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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兵困泰山

  第二十五章 兵困泰山
  泰安,泰山脚下的小镇,因位于泰山之脚而出名,若是太平盛世,泰安倒也还繁荣,因为泰山为天下名山之列,五岳之首,文人骚客,闲人逸士,谁不想去领略一下孔丘的“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情趣和豪气?
  不过,乱世之中,又有多少人有闲情逸志呢?天下的文士多为生计奔波,而武夫们更疲于奔命江湖,即使朝廷也将祭天之事免掉了,他们一个个忙得焦头烂额,只差没上吊自杀,又哪来心思游山玩水呢?因此,泰安镇这些年来逐渐冷落,但近来却又形势大改。
  近来,泰安可谓是空前热闹,形形色色的人物都赶至泰安,没有人知道到底一共有多少人,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些人皆不好惹。
  泰安的镇民为今日泰山的奇景所震骇,他们不是没有眼睛,玉皇顶上雷电交加,长空变色,更有圣莲泛彩,几乎让所有的镇民都看傻了,兼且天象大变,使得无人不为之心惊,有人在猜测山顶是否真的有异宝出现,抑或是有什么神物降世?镇民们全都长跪不起,以乞福免灾。
  当然,乞福免灾虽然是好事,但不一定有效,至少这一次并没有效,因为泰安镇突然拥入了数千官兵。
  官兵有的自肥城赶至,有的自莱芜赶至,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官兵全都齐聚泰安镇,立时使镇中全乱了套。
  官兵们绝对不客气,他们对所有的客栈以极快的速度搜捕,几乎将那些客栈全都翻了一遍,客栈老板大声叫苦,官兵们似乎见到外来人便抓,对于那些反抗者,尽数格杀。是以,泰安镇乱如一锅粥。
  有些人也杀官兵,双方打起来,就像是在拆房子,客栈老板损失极大,但却没有人敢说,他们谁也不想犯下杀头的大罪。
  这些官兵似乎来得无声无息,更没有半点征兆,几乎让泰安镇上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官兵一至泰安,立刻封锁各条要道,对进出人员严格搜查,简直不想漏掉半只蚊子。
  马嘶、血溅,泰安镇上几乎全都乱了套,百姓不敢出户,虽然如此,却有堂长与里长带路挨家挨户搜查,外来之人全都遭殃,在劲箭、毒弩之下,唯有束手就擒。
  上泰山的路,似乎是官兵最先抢着封锁的路线,也是官兵最先遇到抗袭的地方,为了抢下那山口,官后们几乎死去近三百多人,那可真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兵甲弃之如败革,但官兵终还是夺下了其那道山口,却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力杀二十八名葛家庄好手的人。
  与官兵交战的葛家庄兄弟,路口本是葛家庄兄弟把守,但此刻葛家庄的兄弟不得不退。
  退出山口的只有九人,原先守住山口的本有七十六人,但却有六十七人战死,而七十六人之中,又有二十八人死于对方一人之手。
  这是一个用剑的人,一个让人心寒的剑手,正是尔朱家族的第二号人物——尔朱天光!
  尔朱天光的杀性极重,他也想到泰山之上凑凑热闹。
  有尔朱天光的存在,所以在泰安镇上那些反抗之人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死!除非像尔朱荣、蔡伤那类级别的高手,但像尔朱荣和蔡伤那般的人物又有几个呢?
  当然,这个世上便只有那么两个人而已,即使黄海这般人物天下也没有几个。相传,尔朱天光身为尔朱家族的第二号人物,其武功与智慧并不比尔朱荣逊色多少,有人说,尔朱天光的剑法完全可以与黄海相媲美,也有人说,尔朱天光的武功与尔朱荣不相上下。总之,江湖中传闻不一,但,尔朱天光是一名绝对优秀的战将,那是毫无疑问的!
