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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一波三折

  锦朝每年在年关前就会邀请三品及以上官员携带家属入宫参加宫宴,因为人太多,所以入宫的队伍从早排到晚。
  赵怀琰因为皇帝特意召见,所以早早进去了。
  林麓之则是跟一道等着的官员们寒暄。
  林锦婳看了看那宫门处被恭谨迎进去的熊树礼,眸光微凉,掀了马车帘子走了下来。林紫苏却因为脸上的伤,半分不敢露面。
  她才下来,周围登时投来不少目光。
  有人直接拉着林麓之问:“林将军,这位是七小姐?”
  林麓之也知女儿今日格外好看,笑着点点头。
  有人瞧见这里,眼睛一亮,矜持笑着走了过来:“七小姐,我还想着今日会不会遇见你呢。”说罢,看着站在一侧一身墨色朝服的林锦澄,红着脸行了礼:“林公子也在。”
  林锦澄怕她会不好意思,浅笑:“王小姐,你们且说着吧,我先去父亲那处。”说罢,直接提步过去了。
  王汝嫣垂眸柔声应是,等他走了,才好似缓过气一般,笑眯眯的看着林锦婳:“家里这几日有外祖家的姐妹们来,所以不好去看你,你那丫鬟可好些了?”
  林锦婳见她难得还惦记着采儿,浅笑颔首:“好了许多。”
  话才说完,便听得一阵小跑,而后便是叶菱微微喘着气到了王汝嫣身边:“王小姐,我来迟了。”
  王汝嫣倒没说什么:“不妨事,左右排的队还长呢。”
  “七小姐也在。”叶菱莞尔一笑,却是亲昵的往王汝嫣身边站了站:“上次送你的绣帕可喜欢?我绣了好几日,就怕不好惹了笑话。”她略显局促般笑道。
  林锦婳见她如此,眸光微深,却只淡淡一笑:“叶小姐今日是要入宫?”
  叶菱面上更显尴尬,这才道:“我哪里有那样的福分,不过是前些日子答应了要给王小姐也送两块帕子,昨儿赶了一夜,今早才绣好送来。”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两块叠放整齐的帕子来,帕子上绣着兰草,的确精致可爱。
  王汝嫣未曾说什么,笑着收下了:“我那日随口一说,倒是叫你费了心,往后我可要改改我这随口说话的毛病了。”
  “王小姐还与我这把客气做什么,莫不是……莫不是嫌弃菱儿只是商户之女……”她自卑的低下头。
  王汝嫣一瞧,心软笑道:“怎么会,叶小姐兰心蕙质,很招人喜欢呢。”
  叶菱瞬间嫣然笑开:“我就知道王小姐不会介意的……”她话未说完,手里的帕子便随风飞了出去。
  王汝嫣正要叫下人忙着去捡,林锦婳见叶菱已经转身,上前拉住她的手:“她目的就在那块飞走的帕子上,你让下人去捡,岂不坏了她的事?”叶菱说昨儿绣了一夜,可方才她小脸红润白皙,眸光清亮,一身绫罗,还描着细细的妆,娇俏佳人一个,若不是认识她,只会当她是哪户大人家的闺秀,毕竟今日来这里的可都是三品及以上官员。
  王汝嫣见她一眼看穿,无奈摊摊手,又朝叶菱背影看去:“前些日子她忽然找到我府上,要给我绣帕子,我推脱不得才应了她的。”
  林锦婳见她苦兮兮的样子,浅笑出声,那头叶菱的帕子已经听话的飘到了一个锦衣公子身上。
  这公子的眼睛本就一直盯着林锦婳这边,林锦婳虽美,却已名花有主,但王汝嫣不同,一样的娇俏可爱,还是王御史之女……
  “我的帕子……”叶菱过来娇呼一声,他温柔一笑,替她捡起:“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我……”叶菱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回头看了看朝她这儿看的王汝嫣和林锦婳,娇声道:“公子将帕子还我吧。”
  “我若是不还呢……”他认定叶菱跟王汝嫣关系不错,再看叶菱身段发育很好,脸蛋也不错,一箭双雕的想法便冒了出来。
  林锦婳见叶菱的鱼儿已经上钩,却也看出那男人一直游离在王汝嫣身上的眼神,问道:“他是定南侯的弟弟?”
  王汝嫣瞥了一眼,目光缩了缩,忙转过身去:“还是不要与他接触的好,来人,去提醒下叶小姐。”
  林锦婳本想说她一片好心,只怕要叫叶菱以为她故意破坏,但还未开口,已经有太监过来请她们入宫了。
  林紫苏这才从马车上下了来,却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人,默默跟在林锦婳后面咬着牙。
  她们是不允许带下人进去的,林锦婳看了眼马车后站着的一直低垂着脸的瘦弱女子,嘴角勾起,转身跟王汝嫣一道进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宫门前已经几乎空了。
  迎人的太监瞧见宫门前还站着一个绿衣女子,奇怪上前问道:“你是哪个府上的?”
  慕容玉这才微微抬起头,从怀里拿出丞相府的腰牌递给他:“我是丞相夫人的妹妹,贪玩迷了路,不知能否劳烦公公带我进去见家姐给姐夫?”
