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异声
恐怕楚家满门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见太后的确疲惫，康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寝殿之中一片寂静。
“婠婠，你会不会觉得我刚刚过于妥协？”太后很久之后开口问道。
婠婠将一旁的烛火挑得暗了些，这才轻声说道，“您是在为楚家的未来考量，我都明白。”她知道太后对楚家的感情，这么多年荣宠不衰，也在为楚家的未来担忧。毕竟这古往今来，外戚之重是被每一个帝王与朝臣都放在心中警惕的。如今太后与皇帝尚在，楚家自然风光无限，可是若来日新君登基，必然对楚家生出防备。如今康王显然已经得到了皇帝的重用，太后如今妥协施恩，的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早知道他……”太后顿了顿，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当初康王与楚玉竟然是坑死了宁王与李妃的幕后之人，太后宁愿去扶持燕王，也绝不会扶持这样隐忍的康王。
还有楚玉，真的是太狠了。
她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向婠婠，露出几分可惜。
若是她早一步想开，不再在意燕王身上流淌的那异族想血液，给燕王一个机会，或许燕王如今会绽放比康王更璀璨的光彩。就比如这一次，燕王失踪，可是在燕王失踪之前，他才是公认的首功。还有更久远的从前，当其他皇子正在享乐，当宁王在嫉妒防备自己的弟弟们，当康王正用自己的风花雪月来隐藏自己的野心，燕王已经去了沙场，一步步用自己的艰难与辛苦走上高位。
可是为什么她从前看不到燕王的优秀？
与康王的心机，宁王的愚蠢相比，从来光明磊落的燕王是多么难得。
可是她从一开始就将燕王排斥在皇位之外，甚至连素日里也隐隐的言行提醒燕王只做肱股之臣，辅佐未来新君，也经常会提醒燕王他是胡人与上朝的混血，是不可能登上皇位。于是燕王这些年一直谨守自己的身份，从未对皇位生出觊觎，那个时候太后总是放下一颗心，可是如今想来，却叫她觉得后悔极了。除了是胡人混血，燕王再没有不及其他皇子的地方，甚至优秀远远超过了宁王与康王。
他还迎娶婠婠，对婠婠一片真心，与那些虚情假意的皇子们都不同。
婠婠温柔贤惠，沉稳又能干，本也是一府王妃，母仪天下的好人选。
是她……耽搁了。
曾经她想过叫燕王上位的想法，可是因他的血脉一直在犹豫不能肯定，如今当她发现原来还是燕王最好，燕王却已经不知生死，甚至连婠婠的未来都不能保证。想到这里，太后的眼角酸涩起来，然而她久居宫中，自然不会叫婠婠看出心中的悲戚与后悔，对婠婠温声说道，“你也回去休息吧。这照顾了我一整天，你也没有休息的时候。”虽然说白日里皇后等后宫后妃都会来照顾太后，可是寸步不离太后的也就只有婠婠了。
“我再陪陪您。”婠婠柔声说道。
见她一张年轻美貌的脸在烛火之下染上了淡淡的薄红，越发美艳惊人，太后心里更加难过。
都说不要辜负韶华，可是婠婠的韶华，难道就要因燕王就此凋零？她还这样年轻，若是燕王真的出了事，难道叫她一辈子就这样孤孤单单地守着燕王府，清冷一辈子？她甚至还没有一个孩子可以陪伴她。想到这里，太后的心里更加难受，摆了摆手对婠婠和声说道，“你虽然年轻，可是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骨儿。不然若是燕王哪天回来，瞧见自己的媳妇儿竟然被我累成这样，恐怕心疼死了。”
她面上慈爱，婠婠一愣，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您就别担心我了。无论如何，大军得胜回朝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婠婠沉默了片刻，对太后轻声说道，“与您说句心里话，若说不抱怨陛下竟然对我家殿下这样冷淡，那是说谎。可是娘娘，如今边关平定，是百姓的福气，您是陛下的母亲，本该和陛下一样高兴一些才对。”她垂了垂眼睛缓缓地说道，“我不可能在这样欢庆的时候展颜，是因我的心里都是殿下。可是……”
她笑了笑。