  这几十年之中,他是尔朱家族出战最勤的人,似乎尚没有什么重大的败绩,这也便使得元诩对尔朱家族极为看重,虽然太后并不喜欢尔朱家族的人,但对尔朱家族也绝对不敢小看,皆因尔朱家族中没有一个人物是可以让人轻视的。
  自尔朱荣以下,凡在江湖和朝中露脸的,都是极有威信之人。
  尔朱天光调兵遣将的能力绝对不低,以葛家庄的势力竟然未能查出尔朱天光调兵的动向,更让尔朱天光无声息地潜至泰安,这的确可表露出尔朱天光的可怕。
  兵贵神速,兵贵在精、在奇,尔朱天光以奇兵出袭,方收到攻无不克的效果。不过,葛家庄的弟子的确不是官兵的素质所能够比拟的,虽在仓促之下,仍然可以搏杀三百官兵,若非尔朱天光出手,只怕官兵的死亡人数会更多。
  尔朱天光这次领兵本就是为了神速,即使这些官兵在他们出发的前半炷香时间,犹不知道自己将会执行什么任务。当他们知道要调往泰安之时只是在出发的前一刻钟,至于执行什么任务,那是在路途中方知晓,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唯有服从命令,绝对地服从命令!哪怕有半点抗拒都不行,这就是他们的天职。
  肥城的兵士和莱芜的两路兵马各三千,由六名偏将统领,分三条路线疾赶泰安镇,而此时尔朱天光已领着一百名近卫守在镇中,两路兵马一到,就直接由尔朱天光指挥,绝对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举措,不服者,立斩无赦,六名偏将对尔朱天光极其驯服,不仅仅因为尔朱天光的盖世武技,更因为尔朱天光的确是个不世将才,行事作风果断利落而干脆,无论是布置还是攻守战略,都是绝对有效的。
  两路官兵一到泰安,立刻便封锁了所有与外界相通的信息渠道。一路官兵封住泰山山口,另一路在镇中清理闲杂之人,以确保自己的驻地绝对不会出现一丝乱子,这样一来,尔朱天光至少没有了许多后顾之忧。
  泰山的山势极险,易守难攻,但尔朱天光依然一股作气攻下了三道路口,行至距英雄庄两里之外,扎营坚守。他不相信,山上的人不下来,想要下山,就必须自英雄庄经过。更何况,尔朱天光封住了泰山之下的所有路口,山上之人若想下山,必须经历枪林箭雨,而尔朱天光早已调集了强弩以对。
  尔朱天光自然明白,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斗,就因为他们所面对的对手与以往所有的对手都不同。
  今日,他所要面对的是一群极度危险的江湖人物,虽然在人数方面他可能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在实力上,他又不得不考虑,以这样一群官兵,面对玉皇顶上的武林精英,的确是一个让人不敢寄以太大希望的较量。
  泰山之巅所聚集的,可以说是当今天下的顶级人物,高手如云,更有一些绝世好手,连尔朱天光也不敢轻惹的人物。不过,尔朱天光也不能不管事,因为这令他头大的任务是太后交给他的。
  太后之命不可违,他必须全力而战,明知这次是太后故意为难他,要他出洋相,更有可能是想在元诩面前损他颜面,然后借机削弱他的兵权,可人在朝中身不由己,人家是太后,一国之后,更是权倾天下,虽然他武功盖世,但仍不能不被一个女人玩弄,这是一种悲哀。
  尔朱天光不知道太后是通过何种途径得知泰山之事的,不过,他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一个简单的女人也不可能权倾天下,即使皇帝也得被其玩弄,这不能不让人警惕。
  朝野乱成这样,义军纷起,战火四燃,烽烟几乎已经染上整个北魏的天空,可是在朝庭之中,仍有这般妇人在不知死活地过着糜烂而奢侈的生活,完全不顾大局,这的确应该算是一种悲哀,是北魏的悲哀,也是天下百姓的悲哀。有时候,尔朱天光总觉得自己是那般无奈,以他的将才,居然不能够去战场杀敌,却来这泰山浪费力气。
  在一开始,尔朱天光就已知道这次行动可能是浪费力气,因为官兵再怎么训练有素,也无法与那些绝世好手相比,何况官兵手中被朝廷认为致命的武器强弩毒箭之类,对那群人来说简直是破铜烂铁,不值一哂,即使尔朱天光能够封住所有山道,也不可能与那些几乎似是身上插了翅膀的人物相比。
  据尔朱天光的了解,这次泰山之巅,至少有一个高手蔡风,这是一个他没有把握胜过的对手,而另外还有一个可与蔡风相提并论的高手,也就是蔡风的对手,蔡风除外,这个人就没有谁能制伏。更且,山上似乎又多了刀道神话的蔡伤,这样相形之下,六千兵马,仍显得太过单薄,当年蔡伤以一支孤军战敌数十倍的兵力,依然未死,蔡伤的可怕,并不是没有先鉴之证。
  葛家军更是极有名的劲旅,这次上泰山的全是葛家军的内系军,也即是最为精锐的一部分,每一人足可以一当百,这可不是吹的,特别是在深山密林之中。
  泰山的林密山险,如果大军潜进,就像是羊落虎口,其结果也许就是全军覆没,再无别的可能。
  尔朱天光唯有盼望蔡风与他的对手战个两败俱伤。不过,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叔孙家族有高手相助,更可能有刘家的一干高手出手,这使他的心头稍安。
