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黯然销魂其五
何凌留在原地，怔了几怔，一时表情不断变换，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声，闭上了双眸，再也看不出心中是何想法。
而就在此时，郭风眠刚刚在一个雾气缭绕的地方落了下来，这里百花绽放，清流孱孱，看这情形竟不是城主府的景象，而是身处在他的空间宝物，无忧苑。
在这仿若仙境，万花芬芳，灵气扑面的花园，郭风眠不过只是匆匆而过，没有一点留恋。此时他面色凝重，心中焦急，面容痛苦地已经有些扭曲了，这样的情况在他眼中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为叶茗嫣而担忧。
一个瞬间郭风眠一闪进入了在一个典雅而精致的房间，里面摆设的物品显然都是为女子所准备的，清新而温暖。
若是叶茗嫣此刻清醒着的话，那么她定然会发现这个房间正是自己在五十多年居住在无忧苑的那个房间。而这个房间的摆设也和五十年一模一样，从来没有任何变动，除了她，仿佛再也没有人来住过。或许这个房间，从来都也只为她准备，从来都是。
轻轻地将叶茗嫣放在了床上，郭风眠定了定心神，这才双手掐诀，无数白光没入叶茗嫣身下的床上。
就在此时床身顿时一阵白光闪动，这张床的床身乃是万年灵玉打造而成，不仅看起来美观，更是蕴含强大的灵力。上面的一些垫子也都是用极为难得的材料炼制而成。这样的床平时躺在上面，就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供应，十分适合修仙者修养。
尽管如此，片刻过后，叶茗嫣能吸收的灵力却十分细微，看似这灵气一直徘徊在她的身边，她根本无法吸收一般。
见此，郭风眠不由皱眉，满面忧虑之色。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一翻手，手中出现了一个碧绿的珠子，正是锁灵珠。
刚才他将锁灵珠从何凌的手中争夺过来的时候，并未来得及查探一番。若是事情与何凌所说的一般，是锁灵珠将她伤害的，那么在锁灵珠上肯定是能找到一些线索的。
想到这里，郭风眠双目中灵光闪动，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锁灵珠上。果真，片刻后，郭风眠终于在锁灵珠的内部发现了一团青色的光芒，很淡很微弱，若不仔细查探，定然不会被发现的。
莫非是锁灵珠吸光了她的灵力和神念？郭风眠自然记得当日叶茗嫣飞遁的时候，那光芒就是青色的。郭风眠这样一想，心中却顿时一惊。他虽然只做了百年的城主，但是对于锁灵珠却十分了解。
锁灵珠是青烟城的命脉，这也是历代的城主府都十分隐秘，而锁灵珠的使用功法，也只有历代城主知道。就是因为锁灵珠十分重要，所以每一任的城主都会毫不藏私地锁灵珠的所有事情，都传给下一任城主。而在上任的城主将锁灵珠交予郭风眠的时候，并未提到这样的事情，也就是说锁灵珠伤人的事情，在这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叶茗嫣应该是用自己的灵莲之力催动的锁灵珠。他曾亲身经历过叶茗嫣的灵莲之力，那灵莲之力对人体有着莫大的修复功能，堪比最为上品的疗伤丹药。
难道是说锁灵珠曾经受了什么损伤，感受到了叶茗嫣的灵莲之力，这才异变突起，疯狂地吸取了她的灵力，甚至连她的神念都没有逃过这个劫难？若事实真是这样，那叶茗嫣是如何逃过这一劫。郭风眠双目盯着叶茗嫣，似乎想要看出什么，就只是一瞬，却将注意力都落在了叶茗嫣的眉心处。
是的，叶茗嫣身上独存的那一丝气息，就是来自这眉心之处。眉心，郭风眠蓦然一震，想起了五十多年前那惊心动魄的雷劫，和那恐怖的雷劫之下那个弱小但坚毅动人的女子。
莫非是她那宝物救了她？郭风眠依然记得在雷劫最为恐怖的时候，那力量几乎可以摧毁青烟城的大半的时候，那女子炼制的不知名的宝物却是将那雷劫的雷电之力尽数吸收得一干二净，而在无数修士都欲前来争夺的时候，那个宝物最终却没入了那女子的眉心，让众人都扑了一场空。
那女子自然就是郭风眠初见的叶茗嫣，不过那时候的叶茗嫣是用幻息珠变幻了自己的容貌。她炼制的那不知名的宝物自然是叶茗嫣眉心的明澈目，明澈目中蕴含了太多的灵力和力量，若是一下子释放出来，叶茗嫣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当时还是郭风眠替她将明澈目暂时封印，叶茗嫣才得以活命，也不会突然释放出强大的灵力和能量。
