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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铁剑七子

  第三十三章 铁剑七子
  凌沧海这次倒是吃了一惊,但那柄剑并没有刺死他,而是被挡住了,只因为一根指头。
  挡住利剑的,是一根曲弹而出的指头。
  “叮!”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过处,那青幽的电芒显出了它的原形,只不过被指头抵住剑尖的剑身弯曲成一个美丽的弧,闪着幽暗的光影。
  “咝……”那把攻向凌沧海腰际却无攻而返的扫帚又以快捷无伦的速度自下盘扫至,更带着剑风的锐啸。
  凌沧海唯有跃起,如升腾九霄的云龙,一声淡淡清吟,荡漾在两个扫地老头的耳畔,两名老者同时闪退,而手中的扫帚更以举天之势直逼而上!
  地面之上,卷起一缕缕悠然的旋风,凌沧海却如一柄巨刀横在虚空,锋锐的杀气带着狂野的压力,以开天辟地之势直斩向两名老者。
  两名老者神色大变,但此刻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回头之路可以选择。
  “噼……啪……”扫帚碎裂,似乎完全无法承受那无坚不摧的霸杀刀劲。
  “当当!”两声脆响之后,凌沧海的身形又现,却如掠过的鹰隼,斜掠至地面,一切平静得如人刚睡醒一般。
  那两名扫地的老者,手中的扫帚已碎裂成粉末,洒落得满地都是,但他们却各执一柄剑,幽暗而清亮的剑身倒映着他们爬满皱纹的脸。
  脸色有些苍白,额角的皱纹沟里更有几点汗珠,他们的衣袖也被绞碎一幅,地上更有几点鲜血,殷红殷红的。
  两个老头的目光全都散落在凌沧海身上,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半晌,那两个老者方幽幽地道:“你胜了!但我们想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凌沧海笑了笑,心中却暗惊这两个老者的武功,那可怕的剑术绝对可以算得上天下间第一流的,可是他却从未听说过鲜于家族中藏有这般剑道高手。
  “我叫凌沧海!”凌沧海想了想道。
  “不,我们要知道的是阁下的真姓实名!”那两个老者吸了口气,认真地道。
  凌沧海一呆,有些讶异地望了这两个老者一眼。
  定州城外十余里处,候景已经感觉到气氛不对,他派出去的探子竟然没有人回报,而且刚才那队义军也来得古怪,是以,他所率的部众很快就停住继续前行。
  在他的后方,大军早已结营而扎,他只不过是向南偏了些,追出数里,参加追击之人只是部分轻骑,他当然不可能带领全军前来犯险,对于他来说,可算后备极严,队伍的衔接很紧,只要稍有异变,他的阵形可随时改变。
  “报将军,那队人马突然消失在前面的林子中,恐怕有诈!”一名前旗的偏将调过马头向候景禀报道。
  候景心中正有疑虑,听偏将如此一说,忙下令道:“全军听令,列阵备战,后队先撤回大营,与元将军会合!”
  “是!”那些将士一听,全都变得紧张起来,人说逢林莫入,难道前面的林子中真有伏兵?
  候景望了望身后两千余名兄弟,突然心中一跳,似乎隐隐听到如闷雷滚过的马蹄声,不由脸色大变,大呼道:“弓箭手,准备!”
  候景很快明白自己中伏了。不过,他似乎没有想到对手是葛家军,如今他所领的是骑兵,来去如风的骑兵,也是最为灵活的作战小组,任何敌人要对付他都得付出代价。不过,候景并不想与葛家军先打照面,因此,他下令撤,边撤边战,因为他相信,有人会为他解除后顾之忧。
  而此时,葛家军已如潮水般蜂拥而出,声如海啸山崩,天地为之色变。
  漫山遍野都是敌人!
