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08 爱如烈焰（8）
苏嘉敏笑了下，道：“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见外的。”
可是，苏沫总觉得苏嘉敏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过，大家都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钟华查完房，走到办公室，给儿子打了个电话。
“怎么回事？苏沫在薛桂琴的病房里伺候，苏嘉敏也在，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母亲边洗手边说。
叶慕辰惊呆了。
“苏嘉敏还说等会儿要来我的办公室，你能不能先把自己的事理清楚了，别来让我这里乱哄哄。”母亲说完，就挂了电话。
苏沫怎么又回去了？
“叶总，这件案子，您看——”坐在他办公室里等待命令的下属问。
叶慕辰收回心思，道：“你们按照我刚说的再下去讨论一下，改好之后再拿过来。”
办公室里的几人陆续离去，叶慕辰陷入了深思。
从昨晚开始，围绕着苏沫的一切变得有些奇怪了。俞家到底和苏沫说了什么？苏沫到底有什么事没有告诉他？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叶慕辰拿起手机给雷宇打了过去。
“你马上派人去宿岫镇，调查苏沫父母的情况，尽快查清楚！”
俞子铭那么肯定地说苏沫不会离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苏沫是俞振海从宿岫带回榕城的，为什么苏沫父亲去世后苏家人没有管她，而是俞振海去接她的呢？而且，俞子铭明明不爱苏沫，却和苏沫结婚——
这些问题，等到雷宇派人从宿岫调查完了，或许会有答案。
不过，在那之前，要让苏嘉敏离开母亲的视线。
然而，叶慕辰还没有给苏嘉敏打电话，苏嘉敏就借口和苏沫好久没见面，把苏沫从薛桂琴的病房拉到了外面。
苏沫的心，总是虚的。
“姐，你找我什么事？”苏沫小心地问。
“能陪我下楼坐会儿吗？医院里的味道，我真是讨厌！”苏嘉敏道。
住院部后面有个花园，里面种着不少的树木花卉，还有个小湖。这家医院是军区最大的一家医院，经常有首长们来这里治病疗养，因此，医院的环境相当好，如同公园一般。
苏嘉敏走不久就会觉得累，苏沫便扶着她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休息。
“沫沫，他，是个好男人，对不对？”苏嘉敏按摩着自己的腿，望着眼前的小湖，幽幽地问。
他？要是在以前，苏嘉敏这么说的话，苏沫不一定会知道她在说谁。可是，现在——
他，真的很好，苏沫却说不出口。
“他是一个让人情不自禁会爱上的人，对不对？”苏嘉敏转头望着苏沫。
苏沫不语。
“我一直追着他的足迹，从榕城追到纽约，放弃了自己的舞蹈梦想，去读MBA，为的就是能够在他身边看看他，能够——”苏嘉敏望着前方的水波粼粼，进入了回忆。
“你知道他喜欢喝什么样的咖啡吗？你知道他喜欢系什么花纹的领带吗？你知道他签字是从左边开始还是右边？你知道——”苏嘉敏说着，苏沫闭上眼别过脸，泪花在眼眶里翻涌。
“你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沫沫？”苏嘉敏的声音有些激动。
苏沫只是摇头。
“你根本不了解他，你，你怎么可以——”苏嘉敏一把攥住苏沫的手，双眼死死地盯着苏沫。
泪水，从苏沫的眼里涌了出去。
“沫沫，你——”苏嘉敏道。
“姐，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爱他，我真的爱他，对不起——”苏沫流着泪，望着苏嘉敏那一张充满恨意的脸，不停地道歉。
苏嘉敏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苏沫。
“姐，都是，都是我的错，是我，我，我害了他，伤了你，对不起，姐——”苏沫依旧道歉着。
看着苏沫哭泣的脸，苏嘉敏满心的厌恶，她觉得苏沫就是用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蛊惑了叶慕辰，就是这样骗了叶慕辰。可是，心里再怎么厌恶，苏嘉敏没有发泄。
她握住苏沫的手，紧盯着苏沫的脸，道：“沫沫，你知道我的腿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吗？是为了他！这么长时间，我用了多少的精力，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才让自己可以站起来——”
苏沫不语。
对苏嘉敏的愧疚，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她情愿苏嘉敏现在抡起拐杖打她，情愿为苏嘉敏做一切来赎罪。
