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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西方谚语说,被上帝宠爱的人短命。”我叹道。同时也想起天才诗人顾城,虽然他是自杀的,他也是短命的。
  她伤感地说:“我一直很困惑,他们能写出那么美丽动人的诗歌,为什么他们自己却要残酷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故作高深地说:“这就是诗人!”
  不过,在这个社会,还爱好诗歌的女孩的确少之又少了,西方古话说,女人,诗和政治并称为三大形而上学。在物欲横流的俗世社会,依然读诗的女人的确是稀罕物!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爱好诗情画意,但也只是爱好而已,正如我们每个人都渴望真爱,却不是每个人为了真爱都甘愿去奉献。
  渴望真爱与追求真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见她不说话,我笑道:“那么说,上次舞会上跟你一起去的那个朋友劳拉的名字也出自诗歌吗?”
  刘琳琳唇角弯了起来,调皮地眨眨眼睛说:“是我帮她取的。出处你一定也懂的。”
  “出自彼特拉克的爱情组诗吧?”我看着她笑道,“按你的逻辑,那么,劳拉因为比特拉克的情诗而流芳百世了。”
  彼特拉克是意大利抒情诗人,和但丁、薄伽秋,并列为文艺复兴时期三颗巨星。相传1327年,诗人在教堂里遇到一位名叫劳拉的女子,一见倾心。他以写给劳拉的爱情组诗闻名于世。
  她说:“我很羡慕芳妮和劳拉,她们都被两个多情的男人热烈地爱着。”
  特拉克的抒情诗被称为“温柔的新体”,他的诗韵味隽永,善于借景抒情,达到了情景交融的境地。
  我随意念诵了几句比特拉克的诗句——
  “我象往常一样在悲思中写作,
  鸟儿的轻诉和树叶的微语
  在我耳边缭绕,
  一条小河,傍依着两岸鲜花
  在和风细浪中畅怀欢笑……”
  “很美。”刘琳琳默默地说。
  我道:“是很美,因为诗人的灵魂都是多情、敏感、精神的,与这炎炎浊世有一种背道而驰的清凉。”
  “又是这句?”她朝我呡呡唇笑说。
  我道:“我喜欢这句。有一种痛惜的感觉。”
  与这炎炎浊世有一种背道而驰的清凉,这就是我对刘琳琳的感觉。一袭简约风格的白色连身短裙,走在碧绿的草地上,走在阳光里,这本身就是一首无与伦比的抒情诗。
  我顿住脚步,笑看着她说:“你看!你后面有个跟你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
  她蓦地顿住脚步,转身看去,身子转了一个圈,回头有些迷惑地看着我说:“哪儿?——哪儿呢?——”
  我摸着鼻子,看着她坏笑,我道:“我不过是想看你在我面前转一圈,想看看你穿裙子在我面前转圈的样子——”
  其实我是想说,我想看看你的细腰,还有她的小翘臀——
  她的目光嗔着我,扬起粉拳佯装锤我说:“讨厌——”
  走累了,我们在一块略有坡度的草地上坐下来——
  我们并肩坐下,双腿屈曲,双手抱着膝盖,唇角含着笑意,目视远处的青草湖——
  我嫌离她太远了,挪着向她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她转脸看我,微微蹙起细眉,一副又可笑又可气的模样。
  “干吗呢?”她说。
  “想保护你。”我道。
  “贫嘴!”她说。
  “我就喜欢跟你贫嘴!”我舔着脸笑道。
  “为什么?你那么想欺负我?”她说。
  “怎么说话呢,”我故作严肃道,“我可从来没欺负过你——”
  她俏皮一笑说:“那我怎么感觉你老是在欺负我呢!”
  “有吗?”我作无辜状。
  “你心里明白。”她说。
  “没错,我心里很明白,”我看着她笑,“我很喜欢呆在你身边——”
  她的面颊再次红了,收回目光,向远处眺望,青草湖面波光鳞鳞——
  我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她点点说:“嗯,你问吧。”
  “你喜欢济慈的诗还是喜欢济慈的人呢?”
  她想了想说:“我喜欢诗人。”
  “那你也喜欢我啰?”我笑。
  她目光带点挑衅地看着我说:“你是诗人么?”
