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我要怎么好好的

  锁扣的声音“啪嗒”清脆，就像是非得来个不死不休的了结一样，果断，坚决。
  鱼小满眼底好像不再漂浮着从前那种懵懂迷恋的光了，呼吸缓升起伏，慢慢聚集，像隐隐地表深处蹿动涨涌的岩浆。
  简律辰离她有三五步的距离，却突然之间有种很逼仄的感觉——似乎鱼小满所有柔软的撒娇的插诨的表象像是刀鞘一样褪去，露出深藏鞘心的一柄锐利和沉锋。
  ——“说清楚什么？”
  简律辰垂下眼眸问。
  退避。
  “说清楚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隐瞒什么，你们又……凭什么。”鱼小满逼近一步，重新回到他的视线之内，目光如碎裂的云絮。
  “……”
  “我是个被你们逗弄的傻子吗？全都和我玩猜谜语捉迷藏很好玩吗？”
  “没人觉得你是傻子。”简律辰静静看着她，“这也不是谜语，也没人希望你去猜。”
  “你说得好像这些和我无关似的。”鱼小满讥讽一笑，“更说得像是……你们都很为我着想似的。”
  “鱼小满。”简律辰想喊住她停下。
  “海瑟薇遭到追杀了也从不告诉我她的事，蝴蝶知道了，宁愿帮她从我手上抢晶卡也不透露半点……还有你，虽然不知道怎么会了解……可你宁愿告诉我交换条件是你要得到我，宁愿找个高中毕业生当烂借口挡住我……也不愿意让我见到她。”
  “我不猜，我也不应该去想。”鱼小满用力地笑了笑，“就算某天天上掉下一个花盆来，你们也会有人为我接着。虽然我甚至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人要朝我扔花盆……可你们这么照顾我，我是不是还要感恩戴德？”
  她的食指点在他的胸前，一下一下把他逼退，声线里的咄咄逼人，带着难言的嘲弄和刺人。
  鱼小满从未这样，像个积压了太多沉淀熔岩的岩浆流，质问充满了滚烫的毒炙，一下一下像是一滴滚烛，能灼伤他心头的肌肤。
  简律辰心头一阵复杂的纠起，冷的热的疼的微焦的，他大力扳直她的双肩，认真凝望她：
  “鱼小满，那些，都是想你好好的。”
  口气很缓很诚，像要抚平她。
  “好好的？”鱼小满搭上他温凉的手背，仰头细笑着望他：“简律辰，你看我现在像好好的么？”
  细微的锋利的刀口子再次开始蔓延，沿着她的目光、她的指尖一寸寸变凉。
  “你看清楚，你曾经这么做了，我现在，有好好的么？我们现在……有好好的么！”
  她甩开他的手臂，声音像是大笑又像在哭：
  “你为我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针对我的威胁和麻烦你从来不说，而我该死的从来不察。简律辰，我那么那么喜欢你，可还不及你从没说出口的一句‘我爱你’。纪潇黎从前就是那么得逞的吧？——因为我不知道，而你选择不说。”
  “你手心的被划的那道伤口还会不会痛？还会不会依然觉得你很伟大？……现在看看我们这不尴不尬的下场吧，你和我的生活一片狼藉，呵呵，七年，七年错过了，而我还得答应你母亲，把它的长度拉成一辈子！”
  鱼小满重重地伸手按住眼帘，很怕烫涩的液体会从体内疼得发酸的腺体内汹涌而出。
  积累了很久很久的情绪还是迸发了。痛苦，难受，自责，怨懑，委屈……那些一直被她努力埋下的心情像是山崩海啸，月下狂潮，纷沓而至。
  简律辰身躯狠颤，震惊地看着鱼小满把他以为她一辈子不会知道的过往咆哮出来。他以为她不会知道……以为她不会压抑痛苦。
  可……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却发现她自己，依旧什么也无法改变。或者说，她认命了。
  “鱼小满……”简律辰张了张嘴，突然之间喉头梗塞难言。
  心脏在那里很沉闷地跳着，每一下都像负载了千斤的铅块，随着鱼小满的叙述，负载上她所有的沉闷和痛楚。
  因为她太知道他爱她，所以更知道那些爱背负了多么沉重的代价。到目前为止，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谁还欠谁了，总之她很难受，而看到他难受的她，更难受。
  “是你太好，是我太笨。所有东西错位且不可复原后，我都不敢奢望我们那不存在的未来！……可我到现在也没变聪明啊，你们却还打算，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在我和海瑟薇之间上演！”
  保护和被保护，如果不能互相信任坦诚，根本就是个貌合神离的人工琥珀，外界稍稍用力，里面的动物和外层松脂，就一起碎了。
  鱼小满闭着眼睛，闭了很久才重新睁开，一滴眼泪都没流，只是凉笑着望着简律辰，缓缓地，神色倦怠又质疑：
  “律辰，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好好的？”
  ……
  告诉我，我要怎么好好？
