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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波最后爆发出更深的怒火,使劲儿的扭着他的腰,那肌肉都快被她扭下来了,而大雨倾盆中,他脚下本来就滑,被掐得一疼,身子一个踉跄,竟朝下滑了出去。
裴启宸大惊,却在滑下台阶的时候身子一个逆转,护住了灵波,他抱着灵波,一个翻滚,手紧紧地护住她的头,自己的身子挡在下面,不让她有丝毫的受伤。
突然倒了下去,灵波也跟着一慌,同时,灵波听到一声闷哼声传来,她再抬头时,发现他的额头破了,血和着雨水流出来,滴落在台阶上,瞬间溜走。
她一下吓住了。
他哼出来后,立刻意识到什么,裴启宸赶紧神情慌乱地去检查她,手摸着她身上的每一寸,急急的问道:“灵波,怎样?怎样?有没有摔倒?疼不疼?丫头?对不起,对不起!灵波,摔到了吗?有没有受伤?说话啊?乖,说话,别吓我!”
灵波心底抽痛着,什么时候了他还关心她?要不是她扭了他,他不会狡猾,她把一切的怒气发泄在他身上,他竟然这样就接受了,一点怨怪都没有,这叫她情何以堪?
她低头看着他,眼底有各种复杂的情绪,每一种里都透着浓浓的伤痛,她猛地摇头,哽咽着低喊:“你该气我的,为什么你都不气?为什么?”
“丫头,我气你什么啊?我一点不气!”他终于松了口气,没摔到她就好。“你不折磨我不要紧,别虐待你自己啊!”
程灵波趴在他的身上,他躺在地上,雨急匆匆地下着,两人身上被沾染了泥巴,却也顾不得脏净了,她哽咽着大哭:“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啊?裴启宸,为什么要这样啊?”
她只是失控地大喊,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却不再打他一下。
他有点心疼,也有点晕,刚才一瞬间,他撞到了头,这会儿雨一淋,竟觉得额头热辣辣的。但是看到她着急了,不再打他,他松了口气。
“乖灵波,哥哥心疼你,不想你难过!”他伸手环住她的腰。“摔疼了没有?”
“没有!没有!可是你疼啊!”她摇头,哭得稀里哗啦,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看她的头发贴在脸颊,他顺了顺她的发丝,眼神温柔。“我也不疼,一点都不疼,只要我们灵波没事,哥哥皮糙肉厚,扭一下,真的没关系,回家让你尽情扭个够!”
她颤抖着手捧住他的脸,那额头的血,流出来就被大雨冲走,他却不觉得痛,还在关心她,她心里更自责,更难受,抖着声音:“启,流血了,流血了……”
“没关系,不疼!”他柔和一笑,眼中已是柔情点点,还好,还知道担心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灵波的眼底快速闪过心痛,“我不信……我不信……怎么可能不痛……”
她喃喃地重复着,眼神里都是痛苦。她扭他做什么?他不过是为了她好,他不过是看不惯她的自虐,不忍心她的自虐而已。
“真的不疼,一点都不疼!”他再度度说道。“灵波,再疼,都没有你的心疼!”
“对不起——”她心中大震,低喃着道歉,声音颤抖的更是情不自已。“对不起……”
“傻瓜,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难受,我本就是你发泄情绪的对象,如若不能包容这一点,谈什么夫妻?灵波,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要爱,还有包容。爱你,才会包容你!所以,你爱我,也包容我,可以吗?”
走过了太多的光阴,才终于体会两个人的世界里,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她哭,点头。
他抬头,亲亲她的唇,抱着她坐起来。“丫头,听我的话,去看一眼,然后我们回家!然后抛下一切,开始崭新的生活。”
这一次,灵波没有说话,眼神里闪过一丝的犹豫。
他知道她默认了,拉住她站了起来,牵着她的手,两人顺着台阶往上走。
他后背很疼,咯得,摔得,还有扭得,真是疼死了,尤其是雨水渗透进去,那破了皮的地方火辣辣的,但却还是忍痛牵住她的手。
灵波任凭他牵着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过,终于到达了程光强的墓碑前。
当看到墓碑上“程光强”三个字时,她的泪再度的宣泄而下,止都止不住。
裴启宸立在她的身边,“灵波,所有想说的,想喊的,想骂的,都在这里喊出来吧!”
程灵波的眼睛一阵的刺痛,鼻子酸得不行,鼻塞的厉害,心揪到了一起,疼的要死。
当真的看到了墓碑在眼前,当真的看到时,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死了……他死了……真的死了……再也没有了……”
灵波喃喃地重复着话语,涣散的目光落在墓碑上,仿佛一切根本不存在。
可是,真的死了!
