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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6)

  一点点,还有点痒程苏然如实回答。
  痒说明伤口在愈合,千万不能挠。
  嗯嗯。
  姐姐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
  江虞望着她凝了会儿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份文件,递过去,续约,你愿意吗?
  是当初那份协议的电子版。
  程苏然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时间由之前的三个月改成了两个月,那么意思是续两个月。
  今天是二十五号,离合约到期还有五天。
  续约就意味着她依然是金丝雀,永远得不到姐姐的平视,但却能继续留在姐姐身边,不用孤注一掷去表白。
  选择尊严,就失去姐姐,选择姐姐,就失去尊严。
  她陷入了矛盾。
  不愿意吗?江虞云淡风轻地问,抓着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我程苏然抬起头,嘴唇动了动,续约的话,我可不可以不要钱?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留在姐姐身边,这个诱惑太大了。
  看着女孩谨慎小心的模样,江虞心念一动,差点就要答应,可很快又清醒过来,摇了摇头,不可以。
  如果不续呢?程苏然紧张地问。
  江虞的手又是一紧,怔了两秒,转过脸,漫不经心道:那就好聚好散。
  她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程苏然立刻改口:我愿意!
  第61章
  听见她声音的那瞬间,江虞指尖一颤,内心暗暗松了口气。
  她赌赢了。
  小朋友会愿意的。
  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翘,她把脸转回来,又恢复了淡淡的表情,抬起那只手,温柔地抚摸女孩的脸。
  姐姐程苏然按住脸上的手,感受着掌心温度,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想续约呀?
  因为江虞挑了下眉。
  程苏然屏住呼吸。
  明明知道不可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还是忍不住心怀期待,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喊:收一收你的眼神吧,要暴露了,会被姐姐发现的。
  她收不住。
  突然,江虞倾身凑过去,嘴唇几乎要贴住她的,压低了嗓音说:因为然然让我很满意,姐姐最喜欢你了。
  一个鹅毛般轻盈的吻落在女孩唇上。
  她露出恶魔般的笑容,狭长冷魅的眼睛无比勾人。
  程苏然仿佛被电了一下,心跳蓦地加快,身体情不自禁靠向她,嘴唇微噘,像是在索吻。
  那你能不能以后都叫我然然?
  好。江虞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像果冻,灌入一阵灼热的气息,在她舌尖肆意缭绕,但只是持续了十几秒,便退开了。
  姐姐,我也能叫你可可吗?程苏然双眸湿漉漉的,绵软地望着她。
  江虞眼神依旧那么温柔,可吐出的字眼却冰冷,不能。
  唔,好吧。
  不能就不能。
  听姐姐喊她小名也好。
  程苏然安慰自己,脸上又绽开了笑容,两只小梨涡甜滋滋的。
  续约之后,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消失了,再也没有了那种大限将至的感觉,程苏然整个人处于非常放松的状态,心情好,胃口好,吃什么都香,伤口恢复得也快。
  江虞调整了工作计划,不重要的统统推掉,实在推不掉的,便飞过去,有时候是江城,有时候是在其他城市,忙完后再飞回陵州,就这么两地跑。
  拆线那天,也是出院的日子,江虞特地赶早班机回来。
  小朋友坐在椅子上,架着腿,护士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她迅速转过去抱住了江虞,把脸埋在江虞怀里,不敢看。
  别怕别怕江虞抱紧她,柔声安慰。
  却也忍不住叮嘱:护士,麻烦轻一点,谢谢。
  护士憋着笑点头。
  左腿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能忍受,程苏然渐渐放松下来,脑袋枕在江虞腹部,隔着衣服偷偷亲了一下。
  江虞正全神贯注盯着那伤口。