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些事情，郭风眠却又觉得有些怪异，他知道叶茗嫣每次受重伤之后，浑身都会泛起强大的白光，将她的身体修复好。算算这次叶茗嫣从他书中拿到锁灵珠后离开无忧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日了，不知她身上的神秘白光可有再次出现，现在她昏迷不醒，虚弱至极却是事实，或许再多等几日等这一丝气息没了，她就真正的陨落了。
虽然有这么多的事情，郭风眠无法想通。一看到万年灵玉床的危在旦夕的叶茗嫣，他却是不再迟疑，双手不断掐诀，变幻各种复杂的指法，顿时滚滚的绿色光芒从他的身中狂涌而出，却是十分有规律的凝形，正如他当时施法寻找锁灵珠的情形一样。
此刻郭风眠口中念念有词，锁灵珠绿光闪动，从他的身上飞了出来，悬浮在叶茗嫣身上的半空之中，绿光大放。
就在那一瞬，郭风眠之前释放出来的绿色光芒却是凝形一道桥的模样，渐渐地融入了锁灵珠之中。吸收了这些绿光，锁灵珠中顿时传来阵阵声音，如同微风吹过茂密的树林，树叶沙沙作响。而锁灵珠更是绿光闪耀，宛若一个绿色的太阳的存在，绿色的光芒强烈地照耀着，将整个房间都映成了浓浓的绿色。
而这些绿光都被叶茗嫣缓缓地吸收进入了体内，就这样持续了不知多久，郭风眠的脸色也是愈加惨白，渐渐有些不支。看着万年灵玉床上的叶茗嫣的脸色正在逐渐恢复，郭风眠的嘴角扬起了一道微笑，正如叶茗嫣初见他的时候，仿若暖暖的阳光。
又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感应到了叶茗嫣正在渐渐苏醒，郭风眠的嘴角却依旧挂着温暖的笑容，是喜悦，是放心，也是欣慰。正在叶茗嫣刚刚睁开双眸，郭风眠却是再也支持不下去，给人的感觉竟是那般沧桑。
叶茗嫣急忙扑了过去，扶住了就要倒下去的郭风眠。只是却不敢看他，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叶茗嫣清清楚楚地记得在死亡边缘的那一刻，即使一直是在沉睡中，她也知道有个人在拼命救她，为了救她坚持了不知道几天几夜。她想过那个人是何凌，想过那个人是寒衣，甚至都想过那个人是柳若，却从来都不敢相信那个人竟是郭风眠。
郭风眠，曾经和自己两情相悦，还是该说是静心策划陷害自己无法在青烟城立足的郭风眠？在万千修士面前，招招要至自己于死地，还是该说是为救自己不顾一切的郭风眠？
人生若只若初见，可惜，初见不过一瞬。
只愿与你共天涯，可惜，天涯不过谎言。
或许在某一刻，叶茗嫣的心中已经不再恨郭风眠，她已经不知道该是去爱他还是该去恨他。若要她爱，她做不到。若要她恨，她恨不起。
正在叶茗嫣有些愣神的一刻，锁灵珠只是一个闪动，就没入了何凌的身中，不知道去了哪里。叶茗嫣才想起了郭风眠灵力消耗过度，这才将心神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此刻，郭风眠双目紧闭，嘴角挂着微笑，仿佛连挑起的眉毛都在微笑，靠在叶茗嫣的肩上，似乎十分欣慰。
见这情形，叶茗嫣又是一怔，只是转瞬就神色凝重，纤指一指，一道淡淡的青光闪动在郭风眠的腕间，似乎是在查探郭风眠的伤势。
片刻过后，叶茗嫣终于神色一松，淡淡一笑，还好没有大碍，调理一些时日就会恢复过来的。叶茗嫣神色一动，桌上那个紫色的手镯就朝她飞了过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的腕上，然后展开掌心，一个闪着褐色光芒的丹药就飞入了郭风眠的口中，正是九转玉雳丹。
做完这些，叶茗嫣没有停手，而是将郭风眠缓缓放在地上。自己则在原地盘腿而坐，双手掐诀，一瞬间二十一朵青蒙蒙的灵莲就滴溜滴溜地旋转着，渐渐地融入了郭风眠的全身。就这样持续了片刻之久，郭风眠终于一声轻哼，看来应该很快就能清醒了。
叶茗嫣这才收手了，只是此刻脸色显得有些许苍白，吞服了一粒九转玉雳丹下去。看到这个屋子，顿时眼中光芒闪动，内心似乎十分翻腾。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郭风眠，一时都些不知自己是该留下等他醒来，还是应该去找不知在何处的何凌。
本来叶茗嫣的心思是完全都是在考虑何凌的，可是就在她刚刚看到郭风眠嘴角的那一道微笑的时候，却犹豫了。她突然想起五十年前无忧苑中，一缕金黄色的光芒从他的身边洒了下来，那个拥有阳光笑容，温暖如光，盎然正气，气质非凡、仿若天神的郭风眠。
