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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套中藏套

  第四章 套中藏套
  蔡风的眼角闪出一丝狠辣之色,他这剑招是假,而左手夺人才是真的,这一切全都在他的计算之中。那人哪里估到蔡风竟有隔山打牛的传劲功夫,不伤棉被之中的躯体,反而将他击伤,这种功夫的确是出于他的意料之外,因此,这一招蔡风很顺利地得手了。
  蔡风的脚步微旋,手臂由棉被之上滑过,拦腰将那躯干紧紧地揽在怀中,这才深深地嘘了口气,但他的剑绝对不会停下,绝对不会。他的脚步便若乱披风的柳条一般,在那浅浅的雪地之中微踏下一片凌乱,但他的剑却成了无与伦比的山洪,以山洪咆哮之势迎头扑下,绝不会给那人半点喘息的机会,绝对不会。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骇异之色,但是他此刻绝对难有翻本的机会,他本来打算得极好的计划,这一下全都泡汤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先兆,或许是败亡的先兆。
  蔡风的剑似乎无处不在,虽然抱着一个躯体,依然不是他所能够掌握得住的,更不要说是抵抗。
  那人的身子便像是一只轻燕,倒掠而出,脚下却标射出两支劲箭。
  如此短的距离,如此可怕的劲箭。
  蔡风没料到对方的脚下居然会有这么两支劲箭,忙改变剑路,反挑开两支劲箭。
  蔡风心中一动,身子斜斜地掠出,升上一株小松,刚好避开由身后飞射而至的两支暗箭,而他的身子又倒射而回,向那藏于附近的几人飞扑而去,手中依旧搂着凌能丽的躯体,便像是一只极怪的大鸟。
  没有人敢将他当成一只极怪的大鸟,因为这有任何鸟类都无法比拟的气势和杀机,那藏于暗处的人也估不到蔡风的速度会如此之快,而且能够如此利落轻松地躲开他们的暗箭,他们哪里知道蔡风早就已经发觉他们潜伏于附近。
  蔡风的剑不仅仅是剑的锋利,更是剑气的可怕,便若是绞碎了许多可怕的蝗虫一般,地上的残雪全都被剑气激得四射飞扬。
  那种无与伦比的剑气,有将地上的一切都撕成万片的气势。
  “呀!”数声暴喝,伏在草丛之中的人也若同惊飞的夜鸟一般冲天而起,他们手中的兵器并不一样,但他们的杀伤力与气势却是同样的可怕,同样的可怕,那说明的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这些人绝对都是高手。
  蔡风的眸子之中寒芒暴射,整个身子在虚空之中便化成了千万柄剑,在静夜之中散射开来,包括他手,那紧抱的躯体全都化成了剑。
  若是在白天,若是这里有火光,这种凄美惨烈的气势绝对会让所有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绝对会有,因为这本是惊心动魄的一剑。
  “叮叮叮……”无数道清脆无伦的声响在静夜里爆开,便像是沙漠之中传出很远的驼铃声,又像是乱风中的风铃,毫无节奏,但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几声闷哼,几道人影立刻也由虚空之中分散而落,便若是一只只灵巧的狸猫,一落地,便又开始了疯狂的进攻。
  蔡风并没有受伤,但也绝对没有讨到丝毫便宜,因为他的怀中有一个躯体,使他的动作不再若从前那般灵巧,更没有双手同时使剑的可能。但他绝对没有气馁,他知道,对方也绝对占不了什么便宜,绝对占不了,这是他的自信,因此,他依然是毫无顾忌地抢攻。
  先机似乎极为重要,而蔡风的速度之快,绝对是先机的占领者,对方的六件兵器这一刻全都合在一起了,包括那劫走凌能丽的汉子,也同样是疯狂如虎。
  这的确比几头老虎更难对付,老虎虽猛,但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一些同样的攻击方式,并没有什么特别,而这些可怕的杀手们,却有着千变万化的杀招,绝对不会有人情味,也绝对不会比老虎差。
