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第一次吵架
尤琪上班稍微有点小分心了，临近年关，设计部的任务逐渐轻下来。吴硕兼管商务部，另抽了几个人来协助，她便干了真正的助手，每天负责一些简单的工作。
因此，有时间想七想八。
“晓玥，我建议你和他正面谈谈，不要被他糊弄过去了。”她单手发着短信。
方晓玥回了个无精打采的表情。
“别丧气啊，虽然有电话和短信来往，但也许是正常的沟通工作呢？咱们也不能把人想得太坏，是不是？”
“谁正常工作半夜在十二点？”
尤琪想说之前自己加班就是，可这事儿放那两个人身上，确实诡异。
“可咱们这样胡思乱想也不对啊，不如直捣虎穴，把原因纠出来再坐打算？”
“小尤——”对面发了两个字过来。
尤琪等了半晌，没后续内容，发了个问号过去。
方晓玥叹了一口气，回道，“没什么，我要上课去了。”
尤琪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了，什么时候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方晓玥会逃避？她心不在焉地上班，连部门会议的时候也听得有一搭没一搭，被吴硕瞪了好几眼才赶紧做会议纪要。
她感觉自己必须找欧阳锦开解了。
“所以，你觉得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坐在日料店的小隔间内，尤琪将刘子昂和方晓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哀求地看着对面的欧阳锦，“姐，求你指条明路。”
欧阳锦脱了大外套，心满意足地等服务员上各种最爱吃的寿司，“别人谈恋爱，你急什么？”
“一个是我青梅竹马，一个是我好朋友，当然急了呀。我是怕她在刘子昂那边受委屈了——”
“你能做啥？”
尤琪一时间没明白。
“人家小两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一个外人白忙活？”
“不是，话不是这么说的呀！”尤琪有点小委屈了。
欧阳锦见她有点明白的样子，吞下寿司，喝了一口清酒，“别两边不讨好了。你把刘子昂当贼防，他只会难受你不把一起长大的情谊放在心上；你把好姐妹当小朋友照顾，她其实也会别扭。”
尤琪不说话，是把话听进去了。
“晓玥一向脾气好，看起来既软又宅，但比你想得清楚。她之前决定和刘子昂在一起就是想过结果，现在不和你多说，只证明一个事。”
“不管发生了什么，她还不想离开刘子昂。”
尤琪夹起一片透亮的鱼肉放口中，细细咀嚼，柔嫩的口感和鲜爽的味道充斥口腔。
方晓玥还不想离开刘子昂，这是一个事实。
“她很了解自己，也够了解你。你提议她去和刘子昂正面谈，谈什么？谈出轨？谈她爱死他了？还是谈她愿意接受三人行？还是谈分手？”欧阳锦摇头，“不管哪个方向，结果都不是她喜欢的，所以她不会去谈。”
“然而你给她的建议确确实实对她好，所以她也不愿意直接拒绝你。”
“另外，出于良心的建议，我希望你以后也别插手她和那个刘子昂的事情了。”
尤琪有点受伤，明亮的大眼睛里开始有了阴霾。
“你现在也是在谈恋爱的人了，该明白好朋友和男朋友的差别了吧？”
当然是不同的。她关心方晓玥，不希望她被委屈，看不得她痛苦，如果可以的话想把一切好东西都给她；可周臾就不一样了，她想要独占他，谁也不能多看他一眼。如果有另外的谁爱上他，她会生气，会嫉妒；如果有一天她面临了和方晓玥一样的情况，更多的可能是直接疯掉。她会钻进他脑子里看真正的想法，如果钻不进去，那么就强迫他，使手段，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更别提分享了。
欧阳锦见她面色变换不停，道，“明白了吧？”
尤琪溃败地点头，有点辩解道，“其实，我一半觉得子昂哥花心，一半也觉得他不会出轨，就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
“面对自己爱的人，会自私，会把道德底线稍微放低些。可这样，她就没办法面对你了。难道她得直接告诉你，抱歉了好朋友，我现在想做个不讲原则的人？”欧阳锦摇头，“你让她一个人缓缓，别去逼她了。”
“再说了，刘子昂对你，也不太清白。”
吃完晚餐，尤琪和欧阳锦告别，神魂不宁地上了地铁。
她开始反省和内疚，是否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忽略了方晓玥？单纯一心为了她好，却完全不了解她敏感脆弱的内心。一个女人，一见钟情爱上的男人曾经爱过自己的好友，这本身就是一个心魔。现在，方晓玥不仅仅要面对刘子昂大概率的出轨，还要面对自己对好朋友的嫉妒。
尤琪摸出手机来，打开又关上，始终发不出短信去道歉。
女人之间的友谊很奇怪，有时候坦诚反而令人难堪，闭嘴才是心有灵犀。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心情，给方晓玥发了条短信，“今天晚上同事带我去吃了好吃的日料，超级好吃。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再去吃一回啊，不带那俩臭男人了。”
如同往常一样的语气。
方晓玥果然回了，“好啊，不带他们。”
她发了个笑脸，她也回了个笑脸，像以前一样。
尤琪有点安心了，可眼圈却红了起来，莫名的忧伤。
手机嘟嘟，方晓玥又来了短信，“小尤，我想了想，子昂那边咱们暂且按兵不动，再观察观察，如何？你也别告诉他通讯清单的事情，好不好？我想，我可以自己处理！”
她立刻回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信你信谁？”
大概，人就是这样一点点长大起来，必须要去面对这世上不那么美好的事情。
尤琪在这样一个冬天的夜晚有了这样的明悟，可没料到紧接着爆发了人生中第一次激烈的争吵，令她开始怀疑，人和人之间有没有绝对的信任。
