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你完蛋了

  尤琪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于一凡后，几个月的郁气终于消下去一大半；特别是当看见他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怀疑人生一般自言自语“居然来这套？”“他居然是那样的人？”。她心里跟七八月的天吃了冰棍一样凉爽，也确确实实体会到方晓玥所谓的成就感。
  这就是周臾的真面目，大家都看错他了。
  “你们都误会了，其实他表里不一。”她道。
  于一凡连续‘我去’了好几声，怪异道，“那你之前倒追？人都给你写情书了，你还倒追？”
  “我说了不是倒追！”尤琪立刻为自己正名，“他才不是追求我，根本整我。我是为了追查证据，知道不？我想要拿到他恶作剧的证明——”
  “结果呢？”
  “什么结果？”
  “是恶作剧？还是他真喜欢你？”他特别八卦道，“有没有觉得周臾套路多？写个情书也这么别致？居然致十年前的你，是不是特别有创意？你有没有感动？已经答应了，对不对？”
  尤琪无语地看着他，这都是什么？
  “原来女孩子喜欢这一套？我就说怎么追了好几个小师妹都不成功，原来是这样！”他恍然大悟一样捶了一下桌面，“怪不得人家现在做导师了，我还在苦逼地当学生，这境界的差别——”
  “于一凡！”她气死，“你什么意思？我刚给你说这么多，明明是强烈怀疑周臾恶作剧整我？你心也太偏了吗？说的都是什么鬼？”
  “你生什么气？”于一凡不懂，“收情书是多高兴的事？”
  她想掐死他，“你不觉得他是故意的，来看我笑话吗？”
  “那他看到了吗？”
  尤琪一口老血憋在胸口，要吐吐不出来。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没情趣？”于一凡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没想到老周表面上冷静，内心居然一片火热。给你的情书写得那么好，真不知道怎么学会的。难道是天赋？”
  她听不下去了，饭也没法吃，起身要走。
  “喂，干嘛？这边还有好多菜，一起吃啊！”
  “吃吃吃，吃死你好了。”
  于一凡忙拉着她，“别生气，我重新理一下事情经过好不好？”
  她这才又坐下来。
  “你的意思是他不喜欢你来研究所，中间又发生了十分乌龙的相亲事件，所以他想故意整你，所以写了个情书想看你笑话；中间你为了找证据，假装讨好他，拉近和他的关系想搞到他的邮箱密码查证据。结果阴差阳错，证据没查到反而被他发现了，事情干脆搬到台面上讲。你们俩达成了暂时休战协议，互相相信对方没干这种无聊的事情，互相暧昧——”
  尤琪用力清了清嗓子，“分析就分析，少说屁话呀！”
  于一凡哈哈一笑，道，“当你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结果被论坛上的人谈了八卦，后来又收到了第二封信。你把证据给周臾看，希望他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结果他却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敷衍你，对吧？”
  她点头。
  他抬头看她气呼呼的样子，道，“那你到底是气他敷衍你，还是气这情书不是他写给你的？仔细想想，你觉得他是那样背后阴人的男人吗？”
  尤琪超想挖开于一凡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全身无力，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重新站起来，绝望道，“我真是白痴了才听你胡说八道。”
  于一凡却对着她的背影大叫，“他喜欢你哟。”
  她僵了一下，手上的餐盘差点掉地上，转身甩给他一个白眼。
  “你也喜欢他——”这句话于一凡没说出来。
  周臾不喜欢背后耍手段，从来都是正面杠。
  尤琪走出小食堂，绕着镜湖转了一圈后得出以上结论。
  他从小天才到现在，被无数人捧在掌心，被导致厚爱，被师兄弟追捧，即使最开始看不惯她也是主动叫去办公室交流。
  冷静下来想一想，他偶尔会讨厌，但所有事情都干得明明白白，包括对姚夏的处理。
  她深深地叹一口气，反正已经要走了，还是相信他吧，毕竟以后不会有更多的接触。
  “尤琪——”薄薄的冬日暖阳，周臾的声音穿过林子漫越而来。
  她没回头，知道他找过来了。
  周臾站到她身边，水光潋滟，波色动人。
  如同两只立在浅水里的白鹤一般，只静默的姿态也十分动人。
  “抱歉，我不该说那些不谨慎的话。”他首先开口，“实在太荒唐，我自己说过后也在后悔。”
  尤琪两手揣在衣兜里，没有吭声。
  “我第一次这样慌张。”他又道，“从认识你开始，事情便完全失控了。最开始谭老师说要来一个人负责办公室的时候，我本能是反对，所以先入为主的印象不好。你其实说得很对，我是带着挑刺的眼光看待你，那不公平。”