  蔡风吃亏在手中仍紧抱着一个包裹得极为臃肿的躯体,对方的兵刃更是老喜欢向这躯体之上攻击,这一点只让他头都大了,但也无可奈何。
  蔡风必须要攻击,而且还要防护怀中的人,这林中所占的先机全都尽失,但他那快异而飘突的剑法却是没有人敢太过紧逼。
  蔡风的身子突然又旋转起来,好像一团浮动于旋涡之上的弱草,开始旋转起来,他的周围也跟着生起了一团怪异的力量,使得那六件攻击的兵器全都失去了应有的威力。
  蔡风不禁开始旋转,他右手中的剑竟在突然之间传入了左手,而怀中的人也灵巧无比地抱入右怀之中,让蔡风欣慰的却是他感觉到棉被之中躯体的心在跳,这的确是一件让他微感欣慰的事。
  蔡风的剑到了左手,很突然,的确是很突然,但那突然的改变不是说整个剑的气势就此弱了下去,反而剑的气势更强,便若是咆啸奔涌的海潮,那般狂野而激烈。
  “呀!”一声惨叫,蔡风的剑斩下了两根握剑的手指,但他的肩头却是为了挡那攻向怀中凌能丽的那一刀,被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并不是很重的伤,但血却染红了衣衫。
  仍是免不了的,让蔡风欣慰的却是敌人的伤比自己重,这一点的确应该感到高兴,在这种要命的打斗之中,最重要的便是让敌人比我伤得更重,尽量将自己的伤势减到最轻。
  蔡风的脚又一次踢出,他在这短短的数息之间,竟踢出了一百七十脚之多,这一脚正是第一百七十八脚,而他的剑至少已经出了近千剑,这的确是快得没人敢想象。
  蔡风这一脚是踢向那使铁杵的人,那人的铁杵的确使得极好,也很要命,但蔡风的脚却似乎是他那铁杵的克星,这一切已经是七十二次击开他的铁杵,这让那人对自己的铁杵极为丧气,他不明白为什么蔡风的脚会如此可怕,居然比他的铁杵还厉害。
  这一次和往常一样,那人的身子又禁不住抖了一下,蔡风脚上传出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连他自己的手都给震得有些麻木了,只不过蔡风的身子也稍稍歪了一歪,这是他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蔡风的身子歪了一歪正是其他人攻击的最好时机,这几乎是不变的规律。
  的确,蔡风每次以脚与对方的铁杵相击之时,都不由自主地让手中的剑缓了一缓,是因为对方的功力的确很可怕,他不得不缓一缓,就因手中缓一缓,本来所得的先机又会被对方抢回去,这的确是一种悲哀,是一种伤感。
  蔡风已经七十三次占得了先机,加上这一次,又有七十四次失去先机,这种拉锯般的战局的确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更何况蔡风所耗的力气绝对比对方多,无论是从自身的角度来说,还是从对方的角度来说,蔡风目前的情况虽不坏,但长久的战机却只会是极为不利的,更要命的却不是这些,绝不是!
  蔡风这一次又失去了不是这些,受攻起来又极窘,可是这些并不算什么,也要不了命,但蔡风这一次却的确感到要命的东西存在,那便是怀中裹在被中的人。
  裹在被子里的人才是要命的,人其实也要不了命,要命的只是一把刀子,一柄极锋利却不是很长的刀子。
  蔡风禁不住一声狂号,右手用力一抛,将怀中的人重重地甩了出去,他这一刻才明白,怀中所拥的绝不是凌能丽。凌能丽绝对不可能在他的怀中仍能够出刀子,他知道自己的力道,所用之处,他之所以能使怀中之人减小对他的阻力,便是因为他以自己的真气逼入对方的体内,以便使两个躯体有联成一体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之下,凌能丽绝对没有这个能力出刀。因为那所需要的也是极深厚的内劲才行,因此他将怀中的躯体重重地抛了出去,他已经没有能力在对付那围击的六名高手之时,再要对方的命,因此,他只能这么做。
  “砰!”那紧裹着躯体的棉被在夜空之中爆裂成破碎的皮片和棉渣。
  一阵娇笑,那棉被之中的人若一只地狱之中降下的魔女,夜鹰般飘落在地上。
  蔡风心中无限的愤怒,他的确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这一切只不过是对方设下的一个圈套而已。