  尔朱天光最为苦恼的就是完全不了解山上的情况,他也看到了那风云变色、圣莲升空的奇异景象,这只是使他的心更为沉重。尔朱天光也是一个不世高手,自然知道天人交感、天人合一的武学至境,他甚至可凭借自己的感觉,敏感地察觉到似乎有一股自山顶传来的杀气和一股毁灭性的力量。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却又是十分真实地存在着,一切都显得那么奇异,他似乎感觉到那种来自心底的呼唤,如异度空间里飘落的魔音,几乎使他的心中有些乱了。
  在天空中佛莲达到极盛之时,尔朱天光又似乎感觉到一股浩瀚博大的正气传了下来,使人感到心底一片祥和,后来便感到天地都为之震颤了一下,一切都寂灭消失。
  玉皇顶的奇景全都消失,可是尔朱天光心灵的震撼依然未曾减弱半分,他几乎不敢相信天下间竟有如此可怕的功夫,他此时所在地与玉皇顶相距几有二十里,仍然能感觉到对方气机的绽射,可见那是怎样的一种功力和境界,这使得尔朱天光为之心寒。他知道,如果那样的高手下山,那么今日的泰山之围已不攻自破,更似乎是螳臂当车,就连他也绝不是对方的敌手,他甚至想都没想过自己会达到那种境界,抑或有人能够达到那种境界。
  游四飞速奔下山道,但在路上却撞到了赶上山的无名一。
  无名一的脸色极为难看,几乎与游四没有两样。
  游四微微一呆,似乎都自对方的脸上读懂了什么,同时出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尔朱天光带了大队官兵围死了泰山所有通道!”无名一首先道。
  “什么?他妈的,他也来凑什么热闹,你立刻上去通知老爷子,公子出了事,我必须去找人。不过,尔朱天光那狗娘养的不必管他太多,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攻上泰山,对付他们也不急在一时!”游四急忙道,同时向一边的无名二道:“快召集一些兄弟与我一起去找三公子,无论死活,都要找出他的下落!”
  无名二的脸色大变,立刻知道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游四向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孔,从未出现今日这般焦虑匆忙的情形,他的异常表现说明一定是出了极为重大的事情,否则以游四的修为绝对不会这般。
  哈鲁日赞与一干高车武士似乎找蔡风的心情比游四更为急切,哈鲁日赞将未曾醒来的哈凤抱着,向无名二询问道:“可有一个安全的去处?”
  无名二讶异地望了美丽如狐仙的哈凤一眼,又望了望游四。
  “他就是三公子所要救的哈凤哈姑娘!”游四忙解释道。
  无名二神色立刻变得恭敬,也更为友善而自信地道:“有,在泰山之上,仍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我们!”
  “麻烦你照看一下我妹妹,小心闹出什么事来!”哈鲁日赞急忙吩咐道,说着又向身边的木贴赞道,“你守着公主,千万别让她出了什么事,知道吗?”
  木贴赞恭敬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他十分明白哈凤的脾性,要是闹起来,谁也拿她没办法,是以,哈鲁日赞一直都不敢将哈凤唤醒。木贴赞接过哈凤,咬了咬牙,暗道:“说不得只好得罪公主了。”
  “我们下山!”游四不再说话,领头向山下奔去,无名二跟在游四身后疾行,唯无名一独上山顶。
  “我们已有六十七名兄弟丧生于尔朱天光之手,却只杀敌三百余人!”无名二有些愤然地道。
  游四一愣,但脚下未停,心中却把尔朱天光骂了千遍万遍。
  “我们不必与之硬拼,我们完全可以利用地形与他们捉迷藏,一切等老爷子将玉皇顶的事情料理后再作决定,那时候再找尔朱天光算账也不迟!”游四思索道。
  “我想也只有这样,他们连英雄庄都不敢招惹,那群不堪一击的人并不值得我们费神,可有尔朱家族和叔孙家族的许多高手夹于其中,这些人只怕比几千官兵更为可怕!”无名二有些担心地道。
  游四不屑地一笑,道:“叔孙怒雷在山顶,只怕尔朱天光想依靠叔孙家族是行不通了。更何况,尔朱天佑又在我们手上,谅他们尔朱家族的人也不敢怎样,至少会投鼠忌器,这样他们的联手攻势便不攻自破了。”
  无名二心想,事实倒也的确如此,只是他却不知道叔孙怒雷究竟是什么时候上山的,不过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就是如此。听游四这样一说,他的确放心了不少,这才想起刚才山顶发生的异象,不由得疑问道:“三公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游四神色微微一黯,脚下未停道:“三公子为救哈姑娘坠入了深谷,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去找三公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其裹尸狼腹!”