  鲜于战胜的确有些吃惊,他所面对的竟然是在塞外最可怕的对手金蛊神魔田心球,他曾见过田新球,而且并不止一次,在破六韩拔陵的军中见过,而鲜于家族和塞外的烈焰魔门更有些往来,是以鲜于战胜对金蛊神魔田新球的了解比中原人士多得多。
  金蛊神魔的武功相对来说,不一定胜得了鲜于修礼,较之破六韩拔陵更要逊一筹,但比起鲜于战胜却稍胜半筹,这一点鲜于战胜很清楚。不过,金蛊神魔的可怕却是那让人心寒的用毒手段和下蛊手法,可称得上是毒药宗师,这也是他成为塞外最为可怕人物的主要原因。
  此刻的金蛊神魔虽对面部稍稍易了容,但仍无法逃过鲜于战胜的眼睛。不过,此刻田新球的功力高得可怕,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毁灭性的霸杀之气,面目阴鸷得骇人。
  鲜于战胜心中禁不住存在着许多疑虑,是什么原因使田新球的功力增长如此之快呢?而且武功招式比之以前,更精奇了不知多少倍,他们十人联手,竟无法困住对方,更被逼得团团转,形势如危卵,所幸金蛊神魔田新球并没有下毒放蛊,否则,只怕他们唯有死路一条。
  “梅老!”鲜于战胜禁不住高呼道,他不得不动用最后的杀手锏,也即是包家庄扫地之人,梅家七老——寒梅七友。
  风声过处,几条青灰色的身影不疾不徐地向东厢赶来,每人手上都拄着一把扫帚,看那佝偻驼背的样子,田新球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这帮脓包,居然让扫地的下人来帮忙,看他们那死气沉沉的样子,就能救得了你们吗?”田新球横腿挥掌,力道大增之下,竟有三人被甩飞,击得大口大口吐血。
  “砰!”鲜于战胜心头一喜,他竟一脚踢中了田新球的小腹。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已发现自己的脚似乎只是踢在一堆绵絮之中,根本就没有着力之处,不仅如此,对方的小腹上更生一股强大的吸力,而在此同时,田新球的膝盖斜撞。
  鲜于战胜惨哼一声,他那被誉为铁脚的脚传来一阵剧痛,几欲撞折。
  “刷……啪……”三把扫帚自三个不同方位袭至,三股强猛的劲风似组成了三道气墙,向中间猛挤田新球,似乎想挤扁对手。
  田新球不得不松开鲜于战胜的脚,身子一旋,顺手夺过一件兵刃,斜斜切出。
  “扑……”接连十八刀全都斩在扫帚的帚头之上,只斩得竹枝乱飞。
  田新球飞退,那三名老者再次并肩而立,三把扫帚都被斩得乱七八糟。
  鲜于战胜抚摸着脚,脸色一片苍白,他身后是六名气喘吁吁、杀得几乎精疲力竭的属下。
  田新球与三个老者相互对视,目光有若刀锋一般在虚空中交缠着,只让气氛变得更为紧张。
  “几个老不死的还有两手!是不是舍不得走进棺材里呢?”田新球讥嘲道。
  “世上还有许多垃圾没有清理,如此早地躺进棺材,阎王也不肯。”三个老者淡淡一笑道。
  “田新球,我们鲜于家族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来与我们过不去?”鲜于战胜有些怒恨地道。
  “哦,你居然也知道我叫田新球。不过,你鲜于家族又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鲜于修礼抓了不该抓的人,而我只是前来要人的!如果你们愿意将凌姑娘交出来,一切就此作罢,否则别怪我田新球不客气!”
  “田新球,你太狂了,算起来,我们与你烈焰魔门还有些渊缘,既然你不识好歹,我也不必与你客气!梅老,杀了他!”鲜于战胜愤怒地道。
  田新球的眸子之中暴闪出一缕冷冷的杀机,那森寒肃杀的气机如实质存在的流水一般,淌过虚空,淌过每个人的心头,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尤其是鲜于战胜,他似乎感觉到那股气机已经锁住了他的心神,一种无可抗拒的孤立让他只想发出一阵狂号。
  “很好,我就先杀了你!”田新球的目光直逼鲜于战胜,冷冷地道出这几个字。
  所有的人心中再寒,鲜于战胜禁不住退了两步,他实在没有胆量直接面对田新球,他自对方的话中感受到了那种强烈无比的自信和杀机,这让他对眼前所有的力量失去了信心,似乎发现死神在逼近,此刻他竟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向三老下达那样的命令。
  凌沧海饶有兴趣地望着两个拄剑而立的老者,微微有些讶异地问道:“你们认为我所说的不是真名实姓吗?”
  “在禅宗之中用刀的人并没有多少,而姓凌的更没有,而禅宗的后人中似乎也没有姓凌的,如你这般武功,这般年龄,又岂是这般名不见经传……”那老者说到这里禁不住刹住话音,脸色有些变了,喃喃自语道,“沧海,沧海……怒沧海,凌沧海……”
  “你是烦难的什么人?”另一名老者一听同伴喃喃自语的声音,禁不住惊讶地问道。
  凌沧海眸子之中再次闪过一丝讶异,不答反问道:“那你们又是什么人?”