  拆掉线的部分露出了粉色疤痕,被大片雪白的皮肤衬得刺目又丑陋,她看得拧紧了眉,仿佛这疤痕长在自己心上,隐隐作痛。
  过了会儿,拆完线,护士叮嘱道:三天之后才可以洗澡、用祛疤药,一个月内不要饮酒吃辣。
  用药可以完全祛除疤痕吗?江虞急切地问。
  护士说:伤到真皮层肯定会留疤,抹药只是尽量淡化,但她的伤口缝合情况不错,疤痕会比较小,不是疤痕体质的话,可以先用药看看效果,以后再做激光祛疤。
  好的,谢谢江虞眉心松动,脸色稍有缓和。
  程苏然望着她担忧的面容,站起来,软声安慰:姐姐,没关系的,我一点也不怕留疤,反正夏天我也不爱穿短裤短裙,正好省得晒黑呀。
  江虞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只是无奈地笑,没说话。
  出院后,暂时还不能离开陵州,三人换了酒店,从医院附近的双人间换成市区中心的套房,小周独自住一间,江虞和程苏然住一间,离开的机票订在四天后。
  程苏然不愿意跟江虞睡一张床。
  她十几天没洗澡,只能用毛巾蘸清水擦擦身,头发也只在小周的帮忙下洗了两次,浑身难受,自己都嫌弃自己,更不想在被窝里熏着姐姐。
  江虞却不介意,晚上还抱着她。
  熬过了三天,江虞仍不放心让她洗澡,硬是多等了一天,在离开陵州的前夜,让服务员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后,亲自帮她洗。
  姐姐,我自己可以的程苏然捂住衣服,一只手扒拉着门,小脸烧成了猴儿屁股。
  浴室里雾气缭绕,提前放了会儿水让温度升起来,加上浴霸开着,很暖和。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投入热水的怀抱,但是这个姐姐
  江虞搂着她亲了又亲,温声细语地哄:你说,你哪里没被姐姐看过,嗯?别害羞了,然然乖。
  程苏然顿时更想打个地洞钻进去了。
  姐姐
  你又不听话。
  唔,听。
  江虞满意地笑了笑,拿掉她的手。
  程苏然红着脸放弃挣扎。
  年轻到底是美妙,又鲜又嫩,满满的胶原蛋白,温热的水流缓缓淌过,像剥了壳的鸡蛋。洗到隐秘部分,江虞一时没忍住,在浴室里来了一次。
  浴袍被浸透了大半。
  唔,姐姐,我就知道你
  嘘。
  洗完澡,程苏然裹着睡衣落荒而逃,匆忙吹干头发,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
  江虞留在浴室随意冲了冲,慢悠悠地穿上自己的干净睡袍,从行李箱中拿了支药膏,坐到床边,拉开了被褥。
  一个红红的脑袋露出来,嗖地又转了过去。
  该抹药了。江虞哭笑不得,伸手去抱她。
  程苏然闷闷道:我自己抹。
  谁知道抹药的时候这个姐姐会不会又使坏呢?
  可是,她又有点喜欢
  听话。江虞拿出杀手锏。
  程苏然立刻坐了起来,乖乖把腿搁在江虞膝上。
  雪白的皮肤赫然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看得人心头猛跳,江虞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指尖能感受到不平。
  她呼吸一滞,许久没有说话,默默拧开了药膏盖子,挤出膏体,轻轻涂抹在那道疤上。
  买了进口祛疤药,还有祛疤贴,虽然知道作用有限,但都想试试。
  然然
  ?
  江虞指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望着女孩笑:我问了几个朋友,也看了国内几家医院,如果抹药不能消除这条疤,姐姐就带你去做激光手术,好吗?
  国内不行,就去国外,总之各种方法都要试一试。
  程苏然与她对视片刻,望见那双眼睛里满满的愧疚,因愧疚而生出的柔情,心里忽然不是滋味,闷闷的,像堵住了一样。
  她不希望姐姐因为这道疤而愧疚。
  也不希望姐姐因为愧疚而对她好。她想要姐姐发自内心的嗯,不可能。
  所以这道疤痕应该留下。
  留下来,等合约再一次到期,她们分开了,在往后的日子里时时刻刻提醒她,曾经遇见过多么惊艳的人,做过多么疯狂的事。
  也许是她今后一生中最深刻的回忆。
  然然?江虞伸手晃了晃。
  程苏然回过神,笑了一下,说:好。
  她得先安抚姐姐。
  抹完药膏,江虞又给她贴了祛疤贴,才开始收拾行李。
  小朋友来时穿的衣服弄脏了,已经丢掉,这些天她临时买了几套新衣服,东西不多,都装在她的箱子里,乍一看,两人像是出门旅游的情侣。
  她背对着程苏然,蹲在行李箱前,紧身背心下露出半截曼妙的腰线。
  程苏然悄悄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存进企鹅的专属相册里,添加了一条描述:居家贤惠江可可。
  随后打开微信,把江虞的备注改成了加一勺可可。
  嘻嘻。
  然然江虞突然转身。
  程苏然惊得差点掉了手机,佯装淡定,露出乖巧的笑容:姐姐,怎么啦?
