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悔悟
秦晚晚在说这番话时脸上表情淡淡，仿佛是在说今天晚上宵夜吃什么，让周云天这个官场老油条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九王爷夫妇真的是，一个赛一个的狠啊！
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王二那小子犯在这两位大佛手里，剁他一根手指已经是很仁慈了，没要他的命就偷着乐吧！
周云天跪在地上磕头，身体颤颤巍巍的，“下官替王二谢过王爷，王妃娘娘！”此刻在昏暗的烛光下，平日里看着十分威风凛凛的他，如今看起来竟如同一个八旬老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随时要风吹烛灭的气息。
萧慎衍皱起眉头，说出了周云天进来以来的第一句话，他看着秦晚晚，“这惩罚是不是太轻了些？”他有些不满。
他说的是实话，按照大旭律，年偷窃超五次以上者，罚牢狱三年，若不知悔改，则加以刺青，在额头正中间刺伤偷窃字样，警醒众人远离这个人，对这个人施以群体羞辱，这样一通手段下来，多半的罪犯都会熬不住自杀，相较起这个，秦晚晚提出的砍一根手指头属实轻了些。
不料秦晚晚却一笑，说道：“王爷严明，对罪犯毫不留情自然是因为王爷心里时刻铭记着律法的重要性，只不过那王二虽然小偷小摸，却早已遭人唾弃，在这乐城人人都知道他了，他不也还活得好好的吗？可见这条刑法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与其这样，不如就按妾身说的那样，剁他一根手指，让他回回用手时都想起是为了什么被剁掉了这根手指头！”
“再一个，如今前线战火不断，将士吃紧，就把他送过去，在乐城大家敬着周大人会忍气吞声，在军营里可不一样，若他再犯，多的是人教训他，也刚好能补充一下前线将士的缺，培养他的爱国意识，他若是个有种的，便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多拿着荣誉回来给父老乡亲们看，也不枉周大人栽培他一场。”
“他若是个没种的，在战场上就丢了性命，那也是为国捐躯，总比在乐城里继续偷鸡摸狗走歪路最后被人打死来的清白，周大人，你说是不是？”
秦晚晚笑吟吟地看着周云天，三言两语就把王二以后的人生都定好了，面上询问周云天，实则却是不容置喙，只不过走个流程罢了。
周云天哪儿能想得到这些？他以为秦晚晚要把王二送到前线去也就是让他吃吃教训罢了，迟早还是能回来的，现在按她的意思竟是送到前线去送死的？他嘴里发苦，却也不敢辩驳什么，谁让那小子倒霉呢？
“王妃娘娘说得是，那小子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小子啊，不是叔不保你，实在是叔自己都自身难保啊！
既然说通了，秦晚晚便让朔风去把王二给提来，王二一开始并不知晓上首两人身份，觉得周云天必会保他，嘴里说着知错保证不再犯，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的，半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周云天拼了老命暗示也没用，只好放任自流了。
等王二听到秦晚晚给他的惩罚之时，整个人都炸了，跳起来骂娘，周云天都没眼看他，柳珏接到秦晚晚的眼神，跳出来拿身份压他，这下王二彻底萎了。
秦晚晚说出去的话从来不往回收，也不劳烦县衙里的人，直接让朔风动手。
这王二平日里虽然欺软怕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老子最大的模样，可等真正要被剁手的时候，一下子就怂了起来，哭爹喊娘的让周云天救他。
“周叔，周叔你要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剁手指，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乖乖听您的话，周叔你救救我吧！我爷爷可是为衙门贡献了一生啊！”
他看周云天不为所动，开始搬出自己死去的爷爷出来求情，期望周云天还能像往常一样原谅他，替他求情。
周云天想起了记忆里那个形态佝偻的身影，有些动容，只是没等他出声求情，秦晚晚冷厉的声音在他头顶炸起。
“你竟还有脸提你祖父？本王妃查阅过你祖父在衙门里当差的记录，老人家年轻时当捕头从没有一丝懈怠，直至退下来那天共破获各类案件上百起，其中不乏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可他从来没有退缩过。
“后来退下来了，也是每天天没亮就第一个来了衙门，热心帮忙打扫卫生，教新人规矩，带着新人破案，最后因救一名路过买菜的妇人壮烈牺牲在自己的岗位上。
“这样一个忠勇两全，守正不阿，大公无私的老人家却被你这个卑鄙无耻，自私贪婪的小人屡屡坏了身后名，你还配叫他一声祖父？！”
秦晚晚这话说得极其严厉，就差没开王氏祠堂替逝去的老爷子把王二逐出王氏了，听得王二一愣一愣的。
他的确知道自己爷爷是个好人，也常听衙门里的人夸他，但他从来没有这么直面的正视过自己爷爷的一生。
他仿佛已经看到没逝世前的爷爷站在他面前，对他不打不骂，却只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二，爷爷对你很失望，以后你不要再说我是你爷爷了，你也不是我王氏子孙了，从此咱爷孙俩一刀两断，各走各的路吧！”
他说完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入黑暗中，慢慢消失。
“爷爷！”王二失声大喊，不知不觉中已是泪流满面。
是了，爷爷年轻时追捕一个逃犯，被那个逃犯砍了一刀在腿上，从此落下了旧疾，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他小时候不懂事，还嫌弃过他。
此刻的王二真的是悔恨无比，悔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糊涂，不但没维持住爷爷的身后名，还常拿爷爷来作为筹码让周云天等人替自己摆平麻烦。
悔恨他为什么不学好，导致爷爷对自己这么失望，悔恨爷爷在时他为什么不多孝顺一点，让爷爷那么操心，悔恨一切的一切，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回望自己的人生。
如同一滩烂泥，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