  两个老者一愣,相视望了一眼,吸了口气道:“我们也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几十年未出江湖,只记得当年江湖中人都称我们为寒梅七友,抑或寒梅七子之类的!”
  “寒梅七友?”凌沧海吃了一惊,问道。
  “阁下也闻过在下等人的贱名?”那两个老者并不感到意外地道。
  凌沧海脸上立刻显出不屑,更多了几丝鄙夷,冷冷地道:“江湖中人都以为你们死了,没想到却在这里干起了扫地打杂的活儿,真让人失望,你们空有一身好剑术,却不去复兴铁剑门!哼……我真为你们感到有些不值!”
  那两名老者的神情立刻绽出一丝惭愧和痛苦之色,更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一缕难言的苍凉之感在虚空中漫开。
  凌沧海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太直接了,但想到当年名动天下、红极大江南北的铁剑门如今却是冰消雪融,在江湖中不堪一提,心中就有一肚子气。
  “不错,我们的确是罪人,哈哈,空负一身剑术却为人扫地打杂而不去复兴铁剑门,你说得很对!”两老者拄剑跪倒,眸子之中滑出几行惭愧的泪水,清澈至极,自那皱纹沟里滑落地上,竟有一种让人心酸之感。
  说起来,寒梅七子可算是比客夜星和剑痴都高一辈,七人剑术之高,当时在江湖中享誉极盛,唯有天痴尊者及铁剑门老一辈人物可比,更难得的是七人所组合的剑阵,即使天痴和烦难这等武林顶级人物也无法占得便宜,当时七人被誉为铁剑门最有潜力,也最有前途的新一辈,可是在邪、冥两宗祸乱江湖之前的一个月中,他们七人竟然同时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于是有人认为他们一定被邪、冥两宗的人给害了,而铁剑门的高手在邪、冥两宗那一役当中几乎元气尽伤,七十多名不世好手所剩无几。而天下间,也几乎没有哪一派出现过那么多的高手,有人说,如果那一役中有寒梅七友驻守铁剑门,以他们的剑阵就足以杀死不拜天座下四大杀手之首的意绝,也定会为铁剑门挽回二十余名高手的性命。那一役之后,铁剑门残存的弟子只盼寒梅七友未死再回来重震铁剑门,可是这七个人就像一个谜一般,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却没有人想到,几十年后,曾傲视江湖、风流倜傥的寒梅七友竟是如此佝偻的老头,在鲜于修礼的大帅府充当扫地工作,真让人有些心寒。不过,这之中定有什么秘密,当然,这个秘密凌沧海并没有兴趣去探查。
  “那名女刺客被关在什么地方?”凌沧海不想将时间耗在没有必要的事情上,他更担心,如果寒梅七友同时出现,只怕他也无法与之对抗,更没有多大胜算,如果一言不和,他只有尽最快的速度杀死眼前的两人,而让七人无法联阵,这样至少会立于不败之地。
  两个老者似乎对凌沧海不再有什么举措,反而相对望了望,吸了口气道:“请跟我们来!”
  田新球如风一般,在那三把扫帚尚未能近身拦截之时,就已扑向鲜于战胜,一个要他命的人,那他就必须先要了对方的命,这绝对不算是狂,而是善的本性!
