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和张老师一起举报巩台山失败后,何廷送了他一支录音笔,让他以后再遇到事儿就录下来,林时安没收,摆摆手说:我们在一块儿就得打起来,哪有时间录。
  何廷就笑着把笔拿回去,那我们尽量待一块儿,他再动你我就给他录下来。
  那些过往陌生得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林时安点进和何廷的微信对话框里,上一条消息还是微信转账。
  他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
  林时安校园暴力的事情彻底反转,锦山中学多名学生的联名信再次在网络上砸出重磅炸弹。
  受害人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巩台山的所作所为,恶劣程度远胜于之前。
  学校名誉受损,警方介入调查,震怒的校长当场拍板开除巩台山,平日里互相帮护的校董看着网络上的口诛笔伐,也不敢让自己的利益受损,索性弃车保帅,在巩台山的父亲来访时装聋作哑。
  最终无可奈何的巩父只能看着自己宠坏了的孩子被警方带走。
  林时安也开始了从头学起的新工作生涯。
  刘老师坐在机器前微微蹙眉,和专业歌手确实还是有差距。
  David恨铁不成钢地把鼠标摔在地上,你这个完成度我怎么跟侯哥交差!
  化妆老师拧着精致的秀眉,面露不悦道:画个眼线你有什么不习惯的,再闭眼睛我不画了,她把眼线笔重重地拍在桌上,谁爱画谁画。
  机位啊机位!舞台老师焦头烂额地开口,你会不会抓机位啊!
  肢体动作要自然,摄影老师举着摄影机,自信一点,把握好表情,你是个明星,艺人!这个学生样子不行的啊。
  自闭的林时安下了一天的班坐在车里,小助理开着车,侯哥坐在他身边,明天有个三个采访,他把资料递给林时安,里面有常见的问题和公司针对你最近的事给你模拟的可能的问题,你晚上把他背下来,早上六点你过来做妆造,七点我们在公司模拟一遍。
  林时安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
  好的侯哥。
  小林啊,侯哥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最近可能有些不适应,不少老师呢也跟我说了你存在一些小问题,是这样的,我们公司虽然签过不少新人,但纯素人只有你一个,老师们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零基础,咱就加补,我知道你在学校里成绩很好,这些肯定也能学好。前期累着点,后面都会好的。
  林时安刚要点头,侯哥又补充道:你的粉丝发展劲头很不错,我会给你经营好,你不用太担心,好好配合摄影老师拍照就行。
  嗯,辛苦侯哥了。
  侯哥嗯了一声,见着车到了自己的住处,对林时安说:那就这样,五点半助理过来接你。说完径直下了车。
  林时安给他告别完,默默地靠在座位上听英语听力。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唯一一个不知道自己微博账号密码的艺人,头一次许佟澜提到他微博文案的梗他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东西。
  长期以来的过度熬夜已经让他的身体进入了超负荷的状态,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压着隐痛的腹部,拿着侯哥的资料回了住处。
  他很珍惜这个机会,尽管比之前在学校要辛苦,打在他账户上的钱虽然和前辈们比也不值一提,可对他来说已经是实打实让他心安的数值了。
  第二天的采访完成得很顺利,侯哥送走了最后一个采访的主持人,回过头来笑着鼓励林时安,你在镜头前的状态很不错,一对一的室内采访你差不多过关了,后天有个节目可能有多对一的记者现场采访,到时候咱们再模拟。
  他说完从办公室里摸出一条毯子递给林时安,先睡会儿,一个小时之后换妆造,我们正式来录歌,争取早点录完晚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要去录个综艺的飞行嘉宾,估计得熬夜了。
  好。
  哦对了,差点给忘了,侯哥说:录完综艺去找刘老师,我给你接了个青春片的插曲,你尽快学会。
  好的。
  习惯了日程被排满的林时安盖好毯子靠在椅背上,分明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状态,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还没有习惯脸上长时间的带妆,尤其是眼周的妆容总能刺激到眼睛,总让他从眼周疼到眉骨。
  刚酝酿出几分困意,助理就过来接他了,妆造老师看见他来了,长叹了一口气,这回再眨眼睛我可不干了。
  林时安一脸歉疚地开口,给您添麻烦了。
  化妆老师一边给他卸妆一边说:你脾气还挺好。
  大概是看见林时安眼下重的像是画过烟熏妆的黑眼圈,又或许是同为被压榨的新人,她感受到了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你也别觉着我烦,咱们公司那么多艺人,活动不同还要改妆,他们就欺负我刚来,活儿全丢给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去给艺人一对一化妆。我每天从早画到晚,又只挣那么点钱,难免就躁。
  她一边给林时安上妆,一边碎碎念:你在这些新人里算热度不错的,好好干,你能赚钱了上头自然会看到,到时候给你配一对一的化妆师,姐姐也能轻松点。
  林时安强撑着睁开眼睛去适应她的眼线笔,化妆老师一气呵成,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你看,这不是就行了吗?