  那公公皱眉,刚要去翻花名册,忽然又见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跑了来,拿了一个装满金银细软的包袱给她,着急道:“小姐,您怎么还没进去,德妃娘娘还说要见见您呢,若是耽搁了,德妃娘娘可饶不了您。”他一边说一边从包袱里翻出一锭锭的金元宝塞到那公公手里:“公公,劳烦您进宫后先带我家小姐把衣裳换了,不然回头丞相夫人可要一顿好骂。”
  那公公拿了金元宝,看了看方才慕容玉递来的腰牌,的的确确是丞相府的,而且看她的样子,的确是千金小姐的模样,但进宫之人也不能如此草率……
  正迟疑着,一声马儿嘶鸣,而后高禀从马上快速翻身而下走了来:“公公,劳您把这个交给王爷,他一早忘记带了。”说罢,看了眼慕容玉,惊讶道:“丞相夫人居然把您落在外头了?宴会快开始了,迟了可要挨罚。”
  公公一顿,高禀他是认识的,忙道:“高侍卫,这位小姐……当真是丞相夫人的妹妹?”
  “自然是。”高禀笑了笑:“公公不信,去请丞相夫人来认便是。”
  公公对他不曾怀疑,也不敢去请丞相夫人,这才忙软了态度招了底下的小太监来:“快,带这位小姐去换了衣裳再去永寿宫。”
  慕容玉闻言,这才暗暗松开了袖子里紧握的手,随着小太监快步往里而去。
  高禀打发走眼前的人,才看着一旁弓着腰的老六,笑了笑:“行了回去吧,未来王妃交代的事儿已经办妥了。”说罢,凑近他问道:“这位小姐我总觉得眼熟,她到底是谁?”
  老六这才慢慢直起身子,朝他拱拱手:“侍卫大人,草民还有小姐交代的别的事情,今日多谢你了。”说罢,转头离去。
  高禀拧眉,看了看老六,再看慕容玉离去的背影,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这才回去了,他还有未来王妃交代的别的事情要办呢,不过他真是惊奇,林小姐是怎么想到这么些招来的。看了看城门的方向,抽响马鞭,快速离去。
  历来今日宫宴都是最热闹的时候,所有人都想在宫宴上出彩,德妃也每次都会借着这样的宴会压过皇后的风头。
  今日她挑了一身湖蓝色宫绸长裙,裙摆绣着大朵盛开的牡丹花,首饰也是一应的牡丹花样式,额心坠着块蓝宝石,加之她皮肤保养的不错,这番打扮下来,看着也就三十来岁。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宫女慢慢给她梳头,满意笑道:“皇后今儿还是那身老气的打扮?”
  “皇后娘娘遇上这种日子都是穿凤袍挽堆云髻,这么些年,年年如此。”一旁宫女桂枝忙笑着答道,而后眼珠子一转:“哪里比得上您如今的雪肤花貌,您今儿这身衣裳都是丞相爷特意从波斯买来的,这些首饰更是请了最好的匠人打造的,每年都不同,皇上看到必然喜欢。”
  德妃听着这话,越发的高兴,笑着看她:“就你嘴儿甜。兄长可曾入宫了?”
  “到了,先去皇上那儿请安,然后再来您这儿呢。”桂枝见她要起身,忙贴心上前扶住。
  德妃扶了扶发髻,淡淡嗯了一声,才问道:“阚儿呢,今日都不曾见他?今日这样的大日子,让他寻人盯紧些,别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桂枝忙点头:“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三皇子了,您放心,咱们三皇子在这些皇子中都是最出挑的,皇上就是喜欢还来不及,便是犯了小错,皇上定然也不会追究的。”
  德妃听着这话,倒是叹了口气,在一旁贵妃榻边坐下。
  桂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忙跪下:“娘娘,可是奴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与你无关,只是本妃心烦,皇上迟迟不肯定下太子,如今又只封了赵怀琰为王,本妃总担心出事。而且现在阚儿也没能娶一个能给他带来帮助的皇子妃,林家是不想了,能与林家抗衡的,定南侯府无女,郑府又只是个区区三品。”她忧虑道,脑子里也快速的过滤起了京城这些名门闺秀,竟是没有一个合适的。
  桂枝见不关自己的事,暗暗松了口气,德妃却忽然问她:“你来说说,本妃如何是好?”
  “这……”桂枝想了想,凑上前道:“郑将军家的做不得正妃,便是侧妃也可以啊。”
  德妃一听,眼睛微微一亮:“这倒是个法子……”说罢,看了看她:“一会儿宴会替本妃多注意这位郑小姐,若是个大度懂事的,倒可以。”
  “是。”桂枝忙垂眸应声。
  距离宴会还有一会儿,德妃小憩了会儿,桂枝便借口出去寻三皇子,出了德妃的永和宫,径直往御花园而去。
  看到御花园里站着的锦袍男子,忙上前跪下:“主子,照您说的办了。”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除了郑家的,她还打了谁的主意?”
  “她没说,估计是更有权势的人家,定南侯府也没打算就此放手。”桂枝道。
  “知道了,继续盯着。”说罢,扭头要走。桂枝看着他的背影,急急往前一步,道:“王爷,您当真要娶那林家小姐吗?”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可是公主她……”
  “她的事,本王自会处理。但林锦婳,你们谁也别想打主意。”赵怀琰冷漠看了地上人一眼,直接提步而去。
  桂枝觉得泄气,心里也闷闷的痛,她且要看看这位林家七小姐倒是是哪儿好。
  永寿宫中。
  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偌大的宫殿里也点上了成百支的蜡烛,将辉煌的大殿照的十分明亮。
  殿下左右各摆着三排长桌,各官员按照品级排座,家属则坐在官员后面的两排位置,林锦婳跟林紫苏挑了最后的位置坐下,但她今儿一身红衣,怎么躲都躲不了,殿里飘来飘去的目光总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至于坐在对面的赵阚,目光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他以前只觉得她稍有姿色,远远及不上林紫苏,现在一看,却是惊为天人。
  林锦婳这一次没有躲开他目光,却抬眸轻轻与他对视,嘴角淡淡扬起。
  赵阚见她明眸微凉,红唇嫣然,心忽然猛地一跳。
  他抬手捂住胸口,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如今她仅仅一个笑,便让他心动了么?