  鲜于战胜大惊,他没有想到田新球竟然真的要先拿他开刀,他身边的六个人,慌忙同时出击,但是却击了个空。
  田新球并没有真的出击鲜于战胜,而是长啸一声,倒撞向那三个扫地之人。
  众人全都被田新球这声东击西的打法给蒙住了,在反应之上,根本跟不上节奏。
  “轰……”田新球的刀在每把扫帚柄上硬斩了一下,同时,脚底更扫出强横的一腿。
  三个老者因错估田新球的攻击对象,竟被同时震退。
  田新球并不追杀,再长啸一声,又调头扑向鲜于战胜,而此时那六名高手几乎都接近力尽虚脱之时,根本无力再挡田新球这变幻不定的攻击。
  “哧……当……轰!”田新球的刀,在几件几乎毫无力道可言的兵刃上划过,以无可匹敌之势震开六人,而一拳重重击在鲜于战胜踢出的脚上。
  鲜于战胜一声惨号,他竟听到了自己的腿骨折断的声音,这的确是可怕而惊心的声音,对于鲜于战胜来说,至少是这样的。
  “哼,居然敢杀我,就让老子先送你下地狱吧!”田新球如发狂的魔神,在杀意狂涨之下,头发根根直竖,形象极为吓人,而他的刀,更是划过一道弧光切向鲜于战胜的脖子,他杀死鲜于战胜的决定似是绝对无法更改的。
  当然,要杀鲜于战胜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至少还得摆平那三个扫地的老头。
  三个老头当然不是弱者,甚至比田新球想象中的还要厉害那么一点点。
  刀未至鲜于战胜的脖子,扫帚倒是先一步攻向了田新球,根根竹枝如散漫飞扬的利剑,锐利的剑气破开田新球的护体气场,直逼他的背门。
  如果田新球执意要杀鲜于战胜的话,那他身受重伤是在所难免的,为了一个窝囊废而身受重伤根本不值,是以,田新球只得回刀自保。不过,三个老头的确激起了他的杀性,而场中陆陆续续赶来了大批高手,似是为田新球的啸声所召,不过,这些人根本就插不上手。
  田新球与三个老头的动作太快,而且其气劲飞旋之中,根本没有人可以近身。
  鲜于战胜死里逃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那条伤腿根本就无法动弹,也不知道是否就此废了。不过,骨折是肯定的,几名高手扶着鲜于战胜退至内庭,他们只愿三老能够击败这疯魔一般的田新球。
  不过,事实上却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三老根本就不可能锁住田新球,不仅锁不住对方,田新球还不时抽身杀人,半晌过后,就有七人成为他的刀下亡魂,只吓得那些人不知该如何出手。
  鲜于战胜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向后庭跌跌撞撞而去,十余名好手相护,倒也风光,只是那条腿痛得他龇牙咧嘴。
  走入内庭,他觉得似乎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他眼中出现了另一个人,那是鲜于修礼的二儿子鲜于猎。
  鲜于猎跌跌撞撞地自内庭中冲出,口中却狂呼:“快截住他!快!快……”
  众人全都为之骇然,只见鲜于猎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如疯子般跑出。
  “二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忙冲上去想要伸手相扶。
  “快,快,帮我挡住他……呀……”鲜于猎一句话犹未说完,一道青影闪过,鲜于猎在惨叫声中飞扑而出。
  “啪嗒”一声落于地上,背部的肌肉全部内陷,所有的人都清楚地听到鲜于猎体内骨骼的暴裂之声,可当众人刚刚醒悟是怎么回事之时,鲜于猎已经如一摊烂泥般躺在在血泊之中。
  “公子,公子……”有人惊呼,不过众人的眼前多了一道身影,一个穿着青衫的老者,不!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似乎已经死去的女人。
  那苍白而泛着死灰色的脸是如此绝美,犹如绽开在雪野上的一株莲花,只是嘴角和鼻间那丝淡淡的血迹破坏了这至纯至洁的圣意。不错,这个绝美的女人死了,死得那么安详,那么宁静而又是那般让人心痛。
  鲜于战胜大惊,那老者手中所抱的不正是四天前刺杀鲜于修礼未遂的凌能丽吗?而这神秘老者又是自哪里来的?再则凌能丽又怎会死呢?
  青衫老者的眼里滑下两行清澈的泪水,轻轻地滴落在凌能丽那没有血色惨白的脸上,是那般晶莹剔透。
  老者以青衣轻轻拭去凌能丽鼻前嘴角的血迹,显得那么温柔,那么深情,似是怕惊醒了一个熟睡的婴儿,惊碎了一个美丽的梦。
  泪水仍从老者的眼里不断滑落,老者声带泣腔,充满悲愤和无限心痛地喃喃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不早来一步?为——什——么?为——什——么?”说到最后,声音竟是吼出来的。
  “能丽,你安息吧,我已经杀死了逼你的人,你等着,我会杀尽所有伤害过你的人,用他们的血来祭奠你,让他们来给你陪葬!”那老者拭去滑落在凌能丽娇容上的泪水,刹时如同变了一个人,似乎一个自地狱中苏醒的魔王,那浓烈的杀机,似乎如一团在他周身点燃的烈火,让人感到空气中散发出一股邪异的死亡之气。
  “啊……”老者仰天一声悲啸,声裂九天,如万马奔腾,如海潮击岸,其声浪如一排排有形之波向四面八方辐射开去,无尽的悲伤,那饱含痛苦的情绪使得天空之中的风云惊变,鸟雀尽坠。
  乌云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动着撕裂、聚拢,变幻出无穷无尽的组合,似乎与地上长啸的老者心神相呼相应。
  “鲜于修礼!你——死——定——了!”那老者悲啸良久,才咬牙切齿,以浓烈的杀气逼出这几个字。