  “第一次聚餐后，你被我激怒，我其实有点高兴。”初冬的风吹到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于怜爱的寒意，“因为关系冷漠意味着工作上尽可以公事公办，与我而言是最理想的状态，我以为我们会成为彬彬有礼的陌生人。可事情并没有如我所料那样发展，你反而对我十分亲热——”
  她手捏得死紧，为自己幼稚的举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道，“以前的经验，和人交往中，我的挑衅总是会带来冷漠的后果。可你不是，你对我笑，关心我，主动——”
  “那都是假装的。”
  “不是。”他摇头，“我曾经说过，爱不爱一个人，眼睛不会说谎。你对我笑，说喜欢我，眼睛虽然很冷静，但是里面一点恶意也没有。我不知道你那么做的目的，但很肯定你不会伤害我，这是一种直觉。”
  “而且，你工作做得很好。”他也将两手揣在衣兜里。
  “那第一封信——”
  “别说了。”她有点难堪。
  “你给我念了第一封信后——”
  “别说了。”她再道。
  “你只念了一遍，我就记住。包括第二封信，只看了一遍，一个字也不会忘记。”
  “周臾，能别说了吗？”她声音有点颤抖。
  “我喜欢你。”他轻声道，“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从你给我第一封信起，不，或者还要更早一些，当你戳着我的胸口说你了不起的时候——”
  “假的。”她眨眼，眼眶酸胀，“都是假的。”
  周臾偏头看着她，没再说话。
  那视线犹如实质一般，刺破皮肤，深入血管肌里，最终成一股灼热的岩浆冲击她的心脏。太憋，太涨，几乎要爆炸了。
  “在杭城的时候，刘子昂来找你。我有点害怕——”
  她垂头，耳边一缕头发随风飘摇。
  “他的眼睛里只有你，而你在面对他的时候十分不自信。”周臾叹息一声，“我不是怕他抢走你，而是怕你在他那里不幸福。他太强势，而你十分在意他人的看法，也舍不得伤害别人。我喜欢你对我的笑的样子，无忧无虑，好像这世上没什么值得苦恼的事。可你为了他，哭了——”
  “我喜欢你，这是一个事实。不必马上答复，但我会等，直到你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
  周臾说完全部的话后，再一次抱歉，“对不起，如果我曾经说过或者做过什么让你不愉快的事情，希望你能原谅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会让你开心。”
  尤琪低头犹豫了许久，半晌道，“我的辞职信，你看了吗？”
  他点头，她道，“我需要考虑，才能给你一个答复。”
  “我等你。”
  偶尔，他也会想，如果真有那个恶作剧的陌生人在，他会真诚地说一声谢谢。
  周臾并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便贪心了。好看的书一定要熬夜看完，没弄明白的知识点一定要学习透彻才睡觉，每天的日程一定会按照预定走，一旦偏离计划便会烦躁。
  是的，他烦躁。自那日在湖边谈话过去了三天，尤琪依然没给他任何正面回答。两人的相处回到了最开始，不，比那时候还不如。她不会主动冲他笑，路上碰见的时候会露出勉强的表情，客气而疏离。偶尔他会发一条短信过去，不是催促她的回复，但绝对不想让她忘记自己。她收了短信，一本正经的回复，不会多一个字。
  从来没想过，冷漠的她绝情的样子。
  只有当他短信谈起接手她工作的新人的时候，她回了一条正经短信，“周臾，辞职手续完了后，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他捏着手机，有好多的话想说，最终化成一个‘嗯’字发了过去。
  心里生了期待，神便无法守舍。有好几次，他明明站在讲台上，突然愣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完蛋了。”于一凡这样说。
  他平淡地看着他，他道，“没想到你居然能干出那种灭绝人伦的事情来！写情书就算了，干嘛假装是人家十年后的老公？居然还找了个很戳的理由。周教授，你跟我讲讲，什么叫做也许真是从平行世界而来的消息呢？你在做什么梦呢？笑死人了——”
  于一凡还在念，“这下好了，严林走了，小师妹也被你气走了，然后来一个不认识的人接手工作。你也不意思意思挽留一下，太过份了。谭老师说那人今儿就要来报道，有这样着急的吗？”
  “她的心不在这里。”他道。
  “什么？”
  “尤琪。”他将批改完成的作业堆叠起来，“喜欢她，就该让她去追求真正想做的事。”
  于一凡瞪大眼睛看他，“我去，你什么意思呢？”
  周臾看着他，“她喜欢设计，想做个设计师。”
  话到这里，办公室门被敲响。于一凡叫了一声进来，门推开，尤琪规规矩矩站在门边，道，“有客人来，说是已经预约好的。”
  尤琪身边，另外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她皮肤雪白，两颊带笑，见了周臾后道，“周臾，你好。我是郑蔚蓝，今后会担任研究所杂志主编，还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