  “心中有诗,就是诗人了。”我笑。
  “你………又贫嘴了………”她嗔我说。
  我笑:“不过,济慈的诗真地很美——”
  她说:“比如那首《BrightStar》。”
  我极目远眺,用抑扬顿挫地语调念诵道:
  “我祈求如你般的坚定但我不愿高悬夜空独自辉映只能永恒地睁着眼睛
  向自然间耐心的不眠的隐士不断望着海涛那大地的神父
  用圣水冲洗人所卜居的岸沿或者注视飘飞的白雪像面幕灿烂轻盈覆盖着洼地和高山………”
  见她跟着我轻轻念诵起来,我把声量放大了一些,我们一起念诵道:
  “不,我只愿意坚定不移地头枕爱人酥软的胸怀永远感受它舒缓的起伏醒来时心中满是甜蜜的激荡不断听着她细腻的呼吸就这样活着或昏迷地死去………”
  念诵完毕,我们对视着,都笑了。
  我说:“你不觉得这首诗有点么?比如诗歌前半截有关大自然的意象,它们都对应着后半截有关人体的句子?——”
  她笑笑说:“你在考我么?那我可不客气啦?——”
  我笑:“愿闻琳琳高见?——”看她如何评鉴济慈诗歌中的想象——
  她笑笑说:“其实济慈的肺病经常伴着一种特殊的想像,与他的肉体自然紧密相联,一种获得满足之前刹那间被永久延长的激荡不安,仿佛永远的定格在了古瓮的雕刻之上,如此他就能获得一种不朽和神圣。而不像叶芝所写的那样,最终“爱恋的欢悦赶走了他的爱恋”,或者就选择直接昏迷地死去,一种极度浪漫主义的想像,把性爱等同于死亡,由此远离了人世间的一切“疲劳、热病、和焦躁”
  我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说的这些,在济慈那首《夜莺颂》里表现得更为突出。布莱克和柯尔律治笔下情欲的危险性,被济慈温暖的人格光辉,转变成了终极的美好愿望,最终济慈的诗歌从《恩底弥翁》的情欲的乐园出发,历经了种种的探寻,在《灿烂的星》中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很精彩的点评。”她朝我抿唇一笑说,还轻轻为我鼓掌。
  我笑:“你的见解也令在下对你刮目相看,我出身中文专业,而你出身营销专业,你对文学有如此深入的见解,的确令我吃惊。”她呡了呡唇说:“其实我从小喜欢读文学作品,只是、只是我爸非常希望我能学营销,所以我才读了财经大学。[ 都市文学.dushiwenxue.com ]”
  “看来你是个乖乖女呢!”我笑。
  “岂能事事都如你所愿呢。”她说。
  我点点头,仰身倒在松软的草地上,仰望着天际的那一片火烧云,仰望着掠过天穹的鸟儿。我不禁又轻轻念诵道:
  “不,我只愿意坚定不移地头枕爱人酥软的胸怀永远感受它舒缓的起伏醒来时心中满是甜蜜的激荡不断听着她细腻的呼吸就这样活着或昏迷地死去………”
  刘琳琳学我的样子,小心地仰倒在草地上,转脸看着我说:“怎么又念这首诗?——”
  我笑:“因为诗中的意境让我着迷,想想看,‘头枕爱人酥软的胸怀,永远感觉它舒缓的起伏’,那是多么美妙的感觉呢!——”
  “哼,”她嗔我说,“我看出来了,徐铭,你居心不良——”
  我笑:“哪有?你冤枉我!——”
  “那你怎么只想着这两句?”她说。
  “因为这两句的确很好!”我笑。
  她躺在我身边,酥软的胸怀,舒缓的起伏着,从我这个角度偷看过去,她胸前的显得更加高耸——
  见她不说话,我笑:“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知道。”她说,“你想耍流氓。”
  “我晕!这怎么能叫耍流氓呢?我们在谈论诗歌艺术,”我坏笑,摸了下鼻子,“我不过是想重温一下济慈当年的美妙体验——”
  “不行,”她转脸嗔我,尔后认真地看着我说,“徐铭,你不觉得我们太快了么?——”
  我笑,摇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你在狡辩。”她说。
  “发乎于情,”我道,“何谈狡辩?”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她说。
  “情到深处自然浓。”我笑。
  “狡辩。”她说。
  “情之所至,非狡辩也。”我道。
  刘琳琳脸红红地说:“下次再说。”
  “下次?”我定定地看着她说。
  她也看着我:“如果下次,我们彼此之间还能保持这种感觉的话——”
  我看着她道:“你就愿意让我‘头枕爱人酥软的胸怀,永远感觉它舒缓的起伏’?——”
  她扬起粉拳捶打了我一下说:“你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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