  “砰!”一声闷响,一记重杵重重地击在蔡风的背上。
  “哇——”地一声惨嘶,蔡风口中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一块亮晶晶的石块随着这口鲜血冲天而起,伴随着飞洒的鲜血,构成了一种极为凄艳的图画。
  蔡风腰间那一刀的确极为要命,让他的功力几乎处于瘫痪之状,若非他的意志力坚强,只怕这次击在他的身上并不只那一根铁杵,而是六件要命的兵刃同时攻到,不过他已经无法再抗拒这巨杵的一击,身子像是一个肉球一般翻了出去,手中的剑勉力架开另外四件兵器,却仍有一剑深深地刺入他的肩上。
  “圣舍利——”几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却是一道由暗处箭一般掠出的身影,极为灵便而轻巧地接住了正在空中下坠的圣舍利,因此,这才会有人发出惊呼。
  这的确是横生而出的变故,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变故,这些人绝对不能够让别人捡了个便宜,得去了圣舍利。
  最先的是一声娇喝,那穿着一身紧身衣美艳如花的年轻女人向那道横过空中的暗影扑去,正是刚才藏入被子之中那娇巧玲珑的女人。
  的确很美,虽然比不上凌能丽,比不上刘瑞平,也比不上元叶媚,但却有着另一股动人的娇媚和狠辣,更有一种难驯的野性,只不过蔡风心里只有苦笑,他一向认为自己很聪明很精明,虽是他却依然败在了这个女人的手中,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或许,便是如此。
  那六个人放开了杀死蔡风的机会,他们最着紧的自然是那个半途夺走圣舍利的人,若是没有这个人的出现,他们杀了蔡风灭口自然有效,但这个人出来,便是杀了蔡风,也同样会遭到蔡伤与黄海疯狂的报复,所以他们必须连同所有知情人一起除去。
  这六个人的攻势都极为凌厉,最凌厉的却是那个女人,那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
  蔡风只感到身上在渐渐地发凉,他并没有什么心情去看那美丽的女人动手,也并不想去看这些人拼命,他心中担心的只是凌能丽的安危,他明明看到那人是从凌能丽的房里冲出,但为什么被中卷着的人不是凌能丽呢?那凌能丽到底到哪儿去了?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甚至连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这种冷落的感觉不太好受,更不好受的却是他腰际的那柄要命的短刀,那种体内有一柄尖利的铁器的感受绝对不是在小腹之中藏下圣舍利的感觉那般温和,更不好受的却是蔡风背上那杵的一击,几乎将他的内脏全给震离了位,若非那一杵与那一刀在同时击中的话,恐怕他早已五脏俱裂而亡了。
  蔡风这一刻仍未死去,的确算是幸运,在别人的眼里,他应该是死定了,但他却没死,不仅没死,而且还踉跄着爬了起来,让他爬起来的是心中徘徊着要知道凌能丽怎样了的念头,也只有这个信念,才能够让他奇迹般地微微爬起身来。
  离凌伯所住的房子并不远,不过十数丈远而已,刚才蔡风抵达这里的时候,只不过是眨眼间的时间,但这一刻蔡风却有着一种似乎永远也无法到达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极为清晰,因为他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他深切地体会到那截刺入体内刀子的威力,那是一种要命的痛苦。
  蔡风的嘴边泛起的是一丝凄惨而痛苦又悲愤的笑意,但他笑不出声来。
  是他想要发笑吗?没有人知道,的确没有人知道,或许他自己知道,但他却咬紧了牙关。
  雪,在黑夜里依然是那般惨白,血,在黑暗之中依然充满了腥气。
  蔡风感觉到一种向外流泻的生命,生命便像是刀口的鲜血,向体外流去,每流去一滴鲜血,生命便像是离他更远了一步。