就在那一刻，叶茗嫣的内心顿时翻起了波澜，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五十年前，初见郭风眠的情形。只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的心境再也无法只如从前。越是经历得多，她越是觉得郭风眠难以看透，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根本不明白他的所作所为。
“你可都恢复好了？”正在叶茗嫣踌躇不决的时候，一声暖暖的问候传进了她的耳中，叶茗嫣顿时一怔，却是郭风眠已经清醒了过来。
“多谢你的相救之恩，既然锁灵珠已经回到了你的手中，那我也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了，我稍后就会离开青烟城的。”叶茗嫣不曾回首向郭风眠看去，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难道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这些了么？”郭风眠平平地说了一句，却总是让人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失望。
“曾经我是恨你，可是你多次舍命相救，若是我再杀你，那我才真是无情无义之人。最重要的是，我杀不了你不是么？往昔种种，在此一笔勾销，从此你是你，我是我，还请郭城主保重！”叶茗嫣面无表情地说完，只是一闪就已经到了房间外面。
顿时无忧苑中沁人的灵力朝叶茗嫣扑面而来，而她只是微微一笑却不再停留。
一阵白光闪动之后，叶茗嫣却是出现在了城主府内，这个院落之中没有别人，却是正有一个人盘腿而坐，正是一直在这里苦苦等待的何凌。
“嫣儿，你好了！”何凌一感受到叶茗嫣的气息，急忙惊喜地睁开双眸，起身笑着问道。
“凌我答应了郭风眠从此以后再不踏入青烟城一步，不过这里却是你成长的地方，若是你想留在青烟城，就留下来吧！”叶茗嫣也淡淡微笑着说道，何凌顿时如坠冰窟。
“你不找他报仇了吗？若不是他，你也不会这么悲惨，根本不需要这样流离！只要你一句，即便是要我死，我也会去找他报仇。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是容身之所，我绝不会走！没有你，即便是让我坐上城主的位子，我也不愿意！”何凌的眼里竟然一改往日的优柔，却是毫不动摇的坚定。
“若是你知道了陈真人将九重炉交给我了，那个曾经应该是属于你的东西呢？”叶茗嫣淡淡地说着，却是若有深意地看着何凌。
“九重炉？原来他老人家曾经说的炼丹阁的传承宝物叫做九重炉，既然他给你了，你就要好好保管，这可是他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何凌的表情变了几变，却是不再迟疑地说道，仿佛叶茗嫣说的是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宝物而已。
“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么，你可知道这九重炉炼丹一日可相当于普通丹炉七日？”叶茗嫣仍是不肯放弃地追问道，好像非要听到何凌说出不字才可。
“嫣儿，虽然别的修仙者的目标都是永生不死，但是我的目标，却是你，只有你，才是我此生不变的目标。即便是我穷尽一生，我也不会放弃！”何凌终于打住了叶茗嫣的问话，他也终于说出了自己多年想说的话。这一句话，他从第一次看见叶茗嫣的时候，就一直想对她说，却是直到今日在这样的情形下才说出了口。
而何凌突然出口的话，也终于让叶茗嫣怔了几怔，她以为自己告诉了何凌这些事情，何凌就有可能动摇何凌再跟着她的决心，却从未想到，原来自己在何凌的心中是如此重要。
“你我都不是凡俗之人，凡俗感情，若要看透必须经历，经历之后才能超脱。从此之后，我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任何人，永生大道才是我的追求！”叶茗嫣缓缓地说道，一字一顿地吐了出来。仿佛每一个字的说出，都让她透着一股难于接近的冰寒。
就在叶茗嫣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脑海之中却泛起了一个人，那人不是郭风眠，不是寒衣，不是何凌，却是自己迷惘梦境中所看到的那个银甲的战士。若只是个梦境，可是那样的感觉却太过真实，根本就如同真真切切地经历过一般。
虽然当时在无边海底的叶茗嫣，只是吞了一朵已经丧志功效的如意花，可是那如意花却赐给了她一个迷茫梦境。谁也不知道叶茗嫣的这个梦境，只有叶茗嫣自己总是在不自觉的时候，脑中泛起那个银白色的影子。