友谊上遭受一点小挫折，尤琪想从爱情里得到一点安慰，于是直接去了周臾家。他自然还没回家，她便找了钥匙自行开门。
自和周臾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之后，他的一切对她均不设防。
她滚到他的床上，用力吸着他的味道，仿佛被他抱着一样，渐渐安稳下来。不舍得离开，给王教授发了个短信，只说和周臾出去吃夜宵，会很晚回家。
王教授照例唠叨了几句，却没骂她了，还叮嘱说，“小周最近有点忙，你别总缠着人家。周末的时候给他熬个汤补补，我看人都快没形了，太瘦。”
尤琪开心了，问，“王教授，你可承认这个女婿了？”
王教授给了她一个小榔头，很傲娇地不再回话了。
她的心情好了一大半，干脆脱了外套，缩被窝里玩小游戏。时间一点点过去，夜深人静，开始打瞌睡了。她想坚持到他回来，可迷迷糊糊几乎睡着。直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卧室门被推开，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问得可奇怪了，尤琪马上清醒，揉着眼睛看他。
他一脸疲惫，眼睛里压着点儿不耐烦；他并不看她，脱了外套挂起来，又把包放在书桌上。
“喝酒了？”她闻到他身上的酒精味。
“嗯，出去喝了两杯，不多。”
“不怕胃痛吗？”尤琪从床上翻起来，侧头看他，“跟谁喝的呢？于一凡？”
“不是。”他微微转身，背对她，“胃没事，只是有点头晕，睡一觉就好了。”
“要喝水吗？我给你倒水——”尤琪起床，去厨房做了热水，可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进卫生间洗澡了。她敲敲门板，“水放客厅茶几上，出来就可以喝了。”
“谢谢。”周臾的声音有点飘。
尤琪听着里面的水声，有点闷，他见了她怎么一点都不开心？
她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发呆地看着水杯上热气升腾。
周臾穿了一身家居服出来，大毛巾搭在肩膀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确实是瘦了，穿着衣服也能看见肩膀上的骨头支出来，脸颊也开始现出骨相来。他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干，道，“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是来找安慰的，事无大小，全都说了。
周臾听得听仔细，越听眉挑得越高，“你自己跑去找刘子昂了？昨天晚上？半夜？从研究所出去之后？”
尤琪点头，“去研究所的时候遇上郑蔚蓝了，她态度有点挑衅，再加上晓玥刚给我说了同样礼物的事情。我就没憋得住，想去跟他问清楚。”
“你还带着方晓玥去找阿宽，把刘子昂的手机号翻了个底朝天？”
她听他问话不太对劲，抬头道，“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周臾深吸一口气，坐到沙发对面，“你这是侵犯了别人的隐私，不对的。”
“可是阿宽没有拒绝。”
“他就是个二货，没是非道德观；可你不一样——”
尤琪有点受不了，“你也觉得我不对？哪里不对？找阿宽帮忙不对？还是私下找刘子昂不对？我没想太多，只想他们别出事。”
“你也不是上帝圣母，不是每件事都按照你的预期走。爱情是很私人的事情——”
“晓玥是我朋友，子昂是我哥——”
“刘子昂只不过不得不选择了哥哥这个位置，他对你究竟如何你该清楚。他和方晓玥之间的感情还很脆弱，这种时候你该回避。”
道理是正确的道理，但他用这样的口吻说出来，尤琪就受伤了。
“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有什么。”
“我知道。”周臾双手合十，“我相信你，但你这样做不合适。”
“那就看着郑蔚蓝搞破坏？看着子昂哥伤害方晓玥？什么都不做吗？”
“你得划清界限，什么才是作为朋友该做的。”周臾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冷酷，“否则距离太近，方晓玥会怎么想？她不仅得和郑蔚蓝抢人，还得跟你抢？你和郑蔚蓝，面对谁她更困难？”
“你胡说，晓玥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最了解我，才不会这样！”
周臾双手往下按了按，“你冷静。”
“我冷静不了，别人这样说是不了解我，我忍了；可你是我男朋友，明明是最了解我的人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尤琪委屈和愤怒一起冲上头，只不过是来找男朋友安慰，结果反而被批了一顿。她转身捞起丢一边的小包，挂在肩膀上，“我走了，不惹你烦。以后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管，不要你操心。”
“尤琪，知道我晚上和谁喝酒吗？”周臾跟着站起来。
她没说话，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周臾笑了一下，“是刘子昂。”
尤琪用力拉开门，便要走出去。
“他来找我目的很简单，就想知道最近我做了什么让你心情不好。在女朋友和他闹别扭的时候，他更关心的是你有没有受委屈。”周臾拍了拍自己胸口，“我信任你，不会想歪。可你有考虑过方晓玥的感受吗？”
“周臾，我是你女朋友。我有道德观，知对错。来找你不是听教训，就想你安慰安慰我。你这样，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尤琪又忍不住满眶眼泪，“我生气了，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