡王的名字,脸色就变了?
他们两人,几时结的仇?
“你回去后,跟你们殿下说,我长宁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不管他做什么,都会于事无补!”长宁冷笑,“来人,送客!”
“请吧!记得好好的传话!”辛妈妈看了眼芦生,朝天佑眨眨眼,说道。
天佑一头的雾水,但见长宁脸上的怒气很重,不敢再待下去了。
再说了,郁文才都被扔出去了,他也要回去汇报情况,朝长宁行了一礼后,快步离开了。
“公子啊,你有什么话,就问吧,老奴不插话,郡主会跟你解释的。”屋中没有了外人,辛妈妈叹了口气,对芦生说道。
“我……我先回了,你休夫休不了的话,再来找我,我住誉亲王府,是楚誉的师弟,我的事,娇娇知道。”芦生没看长宁,脸上表情不自然的说道,然后,伸手去拂长宁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
可长宁呢,生怕他走了,死死地抓着,芦生根本抽不出胳膊。
他愣愣看着长宁,“你……”
长宁正红着眼角看着他。
他以为,长宁身为齐国身分最高贵的郡主,日子一定过得逍遥,无人敢欺负她,哪知,他错了,她过日子,连个普通的村妇都不如。
儿子丢了还不能嚷出来,提出质疑就被人嚷着说是疯子。
若是没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她早就疯了。
而她没有疯,是不是等着他的出现?
芦生心头一酸,可他心头过不去那个坎,没有喊长宁。
“对不起,孩子。”长宁伸手将芦苇生抱在怀里,哭了起来,“娘无用,才害得你险些死掉。”
芦生已经知道了真相,他没有怪长宁,但是,多年的分别,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母亲。
“我……我出来得久了,得回去了。”芦生猛地推开长宁,飞快朝屋外跑去。
因为轻功好,眨眼就不见了。
“孩子——”长宁失魂落魄地追了出去,可哪里还有芦生的影子?只余空寂的院子和她的回音。
“娘,别追了,他已经不怪你了呢,他离开,想必是太过于激动了,等他心情平静了,他自然会来看娘的。”郁娇安慰着长宁。
“娇娇,他刚才说,他是楚誉的师弟?而且还提到了你,你们……早就认识了?”长宁抓着郁娇的手,激动问道。
郁娇点头,“因为楚誉的原因,我和他早就认识了。而他可能是我哥哥的事,是辛妈妈认出来的。只是呢,芦生不知娘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以为是娘故意丢弃了他,他心中恨着娘,不肯前来见娘。”
“……”
“所以,我和辛妈妈才决定,先不告诉娘他的存在,想先跟他解释一下娘的事,再跟娘说说他的事,让娘不至于伤心他不认娘。没想到,今天他悄悄来了静园,而郁文才又来闹事,让他意外得知了真相。”
“……”
“看得出来,他不恨娘了呢。过不了几天,他一定会主动来见娘的。”
听郁娇说起了前因后果,长宁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老天待我不薄,……万万没想到,他还活着。”
大悲转为大喜,长宁仍是落下了泪水,走到床旁,想起自己坎坷的一生,嚎啕大哭着。
“郡主啊,公子意外回来,这是喜事啊,你怎哭了?”辛妈妈走上前,安慰着她。
长宁仍是哭。
郁娇这时说道,“娘,你别哭坏了身子,咱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女儿去起草休书去,一会儿拿来给娘过目。”
长宁听到休书一事,马上止住了哭声,“对,写休书!”
……
郁来旺带着护卫,围着长宁的静园找了一圈,总算在一丛开得灿烂的蔷薇花枝间,找到了不停呻吟的郁文才。
郁文才的胳膊摔断了,能不疼吗?
脸上被蔷薇花枝上的小刺,扎得一脸的细小血口子,疼得他泪花直冒。
“哎哟老爷,你还好吧?”郁来旺吓得慌忙走上前,去扶郁文才。
“你眼瞎了,没看到老夫脸上的血口子?还问老夫好不好?”郁文才大骂着郁来旺。
“是是是,老奴眼瞎了。”郁来旺不跟被老婆打的男人呕气,那是自己找虐,会成对方的出气筒。
“走,扶老夫回屋更衣,老夫要进宫!”郁文才冷笑。
郁来旺说道,“老爷,宫中给北苍国使者办的洗尘宴,是晚上啊,老爷这时候进宫,是不是太早了?这才刚刚辰时一刻啊。”
郁文才咬牙,“老夫不是去赴宴,老夫要去告状!”
他要告诉正德帝,长宁的儿子还活着,要正德帝提防长宁的报复!
因为平南王虽然死了,但苏家没有灭绝,还有旧部势力存在着!
当年平南王活着时,就放出话来,长宁若生儿子,就姓苏,继承苏家的家业!
而苏家是正德帝的眼中钉,正德帝要是得知长宁的儿子活着,一定不会让那小畜生活着!
敢打他的下场,就是死!
郁文才执意要进宫,郁来旺见劝不动,只好吩咐两个护卫背着郁文才回书房更衣。
……
玉衡命天佑悄悄潜在静园附近,防着郁文才欺负长宁,天佑完成任务后,回到郁府后门边的马车上回话。
玉衡还没有离去,一直坐在马车里,坐等天佑前来汇报情况。
“殿下,惊天大消息啊!”天佑一钻进马车里,马上兴冲冲地说起来,“长宁郡主居然还有个儿子,不过呢一出生就被郁丞相扔了,奇怪了,郁丞相狠心扔那孩子,难不成,那孩子不是郁丞相的?长宁郡主有奸夫?”
砰——
玉衡踢了天佑一脚。
敢骂他是奸夫?
想死?
等等,长宁还有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