  无论生命是否在任何一刻离开他的身体,他都必须返回凌伯的小屋,至少他必须要知道凌能丽是生是死,或许死能够死在一块儿也会是一件极为让他满足的事。
  风很寒,寒得似乎每一滴血珠在落到地上之时会成为一颗鲜红的冰珠。
  蔡风从来都没有感受到如此冰寒的风,便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那里的一切战斗似乎全都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喧哗,蔡风没有注意那些,他也不可能注意到那些。
  外界所有的事物,只有一件事印在他的心上,那便是凌能丽的安危,其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伤,全都似乎不在意,也只有这样一个动力才可以诱发蔡风体内的潜能,支持着他的身体艰难地爬行。
  夜,变得极为沉默,但却并不是很静,至少在这片空寂的地面上并不是很静,静的只是那个村落,像死域一般静。
  那美丽的女人的确狠,便像是刺入蔡风腰际的刀子一般狠,但她的对手似乎更狠。
  那人的身形极为高大,纵跃的过程之中,便似是整座山在搬移,那种感觉的确不平凡,不过他的敌人并不只是那美丽的女人,而是七人,七个可怕的杀手,七件要命的兵器,是以他的形势并不乐观,但他的人却极为乐观。
  可以看得出,他的人极为乐观,无论是从他出刀、还刀的动作,还是从他那灵活而从容的动作之中,都可以看出他很乐观。
  村中住的都是猎人,猎人的警觉一般都很灵敏,所以这里的打斗并不是没有惊醒村中的人。
  村中的火把亮了起来,很亮,自然有人看到了那飞跃在夜空中的人影,于是他们全都知道这是他们根本就管不了的事。他们自然不知道凌伯家里出了事,也不知道蔡风正在生死的边缘,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每个人都会有一套明哲保身概念,当他们知道自己的力量绝对不可能解决得了问题,他们仍不会去强行解决,因此村中依然很静,依然很静。
  蔡风的身形依然是那般缓慢而沉重,便像是一只被死神抓住脚的动物。
  血与雪混在一起却成了另一种凄艳,但没有多少人去注意这极不贴切的凄艳。
  蔡风的眼中射出绝望的痛苦,这的确是一种极怆凉的事情,望着那渐近的房舍,那火热的眼神渐渐暗淡。
  蔡风知道自己绝对是爬不到那房舍,他很明白那短短的一柄刀,给了他致命的一击,或许……
  或许会有一个奇迹,或许会有,但那个奇迹在什么时候出现呢?蔡风的确渴望一个奇迹的出现,那便是让他爬入那老屋之中,看一看凌能丽,生也好,死也好,哪怕只那么一眼,一眼而已,那却成了一种奢望,一种极残酷的奢望。
  蔡风有些后悔,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对凌能丽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呢?有些后悔怎么不早一些表白,在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心中是如何的在意她,如何深爱着她,但是这一切似乎全都迟了,似乎是这个样,爱又何用?生命并不给你爱的时间。
  蔡风感到的痛苦不再是肉体,而是心,痛苦的是心,是那颗充满惆怅的心,眼神并不再是绝望与痛苦,而是悲哀,那是一种比悲哀更深沉的基调,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这时候,他却想到,应该留些什么,的确应该留些什么。
  爱并没有留给谁,留给世间的可能是一些人喜,一些人悲,但最应该留的是什么呢?蔡风的脑中闪了两字,咬牙切齿的两字,那两字是仇恨。
  仇恨,对,是要留下一些仇恨,不为别的,只为那不知生死的凌能丽,他也要留下这些。
  蔡风咬了咬牙,艰难地伸出手在腰间沾上血,极艰难地写上两个字——“鲜于”,他便再也写不下去了,他只感到一阵虚弱袭上心头,一种昏眩的感觉很强烈,外界的声音他也完全听不清楚了,那似乎是从遥远的林中飘来一般,而在这时,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呼唤他,只是那一切似乎并不再重要了,他最后的知觉是有一个什么东西包住了他,然后,天地便全黑了,不真实了。