  心跳加速,喜悦的感觉漫过四肢,让他有一种飘飘然的梦幻之感,看着对面的红衣女子,除了将她狠狠压在身下的想法,还有一种想要怜惜她的温柔。
  林紫苏看着二人的互动,眉头皱起,低声道:“林锦婳,你搞什么鬼?”
  “四姐姐急什么。”林锦婳淡淡看向她,若是鱼儿不上钩,如何能钓的起来。
  “你说过的话,还作数吧。”她迟疑看向她,她如今的确美,但更多的是镇定,好似外来这么多艳羡嫉妒或男人们垂涎的目光都不存在。
  “放心。”林锦婳看着赵阚已经连喝下了一壶酒而不自知,浅笑,慢慢朝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才悄悄起了身,带着林紫苏一道往外而去。
  官员们都在互相恭维说话,林锦澄也避免不了,所以并未发现坐在后头的她悄悄走侧门出去了。
  赵阚见她起身,将杯子里又倒满的酒喝下,这才追了出去。
  出了永寿殿,林锦婳熟门熟路的拉着林紫苏往殿外而去。
  林紫苏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忙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看看后面。”林锦婳未曾回头,拉着林紫苏一直往前走,穿过前面的甬道,便可直接到御花园。御花园虽不大,但假山环伺,树木林立,要想做什么也够了。
  林紫苏看到后面跟来的赵阚,心中一亮,快步跟上林锦婳:“若是他不同意……”
  林锦婳嘴角轻轻勾起:“三皇子今日喝了不少酒,姐姐如此美人主动献身,他如何会不同意?”
  林紫苏闻言,羞得面上一红,看着她侧脸的眼睛却冷冷发狠:“等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七妹妹。”
  “四姐姐不杀我便好,若是想杀我,可要争取成为三皇子妃,而不是侧妃。”林锦婳将人带到一处假山后,这里往上还有一处小阁楼。皇后从宫里过来,最喜欢来这阁楼小憩,这件事不算是秘密。
  林紫苏见她往上看,问道:“你……”
  “等到周围有动静,你就要呼救,娶为妻奔为妾这个道理,想必四姐姐也清楚?”林锦婳听着外面渐近的脚步神,默默将袖子里的玉瓶打开,洒出了里面的药粉。
  林紫苏自然明白,她自己也早就想好了,若是赵阚不认,她就闹到皇上跟前去。
  林锦婳看她目光灼灼,嘴角勾起,小心将袖中瓶子收好,待那脚步声靠近,才从假山中间躲了进去。
  赵阚走到外面,以为林锦婳在此处等她,笑道:“林锦婳,本皇子倒是从未想过,你竟然这么美。”
  林紫苏暗暗咬牙不出声。
  赵阚知道有人躲在里头,眸子越发暗了:“不过赵怀琰迟早会死的,你跟着她也不会有好下场,反而还要连累了林家,这一点你不会想不通吧。”他慢慢走到假山边上,因为天色太暗,只隐约瞧见假山角落躲着个女子的身影。
  他缓步走近,蓦地吸入一股异样的馨香,身下的邪火蓦地一下便窜了上来,想起今日她在殿中一身红衣妖艳的模样,顺着精致的小脸往下,可见白皙修长的脖颈,那脖颈往下,该是藏着怎样美丽的风景呢……
  他越想,便越忍不住,上前便扑住那角落的影子,听她一声嘤咛,胸腔的邪火似乎要冲出来一般,直接捏住她的下巴低哑着嗓子:“林锦婳,你早晚倒是我的人,今晚就当提前洞房了吧!”说罢,手往她身上一撕,便朝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林紫苏第一次是害怕的,听着他喊林锦婳的名字更是愤恨,但现在她不敢想别的,她一定要成为三皇子妃!
  这般想罢,也不反抗,直接便开始迎合。
  林锦婳默默看着黑夜中交缠的身子,面色漠然,转身而去。
  她才走不久,皇后果真朝假山上的阁楼而去。
  “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去吧。”旁的姑姑云姜道。
  “早去又如何,皇上终究还是要叫了德妃一道过去,本宫早去晚去,都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皇后面色冷清,淡淡走到阁楼边,打算如往常一般看看这个封闭皇宫内的灯火,却忽然听到一阵男女喘息传来。
  她怔住,后头的云姜也红了脸,忙走到阁边轻喝:“谁在哪里!”
  林紫苏醒过神来,看着身上意识越来越模糊的人,忙开口大喊:“救命,谁在那里,救救我……救救我……”说罢,一把将身上的赵阚推开,裹着被撕碎的衣服就要跑开,却被赵阚起身又一把扑倒。
  皇后的宫人们提着灯笼赶到时,看到这一幕,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林紫苏依旧不忘目的,哭着大喊:“救我,救救我,我乃是林将军府的四小姐……”
  皇后听到这话,再看着底下意识模糊的赵阚,嘴角几不可见的勾起。
  云姜也反应过来,浅笑;“难不成这是老天在帮娘娘?”