  “啊!”无名二禁不住大吃一惊……
  无名一赶上山顶之时,山顶唯有悠悠的长风伴着蔡伤立在岩边。
  叔孙怒雷与蔡伤并肩而立,他们的目光却落在远去的黑影之上。
  那是秃鹫的背影!
  玉皇顶之上的人仍很多,但已乱成一片,那遍地的狼藉似乎正说明了不久前的那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
  玉皇顶上虽然微微乱了些,但却十分寂静,静得可以清晰地听到人的呼吸之声,脚步之声也清晰可闻。
  “老爷子,我们要不要立刻下令所有的人马去追杀他们?”三子有些愤然地问道。
  蔡伤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没用的,以他们的武功,你们去也全是徒劳。”
  叔孙怒雷也涩然一笑,道:“想不到这魔头的武功进境如斯!”
  “毕竟四十多年并非一个短暂的日子,变化也的确太大了。”蔡伤吸了口气,应和道。
  想到自己也已经不再年轻,叔孙怒雷心中禁不住一阵感叹,忖道:“是呀,岁月不饶人,不管自己再如何强悍,也无法挽留时间的流逝。”
  “回首恍若一场春梦,浮华一世,到老终归黄土一抔,哈哈哈……人生真是有意思。”叔孙怒雷慨叹道。
  “生命始终是美好的,泰山之顶的旭日美不胜收,可是,你没有发现泰山的夕阳也不会比旭日东升的美景逊色吗?虽然已近黄昏,但一样光彩夺目,且更具一种异样的震撼,你不觉得吗?”蔡伤并没有回头,只是语意之中多了几分苍凉,似乎又想起了蔡风。
  叔孙怒雷微微愣了一下,竟真的抬目仔细欣赏起夕阳来。
  夕阳的确很美,可是叔孙怒雷的心思却飞越很远、很远。
  “你听说过‘裂地冥王拳’和‘托天冥王掌’吗?”叔孙怒雷突然问道。
  “裂地冥王拳和托天冥王掌?”蔡伤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不错!”叔孙怒雷点了点头。
  “没有听说过!”蔡伤摇了摇头道。
  “那是冥宗最为可怕的两种神秘绝学!”叔孙怒雷吸了口气道。
  “冥宗?又是冥宗!”蔡伤的眸子之中闪出一丝恨意,自语道。
  “相传冥宗创宗之时,有八位武学奇才,他们以自身的资质分别创出了八种震世奇学,也就是后来的八大冥王,创技争王的先例之后,历代冥王都有自创的绝学流传于世。裂地冥王拳和托天冥王掌乃是历代冥王之中最出色的两人所创,他们所流下的拳掌更是有着神鬼莫测的玄机。这一拳一掌的绝学并非冥宗最可怕的武学,但是如果一拳一掌合并,则成为世间无人能敌的奇学,即使冥宗奇才所创的独臂冥王拳都无法与之相抗衡!”叔孙怒雷吸了口气,又道,“在冥宗,数百年来,唯有一人能同时练成这一拳一掌的绝技……”
  “不拜天?”蔡伤似也想到了什么,出言打断了叔孙怒雷的话,反问道。
  “不错,唯有不拜天一人同时练成了这两种绝学,他也就成了冥宗冥王中的冥王。不拜天是个绝世武学奇才,他的弟子也个个都是超级高手,想不到便是区阳的资质也不比其师逊色!”叔孙怒雷语气有些沉重地道。
  “你是说区阳也练成了裂地冥王拳和托天冥王掌?”蔡伤猛然转身,定定地望着叔孙怒雷问道。
  “区阳是个极富野心,也极为心高气傲的人,他一生的目的除了将江湖甚至天下都控制在手中之外,更是要超越和战胜不拜天,他要证明自己的资质比不拜天更高,因此,他不仅仅志在练成裂地冥王拳和托天冥王掌,更艰辛习练列代冥王留下的每一种绝世武技,贪多而不化。虽然区阳的武功博杂,但却始终无法将托天冥王掌和裂地冥王拳练至最高境界,所以后来仍是不敌不拜天。这四十多年来,想来区阳老魔已经明白贪多不化的道理,刚才在山脚之下,见那拳掌的气势,与当年烦难大师与不拜天交手时的气势几乎更甚一些,想来区阳老魔已经将拳掌融为一体,武功之高恐怕你我皆非其敌了。”叔孙怒雷有些担忧地道。
  蔡伤愣了愣神,突然道:“这么说来,尔朱归——即区阳老魔的两仆之一区四杀——也是习练裂地冥王拳了?”