  明天我们就走了,真的不想回家里看看?江虞并未察觉她的小动作,坐下来将人搂进怀里。
  疤痕藏在衣服里,爸爸妈妈看不出来的,可以放心回家。
  程苏然耷拉着脑袋。
  怎么了?江虞以为她有难言之隐,思忖片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不想就不想吧,姐姐只是问一下,你想什么时候回家都行。
  那我们早点睡觉。
  说罢在她脑门亲了一下。
  程苏然咬着嘴唇,长发遮住了半边脸,神情晦暗不明,她手指紧抠着床单,像是在挣扎。
  终于,在江虞要把她塞进被窝前,她鼓起勇气说:我没有爸妈
  江虞愣住。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离婚了,我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从来没见过她,然后我一直跟奶奶和爸爸住在乡下,七岁的时候我爸爸喝醉了跟人打架,被人捅死了,后来我就住在姑姑家,再后来我就去江城读书了。程苏然屈起双腿,抱住了膝盖,手指一下一下抠着床单。
  其实我说的老城区,就是我姑姑家,我觉得那个不能算是我家,所以
  所以只有家乡,没有自己的家,回不回去都一样。
  声音越来越小。
  本来她不想说这些,但是姐姐第二次问了。她猜,姐姐的家庭应该很幸福吧?只有从和睦家庭出来的人,才会事事记挂着家里,记挂着父母。
  像她这种无根的浮萍,无论遇到什么事,第一反应里根本没有父母这个选项。
  什么在外报喜不报忧,什么不让爸妈担心,她毫无概念,也理解不了,只是大多数时候不愿意对外人讲自己的事,干脆就任由误解。
  幽黄的床头灯斜照过来,墙壁上映着她孤寂的影子。
  江虞静静地注视她,嘴唇翕动:你表姐是你姑姑的女儿,对吗?
  嗯
  所以她们一家人对你不好。
  程苏然抬起头,震惊地望着江虞,那神情分明在说你怎么知道。
  哎?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啊。
  不对
  上次姐姐看到她跟表姐打架了。
  如果对你好,你怎么会到了家门口都不愿意回去?表姐怎么会用使唤丫头的语气和你说话?你们又怎么会在大街上打架?
  她哑口无言。
  对你不好是因为,嫌弃你这个拖油瓶,但把你留下又是因为,你还有价值,等到你完全没有价值了不,即使你死了,也还是有价值的,所以除非她们先死,否则,只要你跑得不够快,就会被榨到死。
  江虞面色平静,声音却冷到极致。
  程苏然的心瞬间被精准狠决地戳中了。她嘴唇颤了颤,酸意在眼眶里打转,自己就好像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丑陋又可怜的虫子。
  呵。
  她才不丑陋,她也不可怜。
  对啊,我就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所以呢?我已经跑了,我可以在外面立足,可以一个人生活,我现在过得很好,以后会更好。
  江虞程苏然红着眼睛喊出她的名字,你不要同情我可怜我,我不稀罕!
  说完背过身,飞快地抹了把脸。
  眼泪还是在沉默中流下来。
  她其实很在意,自己在姐姐面前的样子,可是彼此之间的关系容不下她这份在意,她活该被俯视,活该被同情,被可怜
  江虞被这声突如其来的点名惊到了。
  女孩的腰背挺得笔直,肩膀一颤一颤的,就是塌不下去,倔强又固执。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然然
  你不要说话。
  江虞缓缓爬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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