  皇后眸色淡淡:“此事事关皇子和林将军府,不可声张,马上带着她们请见皇上。”
  云姜了然一笑,立马让人去办了。
  林锦婳回来的时间间隔并不长,王汝嫣好容易推开拉着她说话的小姐们,才看着她问道:“七小姐,你去哪儿了?”
  “来时瞧见门口有开得正好的花,便折了一朵。”说罢,将手里一朵巴掌大的粉色花朵递给她:“送给你。”
  王汝嫣瞧着这娇嫩的花,笑的弯起了眼睛,又侧过身道:“你那四姐姐呢?”
  “她说要去御花园透透气,我不识路,便没跟着去。”林锦婳莞尔一笑。
  王汝嫣倒也没再问。
  坐了一会儿,便有公公急急过来请了林麓之出去了,林锦婳知道,赵阚和林紫苏的事怕是已经被人发现了。
  她看了看桌上的酒杯,抬手便要自己斟一杯,手腕却被人捉住:“你一个女子,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林锦婳抬头,竟是许久不见的袁绿衣。她许久不见,消瘦了许多,那股傲气依旧还在,眼里却失了神采。
  她在林锦婳身边坐下,笑道:“你送去的玫瑰茶我很喜欢,一直想去见你,奈何耽搁了,你不会怪我吧?”她问道。
  林锦婳知道她指的事怕是和亲一事,只淡笑摇头。
  王汝嫣瞧见,也凑了过来:“这位是……”
  “我叫袁绿衣。”袁绿衣大大方方笑道,看了看王汝嫣:“你是王家的小姐?”
  “是,原来是袁郡主。”她寻常不会刻意出去交际,便是知道这号人物,也没见过。
  袁绿衣客气的点了点头,林锦婳见两个都是率真之人,倒也乐得让她们多来往。
  三个人坐在一处热热闹闹说了会儿话,便听得一声轻呼。
  林锦婳才抬眼看去,前头的林锦澄已经急急起身过去了。
  林锦婳看着那不小心跌坐在堂前的人,眉头死死拧起,郑如意的花样怎么这么多!
  林锦澄第一个赶到,忙上前将她扶起:“郑小姐,可曾伤了,要不要叫太医?”
  “我无妨……”
  “还说无妨,肯定是扭到脚了,女儿家肌肤细嫩,伤了还是早些叫大夫。”林锦澄越发焦急道。
  旁人瞧见,忙打趣道:“郑家和林家这怕是要结成一段好姻缘呐。”
  “可不是,男才女貌,绝配的一对呢。林少将军,你不若早些去郑家提亲,否则迟了,可就没机会了。”
  旁人起哄起来。
  林锦澄还想维护郑如意名声,忙摆手说误会了,郑如意却是一副娇羞的模样,顺着他扶着自己的手,若有似无的贴在了他怀里。
  林锦澄俊脸通红,可眼里的幸福却是溢于言表。
  王汝嫣看着,忽然也没了说话的兴致,眼睛也变得涩涩的:“原来林公子早已有了意中人,还是这样好看的小姐。”
  袁绿衣瞥了她一眼,立即瞧出她的心思,无奈浅笑:“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你起码还有选择的机会……”
  王汝嫣与她开始都怀揣着自己的心思,闷闷低头喝茶,林锦婳却是暗暗咬牙。
  正要上前,便见殿外忽然走来一个锦衣女子。女子身量纤纤,如风中柳叶,柔弱不已,眼神里却全是坚定。美眸温和而坚定,因为紧张而死死咬着红唇,却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旁边还有公子互相耳语:“这是哪家的小姐,如此美人,竟从不曾听人说过。”
  本来正要去见德妃的熊树礼瞧见来人,手中的杯子当即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引得所有人注目。
  他顾不得许多,忙提步上前要将她带走,却听她大声:“丞相爷关了我三年,还不够吗?”
  她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熊树礼气得不行,狠狠抓住她的胳膊要往殿外扯,刚好林锦澄就在一侧,瞧见慕容玉疼的发苦的小脸,一把拦住熊树礼:“丞相爷,这位小姐是丞相府的人?”
  “是!”
  “不是!”慕容玉也开口,狠狠甩开熊树礼的手才道:“臣女慕容玉,乃前御医慕容家后人,当年家父因黄泉水一案而含冤入狱,臣女本被家奴带着逃了出去,可就在三年前碰见熊树礼,便被他掳了回去……”
  她一番话下来,且不论真假,只看熊树礼恨不得立即掐死她的表情,便知八成所言不虚,而且这也太变态了,堂堂丞相,竟然掳掠女子回去做禁脔,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便也罢了,偏偏还是前阵子才平冤昭雪的慕容家。
  熊树礼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当即寒声道:“胡说八道!你不过是我府上小妾而已,今日是谁让你入宫,来污蔑我的?”
  “污蔑?”慕容玉面色发白,却丝毫不惧:“你书房内的密室我住了一年,府外的私宅我住了两年,你说我是你的小妾?我知道你早已经安排了一个假身份给我,但熊树礼,我慕容家的人想必宫中故人都能认得出来,我还记得小时候随父亲入宫为德妃娘娘把过脉,还记得那病症……”
  “够了!”熊树礼冷喝一声:“这里乃是永寿宫,你擅闯皇宫本就是死罪一条,如今还在这里胡说八道,不必请示皇上我便可处置了你。来人……”
  “爱卿随意处置人的权利,不知道是谁给的。难道是德妃?”