  “看他的手形,练拳那是肯定的,却并未能达到绝顶之境,当他拳头练到最高境界时,手便不会出现任何明显的异样,不过区金却一定已将托天冥王掌练到了极高境界!”叔孙怒雷肯定地道。
  “你怎会知道这些冥宗的秘密?”蔡伤奇问道。
  叔孙怒雷神色微显黯然,想到命苦的琼飞,心如刀割一般,但仍然淡淡地道:“告诉我这个秘密的人正是当年不拜天属下的四大杀手排行第三的琼飞,也是当年区阳和意绝所喜欢的女人。”
  蔡伤一震,他自叔孙怒雷的语气之中感觉到,这是一段极为伤感的往事,也就不想再问,当年叔孙怒雷与冥宗的妖女琼飞之事几乎闹得整个江湖沸沸扬扬,蔡伤虽然比叔孙怒雷晚了一辈,但自老一辈人口中仍然得知一些,且对不拜天属下的厉害人物听闻极多,而冥宗的独臂冥王拳他更亲自领教过,深有体会。如果说区阳真的同时练成了托天冥王掌和裂地冥王拳,恐怕世间唯有“沧海无量”能够克制了。想到这里,蔡伤心头禁不住骇然,他自身的“沧海无量”绝学只能发挥出四成威力,还会被浩然正气所伤,如何能与区阳的全力一击相匹敌呢?
  蔡伤在上山的路上也看见了区阳破除“沧海无量”的场景,蔡风将“沧海无量”发挥出了七成威力,但最终仍被区阳击散,唯有最后一次以全力一击,摧出三朵佛莲才使区阳重创,可仍未能将其杀死,这是如何一件可怕之事啊!
  天下之间也许只有蔡风一人能够克制区阳,可是蔡风飘然而逝,犹如流星一般。他如何能够将“沧海无量”发挥至极致,似乎也就成了一个无人能解的谜!
  蔡伤有些惆怅,这是在所难免的,他在祈祷,他平时很少会这样,可是今日却在为蔡风,也为整个天下苍生而祈祷。
  叔孙怒雷不知道蔡伤心中想些什么,他也不愿知道,因为他自己也已将目光投入了遥远的一片虚无之中。
  从古至今,世人总为情所累,不管某一个人再如何英雄盖世,最终仍然无法逃离世俗的牢笼,这就是人性之中的脆弱,也是人生的动力和悲哀。
  “老爷子!”三子的话再次惊醒了沉思中的蔡伤。
  蔡伤回首,三子身边的无名一恭敬地道:“尔朱天光率兵围住了泰山各路口,驻兵英雄庄外两三里处,我们的兄弟伤亡六十七人!”
  蔡伤眸子之中杀机暴射,半晌才平静地道:“暂时不必去理会他们,你去英雄庄让各路人马小心提防一些,尔朱天光的人如果敢上山一步,立即杀无赦!”