  我已经错过你，这辈子注定不能好好的，现在，你们要我再错过海瑟薇，告诉我，我要怎么好好的？
  ……简律辰的壳在那一刻险些碎掉，被鱼小满这锐凛凛又轻飘飘的一句话。
  心脏被她的每一个悲伤又绝望的神情给狠狠攫住，跳动地异常缓慢。
  如果不是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在拉扯他，他真的会狠狠抱住她，把鱼小满所有的眼泪用体温出来，把她所有的痛苦都揉碎在他怀间，然后吻她，说：对不起，我把一切告诉你。
  从前，或者他真的错了。可现在，他，海瑟薇，狄庚霖都选择了同一个方式的时候，已经足以证明……这情况，非从前可比。
  从前纪潇黎可能让鱼小满坐牢的话，现在的可能是要命。
  简律辰沉凝漆黑的双眼里浓浓不见底，他深吸一口气，收紧想要探出的指尖，朝鱼小满再次诚恳认真道：
  “鱼小满，我向你保证，你会好好的。……你和海瑟薇，都会好好的。”
  他依旧拒绝告诉鱼小满。
  鱼小满感觉她的世界又晃了两下。所有的汹涌情绪浪潮铺盖过，却看不见岸边礁石丝毫的动摇。她发疯尖啸，礁石却冷硬长寒，无动于衷。
  “很好，呵呵，简律辰，很好。”鱼小满哀极反笑，眼底的失望失落甚至都只剩下一抹忽闪而过的天边孤雁，了去无踪。
  “你够狠。”鱼小满问，“你真要这样“爱”我是么？”
  她用力拨弄了一下头发，露出被发丝遮住的脸颊。情绪激动后她的脸颊很粉，透出一丝高温的绯红，眼底的波光寒冷动荡，得像是悱恻的冰海烟云。
  她抬手接下围裙背后的蝴蝶结，把厨房围裙扯去，重重的扔到地上，又伸手去解她雪纺衬衣最上面的扣子。
  “你……”简律辰讶然心惊。
  刚刚退了半步，惊诧顿愕地发出一个字节，领子口突然被五根纤细白皙的手指给用力攥住，鱼小满将他狠狠一扯，倏忽将他扯倒压在身上。
  “之前我要见海瑟薇，你不是要条件交换，要我么，好啊，我现在给你！”
  鱼小满剥掉脚上的鞋子跳坐上桌，揪着他的领，两条腿环住他的腰身，紊乱气急地狠扯着他，用力一把扯掉自己好几颗扣子往两边一拉，洁白又具有冲击的风光转眼充斥简律辰的视野。
  “我给你，你让海瑟薇那个该死的见我。”而鱼小满神情败坏疯狂，大声地朝他吼：
  “你不是要我么？！来啊！”
  ……
  简律辰几乎是在同时僵直了神情和身体，脑子瞬空，全白。
  鱼小满缠上他，不由分说伸手勾住他，递上自己的唇，没有任何技巧地往他唇里够，舌头横冲直撞，癫狂得无以复加。
  “鱼小……”
  简律辰成了语不达句的那个。
  此刻灵蛇一样的形容绝对是抬举她，简律辰很快地偏头，拧着眉头想要拉下她，她的嘴唇却会更快地跟随过去堵住他——
  那吻近乎撕咬，没咬到的时候还落下一片口水在他两颊。
  手臂被拉下来又攀上去，在他的抗拒阻挠之间，同样不折不挠地撕扯他的衣服。她小臂上都被勒出了红痕，他却还是制不住她。
  简律辰快疯了，整个人都快疯了，从前总让鱼小满不要玩火不要玩火，可鱼小满总认为玩火也没事，说他是个自带灭火器的男人。
  ……可男人就是男人，往往情未动而意先动，即使简律辰不至于如此……可他面前的，是鱼小满。
  鱼小满现在更厉害了，她主动一折腾，他的世界坍塌无存。
  即使鱼小满此时完全称不上温柔，然而乱蹭也是摩擦，几乎没多久他就呼吸失常了。再到鱼小满的时候伸向他西裤的时候，某人彻底幽暗了眸色。
  “鱼小满，是你自找的。”
  猛然“嘭”的一声，简律辰猛然将鱼小满拉起，转身用力按在了书架上。力气不小，听到鱼小满背硌上书架板后的一声闷哼。
  主动权易位，简律辰抵住她，眸子黑暗又湿润：“你太过分。”
  或许是简律辰动了真格的那一刹那鱼小满开始清醒害怕的，又或者是男人女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时刻让她陡然心惊。
  先前的气愤突然在碰到了毫厘时刻的时候犹如气球遇到针扎，激愤荡然无存。
  害怕！
  虽然还是失望愤怒，鱼小满这万年破场的胆怯突生又冒了出来，在她被简律辰反控，思维情绪开始不受控制的时候……
  OMG好害怕！她刚才……在干嘛！？
  这是鱼小满清醒后的第一条脑海尖叫。
  两条原本缠着简律辰的手臂开始书架边乱抓，心跳快要破表致使的第二条行动指令，则是四下胡乱抓了一本厚厚的精装书——
  ……简律辰施施然倒下了。
  第二次了吧？
  鱼小满浑身一缩，堪堪丢掉手里的凶器，慌慌张张，像反悔的逃兵一样，夺路而逃。
  ……
  简浔真的等很久了，鱼小满还没下来，他还是想流泪，手上红色还在蜿蜒。
  “拿来了没，鱼小满？”
  简浔等的心酸，外面太安静了，他只得自己捏着手腕出来，眼睛难以睁开地，艰难往楼上蹿。
  “鱼小满！等你医药箱拿来我尸体都馊了！”
  他一脚踢开门，却发现书房空无一人、啊不，有人——
  简律辰躺在书架下，衣衫凌乱昏迷不醒，他脑袋边，倒着着一本砖头一样加厚精装版的《战争与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