  沉沉男声传来,带着让人闻之胆寒得威压。
  林锦婳看着突然而至的皇帝,想必方才这里的事早有小太监报了过去。
  熊树礼听到这话,忙道:“皇上,微臣只是想替您……”
  “替朕?难道朕已经如此老糊涂,还需要你来替朕做决定了?”皇帝说罢,冷冷睨了他一眼,径直越过他往首座而去。
  后面跟来的皇后端着身子慢慢过去,所有人跪下行礼。
  德妃跟在最后面,纵然换了最好的衣裳,此刻面上也是黯淡无光了。
  林麓之跟着而来,面上余怒未消,等皇帝缓缓才说了平身之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慕容玉看着如今一身龙袍的男人,径直跪下:“臣女有冤,知道皇上贤明才敢出此下策入宫来,请皇上还臣女一个公道。”
  皇帝方才便已经在外面听到了她的话,眉心微微皱了皱:“丞相,这件事可是真的?”
  “皇上,微臣向来奉公守法,哪里敢做这等事情,还请您明鉴呐。微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我熊家更是时代贤良,当年为皇上鞠躬尽瘁,如今虽封了西南王在边陲,却也时时挂记着皇上安危。”他直直站着,只拱手道。
  他这话道后面已经含着威胁了,熊家当年功劳的确很高,后来又主动交了兵权去西南封了西南王,所以皇帝这么多年不管德妃如何跟皇后过不去也未曾斥责过一句,更是一路让熊树礼成为了手握大权的丞相爷。
  也许就是仗着皇帝这份容忍,所以熊树礼现在也丝毫不怕。一个早已没用的慕容家之女,一个他熊树礼,孰轻孰重,皇帝心里肯定有数。
  林锦婳瞧见,淡淡垂眸拨弄了下杯中茶叶,所有的臣子却是屏住了呼吸。若是皇上这一次再忍让,熊家往后只会愈发放肆,但又不能此时得罪熊家……
  正在众人等着的时候,皇帝只看了看皇后:“朕记得你一直念叨想要个女儿?”
  皇后回过神来,立即浅笑道:“是啊,女儿柔美,如慕容小姐这般的就最好了。”
  “那好。”皇帝轻笑:“朕便封赏慕容小姐为昭和公主,外赐公主府。”
  熊树礼听着,以为皇帝是不敢动自己了,才如此补偿慕容玉。
  但慕容玉却不肯依,她怎么可能让这个人渣继续作威作福,一个公主的虚名,根本保不住她跟哥哥的性命。
  “皇上……”
  “慕容小姐。”林锦婳打断她的话,浅笑看她:“皇后娘娘和皇上都是明白人,你的事他们一定会再调查的。赶紧谢恩吧。”
  慕容玉不解的看她,林锦婳却只暗暗朝她眨眼。
  她早知道皇帝不可能公开处置熊树礼,但皇帝毕竟是皇帝,熊树礼今日如此挑衅于他,往后还妄图能顺风顺水?皇上能坐稳这个位子到现在,凭借的肯定不是忍让。
  德妃只冷着脸没说话,今日之事蹊跷的很,如今哥哥挑衅了皇上,以皇上的性子,面上不说,私下里肯定也不会轻饶了他:“昭和公主,这件事兴许只是个误会,大理寺的人一定会调查清楚的。而且谁帮你擅闯的皇宫,皇上也会查的!”她说的有几分咬牙切齿。
  慕容玉双眼赤红,她如今公然出来说,名声已经是不要了,若是不能让熊树礼得到惩罚,她怎么甘心!
  这般一想,也顾不得林锦婳的暗示,看着上首面容威严的皇上道:“臣女自知身子不净,不配活在这世上,若还有人质疑此事,臣女愿意以死明志!”说完,狠狠朝殿中的立柱撞了去。
  林锦婳一颗心猛地揪起,起了身就要去拦,却见一道绯色身影闪过,稳稳将人拦在了怀里。
  他看向林锦婳,朝她眨眨眼,这才将慕容玉松开,道:“本王与慕容公子有幸见过一面,慕容家的事也是本王经手,你的这件事,本王会跟父皇请命亲自查证。”
  皇帝闻言,面色倒是松了些,一直想让他全心全意来帮自己,没曾想倒是今日这个契机。他看了眼慕容玉道:“朕还没老糊涂,你且放心。至于昭和公主这个虚名,你接下便是,皇后在后宫中寂寞,你时常来承欢膝下,也算全了心意。”
  慕容玉能感受到赵怀琰怀里的温暖,听到他说见过兄长,鼻子一下发酸:“殿下真的愿意帮臣女……”
  “本王不说虚言。”赵怀琰将人交给一旁的宫女,才转身到了皇帝跟前见了礼。
  熊树礼听到赵怀琰要来插手,知道这件事定然是逃不过去了,只冷冷睨了眼慕容玉,站在一侧不再说话。
  皇帝看着大殿紧张的气氛,浅笑起来:“如今朕又得封了一个公主,想着膝下还有几个皇子也正当年纪,该是封王了,趁着这个时候便封了吧。”
  德妃心里一急,忙起身:“皇上……”
  “德妃,你在急阚儿的事?你放心,阚儿在朕的众多儿子中,出类拔萃,朕也看在眼里。即日起,封老三为景王,赐景王府。”说完,看了看一旁的林麓之,又道:“林家四女,贤良淑德,嘉柔恭顺,特此为景王妃,三日后完婚!”