  葛荣的面色极为阴沉,便像是他的脸上立刻可以下上一场暴风雨,一场很狂很狂的暴风雨。
  他的身旁立着三个人,一个很年轻,两个却极老,老得有些像干枯的老松树皮的脸上显出一片凝重之色,倒是那个年轻人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一团无波的湖水。
  “谁知道这短刀是什么人的佩物?”葛荣声音之中充满杀气地问道。
  那两个老者的神色依然是极为沉重,没有半丝表情,那年轻人依然若湖水一般平静,的确是没有人知道葛荣手中所指的那柄短刀是谁用的。因为没有见过刀身子,甚至不知道刀身有多长,这的确是一个极不好回答的问题,便是任何会品刀的人,也答不出这个问题的准确答案,虽然那刀柄上刻着一条极精致的凤,可这又代表什么呢?有这种图案的人很多,葛荣自身便是一个一流的品刀者,他自然知道很多有关刀的传说,至于这个短刀他却是不知道出自哪家,因为根本没有见过刀身。
  其实他也并不想见到刀身,因为他不想见到有人死,那是一个不想让他死去的人。
  蔡风,蔡风便是葛荣不想他死的人,那柄刀的刀身仍深深地留在他的体内,没有人敢拔出来,谁都知道拔出这柄短刀的后果是怎样的,谁都明白不拔这柄刀子结果也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只不过那个过程似乎要漫长一些而已。
  很多人都盼望奇迹,很多人都知道过程漫长一些等得奇迹的概率便大一些,所以很多人都在骗自己。
  葛荣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自己骗自己的人,但他这次却不得不骗一回自己,因为他实在不忍心望着他的师侄死去,的确不愿意,他从小与他师兄蔡伤一起长大,而蔡伤对他更亲于兄长,都是孤儿出身,这使他与蔡伤之间的感情更深。而蔡风是他亲哥哥一般的师兄唯一的爱子,这么多年来,他师兄只是为了让这么一个儿子成长,可这一刻却又要死去,他心中的伤痛并不会比蔡风好多少。
  “游四,你能不能够把那几个蒙面人的形态画下来,你说的那个女杀手的面目,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轮廓。”葛荣向身边的那个极年轻的人道。
  那年轻人自信地道:“如果庄主你要的话,后天便可以给你八张人像。”
  “很好,郑老爷子可知道鲜于代表什么?”葛荣向那须发皆白的老者问道。
  “依老朽之见,这应该是代表一个人。”那须发皆白的老者思索了一会儿道。
  “郑老看看鲜于修礼这个人像不像呢?”葛荣淡漠中布满杀意地问道。
  “鲜于修礼?”那老者反问道。
  “葛庄主所言似乎有一定的道理,前几日付寨主不是向庄主说到蔡公子想查鲜于修礼这个人吗?还说差一点死在这个人的手中,我想这个人极有可能便是蔡公子血衣上所写的鲜于两字。”另外一个老者附和道。
  “鲜于修礼,的确狠,我倒真要看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葛荣狠声道。
  “这事要不要禀知蔡老爷子?”那白发老者问道。
  “这事迟早会让我师兄知道的,我们也不必隐瞒他。”葛荣叹了口气道。
  “吱呀!”那本来是紧闭的房门突然拉开,一位容颜有些憔悴的老者沉重地行了出来。
  “老三,怎么样?”那白发老者急问道,葛荣与另一位老者神色也极为紧张地等待着那容颜憔悴的老者回答。
  那老者望了众人一眼,一脸无奈之色地道:“我尽力了,但蔡公子伤得的确太重,我无能为力,只能以内劲暂时缓住他的心脉,不至……”说到这里那老者声音戛然而止。
  “难道世间便没有可以治好他伤势的药?”葛荣急切地问道。
  那老者似乎也极不忍心地苦涩一笑道:“我不知道,若是有万年人参王、仙丹之类的或许可以换回他一口气,但这却似乎是荒谬之谈。”
  “万年人参王、仙丹!”葛荣禁不住微微地呆住了,这的确是极虚渺的说法,世间哪有什么万年人参王、仙丹?