  叔孙怒雷脸色微微一变,他似乎没有料到尔朱天光竟然会率大军前来攻袭泰山,他怎么也想不通,尔朱天光为何如此笨?如此前来,摆明与江湖人过不去,岂不是逼着这些江湖人物反抗朝廷吗?这对朝廷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因为他知道,仅凭那群不堪一击的官兵又如何能够挡住蔡伤等一群绝世高手呢?何况山中鸟雀成群,走兽飞禽多不胜数,即使想逼迫这群江湖高手断粮绝食,更是无稽之谈。山上有水有食物,以这群江湖人的身手,无论怎么个活法都能安然一辈子无忧。尔朱天光此举的确十分不明智,不过,叔孙怒雷却无话好说,他早就已经不再理会朝中之事,便如刘飞一般坐享清福。只是他似乎没有刘飞的命好,刘飞可谓儿孙满堂,真正乐得清闲自在,而他这些年来虽说将权位传给了叔孙猛,但却总有事情烦着他,让他欲放手也不可能。这的确让他有些伤脑筋,朝廷虽然管不了他们,可他毕竟是前朝元老,看见朝政腐败,心头绝对不好受。不过,此刻叔孙怒雷担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刚乘秃鹫逸走的区阳与叶虚诸人。
  区阳、叶虚、区四杀、区金这四人无论是谁都犹如一堆火药,一点即会伤亡一大片的危险人物,让这般极度危险的人物溜走,只怕江湖中不会有宁日了。如果这样一群人不择手段,那就更为麻烦。不过,事已至此,担心也全是多余的,只愿区阳经今日之役,伤势永远无法恢复,唯有这样,江湖中或许可以少一些血腥,但事实是否会如人所愿呢?
  “前辈,请把刀还给我!”蔡伤的耳边响起了一声极为沉缓,又稍稍有些阴冷的声音,但蔡伤可听出这之中并无不敬之意。
  蔡伤这才记起自己手中握着一柄奇异的刀,不由得扭头向说话之人望去。
  蔡宗的目光无畏地对视着蔡伤,只是眸子之中显然多了一丝激动。
  蔡伤心头微震,似乎隐隐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但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你的刀?”蔡伤的语气出奇的缓和。
  “嗯!”蔡宗点了点头。
  “是你借给风儿的?”蔡伤又问道。
  “不是,是我无法控制它。”蔡宗并未掩饰。
  蔡伤一愕,随之微微一笑,顺手送过冰魄寒光刀,道:“刀是好刀,但希望它的主人也以此刀来激励自己!”
  “不会再出现第二次这样的情况!”蔡宗极为自信地道。
  “很好,年轻人就应该不断地完善自己,相信你定不会辱没此刀,你叫什么名字?”蔡伤似乎自眼前这年轻人的身上找到了某点共识一般,温和地问道。
  蔡宗的眸子中充满了感激,的确,能得蔡伤赞赏的年轻人是应该感到骄傲的,更何况蔡宗本身就是一个刀手,一个能让中原刀道神话称赞的刀客绝对会身价倍增,那是因为蔡伤的眼力绝对不会错。
  “谢谢前辈鼓励,蔡宗定不会让前辈失望的!”蔡宗诚恳而自信地接过冰魄寒光刀,感激地道。
  “蔡宗?”蔡伤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或许是因为这个名字与他的名字十分接近,抑或觉得这年轻人与自己同姓,备感亲切吧。
  “哦,你这只耳环好别致呀!”蔡伤这一刻才注意到蔡宗左耳上悬挂的那枚翠玉耳环,绿莹莹地闪着一层湿润的光彩。
  蔡宗发现蔡伤的脸色变了几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
  “前辈认识这耳环?”蔡宗的眸子之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蔡伤淡淡地一笑,道:“天下间如这种质地的玉耳环并不很少,但也不是很多,我在很久以前见过一对,算是认识吧。”
  蔡宗显得有些激动起来,急切地问道:“前辈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耳环的呢?”