  “景王妃?三日后完婚?”王汝嫣都忍不住轻呼出声,其他人更是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来。
  她凑近林锦婳耳边道:“三日后刚好是大年初二,初二不出门,皇上怎还令她出嫁?而且三日的时间,景王府都没置办好呢。”
  袁绿衣淡漠一笑:“皇家的心思谁能猜得到,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嘘……”王汝嫣忙嘘声:“郡主,这话儿可不能说。”
  袁绿衣只当做没听见,淡淡看着前面,思绪却是飘远了。
  林锦婳淡淡听着,看了眼死死咬牙气得脸色发青的德妃,再转眼看到同样压制着怒气和不甘的郑如意,嘴角淡淡勾起,垂眸饮茶。
  宴会照常进行,当事人却是各怀心事。
  林锦婳正想着明日年关老夫人有可能回来的事,便听得上首有人剧烈咳嗽,抬眼一瞧,是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妃子,坐在德妃下首的位置,面容有些发虚,而后竟是咳出了血来。
  没人当回事,德妃也只挥挥帕子捂着嘴:“病了怎么不请太医?”
  “妾身请过太医了,只是太医也瞧不出来。”她歉意道。
  德妃面上嫌恶越发多,她也只能默默低下头,便是要咳也死死忍着。
  林锦婳本没多在意,却忽然发现一直默不出声的赵倾好似十分关切的看着这里,她记得他母妃便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嫔妃,难道是她?
  而且她方才还咳出了血,当年赵倾所得的疫病症状有一点便是咳血不止,以至于死后都没能埋入皇陵,而是被火焚烧了。
  “林小姐不是神医吗?何必正好给嘉嫔娘娘瞧瞧?”郑如意趁机道。
  德妃看了眼郑如意,眉梢微挑,看向林锦婳:“就连本宫都听说过林小姐的盛名,在所有太医之前看出定南侯夫人身怀有子,这等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既如此,便来替她瞧瞧,瞧好了,也不算你浪得虚名。”
  林锦婳听着这话,若是瞧不好,还要罚她不成?
  林锦澄只以为郑如意是好意,没多想,忙起身拱手道:“家妹实在不会什么医术,还请嘉嫔娘娘请太医吧。”
  赵倾攥着茶杯的手微微握紧,面无表情的起身看着皇上道:“父皇,儿臣恳请……”
  “那就传太医,嘉嫔你也乏了,让老九送你回宫吧。”皇帝略有几分不耐烦。
  底下的不懂事的小皇子均偷偷笑,笑皇帝一点儿也不喜欢老九这个儿子。
  赵倾面色淡淡,并无怒色,乖巧应了就要去扶嘉嫔,德妃端着茶杯的手却是一抖,那滚烫的茶水直接就洒在了坐在她身侧的嘉嫔身上,烫的她白皙的手背当即红了一大块。
  所有人都装作看不见默默低下头,皇后也没出声。
  德妃忙佯装歉意笑道:“真是对不住妹妹,我这手怎么就滑了呢?没烫着你吧?”
  嘉嫔从不敢说半个不是,忙笑着摇头:“是臣妾愚笨,惊扰了娘娘。”
  赵倾扶着她的手微微发颤,面上却依旧丝毫也没表现出来。
  赵怀琰微微拧眉,才要开口,林锦婳已经起身走来了,浅笑:“娘娘病了,身子弱,臣女医术不精,倒也能处理您这些小伤,旁边有隔间,不知可否过去歇歇?”
  赵怀琰闻言,看了看身边的人:“好生照看嘉嫔娘娘。”
  “是。”小太监们一溜儿上前小心扶着人。
  林锦婳跟赵怀琰对视一眼,没管气得直瞪她的德妃,往一侧隔间而去。
  林锦澄不放心,忙起身跟了去。郑如意见状,也跟了去。
  王汝嫣瞧着,闷闷低头喝茶,却一把被袁绿衣拉着也跟了进去。
  小小的隔间里顿时挤满了人,外面大堂还在歌舞升平,这里却是安静的很。
  赵倾感激的看了眼林锦婳,扶着嘉嫔在暖榻上坐下,才道:“母妃下次坐远些。”
  “净说胡话。”嘉嫔紧张的看了一下众人,才忙道。
  林锦婳知道她护儿心切,先让人取了烫伤药给她敷好,才要给她把脉,她却又咳了起来,捂着嘴的帕子全是血。
  郑如意正要往林锦澄身边靠过去,袁绿衣却是拦在了二人中间,又拉了王汝嫣站在林锦澄身侧,看也懒得看郑如意。
  林锦婳上前把脉,半晌,心里也有了决断。
  郑如意笑问道:“林小姐,娘娘的病不严重吧?”
  “不严重,风寒而已。”林锦婳浅笑,拢在袖子里的手却开始微微发颤,道:“只是娘娘这风寒极易传染人,留在宫中反而怕传染给了宫妃,既然九皇子早已在外有了府邸,皇上又打算封王,娘娘何不跟皇上请准去九皇子府住上几日呢?”
  嘉嫔不是笨人,听出她话里有话,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若是如此,的确应该如你所说。”
  林锦婳见她聪明,倒也松了口气,才又道:“对了,一直给娘娘看病的太医是哪位?”