  “听说南朝的陶弘景大师正在冶炼一炉‘补天回气丹’,却不知道这丹是否可以一试。”那白发老者提醒道。
  “补天回气丹?”葛荣问道。
  “不错,陶弘景大师曾得到两百多年前葛洪大师的《神仙传》,而至炼丹之术直追当年葛洪大师,可谓当世医道第一人。”那满面憔悴的老者解说道。
  “那陶大师住在梁朝哪里呢?”葛荣目光之中充满了一丝希望问道。
  “这个我们却不知,曾闻蔡老爷子当年游历天下,相信他可能知道陶大师隐居之地,但那‘补天回气丹’是否便能够医好蔡公子仍是一个问号。”那白发老者有些担心地道。
  “无论能否治好都必须试一试,不试如何知道能否医好呢!”葛荣果决地道。
  “可是蔡公子却不知道是否可以撑得了那么久。”那满面憔悴之色的老者有些担心地道。
  葛荣的心头不禁微凉,的确,蔡风所受的伤如此之重,是否能够撑到他找回到那“补天回气丹”的日子呢?的确没有人敢保证。
  “那他最多可以挨过多少天?”葛荣有些怆然地道。
  那憔悴的老者叹了口气道:“若是以药治的话,蔡公子最多只可以支持五天,那已经是一个最大的限度,还得他的意志坚强,不过,若是以本身的真元助他缓住心脉的话,不断地为他体内注入生机,再附以药物相疗的做法,最多可以支持三十五天,但那运功者至少要损耗两成的功力。”
  “三十五天,三十五天!”葛荣口中喃喃地念道,目光之中却充满着无奈与伤感。
  的确,从这里到南方梁朝,便是快马也要十七八日,而这往返两趟便需要三十五日,这之中还是不计换马,若是再加上寻找蔡伤,蔡伤再去寻人,这个过程至少又要用上五六日,这种计算之法,在三十五日之内如何可以赶回。
  “我师侄可否坐在马车之上?”葛荣问道。
  “坐马车?”三位老者禁不住一惊,同声问道。
  “不错,我们便带着他一起去求丹。”葛荣坚决地道。
  那满面憔悴地老者微微沉吟道:“若是乘马车的话,那一路的颠簸,蔡公子最多可以支持三十天左右。”
  “那就好,请郑老为我准备一辆铺满棉絮的马车,我要带着他一起去寻陶大师求丹!”葛荣目中又充满希望道。
  “葛庄主的确是义薄云天,小老儿也跟着葛庄主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憔悴的老者感叹道。
  “老朽马上就去备马车。”那白发老者毫不犹豫地说道,说完立刻转身而去。
  “你找谁?”胡府后院的大门拉开一条缝隙,那双锐利的眼睛望着葛荣,冷冷地问道。
  “你快去通知你们大人,便说冀州葛荣有事求见!”葛荣沉声应道,声音之中却有几丝微微的焦灼之意。
  “你叫葛荣?”那人冷冷地打量了葛荣几眼,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似乎并不知道葛荣是谁。
  葛荣心中微怒,目光之中寒芒暴射,若两柄锋利无比的冰刀一般深深地插入那开门者的心田,那人禁不住打个寒战。
  “叫你去通知你们大人,有这么罗唆吗?”葛荣微怒道。
  那人禁不住一呆,却想不到葛荣居然如此火暴,才不过一句话便如此凶,但他却为葛荣的气势所慑,虽然,他并没有听说葛荣这个人的名字,但他见过的大人物却绝不少,葛荣那种微怒的架势,那种逼人的气势却是他很少见到过的。
  那似与生俱来的高手气势绝对不是可以装出来的,他们的眼睛很亮,虽不明白葛荣为什么走后门而进,但他却不敢再问葛荣的话,只得极为不快地望了一下大门外那辆豪华无比的马车,冷冷地道:“你等着!”说完就要关门。
  葛荣心头一阵冷笑道:“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若是因为你迟了误了大事,你们大人斩下你的脑袋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那人心头一紧,脸上出现一片愠怒之色,但他的确被这一句话给震住了,对方的神态,与打扮及穿着都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他的确不敢怠慢,忙急急地关上门,迅速向府内跑去,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还是宁可信其有而别信其无。
  后院的大门很快便被拉开,前后却只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但对于焦虑地等在门外的葛荣来说却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
  葛荣目光之中精芒暴射,盯着那大步迎出的一排人,其中走在前面的一个头发微微有些花白的老者打量了葛荣一眼,抱拳笑道:“这位想必便是闻名河北的葛荣葛庄主了。”
  “不敢当,想必你便是当朝皇舅胡孟大人了。”葛荣淡淡一还礼道。
  “正是,不知葛庄主找我有何事?”胡孟疑惑地打量了那豪华的马车一眼,疑问道。
  葛荣望了他身后的那一排人一眼,淡淡地道:“我要找一个人。”
  “你要找一个人?”胡孟反问道。
  “不错,我来向胡大人打听一下一个人的下落。”葛荣改口问道。
  胡孟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当然听说过葛荣的名字,也知道葛荣的厉害之处,这一刻听说只不过是问一下一个人的下落而已,自然微微松了一口气,问道:“不知葛庄主要找谁呢?”