  “哦,这很重要吗?”蔡伤反问道。
  蔡宗突然想起了尔朱复古的话,禁不住“哗”地一下扯开胸前的狼皮衣,露出那道长长的如蜈蚣一般的刀疤。
  叔孙怒雷和蔡伤同时一震,叔孙怒雷曾与蔡伤同朝为臣,自然听说过蔡伤以沥血刀伤人后的奇怪印痕,也见过一些例子,不过,与眼前的似乎有些不太相同。
  蔡伤的眸子之中爆发出一股冷厉的奇芒,扫过蔡宗胸前那道长长的蜈蚣印痕,又移目蔡宗的脸上,似乎想极力找出一点什么。
  蔡宗的目光紧紧盯着蔡伤的面部,稍不瞬转,注视着蔡风目光之中的每一点细微末节的变化。
  “你认识这道伤痕,对吗?”蔡宗心神在震颤,说话的声音竟有些发抖。
  三子似乎也想起了尔朱复古所说的话,心中禁不住涌起了一丝疑惑,无名一和叔孙怒雷的孙女则有些摸不着头脑。
  蔡艳龙与颜礼敬的神色同样极为难看,铁异游与戒嗔及晦明师兄弟正在救治那一群昏迷的江湖人,幸亏矮门神和胖门神医道极精,他们并没有在意这边发生的事情。
  “你是哪里人?”蔡伤深深吸了口气,平息了心头的震撼,淡然问道。
  “我来自西域吐蕃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蔡宗有些微微伤感地道。
  “那你的爹娘是谁?”蔡伤心中涌起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问道。
  “我也不知道,自我记事之时,脑海中对于过去的一切全都一片空无。”蔡宗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蔡伤也为之愕然,他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唯有淡然一笑,道:“这伤疤的确很奇特,颇似我的沥血刀所创,但我自问未见过小兄弟,更不曾去过吐蕃,我想这只是一种相似而已。”
  蔡宗神色微黯,深深望了蔡伤一眼,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只好淡然一笑道:“打扰了,多谢前辈,若他日有机会还请前辈指点几招刀法。”
  “好说,如果有时间的话!对了,你伤势怎样?”蔡伤说着翻掌而出。
  蔡宗一惊,但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之时,就被蔡伤的手扣住了脉门,也在同一时间,一股浩然而博大的热流涌入体内,热流所过之处,舒泰至极。
  蔡伤突地眉头微微一皱,缓缓收回手来,望着惊诧的蔡宗慈和地道:“再休息几个时辰,就会好的!”
  “谢谢前辈!”蔡宗知道蔡伤刚才是在为他疗伤,同时也惊骇蔡伤那浩然若海的真气,知道眼前这位刀道的神话并非浪得虚名。
  “你体内似乎仍有一团如火的真气没有开发,如果你能好好利用,这对于你将来的刀道进展定会有难以想象的帮助,但切忌在瞬间将那团如火的真气引发,否则只会让你筋脉爆裂而亡。”蔡伤认真提醒道。
  蔡宗神色微微一变,他知道蔡伤所说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更非空穴来风,因为并非只有蔡伤一人对他这么说过,蔡宗自己也十分清楚,他体内的真气几乎完全是凭借毒物练成的,形成天下间最为古怪的一种真气,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相信。当然,他知道自己体内在最初时就存在着一股莫名的真气,也就是这股真气保住了他的性命,在那种充满着毒气和毒物的沼泽世界中,他时时必须与毒打交道,每次在他中毒之时,体内那股莫名的真气就自动生出反应,而他自己的意志也在与剧毒抗争着,久而久之,体内那股真气越来越强,但他所中的毒终究留有一些残余,日积月累,与那股真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接触越久,也便使得那股真气沾染了沼泽之中的阴寒之气,他自身也几乎成了一个极为阴邪的怪物,更成了一只沼泽中另类的毒物。
  人始终是人,那年,蔡宗终于走出了沼泽,回到一个他完全陌生却又非常向往的世界,可是他满身的阴毒,离开沼泽后竟然无法适应,而体内积累起来的剧毒更是乱冲直撞,若非他的恩人指点,传授武学,更让他以热毒相攻,以毒攻毒之法终于另辟一途,开创出一门另具一格的怪异真气,后来更食雪山巅峰的至阳之物火莲,而又让他热毒盛极,他时刻处身于寒热两毒的煎熬之下,最后获得冰魄寒光刀,以刀身的奇寒慢慢炼化体内的火毒,才将火莲的火毒化去一部分,而在此同时,他竟将恩人所授的奇学演化,分走两极,将阴阳两毒融合分离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这一点就是他的恩人也未曾料到。
  蔡伤见蔡宗在沉思着,以为蔡宗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不由得笑了笑,自怀中掏出一筒帛卷递给对方,悠然道:“这是我对刀法的一些心得,其中也有几式我近年来所领悟的刀招,如果有缘的话,或许你能够领悟出其中的奥妙,这对帮助你诱发和利用那股潜在的真气十分有效,希望你小心保存!”
  蔡宗大喜,“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接过帛卷激动地道:“多谢前辈美意,晚辈定当竭力参悟,不负前辈所望!”
  蔡伤并不阻拦蔡宗的跪拜,反而坦然受之道:“武学之道,达到一定境界时,已不再重于修道,而是在于悟道。悟,那是一种境界的跨入和迈进,有些人苦修一辈子也无法找到那种境界,因为他不懂得悟,你根骨极佳,相信悟道不难!”