  “是刘太医。”嘉嫔说完,又特意补了一句:“他也是如此说的,只是皇后娘娘顾念我身子弱,怕我来回奔波,便一直让我留在宫里,让刘太医全权负责照顾。”
  林锦婳跟赵倾对视一眼,皆是心知肚明,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里头操纵的人,居然是看起来是赵怀琰赵倾这一派的皇后。
  赵倾的桃花眼微微一暗,当即道:“我这就去求父皇。”
  林锦婳看他急急要出去,忙道:“九皇子,不若等宴席散了再去。”现在去说,倒像是指责皇帝一般,他们父子关系看的出来很差,皇帝多半也不会答应,反倒是宴会散了以后,有赵怀琰帮忙倒也许能成。
  赵倾脚步微微一顿,也明白她的意思。
  二人对视一眼,均是不再多说。
  郑如意将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再看了看倚在床边努力压制着咳嗽的嘉嫔,嘴角微微扬起。
  “郑小姐觉得很好笑?”袁绿衣发现她脸上的笑意,一点没给面子的戳穿道。
  郑如意面色砰的一红,忙委屈摇头:“郡主,你为何冤枉臣女,臣女未曾……”
  袁绿衣才不想跟她玩什么装可怜的游戏,摆摆手:“罢了罢了,没有便没有。”
  林锦澄微微皱眉,上前一步看着郑如意:“郑小姐,外面宴会也快散了,不若先出去吧,也不好误了时辰。”
  郑如意微微咬唇,楚楚可怜的看了眼袁绿衣才道:“郡主,那臣女先告退了。”
  袁绿衣见她特意当着林锦澄的面跟自己说这些,不是叫林锦澄以为自己欺负了她么,不过还在她对林锦澄无感,倒也无所谓:“你该行礼的是嘉嫔娘娘和九皇子。”说罢,上前沏了杯茶给嘉嫔,也不理郑如意,只道:“您先休息着,我们便不打搅了。”
  嘉嫔笑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赵倾看郑如意的目光寒了些,倒也没说什么,只看着林锦婳:“多谢你了。”
  “九皇子真是客气。”郑如意见状,弯眼笑道。
  林锦澄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赵倾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青楼之地的常宿之客,而且他看锦婳的眼神的确与旁人不同,忙上前挡在林锦婳跟前,朝他见礼:“微臣等也先告辞了。”
  林锦婳心里憋着一团火气,却也知道现在不能发作,省的郑如意再出幺蛾子。
  告辞出来,外面宴席已经差不多散了,皇上已经先走了,德妃睨了她一眼,甩甩帕子捂着口鼻也领着熊树礼出去了,只余下皇后。
  皇后款款而来,笑看着她:“可曾是大病?”
  林锦婳浅笑:“风寒感冒罢了,严重了些,并无大碍。”
  “那就好。”皇后温婉一笑,见到英俊潇洒的林锦澄,再看看一侧的郑如意,眸光更深:“郎才女貌的一对。”
  “娘娘误会了。”林锦澄慌忙道,郑如意却是红着脸低下头,好似默认了一般。
  皇后轻轻一笑:“但好似落花有意呢。”
  “娘娘说笑了,郑家姐姐有意的是三皇子,怎么会对兄长有意呢?之前皇上宣布三皇子娶妃时,锦婳瞧着郑小姐都快把手里的帕子抓烂了。”林锦婳莞尔笑道。
  郑如意手心微紧:“林小姐,我没有……”
  “郑小姐这会儿怎么害羞起来了,你瞧瞧你手腕上这只凤凰镯子,若非三皇子所送,你哪里敢戴着?”林锦婳眼尖瞥见她的镯子,前世她也有一只,后来还跟自己炫耀是德妃给了赵阚,赵阚送给她的。
  郑如意忙扯下衣袖将镯子遮住,皇后却是笑道:“本宫的确见德妃有过一只,她宝贝的很,居然舍得给你,可见是真喜欢。本宫差点撮合错了姻缘,倒也无妨,林少将军少年英才,总会配到好女子的。”说罢,淡淡看了眼林锦婳,这才提步而去。
  郑如意死死咬牙去看林锦澄,用柔弱可怜的语气道:“林公子,是三皇子他……一定要如意戴着这镯子。”
  “郑小姐说的好笑,之前三皇子追到林府门前,也不见送过什么给紫苏姐姐呢?”林锦婳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谎言。
  林锦澄面上一阵灰白,说不出什么感受。他的确喜欢郑如意,但他也不笨,几次三番,都像是设计好的……
  林锦婳见他难受,心中不忍,只稍稍叹了口气:“时辰不早了,出宫吧。”
  林锦澄目光复杂的看了看郑如意,却还是道:“郑小姐若心属他人,直说便可,林某不是死缠烂打之人。若是之前叫林小姐误会,林某在此道歉。”说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要提步离去。
  王汝嫣躲在门边偷听,听到他说这话,心里又是气又是担心,刚想偷偷溜出去,哪知脚一崴,整个人便摔了出去,砸在地上疼的直冒眼泪。
  林锦澄见状,正要上前,王汝嫣却忙跌跌撞撞爬了起来,边往外跑边道:“我没事我没事……”
  “林公子……”郑如意还要多说,林锦澄却是不再回头,径直走了。
  出宫的路很长,他一路无言,直到看到在宫外等着的林麓之了喜气洋洋的林紫苏。
  回去的路上,林锦澄跟林麓之在两旁骑着马,林锦婳和林紫苏坐在马车里。
  不知走了多久,林紫苏终于忍不住,看了眼一旁的林锦婳,有几分得意和骄傲:“德妃娘娘说,嫁妆聘礼什么的,从简就可以了,不必太费心。”
  林锦婳本不想理她,然而听到她的话,微微皱眉,出宫前她私下见过德妃了?而且德妃居然没打骂她……
  正想着,外面马儿一声嘶鸣,而后就听到有人求救的声音。
  林麓之呵斥一声就追了上去,但他才走不久,空旷的街道上又出现了一批黑衣人。
  林锦澄担心林麓之有危险,忙吩咐随性的侍从:“你们立即护送小姐回府,不可耽搁!”说罢,到了马车边对林锦婳道:“前面有刺客,我去看看。”
  林锦婳掀了帘子看了看,一样担心父亲,点了点头,等他走了,才赶紧让马车往前去,却也觉得奇怪,这道路不是来时走的路,而且四下空寂,一点人气也没有。
  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头一把掐住林紫苏的脖子:“德妃让你做什么?”