“沫沫，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苏嘉敏一脸痛苦。
“姐，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说这三个字，苏沫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然而，苏嘉敏却一把抓起苏沫的手，道：“沫沫，对我发誓！”
“姐，什么，你——”苏沫不懂。
“你跟我说，我苏沫发誓，今生再也不会和叶慕辰来往，绝对不会让他爱上我，有违此誓，让我肠穿肚烂、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苏嘉敏道。
苏沫的嘴唇颤抖着，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沫沫，求你了，沫沫——沫沫，把他还给我，好吗？沫沫？”苏嘉敏恳求道。
和叶慕辰不再来往！
不让他爱上我！
辰——
离开他，难道真的，真的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吗？难道她和他，真的就没有缘分吗？难道——
“沫沫——”苏嘉敏拉着苏沫的手，哭求道。
不知怎的，一片树叶突然从头顶落了下来，落在她的腿上。
苏沫眨眨眼，睫毛上沾着的泪珠便掉落下去，落在那片叶子上。
辰——
有人说，不被人祝福的感情，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苏沫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和叶慕辰这一段感情，竟是这样的不该存在。可是，她就是爱他，又该怎么办？如果他们不该相爱，上天又为什么让他们相识！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吗？
当苏嘉敏的手机声响起，苏沫已经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不知道自己怎么一步步走成这样，不知道——
他说，一切有他，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可是，为什么在她决定自己要承担一切的时候，要出来这么多的事？难道，难道说她真的要去找他吗？她该怎么说？他一定会恨死她的，一定！
可是，苏沫啊，你都要离开他了，为什么不让他彻底死心呢？让他恨你，至少会有一个人轻松，会有一个人解脱，难道你真的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和自己的小姨子在一起吗？
手机一直响着，苏嘉敏却没有接，她盯着苏沫，等着苏沫发誓。
有孩子的笑声从苏沫的耳畔飘过，她猛地醒了。
不能，绝对不能，她怎么可以发这样的毒誓？哪怕她自己不跟他再继续都可以，可是，她要生下他的孩子，绝不能让孩子也——
苏沫擦去眼角的泪，道：“姐，你相信誓言吗？”
苏嘉敏愣住了。
“没有人会相信的，你也不信，对不对？就算我现在跟你说，以后不再见他，你就真的相信我不会和他见面吗？”苏沫道。
“你，什么意思？”苏嘉敏道。
“姐，对不起，我，不能发这个誓！”苏沫说完，站起身，走向住院部。
苏嘉敏转过头盯着她的背影，紧紧攥住了双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苏沫，我们走着瞧！”
手机的铃声，停止了。苏嘉敏愤愤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是他？
苏嘉敏暂时决定不回复他的来电，昨晚俞子铭告诉她，叶慕辰已经知道他们的事情了，让她自己留心。昨晚，她整夜没睡，一直在思量如何应对。她以为按照苏沫的性子，今天她就吃定苏沫了，却没想到，还是被苏沫给遛了。是啊，发誓，发什么誓？这年头，谁还相信发誓？可是，不相信归不相信，就那么拒绝了，这里面总有些问题。
子铭说，苏沫已经答应不和他离婚了，既然这样的话，她就应该不再和叶慕辰有牵扯了。叶慕辰要是知道这个，会怎么做呢？肯定不会原谅苏沫的。不如，就从这方面着手？
坐在长椅上，苏嘉敏做好了决定，却没有给叶慕辰回电，拄着拐杖来到了钟华的办公室。
叶家的爷爷奶奶，特别是奶奶，早就被她攻陷了，公公叶峰远在京城，还是先把婆婆钟华伺候好，哪怕钟华不支持她，也别成为反对的力量。
然而，在苏嘉敏没有接自己电话之后，叶慕辰给苏沫打了个电话，苏沫正好走到住院部大楼里面。
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那个号码，手指不停地颤抖着。