“即便是如此，我也只愿跟随在你的左右，只要能看到你，每一刻的我如同窥得永生大道！”何凌字字铿锵地说道，眼神却紧盯着叶茗嫣，看着她的双眸，仿佛是要看透她一切心中所想一般。
终于叶茗嫣轻叹了一口气，或许刚才她所说的只是想让何凌能留下来，不要再跟着自己四处流浪，不过大多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何凌的坚持她也想到了，只是还是觉得有些意外。不过也是在这时，叶茗嫣才真正知道自己在何凌的心中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切一切，她也暗暗决定，会和他一起闯遍天涯。
“那我们一起走吧，从此无论天涯何处！”叶茗嫣终于不再追问，而是朝何凌嫣然一笑。
何凌顿时怔怔地，此次再见叶茗嫣，他竟是觉得她的心里竟再也没有那人的影子，仿若新生，连那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心里顿时一阵狂喜。
而无忧苑中，一道白色身影负手而立，紧闭着双眸，似乎再不忍看这一切。刚刚城主府发生的一幕，从来没有逃过他的神识。叶茗嫣的话是在向何凌说明，却也是在向自己说明，她明明是知道这城主府发生的一切都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是么。半百年的爱恋，却付之东流。还是在他的生命中，从来就不该有这个情字的存在？
糟了，郭风眠突然眉毛一皱，化作一道黄光，朝城主府外的一个方向狂遁而去，而那个方向正是叶茗嫣远去的方向。
此时何凌和叶茗嫣刚刚离开城主府，就有一道红色的遁光落在了二人的面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五十年城主府一直针对叶茗嫣的那个元婴初期的美艳女子，慕云。
“吆，多年不见，你的修为倒是涨了不少哇，可惜还不过只是个贱婢！”慕云一落下来，就双眼冒火，恶狠狠地盯着叶茗嫣，好像何凌从来都没有存在她的眼中。
“我道是谁，原来是慕云仙子。只可惜仙子的名声好听是好听，可是放在慕云的后面却听着这么让人觉得不舒服。”叶茗嫣只是白了慕云一眼，却丝毫不退让的说道。
“放肆贱婢，给我跪下！”慕云顿时大怒，顿时一道红光朝叶茗嫣飞去，而叶茗嫣只是一闪，就躲开了慕云的攻击。
“若是你不来找我，我还真的忘记你这号人物的存在了！”叶茗嫣眼中冰寒一片，冷冷地看着慕云，不过她自然只是为了气那慕云而已。
五十年前的一幕，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慕云，整个事情的挑起者，叶茗嫣更是不会忘记，她一直觉得诬陷自己的事情和这个慕云有莫大的联系！
“是么，你以为我今天还会放过你么！”慕云鄙夷地看了看叶茗嫣一眼，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精心策划好了一切。却在这贱婢不知是用何种手段逃离了城主府之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唯一做到的，就是拆散了她和郭风眠，不过她并不满足，她要的并不只是这些，而是更多更多。若不是这个叶茗嫣，那么她想要的一切在五十年前就能实现，就是因为这个叶茗嫣，到了五十年后，那些一切的一切却更加困难！
正在慕云对叶茗嫣再次发动攻击的时候，何凌却突然一下抢到了叶茗嫣的前面，慕云和叶茗嫣都同时一愣，慕云却是嘴角一道诡异的笑容，何凌的面容顿时一僵。
“嘿嘿，这红云针是我精心为她准备的，不想这傻小子根本就没看透我的攻击就直直扑了过来，嘻嘻，那就先让他尝尝我红云针的厉害吧！”慕云阴阴地笑着，突然右手一起，顿时空中显现出无数红针，而何凌同时发出了无比凄惨的叫声。叶茗嫣急忙将心神转移了过去，只见何凌的身上顿时千仓百孔，浑身上下一股股的鲜血狂射不止。
“凌你怎么样？”叶茗嫣心中一揪，再也不顾慕云，朝何凌飞去。
“嫣儿，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情没办法再做到了，若有来生，你一定要认得我，你…你要…好好的…”何凌的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却是重重地垂了下去。
“不！”叶茗嫣哭喊了一声，一道道清亮的泪珠滴滴答答地打在了何凌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而何凌却是再也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