  鲜于战胜的功力极深,但仍然受不了那声长啸,心脏如活物一般狂跳,脸红耳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十余名高手全都面色苍白,摇摇欲倒。
  “凌施主,别伤及太多无辜!”说话者却是匆忙赶来的寒梅七友之二,刚才与凌沧海交手之人,他们的脸色也变了很多,自凌沧海的悲啸之中,他们清晰感应到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功力,早已达到天人交感之境,如果这样一个人乱杀起来,只怕整座帅府之中大概没有几人能够幸存,即使寒梅七友联手也不一定能困住此人,何况如今帅府之中只有五人,另外两人在左城跟随包向天。
  凌沧海冷冷回眸,那两个老者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们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如此可怕的眼神,那眼神中的杀机似乎一下子冻结了他们所有的神经。因此,他们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任何话对于眼前这人来说,全都是多余的,他们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阻住凌沧海杀人的决心!这,也许是一场浩劫,而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切,全因那已经成一摊肉泥的鲜于猎所致,两个老者禁不住全都叹了口气,他们尽力了。
  凌沧海的目光投到了鲜于战胜身上,竟叫出了他的名字:“鲜于战胜,这是你们自己造的孽,我要你们整个家族的所有人都来为我的能丽陪葬!”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鲜于战胜竟被凌沧海的目光逼得说话有些结巴,他从来都没有在心底如此畏怯过一个人,他不怕死,可是如今面对眼前这人的眼神,他宁可选择死,这是一种比死更可怕的感觉。
  “想知道吗?待会儿我杀了他们再告诉你!”凌沧海将凌能丽的尸体交到左手,紧了紧手腕,怜惜而伤感地道,“能丽,你在看着吗?看我如何杀死你的所有仇人!”说话的同时,右手向胸前一横,并迅速切出。
  那十余名高手在凌沧海说话之时,已经恢复了活动能力,此刻见对方出掌,全都奋力回击,但他们立刻又改为后退,飞快地后退!
  他们不是不想出击,而是他们感觉到这种出击只是在送死,毫无必要的送死,甚至没有一点活命的机会,所以他们飞退!
  这些人全都想错了,进是死,退也同样是死,他们似乎永远也无法挣脱凌沧海这一掌的控制,那种毁灭性的气机如一张张富有弹性的网,将他们全都网在其中,无论如何挣扎,都只会愈挣愈紧,愈挣愈无法脱身,甚至连动手的能力也没有,更别说退出去了。
  他们能做的,唯有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击出的这一掌在眼前不断地扩大,然后便成了整个天,整个地,直到吞没了他们的生命,他们所体会到的,不是死亡,而是一个梦魇,一个永远也无法醒来的梦魇!
  十余名刚刚恢复神志的好手全都死了,死在一掌之下,一式平淡而简单,但似乎充满了魔力的掌式,如果区阳或不拜天看见这一掌,一定会大吃一惊,甚至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凌沧海这一掌竟已达到托天冥王掌的最高境界,这是一式创自悲痛和愤怒的魔掌,可此刻的凌沧海竟然完完整整地击出了这一掌。
  鲜于战胜的脸色如死灰一般苍白,那两个观战的老者似乎也深深读懂了这一掌的境界,体味到其中让人完全无法捉摸的抽象意识,其实,他们什么也没有体会到,只是其心神被这一掌的气势所吸引,思想被气机所控制。
  凌沧海伸手一提鲜于战胜的脖子,鲜于战胜就像一个废人,连半根指头都无法动弹,“你听好了,我是谁!”说着凑到鲜于战胜的耳边,低低念出了两个字。
  鲜于战胜脸色再变,却多了一丝愤怒和不甘,但也在此时,他听到了自己脖子断裂的声音,这也是他所听闻到的最后一个音符。
  “啪!”凌沧海冷酷地将鲜于战胜的尸体摔在地上,紧抱着凌能丽的尸体向后院跨去,唯留下那两个老者在愣愣地猜测着凌沧海刚才所说的是什么。
  凌沧海……
  当凌沧海赶到内院的东厢时,田新球已经将三个老者攻得有些手忙脚乱,地上更有十余具尸体。
  凌沧海一声清啸,大步向三个老者行去,一手抱着凌能丽渐渐转凉的躯体,数丈空间,似乎根本就只是一步跨过,空间对于他来说,已经全都不成约束。
  “砰砰砰!”三声爆响,三个老头全都被震得飞跌而出,手中的扫帚碎成末屑,露出里面青幽古朴的利剑,只是每个人的嘴角都溢出了血丝,就只因为凌沧海一掌,平平淡淡的一掌。
  他们根本就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这个突然而至的神秘老者,竟以单掌伤了他们。
  其实,他们知道这一掌并非那么简单,至少他们感觉到了这一掌在虚空中变换了一千七百三十四种角度。
  这是什么掌法?他们连想都未曾想过,不过却知道正是刚才悲啸之人所发。
  “新球,给我杀尽所有鲜于家族的人!”凌沧海以一种不可抗拒,但又充满无限杀机的声音冷冷地对田新球道。
  “是,主人!”田新球服从地道。
  那围在内院之中的众好手全都禁不住心头发寒,这个田新球已经足够让他们头大了,而田新球身边此刻又冒出一个武功更为高深莫测的主人,那结果会是怎样?实让人难以预料。
  那三个老者手中握剑,不知是否该攻击之时,却发现自内庭中赶出来的另外两个老者,五人相视望了一眼,那自内庭中奔出的两人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
  田新球得到主人的命令,下手之重比刚才更狠更猛!