  “好,说得好,凤儿,你听到了没有?道之极,在于悟,以后有机会多向蔡老爷子请教请教。”叔孙怒雷拍掌道。
  “小侄女见过蔡伯伯,今后还请蔡伯伯多多指教!”那头戴斗篷的神秘少女恭敬地向蔡伤行了一礼道。
  “哦?”叔孙怒雷似乎没有想到他的乖孙女竟会来这样一手,如此称呼蔡伤。
  蔡伤托起蔡宗,目光移向叔孙怒雷。
  “哈,这是我失散了十八年的孙女叔孙凤。”叔孙怒雷干笑着解释道,同时也向叔孙凤叱道,“小娃无知,竟不知辈分高下。”
  “爷爷这可就说错了,如果以师父的辈分而论,我可没有叫错的,以您的辈分来算自然错了一些,可是江湖英豪何必拘小节?你跟蔡风不是也可以做朋友吗?”叔孙凤反驳道。
  蔡伤和叔孙怒雷全都一呆,蔡伤不禁淡淡一笑,道:“贤侄女不必多礼,令祖的修为并不在我之下,若说武学,你叔孙家族的东西足够你穷究一生,何用我指点?”
  叔孙凤不禁一阵失望,刚才虽然她没有亲眼目睹蔡风出手,但她却看到了蔡风招式之中的气势,更深切地感受到蔡风那无与伦比的气机,自然知道蔡风的武功已达天人之境,而蔡风的武学却得传于蔡伤,如此说来,蔡伤的武功又是何等深不可测,就可想而知了。如果能得这般绝世人物指点,那她在武功的修为之上绝不止受益一点点。当然,这之中多了一些她对蔡伤的崇慕,不仅仅是因为蔡伤的声名,更是由于蔡风刚才那震撼无伦地跃空而去,那种情操,那种精神,值得每一个人学习、崇拜、赞叹!一个人的自身素质与所处的环境绝对有影响,蔡风这种博大的情怀若说不是受了蔡伤的影响,谁也不会相信,至少叔孙凤不会相信,不过,叔孙凤没想到蔡伤会拒绝自己。
  叔孙凤似乎未达目的,不肯罢休,不禁又出言道:“人总是很怪的,吃在碗里望着锅中,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总觉得不新鲜,是别人的才会知道珍惜。因此,小侄女还是觉得蔡伯伯的武功更好一些。”
  叔孙怒雷禁不住摇头苦笑,三子和蔡宗也禁不住感到愕然,蔡伤也不好再加推托,仰天长长地吸了口气。
  “蔡伯伯如果有些为难,就当小侄女是闹着玩好了。”叔孙凤想到蔡风生死未卜,立刻知道蔡伤心事重重,自己实不该如此,不由善解人意地道。
  “如果有机会,我也不在意,只要贤侄女有雅兴,我自当尽力。”蔡伤淡然一笑道。
  “老爷子,游四回来了!”三子远远望见游四自南天门飞驰而至,身后更有十余人扛着十大捆粗绳子。
  游四办事的速度的确极快,这也许正是葛荣重视他的一点。
  蔡伤缓缓吁了口气,无论蔡风是死是活,他都必须找到。不可否认,在三个儿子中,他最疼爱的就是小儿蔡风,三人中,也只有蔡风表现得最为让人瞩目,资质亦最高,这抑或是自己与他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最长的原故吧。
  蔡伤对于蔡风的行事向来都是极为放心的,蔡风每一次行动都是惊险无伦,每一次都有许多人认为他必须死,可是最后蔡风还是活得好好的,蔡伤对蔡风时时刻刻有着极强的自信,他总觉得蔡风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事实证明,蔡伤的每一次猜想都十分正确。
  这只是一种感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蔡伤的心境可通神,这种超常的感应也更为清晰。对于蔡风每次险死还生的经历,蔡伤不是不悲伤,当蔡风在大柳塔失踪之后,他几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两鬓竟显出了白发,如今的蔡伤,似乎内心更近佛意,无风无波,这是一种境界,禅的境界。不可否认,蔡伤自从与石中天之役后,在心灵之上又进了一层,将世事、生死看得更透,这也是今日为何到此时蔡伤仍能保持镇定的原因之一。
  此刻游四弄来了长绳,就可一探谷底,很快便会出现结果,蔡风是生是死还得查看之后才能作出判断。
  这时,许多人的心中都显得有些不安,他们似乎害怕结果会证实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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