昨晚，她好想告诉他，可是，她该说什么呢？跟他说，俞子铭救过我的命，如果没有他，我早就不在人世了。所以，即便现在我不爱他了，我也不愿他失去他想要的？说这样的话，叶慕辰他会相信吗？他会笑话她蠢吧，明知道薛桂琴是在利用她，可她还是情愿被人利用，这不是傻瓜是什么？可是，她真的不想俞子铭——
瞒着他吗？他终究会知道，倘若别人把这件事告诉他，她再去解释，那就太对不起他了，他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她怎么可以让他伤心？
“喂——”她按下接听键。
“沫沫，你在哪里？”他问。
“我，我在医院。”
“我现在马上过去见你，你等我——”他说。
“不，你，你说我们在哪里见面，我去找你。”她忙说。
要是他来医院，说不定会发生什么。
叶慕辰愣了下，可是，他的想法和苏沫刚好相反。
“你在医院等着，我到了再给你电话。”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苏沫深深叹了口气，或许，自己和他最后一面，就是这样了吧！
返回病房，俞子淇已经出去逛街了，薛桂琴躺在床上输液，俞振海派来伺候薛桂琴的人坐在屋外休息。
“嘉敏呢？”薛桂琴问道。
“她有事。”苏沫回答说，她总不能说自己把苏嘉敏给惹怒了吧。
“沫沫，谢谢你！”薛桂琴道。
苏沫摇头，道：“妈，您别这么说。子铭的处境艰难，能帮他的，我会帮他——”
“好孩子，真是，真是谢谢你！”薛桂琴激动道。
“妈，您别哭，医生不是说了吗，您要保持心情愉悦，这样病才好的快！”苏沫道。
薛桂琴叹了口气，道：“有你这个儿媳妇，真是老天爷眷顾我啊！”
苏沫不语，坐在一旁静静地给婆婆削苹果。
时间，随着输液管里那一滴滴液体的流动而消失，苏沫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没一会儿，她的手机就响了，叶慕辰来了。
“我在楼下的车里等着你。”他说。
苏沫没说话，挂了电话。
“妈，您吃点苹果，我出去办点事。”她把那一盘切成瓣瓣、插满了牙签的苹果放在薛桂琴面前，道。
薛桂琴看了她一眼，道：“你自己当心点。”
苏沫应声，走到门口跟护工交代了一下就走向了电梯。而此时，苏嘉敏正在钟华的办公室里寒暄。钟华实在有点受不了，便说：“我要去手术了，你——”
“啊，对不起对不起，伯母，我耽误您工作了，是吗？那我不打扰了。”苏嘉敏忙起身。
这个钟华脾气可是不太好，要是惹着了她，今后可就麻烦了。
苏嘉敏走出钟华办公室的时候，苏沫已经在楼下，上了叶慕辰的车。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你，你看什么？难道我变了吗？”她挤出一丝笑，问道。
他的手，一点点覆上她的脸，良久才说：“沫沫没有变，是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她抱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掌心，闭上眼。
神啊，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我姐姐在楼上。”她说。
“所以呢？”他问。
“我不知道。”
“傻丫头！”他这么说着，心里却有种莫名的酸楚。
她脸上的表情，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那种羞涩与喜悦，好像，好像背负着许多许多——
“沫沫，我派人去跟俞子铭谈了，要是他不在离婚协议签字——”他说，苏沫猛地抬头盯着他。
“你，你——”她说不出话来。
难道俞子铭说的是真的？他突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
“沫沫，你，是不是不想离婚了？”良久，他才开口。
我——
苏沫低头。
车子旁边，偶尔会有别的车开走，然后又有车来填上新的空位。
或许，人的感情世界也是同样，你走了留下的空，会有别的人填上。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苏沫抬头，望着他。
他的手，松开了。
“我想，暂时，暂时不和他离婚！”她结巴道。
面对着他，她总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谁说不是呢，明明答应了他，要和他牵手一生，过了一夜，突然就——
“为什么？”他问。
他需要听到她的解释，尽管他根本不愿意听。
解释？解释什么？和俞子铭那种人有什么必要再纠缠下去？
可是，隐隐的，叶慕辰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塌了下去。
苏沫难以开口，可是，她必须开口说，哪怕说出来以后被他骂，也要说。这样总是瞒着他，她会疯掉的！
于是，她便把昨晚薛桂琴告诉她的那些话说给了他，叶慕辰愕然。
俞振海这是怎么回事？有必要这样吗？为什么非要让苏沫和俞子铭做夫妻？