  帅府之中出了乱子,守城之兵自然被惊动了,大队大队的人马全都拥在街头,将帅府层层包围,他们相信帅府内的高手会驱出敌人,而且,他们未得帅府内召唤,不敢擅自入内。不过,刚才那一声裂天惊云的长啸,使得许多兵士都被震得头昏脑涨,战马更是骚乱成团,场面极其混乱。
  那声长啸,的确够惊心动魄的,即使守在城楼上的官兵也感觉到了那强烈的音波震荡,举城皆惊。
  帅府外的护卫也全都为之色变,不过,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元凶,一只滴血的手,一脸阴冷的杀机,那人木无表情地背负着一具凄美的躯体,缓步踏出外院,那如高山岳亭般的气势霎时笼罩了外院的每一寸空间,死亡气息在其中不断酝酿着。
  外院的护卫似乎明白了什么,至少他们知道内院之中的人已经没有几个能够很好的活着,抑或内院之中根本没有人活下来。
  “哗……”内院的门碎裂成七八大块,两道人影飞射而出,犹如着了魔的疯子,但他们一看到那背负着尸体的人,又如撞见了鬼一般,折身就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没命地奔逃。
  这两个人,外院的护卫都认识,这是内院的副总管和教头,平时不可一世、趾高气扬的两人,此刻竟比落水的野狗更狼狈,更是有些形似疯癫,抑或他们真的被什么东西刺激得傻痴了。
  那手掌染血的人似乎记起了什么,将手上的血迹擦去。擦拭血迹的是一名护卫,他也像其他护卫一样想逃,但是却无法逃出那染血的魔手。
  血迹擦干净之时,那名护卫竟吓得昏死过去,而这个时候,内庭竟然火头大起,显然有人在纵火烧院。
  府外的义军一阵骚乱,却是因为那两个几近疯狂的人没头没脑地直冲出去,没有人挡得住他们,他们似乎已经无法分别自己的人和敌人,而更让众兵士大感吃惊的是帅府起火了,那些护卫们纷纷拥出帅府,似乎帅府之中真的出了魔鬼一般,正当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时候,帅府的外院门庭竟一开一合晃动起来,似乎受着一只魔手的牵引,景况诡异莫名,那些义军也个个胆寒,张弓搭箭,强弩尽数对准帅府门口的每一个角落。
  “呼!”一道苍鹰般的身影电射而出,那些强弩弓箭手竟然来不及瞄准目标,立即放弦射箭,但是他们的箭矢全都落空了,也在同时,他们听到了弓弩折断的声音,不仅如此,还有骨头碎裂之声。
  马匹惊嘶,在惨叫声传出之前,动物始终比人对危险的觉察力要强一些,那沉沉的死亡之气和如烈酒般浓烈的杀气在虚空之中散漫开来,但这却并非出自那个从门内飞射而出的中年汉子的杰作。
  杀人者,正是田新球,闪开弩箭,一口气击杀挡在门口的二十七人,然后他驻足了,杀气和死亡之气却是来自他的身后,一个抱着一具绝美尸体的老者!
