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暴露
随从急忙接住,左右瞧了眼后,便塞进嘴里。
而在院外,和墙角相连的一个缓坡上,栽种着成片翠竹。
苍莽的竹海里,隐匿着个黑衣少年。
他的眼珠子黝黑清澈,如同山间动物般,而且藏身的手段,也像它们一样难以察觉。
祁六原本一只胳膊勾着翠竹,透过竹叶的缝隙,观察底下两人。
可在看到乔庄拿出了枚丹药后,忍不住探了探头,想窥见究竟是什么丹。
就这个细微的动作,使得连翘察觉有异动。
她猛地抬头,挥手打出道青火。
被发现了。
祁六慌忙转身,钻进更深的竹林里,接着离开此地。
“乔庄大人……怎,怎么了?”
随从刚把铅丹咽下去,就见对面的乔庄突然出手。
他吓得一抖,也朝身后的缓坡望去。
微风拂过,除了“沙沙”的竹叶摩擦声,什么也没有。
连翘眯了眯眼,低声斥道,“快走,捂住脸!”
她低低地补了句,“别让旁人看见你从这里走出去。”
随从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听她语气慎重,当下也不敢大意。
他听话地捂着脸,只露出对眼睛,掉头就跑。
连翘皱着眉,心中那股子危机感越来越重。
她快步回到屋内,把几件换洗衣裳全装进了纳戒里。
想了想后,她倒出两枚养灵丹,返回到了竹林里。
花猫正趴在青石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大花。”连翘叫了声它。
花猫睁开眼瞥见是她,又蜷缩在青石上打起瞌睡。
连翘走了过去,取出个红线串着的铃铛。黄色的铜铃里,装着两枚被纸裹住的养灵丹。
她伸出手指,挠了挠花猫的脖颈。
大花“喵喵”叫了两声,舒服地把脑袋扬了起来。
连翘趁机给它脖子上栓了个铃铛。
她要赶快走。
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连翘不想在侯府内继续停留了。
这只猫是长孙彦养的。
它在镇北侯府里的地位也很尊贵,没人敢动。
师兄只要回来,就能看到猫脖子上挂着的这只铜铃铛。
以他的心性绝对会取下来看看。
连翘做好这些后,才转身离开竹林。
此时,南院的凉亭内。
秋风吹熟了满树的枝叶,一片榆叶打着旋儿,飘到亭内的石桌上。
长孙征拂落那片红叶,继续和萧火野闲聊起来。
萧天香倚靠着朱红的亭柱发呆。
她好不容易才央求皇兄,带着自己来侯府。
没想到那个泥鳅似的人又跑了。
萧天香心不在焉,又听不进去他们两人谈话,只好自己靠着柱子赏景。
忽然,她眼神一亮,瞄住了祁从外面急匆匆赶来的祁六。
“小侍卫,站住!”
萧天香找到乐子,抬手拦住了他,故意吓唬道:
“你刚干什么去了?擅离职守,不在我皇兄身边跟着——”
听闻此言,亭内的两个少年皆回过头来。
萧火野淡淡地说了句,“天香。”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亲近的人能听出里面暗藏的不悦。
萧天香缩了缩头,放下了那条拦路的胳膊。
她百无赖聊地重新靠到柱子上,睁着眼,看起了纷飞的落叶。
祁六立刻踏进亭内,凑到萧火野耳旁,低语了几句。
长孙征见状,并不打扰二人,只安静地抿了口茶。
萧火野听他说完,面色微起波澜,最后一挥手让祁六退下,那双凤眸望向了长孙征。
他唇边多了抹微笑,接着道: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见他盯着自己说出这句话,长孙征的神情立刻凝固了。
“太子何出此言?”
见这边气氛不对,萧天香也转过头来,“皇兄,什么家贼啊?”
“征弟,别怪我多管闲事。”
萧火野一抬手,祁六立刻有眼色地下去,奔向院外。
两人看着他消失在石门外,随后都朝萧火野投去不解的眼神。
院外。
那名随从被祁六带到此处来,心中不胜惶恐。
他都按乔庄的吩咐,捂好了脸。
谁知刚拐出西院,迎面而来一个黑衣少年,直接就把他擒来了这里。
祁六走到他跟前后,居高临下道:
“你可以不对我说实话,但是待会儿见了太子,嘴里要是还敢有半句虚言,就小心你的脑袋!”
他虚张声势地劈下一记手刀,在随从脖子上磨了磨。
眼见这个人被自己吓到腿软,祁六才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心中暗道:
做太子的跟班,还真威风。
他一只手提起那名随从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方才收手。
“进去吧。”
祁六手腕一转,指着石门内。
随从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脚步虚浮,一步步朝里面走去。
长孙征原本还能镇定的坐着,可在看到是谁走近凉亭后,皱紧眉头,立刻起了身。
“梁安?”
