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斩影

  夜已深，人已寐。
  唯有六月的虫鸣还在。
  六月，这是一个温暖的季节。
  或许是多露，董莎莎忽然感觉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竟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刚才那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她竟然只看到寒光一闪，而后再抬头看去，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知道，一切都已发生过了。
  只是她没有看到。
  那把刀，确实快。
  快的不可思议，快的匪夷所思。
  董莎莎总算明白，为什么黄千说，那是一把没有人能够看清的刀。
  这么快的刀，谁能看清？
  就算看清，也只能在它归鞘的那一刹那。
  但刀已出鞘，就算看清，还有用吗？
  是的。
  刀已出鞘。
  董莎莎的手开始不禁颤抖起来。
  林上菊二郎的刀太快了，甚至分不清是不是错觉，是不是错把月光当成了刀光。
  她看向远处的少年。
  他看清林上菊二郎的刀了吗？
  董莎莎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给揪紧了。
  她或许根本不该紧张。
  因为在她心里，他可是不可战胜的！
  叶上有露水，聚而成珠，正好砸在两人的面前。
  随着露水，飘落下来的还有一片衣角。
  李丰身上的衣角！
  董莎莎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仿佛头顶上的残月与其相比都要黯淡许多。
  林上菊二郎仍旧右手握着刀柄。
  他似乎永远做着这个动作。
  黄豆大小的眼睛看了一眼那一片衣角，心中虽有震惊，并不敢太多表露出来。
  自己没死。
  李丰没死。
  决斗便还在继续。
  今天，今夜。
  注定要分一个胜负，也要分一个生死。
  胜则生，负则死。
  他们两个已没有退路。
  “你的刀…确实很快。”
  李丰说话了。
  这句话如同石破天惊一般。
  这一刻，董莎莎忽然泪盈满眶。
  她只知道……
  他没死，真是太好了！
  她恨自己，怎么就不相信他呢。
  他明明是不可战胜的啊。
  林上菊二郎握剑的手轻微颤抖了一下。
  十年了。
  这十年里，李丰是第一个能躲开他拔刀一斩的人。
  上一个人是柳一挥。
  可哪怕是柳一挥，也是以受伤的代价才躲开的。
  他却只是斩下了李丰的一片衣角。
  这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他很想再次拔刀。
  但他知道，机会已经错过，那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
  “你也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林上菊二郎说话了，但他的身体并不如李丰那般放松。
  他就如一头狼，在等待着下一个最佳时机。一旦机会出现，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然后将敌人撕成碎片。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你看清我的刀了？”
  李丰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是一把薄如空气，质地有些柔软的刀。
  很难相信这样的刀能够杀人。
  或许也只能这样的刀才能杀人。
  薄，削减了空气的阻力，可以让刀更加的快。
  软，增加了刀的韧性，可以让它斩杀所有。
  这是一把好刀。
  李丰道：“你这把刀叫什么名字？”
  林上菊二郎道：“刀本无名。”
  他语气坚定地又道：“但我相信，它跟着我，一定能有一个非常好的名分。”
  对他而言，手里的刀，似乎就是一名钟爱一生的女人。
  李丰叹了口气，道：“你既然想给它一个好名分，今天晚上便不该来这里。”
  “生死一刹那，我不会死。”
  林上菊二郎一下子握紧了刀柄，似有生气，“你觉得我会死？”
  李丰笑道：“我不死，那当然是你死。”
  林上菊二郎也难得的笑了，说道：“你比柳一挥有趣。如果不是在此时此地遇见你，我们或许可以还成为朋友。”
  他又补充了一句：“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对手。”
  李丰道：“可惜没有如果。”
  林上菊二郎道：“没错，可惜没有如果。在今天，在今夜，我们必定要死一个。”
  他露出了一抹胜利者的笑容，继续道：“有一招，我从来没有对别人用过。十年练一招，我本是想用它来击败柳一挥的，只是没想到会遇见你。”
  李丰也笑了。
  “我之前遇见过一个人，他二十年练一招，也是用来对付柳一挥的。只是很可惜，他遇到了我。”
  林上菊二郎道：“他是谁？”
  李丰道：“于百里！”
  他笑了笑又道，“我真替柳一挥感觉可怜，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挑战他呢，恐怕烦也烦死了。”
  听到于百里这个名字，林上菊二郎的面色更加沉了几分。
  在华夏武道界，三十年前的于百里，二十年前的柳一挥，十年前的岳一干。
  一个人，一个十年。
  这可不是白叫的！
  这三人，哪一个不是天资卓越之辈。
  他沉声道：“柳一挥对于武者来说，就是一座压在身上的大山。不将他翻越过去，永远也难以前进一步。”
  “我承认你很强，但我不承认你比柳一挥还强。他是我遇见过最强之人，没有之一。”
  “你若想在武道上更上一层楼，以后也必将挑战他。”
  李丰不屑地笑了笑，只可惜他是修仙者，而非修武者。
  不过他想，与柳一挥的一战是难免的。
  他与柳家的仇恨，太深了。
  李丰道：“柳一挥…他有你们这里剑道入圣的宫本一野强吗？”
  林上菊二郎的眸子一下子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你怎么会知道宫本一野前辈？谁告诉你的？”
  李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告诉我的。”
  他虽然说的不错，但林上菊二郎显然不会相信。
  林上菊二郎道：“柳一挥一旦踏入王境，哪怕与宫本一野前辈相比，也差之不多。”
  只是如今没人知道柳一挥是否踏入了王境。
  他连年闭关，就算出来，也只有柳家众人能够见其数面。
  当年剑君入帝都，也只是被他一道冲上九霄的剑气给吓了回去。
  这样一位剑道大才，确实值得人尊敬。
  李丰道：“你或许说的没错，我与柳一挥恐怕迟早会有一战，而且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林上菊二郎冷声道：“那你也要先活过今晚再说。”
  今晚的残月很亮。
  出奇的亮。
  屋子的影子，树的影子，人的影子，全都映在了地上。
  如同一张水墨画一般。
  有风。
  风不大。
  董莎莎额头的青丝被风拂动，挡住了眸子。
  便是在这一刻，林上菊二郎的剑第二次出鞘了。
  但这一刀，不仅出乎了她的意料，也出乎李丰的意料。
  因为林上菊二郎这一刀并非斩向人，而是斩向了李丰的影子……
  他这一刀，便名为…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