  “我师兄蔡伤!”葛荣淡漠地问道。
  “你师兄是蔡伤?”胡孟一惊,连立在他身后的一排人也都大吃一惊,他们很少听说蔡伤会有一个师弟,连胡孟也是首次听到。
  “不错,我希望胡大人能告之我,我师兄的下落,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找他,有人说胡大人可能知道他的下落,所以我才这样冒昧来问,还望大人见谅。”葛荣急急地道。
  胡孟有些惊讶,淡然道:“我并不知道他的下落,不过可能另会有人知道,不若先请葛庄主进府坐着喝杯茶,我立刻派人去问可好。”
  葛荣望了胡孟一眼,目光微微扫了他身后家将一眼,果决地道:“那好吧,我车里还有两位朋友,可否也将马车赶入府内?”
  “没有问题!”胡孟豪爽地应道,说着早有人将大门全部拉开。
  葛荣反身向那车夫打了个招呼,那车夫立刻“驾”的一声,驱着几匹健马奔入院内。
  “我便在这院子之中等候大人的消息好了,只愿大人能够快一点。”葛荣神情微微有些憔悴地向胡孟抱拳道。
  胡孟望了那马车一眼,又望了葛荣那有些焦躁、憔悴但却绝对有气势的脸一眼,点点头道:“既然葛庄主这样说,那我也就不勉强,我这就立刻派人去问。”
  “有劳了。”葛荣微微抱拳客气地道。
  ……
  “我家大人请你到桂花楼一议。”一名极为儒雅的汉子走过来,对葛荣极为恭敬地道。
  “桂花楼?”葛荣不由得望了身后那马车一眼,疑问道。
  “若是葛庄主认为不方便的话,可以叫人把马车也赶到桂花楼之下。”那汉子又道。
  “请带路!”葛荣微微一抱拳,客气地道。
  桂化单调,楼却耸立得极为雅致,那枯枝斜挺带有一种高贵的风韵,北风微洒,几只寒鸦栖落树枝,微显出严冬的凄凉。
  马车的驰入惊起了寒鸦,却并没有损去桂园的情调。
  “大人便在楼上等着葛庄主。”那汉子恭敬地道,葛荣斜望了那汉子一眼,道了声谢,便大步向楼上行去。
  胡孟立刻迎了出来,赔笑道:“不知葛庄主便是蔡兄弟的同门师弟,怠慢之处请见谅。”
  “我师兄可在贵府?”葛荣怔怔地问道。
  “不错,蔡兄弟便在楼上。”胡孟哂然应道。
  葛荣一喜,飞速奔上楼,刚好与蔡伤面面相对,差点没撞个满怀。
  “师兄!”葛荣有些激动地唤道。
  蔡伤神色一变,自然看出葛荣眼中的焦躁与憔悴,不由得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风儿他此刻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什么?风儿在哪里?”蔡伤的脸色极为难看地问道。
  “便在楼下的马车之中,郑三庄主也在车中守候,说师兄可能知道陶弘景大师隐居之处,便带他来求‘补天回气丹’,在阳邑,长生说师兄可能在胡府,便又折到洛阳。”葛荣吸了口气道。
  蔡伤急切地向楼下奔去,心神微乱。
  马车依然静静地停在了一株枯树之下,那般沉默寂静。
  蔡伤急忙伸手拉开车帘,却见蔡风一脸苍白地静躺在马车之中,那厚厚的棉被构起一种与蔡风脸色极不相称的气氛。
  蔡伤的心忍不住揪紧,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守在一旁的长生与郑三。
  蔡风没有半丝反应,便像一段枯死的木头,一尊横躺着的雕像,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甚至连极为微弱的气息都没有,这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一个好的心情。
  “蔡老爷子要节哀!”郑三忍不住出口劝道。
  “是谁下的手?”蔡伤冷冷地问道。
  “还不清楚,只在他的血衣之上发现鲜于两个字。”葛荣有些伤感地道,这时候胡孟也来到车边,禁不住有些慌急地道:“我去找京城最好的大夫。”
  “没用的,便是御医全都赶到也不会有结果,只会浪费时间,我们当务之急,便是要去找到陶弘景的隐居地点,求得他的‘补天回气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郑三叹了口气道。
  胡孟不由得一呆,打量了郑三一眼,有些不大以为然。
  蔡伤吸了口气道:“风儿还有几天可活?”