  “就……就是他们……”那些死里逃生的护卫心有余悸地高呼道,但他们由于心神太过紧张,所说之言连完整的意思也表达不清楚。
  那老者双手抱着那具绝美的女尸,目光却从没移开过,一直深情而哀伤地望着怀中那安详的尸体,那恬静的凄美,犹如熟睡的婴儿,更如一朵凄美的冰花,只是没有了半丝生机。
  老者缓缓迈着步子,似乎对围在帅府之外的大军根本就没看见,更似乎感觉不到这些人的威胁和那浓烈而紧张的杀机。
  正如那沉沉的死亡之气息,眼前这老者的心完全沉浸在一种死亡的哀漠之中。
  田新球向老者身边一立,环目扫视着,每个与其眼神相对之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看到那双眼睛,他们都禁不住想到暗夜里的魔鬼。
  “放箭!”一名偏将终于再次发号施令。
  “嗖嗖……”无数劲箭强弩,如蝗虫般射出,但是在他们仔细看时,所有的劲箭全都落空了。
  当那名偏将发现这个让他惊骇若死的结果之时,一杆长枪已经贯入了他的胸膛,田新球离他只不过才三丈远,只是这杆长枪不知究竟是如何到田新球之手,又如何射出来的,这就像是一个谜,谜底当然就是死亡。
  那名偏将至死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根本无法相信,死亡会来得这么简单、这么突然和直接,但不可否认,他已经死了。
  当众人再次望向那老者的时候,他已经抱着那具女尸坐在了那名死去偏将的战马之上,一匹毛色极纯的白马,与那睡美人的衣衫和脸色一样洁白,而那老者犹如盘于孤崖之顶的古柏苍松。
  田新球也挤上另一匹战马,那马的主人如小鸟般被田新球提着,“哇啦哇啦……”地乱叫,几乎吓得晕死过去。
  箭雨再射,但却如同折翼的鸟雀般在两匹马前一尺远近就尽数坠落。
  战马长嘶一声,如灌注了无穷无尽的生机,竟似凤鸣龙吟。
  长嘶过后,两匹战马撒开四蹄犹如追星逐电般向城门口冲去,所过之处,犹如秋风扫落叶,惨叫声、惊呼声、骨碎声、枪断刀崩声、弓弦声、呼喝声、风声……不绝于耳。
  长街几乎被血所染,战马是踏着血水奔行的,死亡、杀戮,几乎成了定州城内的主旋律。
  百姓吓得尽数躲到屋中闩门不敢外出,商店关门,也是怕殃及池鱼,街头,唯有各路留守在城内的义军自四处奔涌而出,只为了截杀这两个烧毁帅府的人,但两匹战马所过之处,无人能阻。挡路者死,更无一合之将,这些普通的义军根本就无济于事,只要他们不被困住,谁能耐何?
  城门口堵聚了近千义军,似乎下定决心要与这两个杀人无数的魔头决一死战,他们所想的,的确没错,谁又能独力战胜千军万马呢?人海战术,即使你拥有通天本领,只要是凡夫俗子,就有力竭之时,那一刻也就是你的死期!但他们估计错了,田新球与凌沧海根本就不从城门经过,而是直接驱马上了城墙。
  所有的追兵全都愣了愣,就连驻守城门的人也都感到意外,对方竟然将战马驱上高达四丈的城墙,虽然战马跃上城墙并不难,但要想自城墙上出城,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说城墙,单论城外那三四丈宽的护城河就不是人可以逾越的。
  在这个世道,总会有太多出乎人意料的事,也有许多人善于制造奇迹。在追兵渐近,并向城墙上的两人两骑包围过来时,那两匹战马再次一声长嘶,竟跃空而起,向城外的虚空飞纵,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以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的雄姿向护城河对岸纵去。
  城头上的守兵,全都忘了放箭,呆呆的,一切似乎都不再现实,犹如置身梦境一般。
  “哗……哗……”护城河水激起两个巨大的浪头,在两匹战马即将坠入河中之时,那激起的巨浪似乎起了一个反托作用,三人两马再次跃过半丈,安然落在对岸,然后扬长而去。唯留下城头上那些惊得目瞪口呆的守兵和将领,在回味着刚才那让人永远也无法忘怀的一幕,而久久未自神话中醒转过来。
  战场之上,杀得如火如荼,天昏地暗。
  候景飞速退去,但白傲似乎早就算准了会出现这种场面,他以优胜的兵力夹击,虽然候景的骑兵灵活性极大,也十分勇猛,但最终只能仓皇而退,不过,因事先下达撤退命令,因此以快骑而逃,损失并不大,却极为狼狈。
  后方,候景所领的大军刚刚安扎好大营,还没有来得及仔细部暑,白傲的骑兵已经冲至,一阵乱杀,又是放火,将那些营帐烧得七零八落,只一瞬间,候景大军的后方便阵脚大乱,但白傲这一营的将士也几乎损失了一半,毕竟在人力方面与候景后方部队要差一截,若非事起突然,那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白傲这一营的将士全军覆灭。
  白傲这一营的冲杀如风,杀过后立刻就退,而此时候景也已狼狈归营,与大部队会合,这些人调头痛击白傲的追兵,却为白傲伏于两翼的人马所阻。
  候景被杀得节节败退,而在退却的同时,那些官兵渐渐显出其优良的素质,由于自一开始就事出突然,使他们几乎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连阵容也未能组合好,但在拼杀后撤之中竟逐渐稳住阵脚。