“我所求的，也不过是希望大家在欢庆的时候不要忘记他。只要他的功劳被人记住，只要有人还在欢庆的时候知道担心他，我就满足了。”婠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前将太后扶住叫她可以好好儿休息，这才轻轻福了福转身出了太后的寝殿。她如今休息的地方就是太后的宫中，听着那些宫女们高兴的声音，又觉得似乎她们对自己的态度多了几分微妙。只是这是宫中踩地捧高的常态，有太后看着，她们也不敢对自己过于怠慢，婠婠也并不在意。
只是她的面前清冷了起来，宫中韦妃之处却已经越发门庭若市。
皇帝之后连续数日赏赐韦妃，虽然并未升韦妃的位份，可是却奖赏不断。
韦妃得皇帝的看重，如今在太后面前的座位越发靠前，只是她依旧是个谦逊的人，并不会坐在楚贵妃的上首。
“尊卑有别，我与楚妃妹妹做一块儿就好了。”见众人推自己去往楚贵妃的上首坐，韦妃便笑着说道，“我与楚妃妹妹更加投契，正好儿说说话。”她这样知道退让，楚贵妃与皇后都对视了一眼松了一口气，毕竟之前担心若康王当真有那辉煌的一日，若韦妃是个找后账的，那皇后与楚贵妃都得倒霉。见她如今依旧和煦，楚贵妃便笑着说道，“那韦妃姐姐与我们做一块儿。”
她让开了一些，叫韦妃坐在自己与楚妃之间，看似姐妹情深，其实也是韦妃地位高于楚妃的意思。
楚妃也笑着将韦妃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韦妃这次并未拒绝，见楚贵妃与自己客气了一下便一脸担忧地去担心婠婠，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如今都知道燕王失踪，可是却依旧沉稳的婠婠的身上。她心里只叹息了一声可惜，便与楚妃说话，因从前与楚妃的确关系不错，因此倒是依旧亲近。倒是楚贵妃，见嫔妃们越发去奉承韦妃，见韦妃冷淡便又一窝蜂地去奉承康王的两个侧妃，冷落了一旁的婠婠，便叫婠婠坐到自己的跟前，轻声说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过是世人的常态。婠婠，你不要放在心上。”
“姑母不必担心我。我早就有准备。”
这些嫔妃都笃定燕王死定了，所以对一个无子又必定凄凉的燕王妃不再如同从前那样和气，婠婠都能明白。
她早就知道这后宫之中本就没有什么真情。
“不论如何，只要姑母在，一定能护住你。”楚贵妃握了握婠婠的手，见她手心微冷，急忙问道，“怎么手这样冰？”她眼底露出几分恼怒来问道，“有人怠慢你？”她眼底露出几分薄怒，见婠婠不以为然，就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这些奴婢！我与太后娘娘还没死，就敢这样对你！”这还是在太后的宫中，来往的宫女都是侍奉太后的忍，却已经敢对一位皇子妃这样刻薄。
“您别担心我。”婠婠见楚贵妃当真恼了，就要去和太后告状，不由笑着劝她说道，“您都说了，人情冷暖。她们也没做错什么。”不过是不及从前那样奉承婠婠罢了，婠婠也并不会对几个宫女的小小的怠慢就如何恼怒，见楚贵妃看着自己的眼眶红了，她柔声说道，“您也放心。难道我会不知道宫中的这些事态吗？只不过是我懒得在意，如今只希望我家殿下早日回来。”
“……燕王必定平安无事的。”楚贵妃艰难地说道。
她已经和皇帝问过，皇帝的样子看起来却并不乐观。
“承您吉言。”婠婠微笑起来。
她这样执着地相信燕王平安无事，楚贵妃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急忙转头压了压眼角，却听见皇后正对婠婠温声说道，“我娘家里还有几个女孩儿，回头叫你见见。与你来往得多了，也能学你一二沉稳才好。”她这话叫楚贵妃与婠婠都有些诧异，虽然说皇后从前的确有几分联姻自己的娘家与楚家的意思，可是当如今楚家前途未卜，不知康王日后会不会排斥楚家，甚至连婠婠这个燕王妃都或许很快有名无实，皇后却依旧愿意联姻，这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婠婠不由生出几分感激。
“娘娘家中的小姐，自然是极好的。哪里还有学我的必要，不过是俱在一块儿说笑罢了。”
“你答应了就好。”皇后温煦地对婠婠说道。
她这样温和，婠婠知道这是皇后的人情，听见皇后在一旁对自己说道，“最近你不来帮我辅佐我主持宫务，我忙得不行，既然太后娘娘身子已经无碍，你多来帮帮我。”
这是婠婠之前便在皇后身边做事的习惯。
后宫本该习惯了婠婠辅佐皇后才对。
可是这一次，却见一个年轻美貌的嫔妃笑着说道，“王妃这段时间十分繁忙，难免顾不过来。皇后娘娘，不如请康王府的几位侧妃来帮您，都是她们的孝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