“所以，为了让俞子铭得到俞氏，你就要，就要和他重新开始生活？是吗？”他问。
苏沫不敢看他的表情，低着头点头。
空气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这种安静，让苏沫觉得很害怕。
他松开了她，闭上眼，却又忍不住苦笑了。
她抬头望着他，他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痛苦与无奈，她握住了他的手。
“为了让俞子铭满意，你就要抛弃我们的感情，是吗？”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中却蕴含着说不出来的痛楚。
“对不起，我，我不是要抛弃，只是——”看着他这样，她真的好难受。
“只是你觉得俞子铭更值得你同情，是吗？哪怕他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哪怕他让你痛苦，你也觉得他比我更重要，是吗？”他的音量提高了。
“没有，我不是那么想的，不是——”她哭了，她最怕的是他这样误会她，可是，从她目前的选择来看，他怎么会不误会呢？
她该怎么解释？如果把他换做是她，她该怎么办？她还能冷静的面对吗？
什么样的解释，到了这个时候变得那么的无力。苏沫的嘴唇颤抖着，无声地哭泣。
她是个傻子没有错，伤害这么爱她的一个人，却——
谁都没有说一个字，耳边只有路过的人们的交谈声。
过了好久，他苦笑了一声。
“其实，你更爱他，是不是，沫沫？”
叶慕辰觉得自己真可笑，竟然会有朝一日和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是因为自己以前从未像现在这样爱一个人，对不对？因为是他先动了心，所以注定他要受伤，注定他是那个被伤的最重的人，对不对？
泪水，从她的眼中滴落。
她知道他说的不对，从他走进她的心的那一刻，俞子铭就渐渐淡去了。直到昨晚，她才知道谁对她更重要，才知道自己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爱的人是他叶慕辰，而不是俞子铭。以前，的确，她爱了俞子铭十年，那也只不过是一种感恩和少女情怀混合的单相思，根本不算是一份成熟的爱。现在，于她而言，俞子铭是她的恩人，她要偿还俞子铭对她的恩情，她不想亏欠俞子铭！
可是，这样的话，她能告诉他吗？他会相信吗？
“辰，你听我说——”她擦去泪水，拉住他的手，静静地望着他。
“俞子铭他救过我，没有他，我就不会活在这个世上，更加不会有机会认识你遇见你，所以，我欠他的——”她说。
“你欠他的，我可以替你还给他！他不是要俞氏吗？我可以给他——”他说。
苏沫摇头，道：“我欠他的是一条命！”
他惊住了。
“我知道，你可以用你的办法来帮他得到俞氏，可是，我欠他的，我要还给他。你以为你现在把俞氏给了他，他就会开心吗？不会的，俞氏是他奋斗了多年的心血，是他用心保护的孩子，你这样做，和施舍他有什么区别？换做别人是这样对你，你会开心吗？你这是逼死他的做法！”苏沫道。
“你要还他，难道就要和他继续做夫妻？两年，还有两年，沫沫，你以为你这样很值得，是吗？”他反问道。
“我——”她说不出口。
的确，两年，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谁能保证两年会发生什么？难道，她要他等自己两年吗？
“沫沫，你，太傻了！你把问题看的太简单了！”他深深呼出口气，道。
“简单？”她不懂。
“俞家早就知道你会答应他们这个要求，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你对俞子铭真的那么重要，俞子铭又不是白痴，为什么要对你冷落这么一年？要是他想把俞氏拿到手，他应该趁着你迷恋他的时候让你怀孕，即便他不爱你，可是只要你生了俞家的孩子，他的地位就坐稳了。为什么他非要到你们无可挽回的时候做这些？”他望着她，道。
苏沫的脑子里，闪过一道光。
的确，他说的没错，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这样的。
“子铭他，他爱的是别人，所以，所以才不愿意和我——”她又觉得他说的不完全对，补充道。
他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道：“傻丫头，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对于男人来说，性和爱不是一回事。他可以不爱你，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和你上床。而你，我们第一次的时候，那是你的第一次，俞子铭会那么蠢吗？”
车外，蝉鸣声叫热了夏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