  辛苦了。林时安挂着恰到好处的笑,眼睛里却只剩下了疲惫。
  日子流水般地过去,许佟澜看着手机里回复间隔时间越来越长的消息,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开始还偶尔有电话打过来,到后来往往能一整天都不回消息,说不了两句人又消失了,和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累,身体不舒服。
  然而镜头下的他却总是笑容满满,充满着蓬勃的朝气,青春地像是没有烦恼一样,会甜甜地和前辈姐姐打招呼,也会顺手帮粉丝捡起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东西,收获一众羡慕的少女心。
  巨大的反差也会在某些时候让许佟澜在心疼的同时,心里有些微妙。
  分明他是林时安的男朋友,可却也只能在镜头里看见他,多说一句话都没时间。
  然而这种微妙,却在一条刚出炉的新闻的冲击下,彻底消失殆尽。
  林时安在录播室晕倒
  林时安医院急救疑猝死
  15班的同学们口耳相传着谈论着这个消息,许佟澜颤抖着手点开营销号同期发布的视频,他的男孩在担架上一掠而过,甚至都看不清面容。
  他有些慌乱地订了最近的机票,没顾上和老张请假就直接往外跑,然而刚走了两步,手机忽然响起,他看了眼是陌生的号码,没接,刚挂断对方又打过来,反复了两次,他有些不耐烦地接起来,边喘着气边继续跑,头一次全然没了礼貌,什么事快说。
  是小许吗?
  许佟澜的思绪僵住了,电话那头是林叔的声音。
  是我。
  林时安不在的日子里,一直是许佟澜每周帮林叔上货,他是存了林叔的号码的,有些疑惑道:您怎么换电话了?
  老人歉疚和低哑的语气显得十分急迫,乐乐的奶奶一时没看住,乐乐从山陡坡上摔下去,头都打破了。
  林叔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急着赶回镇里没带手机,车又在路上抛锚了,我这会儿拿的司机的手机,孩子他奶说医院说乐乐发高烧怎么都不退,镇上医院治不好,让我们赶快转到市里,救护车本来就不多,又都出去了,又这么晚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车呀!
  说到后头,已经急出了哭腔。
  许佟澜僵在原地,对面的林叔却不能给他消化冲击的时间。
  时安也不在,你们都是读过书的高材生,我只能想到找你了,你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呀小许,叔求求你啊小许救救我们乐乐!
  叔你别着急,许佟澜冷静下来,你把医院的地址发给我,我来叫车。
  他十指如飞地在手机上操作,那边镇子人太少,根本就没几个注册了网上打车的,冷汗浸透了许佟澜的背,他又把电话打回去,叔,你让奶奶求他们医院有车的人帮忙送一下,路上超速闯了红灯要多少钱都没关系我给。
  他飞快地下楼,因为脚步发软一下被楼梯绊住,从楼梯上一路滑着跌了下来,钻心的疼痛从膝盖传来,许佟澜瘫坐在地上揉着膝盖,靠着瓷砖单手蒙住了眼。
  紧绷着的神经在电话铃声响起的瞬间炸开。
  小许小许!林叔的电话打过来,充满着激动,找到人了找到人了!
  行那我马上去医院!