他是侯府的家生子,自小跟在长孙征身边,也是最受信任的一个人。
长孙征的脸色顿时沉了。
在看到梁安惶然的眼神后,冷声呵道,“你过来!”
梁安跪在亭子外。
他听了吩咐后,膝行着上了台阶,从头到尾不敢抬眼看亭内的任何人。
萧天香摸着下巴,眼含打量,踱步到自己皇兄身后。
“我的侍卫不慎迷了路,正好碰见他,在西院里和乔庄举止亲密。”
“奴才不敢!”
梁安闻言差点就哭出声。
取个解药怎么就变成举止亲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偷情去了呢。
祁六这时上前,“那她为什么赠你丹药?”
“这……”
梁安低着头,眼珠子乱转,却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理由。
长孙征不耐地阴着脸,“快说。”
“是,是奴才身体不适,正好被乔庄大人看到,好心帮我炼制的——”
“呵呵!”
他的话尚未说完,长孙征就嗤笑出声。
这种骗鬼,鬼都不会信的理由,竟然还敢拿出来哄弄自己。
长孙征讽刺道,“她对你就那么有善心?”
梁安的额头掉下一滴冷汗。
但想到要是供出乔庄,自己不仅有包庇之罪,还要在七日后血管爆裂而亡。
那副死状他都不敢想象,连个全尸都没有。
梁安哆哆嗦嗦地开口,“那个,乔庄大人心地善良。”
长孙征冷哼一声,索性不再看他,而是扬声对院内叫道:
“来人,上家法棍。”
梁安吓得几乎瘫软在地。
镇北侯府的家法棍,长得跟狼牙棒一样,那玩意儿多打几下可是要命的。
他攥着衣袍,手心的冷汗浸湿了那块衣料。
萧天香一对妙目打量着他。
当奴才最忌讳吃里扒外,既然是被镇北侯府养大的,就不该瞒着主子私下犯事。
在场的人又不是没长脑子,怎么可能怀疑乔庄和他有私情。
但是他的表现太过可疑。
遮遮掩掩,一副心虚样,反倒让人瞧出来他的确是隐瞒了什么事情。
萧火野见状,径直从纳戒里取出个小瓶,拔掉瓶塞。
紧接着,有颗乌黑的丹掉在他的手心。
萧天香瞥见这那枚丹后,忍不住捂着嘴唇,推了一下他。
随后俯身凑到萧火野耳旁,低声道:
“皇兄,你心眼可真坏啊!”
“别多嘴。”
萧火野转过头,叫了长孙征一声。
“征弟。”
长孙征闻言回头,只见太子递过来一枚丹。
他心下不解,却还是伸手接住了。
萧天香这时候小跑过来,低声告诉他这枚丹的用处。
它叫穿肠丸,是常用在大牢里的一种毒药。
服下后痛不欲生,如果没有解药的话,就会剧痛致死。
但是尸身完好无损,除非剖腹才能看到里面的惨状。
听完那枚丹的用处之后,长孙征的眼底几乎起了层冰渣子。
这种毒丹,当然不能让太子出面用,有损皇族威严。
他虽然对被下人瞒在鼓里这件事感到愤怒,但并不想置人于死地。
穿肠丸的解药,他手里没有。
长孙征不禁望向萧火野,只见他微笑着看了过来。
唉……
在心中暗叹了声,长孙征起身来到梁安身边。
对方惶恐的抬起头。
长孙征冷冷道,“张嘴。”
听到这两个可怕的字眼后,梁安瞬间想到在皇宫的情况。
当时乔庄也是这么吩咐自己。
他的眼神绝望又不情愿,连连摇头,死活不肯张嘴。
“哼!”
长孙征直接掰开他的下巴,谁知对方牙关咬得死紧。
不得已,祁六从后面劈了一手刀。
梁安吃痛,长孙征趁机把穿肠丸塞进他嘴里,手顺势下移,硬抬起他的下巴。
那枚穿肠丸从他喉间滚落下去。
见状,长孙征收了手,转身坐回到石凳上,神情冷若冰霜。
这时从院外走进来几个家仆,手里都提着家法棍。
他们刚走上前来,正准备开口。
忽然听亭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几人顿时停住脚步,似乎被钉在原地般,不敢动弹。
长孙征瞥了眼外面的人,面色阴沉。
“滚!”
那几个家仆如临大赦,调头飞也似的跑了。
梁安已经浑身冒汗,腹痛难忍,整个人软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长孙征出声问,“这枚丹和乔庄的丹,哪个更厉害?”
“回……回世子,奴才有事要禀告……”
梁安剧痛难忍,活像个虾米般蜷缩成一团。
他感觉自己随时会晕死过去,眼下还是保住小命要紧,立刻供认道:
“是乔庄,宫宴上……她并不在侯府,她……她就在皇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