  白傲在后阵猛擂战鼓,那强攻候景的几营将士迅速自侧边逸散,根据原定的攻击路线和计划,很快就撤离战场,而在候景稳住阵脚之时,白傲的人马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唯留下满山遍野的尸体和破败的营帐。
  鲜于修礼远远听到战鼓的巨响,心头大喜,战鼓所表示的就是进攻信号,在那震天的喊杀声中,显然白傲与候景已经交起锋来了,而且是场大混战,于是他就地结阵,准备对任何后撤的败阵之军施以致命的一击,他以锋锐之师对付一群没有锐气的败军应该不会有问题。人说杀敌一万,己损七千,这两方交战,绝对会酿成两败俱伤的结局,而他就是得利的渔翁。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候景已经稳住阵脚的大军飞速向他推移而来,而白傲的大军似乎仓皇而逃,一小部分逸入旁侧的树林之中。
  这是个很出乎鲜于修礼意料之外的结局,他似乎没有想到白傲败得如此之快,而且候景追得这样急,使得他根本来不及去追杀白傲的残兵就要与候景直面相对。
  候景的大军如潮水般向鲜于修礼的队伍掩至,无论是谁,都是他们的敌人,既然与鲜于修礼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那就不如此刻了结。
  候景却心中大急,他在看到鲜于修礼时,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好,他与鲜于修礼可能都中了白傲的算计。
  白傲的队伍看上去是一小部分一小部分逸走的,但是退而不乱,显然是故意如此,且极有组织。
  如此一来,白傲完全有可能趁他与鲜于修礼交锋之时,强攻定州城,先一步夺取定州,到时对付起来可就又要大费周章了。
  鲜于修礼似乎也看出了不妥,白傲的兵马虽然只是数百人一营,可是却极有秩序,更似乎明知他在这里,还绕身至此,故意引候景向这边追来。
  候景一声令下,兵分两翼,同时向鲜于修礼夹击,他在想,白傲若想攻下定州城,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仍有足够的时间去对付白傲。不过唯一让候景担心的,就是白傲不是去攻城,而是在一旁等着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捡便宜,那可就不好玩了。
  定州城西与城北的两路葛家军按照白傲所说的路线,飞速向南面进发,他们要截断鲜于修礼的后路,使之断去与城中的联系,如果城内之人大开城门相救,那就正中白傲的计算。
  从战略上,白傲的所有布置的确精准到位,无可挑剔,他将鲜于修礼和候景巧妙地拉拢,然后改被动为主动,时间和地点都把握得极准极妙。
  不过,事情总很难依照人的推断去判断什么,战争更是千变万化,常常会有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而博野、新乐与定州相隔极近,快速行军只要几个时辰,因此,三路义军几乎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也更不会出动什么战车之类的,粮食补缺问题也几乎不存在,这种快速的作战方式,其虚实也就更难以揣测,因此,战事随时可能千变万化。
  白傲命令的西北两路伏兵行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甚至有些艰难,不仅仅艰难,更是险极。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们行军向南面进发时,便遇到了偷袭和埋伏。
  这的确太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了,仓促之下,这两路人马被杀得溃不成军,被乱箭几乎射杀了大半,剩下的部众仓促逃逸而去。
  两路人马有四千之众,但片刻之间,仅余一千余人突出重围,而且都是伤痕累累,通向南边的路被尽数截断,使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去对付鲜于修礼,反而被伏兵追得向西逃逸。
  伏兵竟是鲜于修礼的,没有人知道鲜于修礼什么时候在这块地方布下了伏兵,但这些伏兵绝对是鲜于修礼所属,而且领队的就是鲜于修礼的得力干将宇文肱,这个曾杀死卫可孤投降的人物,最终还是加入了鲜于修礼的军中。因为宇文家族与鲜于家族在塞外的关系甚为密切。
  宇文肱也算得上一个人物,其数子都是厉害人物,其中以第三个儿子宇文洛生和幼子宇文泰最出风头,也很受鲜于修礼的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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