  “最多还有七天。”郑三吸了口凉气道。
  “好,就这七天,我们上少林。”蔡伤坚决地道。
  胡孟不由得眼睛一亮,脱口道:“对,烦难大师定可以治好风贤侄的伤。”
  “师父?”葛荣禁不住问道。
  “不错,师父早就出关了,我们带风儿去见师父。”蔡伤坚决地道。
  郑三与长生不由得全都一呆,哪想到蔡伤与葛荣的师父竟仍在世间,而且还在少林寺之中,不过为了蔡风的安危,他们也不会再问什么,这个世上出乎意料的事的确太多了。
  少室山依然是那般寒冷,风依然吹得极有个性,那些光秃秃的树干发出呜呜的惨鸣,而松枝那沙沙的声音也并不是一种很悦耳的音调。
  寒冬本身就是一种残酷,一个凄凉多于灿烂的季节,风也是那般凄迷,连景色也是那么凄凉,凄凉之中,却又有一丝安详和宁静。
  最安详宁静的地方当然是少林寺,少林寺的确很安详,便像是一位熟睡的老者。
  蔡伤的步子极紧,连同一旁抬着一顶横放着的大软轿的四名粗壮的大汉,葛荣也同样是紧紧地跟在众人之后,神色间的焦躁之情谁都可以看出。
  少林寺的山门犹未曾关上,门口的知客僧立刻迎了下来,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问道:“施主可是蔡伤蔡施主与葛荣葛施主?”
  “正是在下,不知小师父怎……”蔡伤想到师父那种似可预测未来的能力,不由得立刻改口问道:“我师尊他老人家可曾出关?”
  “正是烦难大师叫小僧前来迎接两位施主,请蔡施主与葛施主跟贫僧一起来。”
  蔡伤向身后的那几个人打了个眼色,立刻大步行了进去,那几名大汉便随长生与郑三立在寺门之外。
  烦难大师的眼依然是紧闭着,似乎这个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他去留恋,不值得他去看。
  蔡伤与葛荣双双行了进来,他依然是紧紧地闭着眼睛,连手指头都不曾动一下。
  “弟子叩见师尊。”蔡伤与葛荣同时跪下磕了个响头恭敬地道。
  “嗯,我知道你们会来。”烦难大师淡然道,便若是一阵春风从蔡伤与葛荣的心头拂过,那种疲惫的感觉尽去。
  “弟子想恳求师尊大人救救劣子。”蔡伤极直接地道。
  “我知道,他命中注定有此一难,也是他命不该绝,若是在清明之后,这个世上将不再有人可以救他性命了。”烦难依然极为平静地道。
  蔡伤心头一喜,欢喜道:“师尊是说风儿有救了?”
  烦难脸上微微展现出一丝淡薄的笑意道:“天下间能救他的那一个人是绝对没有,但若是我与佛陀同时施救的话,那他才会有生的希望。”
  “师尊仍没见过师侄的伤……”
  “世间生灭只在人心间,当你们一踏上少室山的时候,我已经看出了风儿的伤势。”烦难大师恬淡的声音打断了葛荣的话。
  葛荣与蔡伤一呆,特别是葛荣,哪里想到师尊的神通如此广大,不由得疑惑地望了烦难一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
  “葛施主不必惊奇,令师尊早达天人交感之境,人虽未动,神游千里,你们上山之后的每一个小小的变故都不可能瞒得过大师。”一个不很熟练的汉语在蔡伤与葛荣的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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