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玉石俱焚
“唉，你我若是能并肩作战，斩杀妖蛮，那该是多么快意之事。”
“是啊，可惜立场不同，只能在此一分生死了。”
万古和黑骨惺惺相惜，战到这一刻，两人皆是毫无保留，手段尽出。
“废物！”
“小崽子！”
乱无命和栾二元力对轰，嘴上也是针锋相对。
更下面，那一道道浴血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到处都是滔天的元力波动，鼓荡不休，直杀得风云变色，血海陈尸。
那些老迈的身影，拖着残躯，他们的风云岁月已经过去，生命也走到了终点。无可违逆的结局即将到来，言语在生死之间变得无比脆弱。
但他们头顶，那片不为世人所见的战场中，有陈无后，有柳天行，有蒙天宇。他们也一样，都逝去了无数的大好年华，如今却锋芒毕露，走到这个时代的顶端，发出最耀眼的光。
老者，当咆哮，不该坐以待夜。
“武者，一生都是时间的敌人。”
一名黑白学宫的长老重伤倒地，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浑浊的目光望向天空，嘴里发出一声呢喃。
下一瞬，他枯老的身躯暴起，狠狠撞在一堆万死学宫的弟子中，身躯炸裂开来。
“轰”
元力翻腾，那片区域山石裹着血肉，四处崩飞开去。
“山河知道我，学宫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我！”
又是一道身影，声音颤抖着冲天而起，与一群敌人同归于尽。
“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
万死山山下，一名老者望着那一具具炸开的身影，语气沉痛。
这场大战，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了对错之分，剩下的只有立场。
没有输赢，但双方都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自己。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都是赢家。
武者，捐躯赴难，视死如归！
“一朝武者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啊……”
一些老人发出喟叹，他们活过了漫长的岁月，经历过无数次动荡。有人族内部的，也有来自妖蛮的。每一次动荡中，天下苍生都是最为悲惨的苦难者。
武者不该是心系天下众生的吗？
这一刻，有些人开始动摇了。站在武者的角度，黑白学宫和万死学宫这一战无可厚非，他们是在为尊严而战，纵死犹容。但站在天下人的角度来看，他们却都输了。
虚空之上，柳天行身躯颤抖，望向陈无后和蒙天宇，轻叹一声，而后转身离去。
“二位，听老夫一句，天下为重啊！”
一声长喝被柳天行留在身后，陈无后和蒙天宇闻言身躯皆是一震，对望一眼，俱是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一丝疲惫。
柳天行当初战燕国一代人，战妖蛮，战七国天骄人杰。如今垂垂老矣，却拖着残躯出世。
而他此来，并非是为了彰显王都学宫武力，他此来，只为天下众生！
天下为重，这才是柳天行的“老者，当咆哮”。
蒙天宇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剑已出，如何收回？
“战吧。”
陈无后轻叹一声，魔剑划开虚空，斩向蒙天宇。
万死山上，战况惨烈。
无论长老还是弟子，此时都已气力用尽，展开肉搏厮杀。
而在接近山顶的位置，江尘和万隐各自放下姚道武和万水流，气机彼此牵引。
“恳请人雄出手，卫我学宫！”
一名黑白学宫的弟子浑身血肉模糊，气若游丝，但还是高声喊了出来。
“恳请人雄出手，卫我学宫！”
附近，那些黑白学宫弟子也高呼出声，三三两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稀稀拉拉，但落入江尘耳中，却让他心中募地涌起一股悲壮。
“你们放心，有我在，黑白学宫就不会亡！”
江尘声如金铁，面色阴沉，大步向万隐踏去。
另一边，万隐也是面容冰冷，浓郁的灰色元力笼罩住他的身躯，散发出死寂的气息，宛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江尘，受死！”
万隐声音嘶哑，双手掐出一道印诀，天地间有无穷元力在他头顶汇聚，凝成一柄横亘天地间的巨大镰刀。
那镰刀上面死气弥漫，涌动着一种奇异的波动，江尘一眼望去，神念中顿时传来一股刺痛之感。
那死亡镰刀，不仅仅能够摧残肉身，更连神念都能斩杀。
“造化炼世”
面对万隐这一击，江尘突然双目紧闭，口中呢喃。
