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西郊围场
西郊围场内，凌乱的马蹄声与拉弓射箭的声音此起彼伏。
高踞马上的白衣男子拉弓如满月，手指一松，箭矢飞射而出，刚刚还在逃窜的兔子，瞬间便没了生息。
离他五步远的黄衫女子俏脸上堆满了不满，“哥哥！你怎么能抢我看中的猎物？”
她手里的弓箭刚刚举起，还没来得及射箭，就被他捷足先登了。
男子语气平淡，“这种时候可没人跟你讲究‘先来后到’。”
谁先得到，猎物便是谁的。
晚了一步，便是晚了。
他轻淡的收回手中做工精良，雕刻花纹栩栩如生的银弓，身后跟着的侍卫立刻上前将兔子收了起来。
苏沫烟叹息一声，已经近半月了，哥哥每日都来这儿打猎跑马。
早出晚归的，本就清淡的性子自从……之后，更加沉默寡言了，父王和母妃都十分担心，于是今日她便跟着一同出来了。
原来是骄纵蛮横的她处处惹事，现在她乖巧下来，倒是一向温润稳重的哥哥开始让大家担心了。
苏陌翎扯动缰绳，欲向林子更深处而去。
“哥哥！”
他头也未回，“你若累了，便让苏青送你回去。”
声音还似往日一般的温润，只是这样让她更担心。
哥哥自小便懂事，温润如玉又稳重自持，就连内心积郁试图发泄的时候，选择的都是打猎这种方式。
可是她到希望他能大醉一场，也许脑子混沌了，心里就舒坦了。
“她已经嫁人了。”
抓着银弓的五指倏然收紧，又瞬间放松。
她嫁人这件事，他已经从太多人口中得知了。
半晌他才发出声音，显得有些干涩，“那日的喜炮声已经响彻了整个京都，不需要你再和我重复一遍。”
“她嫁给了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昨日我进宫见她陪着太后逛园子，太后脸上的笑容比宋懿清陪着她的时候都多，而且我听父王说，皇上还有意加封夜老将军为一品护国公。”
一品护国公意味着夜家从武将一跃成为了侯爵，拥有了爵位世袭的权力。
“是吗，挺好的。”
如此荣宠，岂是‘好’字可以形容。
夜擎苍如今的态度，朝中大多数人都已经看出来了。
夜重华身为东篱夜王，又有百姓赋予的‘战神’称号，战功卓越，智谋无双，最近接手的政务处理得也十分漂亮。虽然眼下手中并无兵权，但他身后还有将军府。
若是皇上真的加封夜正祥为一品护国公，那太子之位，非夜重华莫属了。
等他继承大统，夜无忧便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
这份荣耀，于她来说很相配，并且只有夜重华给得起。
这些事情，苏陌翎想得很明白，然而想得越明白，内心的无力感便越深。
他连不甘心的资格都没有，与之一争的勇气也早就破灭了。
那天晚上她说的很清楚了，即便她不嫁给夜重华，也不会嫁给他。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很讨厌他。
有时候，他疯了般的想知道原因，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连挪动脚步的勇气都没了。
苏陌翎扯紧缰绳，身下的马嘶鸣一声猛地向林中飞奔而去。
“哥哥！”苏沫烟大喊，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她神情一黯，难免怨怪起夜无忧来，即便她明白她的怨怪毫无道理。
在赛场赛马，他身后的护卫也跑不过他，更不必说是在草木错落的林中了。
枝杈横生，苏陌翎躲避得十分灵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跟着他的人都被他甩干净了，才渐渐放慢了速度。
脑子只空了一瞬，便又想起了夜无忧。
他喜欢她永远都是一副灵动鲜妍的样子，像一团焰火，从眼中一直蔓延到他心里。
耳边传来一声异动，迅速搭弓射箭，一只山鸡便被射了个透，还钉在了一棵树上。
他急于寻找下一个猎物，因为在他集中精神拉弓射箭的时候，他什么也不会乱想。
又是三箭射出，都是些小东西，只有那个半大的野猪还勉强能入眼。
也是啊，他已经来了半个月了，这山上的活物怕是都被他射的差不多了。
就在他驾马欲走之际，左前方的一片青草突然发出响动，草间隐约可见一抹白。
看那颜色，应是极纯了。
快要入秋了，若是能猎得一头银狐，将它的皮做成暖袖，可比暖手炉暖和多了。
银狐天生机敏，对周围的风吹草动十分警惕，所以他在拉弓的时候，尽量不发出声音。
‘嗖’的一声，闪着寒光的箭矢便朝着前方草丛射去。
下一瞬，便闻一声惨烈的叫声。
只是，不像狐，反倒是……像女子！
苏陌翎一惊，他翻身下马，连忙跑过去查看。
他拨开沾着血迹的草丛，就见一个穿着白衣裳的女子捂着自己的左肩，蜿蜒血迹将她的手染红。
“姑娘，你怎么样？”
女子只是发出几声疼痛难抑的闷哼。
仔细查看了她的伤口一番，苏陌翎也没看她，只是盯着她左肩上的箭尾，“我先将箭尾折断，可能会有些疼，你先忍忍。”
见她点头，他一手稳着箭头，一手折断了箭尾。
“啊！”不可避免的，还是让她感受到了疼痛。
虽然没有射中要害，但时间一长，定然会失血过多，眼下缺医少药，得快些将她带回去，“在下苏陌翎，不慎误伤了姑娘，我这便带姑娘回去医治。”
女子眼睫一颤，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惨白却绝美的脸。
看清她容貌的一瞬，苏陌翎一愣。
眼前这张脸，和他脑海中的脸有六七分相似。
她刚一抬头的刹那，他差点将她认错。
“夜……二小姐？”
夜无虞眸中闪着水光，贝齿紧咬下唇。
苏陌翎眼中带着疑惑，“夜二小姐不是去乡下养病了？却为何……”
却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西郊猎场。
并且看她的形容，似乎有些风尘仆仆？
“我想回来，便一个人跑回来了，只是不慎误入了这片林子迷路了。”
见苏陌翎还欲说些什么，夜无虞捂着伤口面色更显痛苦。
“得罪了。”他告罪一声，将她打横抱起，“我先带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