  林紫苏吓了一条:“你想做什么?”
  林锦婳没那么多耐心,将她左脸上贴着的纱布猛地撕了下来,看她疼的几乎昏死过去,才狠狠盯着她:“你要不说,我现在就把你扔到青楼,让你一辈子也爬不起来!”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林锦婳说罢,便伸手去扯她的腰带,林紫苏见状,卯着力就要掀开马车帘子往外喊,好在林锦婳眼疾手快,一个手刀狠狠砍在她的后颈。
  看她瞪着眼睛晕了过去,才死死咬牙。
  方才她既然往外喊,那外面这些侍卫里,肯定有德妃的人。
  她正想着,有侍从靠近道:“七小姐,怎么了?”
  “没事,你们马车没驾好,我撞了一下。”她淡定道。
  那人依旧疑惑,但也不好掀开帘子看,只得继续让马车往指定的地方去。
  林锦婳心里快速的盘算起来,可周围一片漆黑,也没人住,她这样跑出去,八成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杀了自己,但自己跟林紫苏的计划德妃若是知道了,她会怎么做呢?
  林锦婳眉头拧起死死的想,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出法子来。
  正欲掀开帘子往外看去,马车却停下了。
  有侍卫觉得奇怪,问了一句:“怎么停下了……”
  话未说完,便听到利剑出鞘之声,而后便是痛苦的声闷哼。
  紧接着,刀剑相撞,不断有人倒地。
  林锦婳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外面德妃的人不止一个。
  她试图掀开帘子刺激马儿,让马儿疯狂的跑走,奈何这一招外面的人早就知道了,她才掀开帘子,一柄寒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人看了看里面晕过去的林紫苏,冷笑:“林七小姐果真聪明,但今日再聪明,也完了!”说罢,猛地将她扯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林锦婳疼的差点晕过去,背上也如针刺般疼痛。她看了看左右,这里根本已经不在京城了。
  “德妃让你们来杀我?”她挣扎出声,才要说话,寒芒一闪,她的胳膊便被狠狠划了两道,顿时没了力气再动。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开始去解自己的裤腰带:“娘娘吩咐,杀了便是,但如此美人,怎么能让你没有尝过人间的滋味就轻易死去呢?”
  林锦婳看着他们的动作,重生后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你们敢!我若不死,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她说的狠厉,一身红衣在夜色余光下,带着让人颤栗的杀气。
  那二人均是一抖,却是皱眉:“不就个臭娘们,怕什么,难道还能吃了我们不成?”其中一个不屑道:“谁先来?”
  另一个看着如此的林锦婳,总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寒,后退一步:“你先来。”
  “孬种……”他啐了一口,为了防止林锦婳再动,又提剑在她腿上划了两刀,这才脱了自己的衣裳急不可耐的往她身上扑了过来。
  林锦婳眼睛赤红,一口银牙咬碎,却也知道爹爹和兄长这会儿只怕也已被人困住,不可能来救自己。
  看着男人急不可耐的亲来,她当即一口狠狠咬在他脖子上,直到听到他尖利的嘶吼,直到她满嘴血腥味仍旧不肯松口。
  男人疼极了,狠狠掐住林锦婳的脖子,可林锦婳好似铁了心要生生咬下他这块肉一般。
  她尝着满嘴的血,好似又看到了前世,一切都让她赶到绝望,让她无能为力……
  “噗——!”
  是长剑入肉的声音。
  林锦婳能感觉身上这人好似没力气掐自己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浑身都在颤抖,将她紧紧抱着时,她还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赵怀琰看着此时怀里的人,想着方才赶来时看到的画面,后怕极了。如果他不是恰好发现桂枝竟然在拖延他,那今日……只怕这一世又要后悔一世。
  “婳儿,我来了,我来迟了,对不起……”他颤抖着念着,看着怀里面色木然的人,好似万箭穿心。
  林锦婳听到是他的声音,才终于慢慢从混沌的意识里挣脱出来,忙拉着他胸口的衣襟急切道:“怀琰,救爹爹和兄长……”
  “好!”赵怀琰二话没说,抱着她翻身便上了马,但看到一旁还未死透的人和马车里晕过去的林紫苏,眸光清寒:“这些人怎么处置?”
  林锦婳裹着赵怀琰的外袍,浑身寒冷的好似刚从万丈冰渊而来:“他们杀了,人头挂在丞相府。至于林紫苏……”她眸子微微一暗,既然她不想好好享受荣华富贵,她便成全她:“我要她被所有人都看到千人骑,万人踩,然后风光大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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