造化炼世，乃是造化经中记载的一式强大武技，普通人修炼起来没什么作用。只有身怀造化元力的人修炼，才能发挥出恐怖的威力。
这就好比黑白学宫的太阴神诀和太阳神诀，只有拥有对应体质的人修炼，才能最大程度的将其施展出来。
而要修炼这造化炼世，最低也要有武宗后期的武境。不过江尘天赋异禀，神念突破到武宗九重的层次后，勉强能够将这一式武技打出。
丹田中，那八口元力之泉元力涌动，喷涌出的无尽元力液滴疯狂运转，顺着江尘的经脉流转而出。
一尊元力凝铸的丹炉在江尘头顶成型，模样与他丹田中的造化烘炉一般无二。一股股被压缩到极致的造化元力从丹炉中喷出，化作火焰的形状，向那柄死亡之镰熊熊烧去。
那死亡镰刀气息可怕，乃是从死气中淬炼而出。生灵一旦沾染上，便会被其中的死气灼烧生机，包括生气、血气，甚至连精魂力量都能焚烧。
但那造化元力化作的火焰无疑更为可怕，要知道，造化之力可是与玄黄母气同生的先天无形之力，乃是大道之根，规则之源。而这造化元力融合长生大帝的丹道，糅合了开天四象中的水、火两象，蕴含生灭两极的力量。
生之力，可以演化诸天万道，无尽规则；灭之力，能够寂灭万古，时空岁月。
转眼间，那死亡之镰斩在滔天火焰上，两种蕴含极致规则的力量碰撞到了一起，顿时掀起恐怖的波动。
两人俱是当代人杰，道境、战力都不能简单的用武境来衡量。而这一击更是将两人的巅峰斗志熔炼其中，光是威力而言，丝毫不逊色于武宗后期武者的全力出手。
镰刀崩碎，火焰四散，可怕的波动席卷开来，将两人的身影掀飞出去。
但甫一落地，二人便同时弹身而起，各自打出无匹的元力，再次战到了一起。
江尘现在的战力，已经堪比武宗六重的武者，万隐则稍微强一些。不过，倚仗侍剑道剑元的防护，凭借元力攻击，万隐也很难伤到江尘。
两人从山顶一路战到山脚，而后又战至巅峰。这个过程中，江尘的气血越发强大，对那造化炼世的运用也由一开始的生涩变得娴熟。
“能和我战到现在，你也足以自傲了！”
万死山登峰，万隐身躯挺直，目光中绽放出惊人的狂热。
“还不止，我还要取你狗命！”
江尘气势狂野，这一战他以泉涌境八重的武境，逆战万死学宫第一人，可谓风采惊世。
“你未免也太不把我万死学宫当一回事了，别说是你，就算是那雪莹来此，我也能让她有来无回！”
万隐语气中透发出一股强烈的自信，这让江尘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你知道，为什么当初将万玄送到黑白学宫，而把我留在万死学宫吗？”
万隐问了一句，与此同时，笼罩在万死山上的雾气如同疯了一般，滚滚向他体内涌去。
他的气势开始飙升，很快便突破了四重的极限，迈入武宗五重的层次。
武宗六重、武宗七重……此时的万隐，吸收了那无尽的雾气后，气势如同一尊拔地而起的山岳，向着江尘只能仰望的巅峰攀登而去。
“因为，我是守山人啊。”
炸雷般的声音，从万隐口中发出，落入江尘耳中，震得他血气翻涌，气血不畅。
而更多的，却是一种内心的震撼。
人族有前贤，铁肩担道义。譬如那蒙天宇，为了庇护江尘，甘愿立下宏愿成为他的卫道者。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大誓愿，譬如那古来大帝，皆是立下巅峰之志。亦有一些心担人族之辈，守护一方。
而那些人，每一位都是不世的天骄人杰，能够勾动天心，引动共鸣。日后宏愿完成，会受到天地和守护者的反哺馈赠，彰显天道公平。
万隐所说的守山人，便是立下宏愿守护一方山河，在武境达到一定高度后，便不能再离开半步，终身守护此地。作为回报，守山人可以有三次机会，调动山川之力，暂时拥有当前武境巅峰的战力。
这也就意味着，被灌注山川之力后，万隐的战力将能够短时间处在羽化境武宗巅峰。届时别说江尘，就算是蒙天宇出手，也未必能斩杀万隐。
据说，当年天剑学宫五代武宗巅峰过后，最后一代中出了个守山人。后来那妖尊闯山，便是那守山人连续三次调动山川之力，凝聚无上剑道，方才将其诛杀。
“轰隆”
一声震响，万隐身上气息再度攀升，迈入武宗八重。狂野的气势有如汪洋澎湃，气机流转开来，他脚下的山石无法承受，崩裂开来。
武宗八重，这已经超出了侍剑道剑元所能防御的极限。江尘面色一变，不敢再拖延下去，就要出手。
但万隐此时精气神都在急剧上升的过程中，虽然没能凝聚神念，但武宗八重的精神力让他将江尘的反应洞察于心。
“去死吧！”
不待气息升华到真正巅峰，万隐便已迫不及待，滔天的元力凝成一道灰色光掌，向着江尘盖压而去。
没有功法战技，只有最狂霸的元力碾压过去。一股死亡的阴影笼罩上江尘心头，这一瞬，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关键时刻，他坚定的武道之心让他强行清醒了过来，面对这无法躲避的一掌，江尘心中顿起玉石俱焚的念头。
“就算死，也要拉着你陪葬！”
“葬”字落下，江尘身上，一道无形的空间裂缝展开，一尊浑身散发着白光的丹炉从中冲出，砸向万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