  许佟澜撑着地砖站起来,赶到医院的时候,乐乐的车还没过来,他之前给市里的医院急救科打了电话,这会儿医护人员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一行人心急如焚,直到运送乐乐的车终于出现在门口,小孩儿白生生的脸上已经沾满了干涸的血迹,许佟澜帮着把人送进急救室又去搀扶乐乐的奶奶,把人都安顿好四处跑完交完费之后才瘫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
  老奶奶急的心里直嘀咕,拉着许佟澜问:乐乐他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啊!说完又开始抹眼泪,都怪我,这事都怪我。
  我叫车去接林叔了,芳姨那边的客人刚生,她一时半会走不开,刚电话里都快急哭了,说是要等那边的婆婆过去她马上就赶过来,他忙给老太太顺背,您千万别哭坏身子了。
  老太太这会儿思路进了死胡同,怎么安慰都没用,实在是哭得不行了,总算是让护士劝去打葡萄糖了。
  安静下来的等候室里,许佟澜独自一人仰靠着椅背闭上眼,那两滴在眼眶里打了好久转的才悄无声息地掉下来。
  手机里无数的粉丝还在质问公司,一遍又一遍追问着林时安的消息,可现在乐乐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看顾着,他不能在他身边,也不敢让林叔和芳姨知道林时安的消息。
  林时安的电话已经关了机,厚重的无力感将他包裹,许佟澜只能融入进那些粉丝中,焦急而无措地等着回应。
  过了半夜,林叔和芳姨总算赶了过来,乐乐却仍没有脱险,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两夫妻忙急着站起来,怎么样了?
  医生紧皱着眉头,不太乐观,目前只能先维持病人的生命状态,我们已经请了其他科室的医生会诊,一直认为要做开颅手术,我一会儿跟您二位具体说一下,如果决定做,就交钱吧。
  那个芳姨颤着声音问:要多、多少钱呐。
  先准备十万吧,还要考虑重症监护室的费用。
  芳姨一下跌坐在地上。
  时安,时安前几天才给我们打了三万块钱。林叔忙把芳姨扶起来,作势就要掏手机,这些年还攒着三万,我再找找看还能不能找人借钱!
  别打了叔,许佟澜深呼吸后站起来,不够的钱我来补。
  他看了眼卡里的余额,一咬牙拨通了黎丹的电话。
  ☆、第 77 章
  乐乐脱险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孩子还继续在ICU住着,许佟澜给林叔转了六万,坐上最早一班的飞机北上。
  黎丹虽然对他苛刻,可钱上从来没短着他,偶尔心情好了给他打几万块的零花钱也是有的,这次的黎丹却像是格外为难。
  许佟澜刷着网络资讯,心里隐隐地不安,黎丹以前也忙,可像现在这样几个月几个月地不回家实在是太少见,就连他前不久竞赛拿了奖黎丹都没过问,他都快不记得上一回见到黎丹是什么时候了。
  林时安的电话还是一直关机,工作室出来发了通告,说是已经脱离了危险,期间林时安的号码也给他来过一个电话,他那时正在帮乐乐办手续,医院大厅里太吵,他没听到电话,等他忙完再打回去的时候,已经又成了关机状态。
  乐乐几乎占据了林家夫妻全部的精力,除了医院就是医院,完全错过了林时安的消息。林叔还特意跟许佟澜说,乐乐治好前千万别告诉林时安,孩子在外头赚钱本来就不容易,别影响他的心情。
  到如今工作室都没给林家打来电话,想来那边的林时安也是一样,怕家里担心不让说。
  不是亲父子胜似亲父子。
  许佟澜把从林叔那里抄来的经纪人的号码录进自己的手机里,一下飞机直接拨通了电话,却被对方直接堵了回去。
  你是谁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林时安现在还在休养,我告诉你私生饭是要坐牢的!你信不信我现在报警!
  什么?让他接电话?不可能!
  出了问题谁负责,你说是同学我就信是同学?鬼知道你是那个王八羔子的记者还是代拍?
  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的我见多了,你要真的关心林时安就别在这儿闹腾!
  滚蛋!
  说完啪得一声挂了电话。
  许佟澜站在郊区的风口上,忽然裹紧了外套,打了个寒战。
  他某个瞬间都冲动着想告诉林叔这一切让林叔帮他证明身份,可最终还是没有。
  他带着一腔热血前来,却无可避免地意识到,他不再是能永远在第一时间守在林时安身边的人了。
  什么都不一样了。
  回到A城,他几乎是整日守着电话,乐乐从ICU出来后,他给请了阿姨照料,几乎每天都会去看看乐乐。
  可林时安再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直到他又在小小的手机屏幕里看见他,层层叠叠的工作人员围在他身边,他在中间显得格外瘦削,带着鸭舌帽,还是和从前一样挂着人畜无害的笑。
  他才终于打通了林时安的电话。
  熬夜熬太多了,林时安的声音还有些发虚,我不是本来就有肝豆状核变性么,闹出急性肝炎了。
  我没事。
  我没让经纪人给林叔他们打电话,他们一个做月嫂,一个开超市的,哪有时间来看我,又不会坐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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