她无法自欺,不觉踉跄后跌,脑中一片空白,一片麻木,一颗心却痛苦着。
突地,她抬起头,一双大眼目中滚动着的泪珠,虽未夺眶而出,但是这种强忍着的悲哀,却远比放声痛哭还要令人痛苦得多。
“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死啊?你不是强人吗?你不是要折磨每一个人为乐吗?你给我活过来,活过来啊……”
她的眼泪、她那复杂晦涩让人理解却又让人心酸的感情深深撼住了裴启宸,血浓于水,她不是不在意,她不是不在意,她只是不想让知道她的在意。
这些年来,她在挣扎中还保留着自尊,保留着程灵波式的骄傲,她用她的骄傲维护着她的尊严不被践踏。她用与他对抗,宣泄着这些年她晦涩难熬的痛苦。
她那些晦涩而斑驳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一再折磨,她都挺过来了!因为有那个人在,那个人,就像是一颗毒瘤,在她的身体里长了那么多年,从未割舍过,如今,用手术刀打开,要给她取出,她自然会难受,会痛!
因为即使毒瘤,也是身体的一部分了。
这颗毒瘤留着要人半条命,去除也会要人半条命。
程灵波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话,那些无法说出口的晦涩在这一刻,面对着他的墓碑,又怎么说的出口?
他死了,一了百了了!
可是,她还活着,她只要想起来,就会痛。
亲情,就是那样的亲情吗?
家,不是家,亲人,不是亲人。
又或者,亲情却更伤人!
因为是亲人,所以在乎,所以难受。
如果是陌生人,对你做过什么,大可不必在意,因为那是陌生人,一笑了之或者漠然藐视之都可以,但,做哪些的人,是亲人,那种感情的纠结,就会更伤人。
她曾觉得一切都不会在意,他死了就死了。可是,此刻,她的心脏跟着收缩,所有过去的怨恨,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她,不愿意他死!
无论承认不承认,都不想他死。
“啊——”程灵波突然放声呐喊起来,声音中的悲戚,难受,自责,愧疚,懊悔,怨恨,都在这一生歇斯底里的吼声中爆发而出。
看到灵波那样,裴启宸就觉得好难受好难受。
灵波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已经很难抑制:“你给我听着……我不承认你是我爷爷,因为你真的不配当我爷爷!但我却不得不承认你是个伟大的人,伟大到牺牲我们一个个你的亲人,去完成你的梦想……”
她几乎是喊不出来了,哽咽的几乎喘不出气来。
“我跪你,不是因为你是程灵波的爷爷,我跪你,因为你是个伟大的人!我难受是因为我自己……你太悲哀了……我也很悲哀……你死了,我该高兴的,可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说再多,都是自欺的。
她说不下去了,就那样,说不出口了。
她停顿了下去,心痛,痛到没有任何知觉。说出的话,如剑一般全都砍在了她自己的心上,原来,她……还有心的……还会为了程光强这样的人而痛。还会难受的要死。
氤氲的眼一闱,无意识的,她扬起颤抖的手缓缓的、逐渐向墓碑靠近,蓦地,半空中,停住了。
裴启宸看到她这样,在旁边蹲了下去,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握着她的手,轻轻地落在墓碑上。“灵波,欺谁,都别欺心……”
手,落在墓碑上的一刻,灵波再度失控地喘不过气来,“你走!让我跟他安静地说几句话!”
裴启宸一怔,微微点头。“我去远一点的地方等你!”
他不放心,却还是离开了些。知道灵波因为老爷子突然离世而受到重创,她那些无法宣泄的痛都在心底淤积着。她痛了太久,亲情对灵波来说,就是她心中一个永远无法结痂的伤口。太疼!
灵波跪在墓碑前,哽咽着低声道:“我永远不原谅你,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但我也不恨你,真的不恨了……”
她收回了手,低喃着:“或许我该感谢你让我在受伤的同时养成了坚毅的品质。是我不够优秀,不是狼群中最健康优秀的那一个!那种方式的教养并不适合我!我想要的从来都是鼓励,如果,尚有一丝温暖,我或许就执行了你的任务。是你太狠心,你也教会了我怎样狠心。我没见你最后一面,因为我要你知道,规则不是你制定的!但,我终究是幼稚了。以为折磨的是你,可是折磨的却是我自己,伤的最深的是我深爱的男人!看他为我难受,为我痛心,你很得意吗?想来,你也不是很得意吧?最后一次想见我,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