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万道之上
本命元气与精神融合，这个过程并非江尘想象的那般缓慢，反而无比迅速。
“嘎巴”
一道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响起，融合后的力量化为本命精元，并不温润，反而充满着刚猛霸烈的气息，竟将一枚烙印生生崩碎。
规则烙印，那是天道意志所化的不朽力量，万劫不灭。但江尘的本命精元蕴含他自身法的气意，且已推演至绝巅，犹如虎狼，虽未成型，却俨然已有食牛气魄。
第一枚烙印崩碎，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般，余下的十余道烙印也先后绽裂出细密的裂纹，彻底粉碎开来，散作亿万道纹，扭曲勾连，要结合出大道的真形。
本命精元喷薄出炽盛的红光，粘稠如血，沸腾起来，化作狰狞的虬龙。它撑开血盆大口，发出莫可沛御的吸力，将那些道纹尽数吞入腹中，
道纹震动虚空，浩荡无量光，将天地大道的无上气意打出。这是大道的意志自主生出的反抗，要从这般熬炼中挣脱出去。
江尘连忙诵念帝经，以人道制衡天道，艰难地馈压住着那些道纹的反弹。
一缕缕蕴含无穷奥妙的理，被江尘的本命精元炼化。那些道纹每一片都是大道的印记，此时鼓荡起天音，袅袅缭绕，传入江尘的感知中，与他自身的法相互印证。
“气与神合！”
经声阵阵，有高渺玄奥的气意氤氲，亿万道纹爆发出华光溢彩，透出精元虬龙的身躯，映照玄穹。
“喀嚓”
恰在此时，江尘忽然闻得一道清脆的破裂声，于不可知的冥冥深处响起。
那是自武道之心发出的声音，青峰城中，江尘设下十日擂，与天下武者坐而论法，得获教化之力，于武道之心中埋下了一颗大智慧的种子。
现在干支十四道的规则片段要与他的神相合，其中蕴含的大道至理浇灌道心，智慧种子化作智慧根，要破土而出。
明悟此节，江尘心中生出大欢喜，经声愈发恢弘。
武者修行，丹药、功法只是辅佐修行的外道，前期能够帮助武者一往无前，斩却道障。但真正决定武者在武道一途上能够走出多远的因素，还是武者自身。
这其中，心性乃是重中之重，其次便是对于武道的悟性。前者如舟，后者如舵。
心性坚定者，其舟可乘风破浪，不惧风暴；悟性上佳者，如顺水行舟，事半功倍。
江尘志在武道绝巅，心如磐石，不可动摇。能走到今日的高度，其悟性自然也是不用说。
但若是智慧生根，便证明他所走之道可取可行，可以传世立教，泽被身后人。
这是一种巨大的肯定，也是一种鼓舞。而且慧根可遇不可求，生出之后，武道之心也可寄托其上，获得无比坚韧的力量，对于他道境的提升拥有难以估量的好处。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不多时，一道裂缝自泥丸宫的虚空绽开，喜人的一抹嫩绿从那裂缝中挤了出来，却是一株无比幼小的嫩芽。
嫩芽三瓣，每一瓣不过指节大小，却有种要撑破青天的野望。上面有星星点点的宝光点缀，犹如星辰悬挂，江尘分出精神，发现那竟蕴含着大道的气息。
道生一，一生三，三生万物，这三瓣嫩芽，便是衍生万物的大道之数。
“这是智慧树？”
下一瞬，江尘明悟过来，这株嫩芽乃是他武道之心所化出的具象，如今尚幼。只要他的武道不断突破，这嫩芽便能够汲取心念和智慧的力量，茁壮成长，郁郁葱葱。
智慧树生，三片芽瓣摇曳。其上有恐怖的波动席卷，长鲸吸水般，将亿万道纹爆发出的华光吞噬一空。
江尘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本命精元也被强行摄夺了过去。一股狂野的力量袭来，一瞬间他只觉整个人都被撕裂开来，成为最微细的颗粒，不仅五感，就连神念的感知都差点崩溃。
泥丸宫中，亿万道纹爆发出的璀璨华光，被压缩到了极致，汇入智慧树的三片芽瓣中。一时间犹如一轮神阳悬起，盖压的光芒浩浩茫茫，隐隐有排挤开混沌的迹象。
“轰隆隆”
这是大道的震响，打入混沌中，竟将这最不可分解的力量都震散开来。地风水火开天四相，自混沌中浩浩涌出，注入那轮神阳中。
若有大能在此观之，可以看到那轮神阳中央，有一道人形的虚影轮廓被勾勒出来，盘膝而坐。而在那人形虚影身后，三瓣嫩芽吞噬亿万道纹，抽吐出枝条，正缓缓拔高。虽不蓬硕，却有撑天立地的气势。在其逐渐变得粗大的枝桠上，隐隐绰绰能看到一些模糊地光团悬挂。
“砰”
一声炸响，智慧树得大道至理浇灌，生长得太过迅速，撑爆了神阳。
一株巨木，根部扎植于虚无中，蓬盖硕如青天，每一片树叶上都烙印古朴的道纹。
这巨木正是智慧树，在它粗大的枝干上，挂着十四枚拳头大的光团。那是干支十四道的规则片段，如今成为智慧树的道果，成熟之后，或许能够与大道规则的主干相媲美。
智慧树下，一道身影盘坐。
易经之法，分为凡、灵、仙、道四阶，这是江尘所开辟的一条独特的修行之路。
凡阶之法有四重，分别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炼虚合道，对应从肉身境到这世界极致的层次。如今江尘终于将凡阶第二重炼气化神修炼完毕，精、气、神三宝祭炼成熟，融合为一，便是智慧树下盘坐的身影。
这是一道虚神，可以视为神明的雏形。
这道虚神糅合江尘精、气、神肉身三宝，介乎于虚实之间，乃是神异无比的存在。
虚神盘坐智慧树下，口诵长经，声震穹庐，响彻天宇。引来柔和的光芒从那些烙印着道纹的树叶上簌簌抖下，洒落身上，又被经声荡起，再度凝成玄奥的纹理。
那些都是大道所化的道纹，为大道显化之形，勾连成片，烙印在虚神的身躯上。
这有若大道常驻，以无法磨灭的大道之形，为这道虚神镇守元气，喂养其神，磨炼其精。以此不断让它变得强大、茁壮。
“嗡”
俄而虚神撑目，眼睑捭阖间，有凝实的神光打出，如同两口天剑，威势煌煌，斩得虚空动荡不安。
这是神明的威严，稍加磨练后，可以形成强大无比的场域。凡俗生灵进入这场域的范围，便要收到神威的压迫，无法自持。
至此，泥丸宫中尘埃落定，江尘眼耳口鼻身意六感恢复，且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从修炼的状态中退了出来，发现体内血脉中充斥着霸道的气血，肉身挪腾间都会迸发出移山填海般的伟力，可怕无比。
这不是凡间生灵应该拥有的力量，举手投足间，肉身如同搬运天罡。即使最强大的妖蛮，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而且，三宝融合后，拥有虚神的江尘，浑身每一块血肉都在散发出恐怖的气息，纵使以道光之法都无法掩盖和隔绝。
这种气息太过伟岸，若是在外界，必会引得山林野兽疾走，凶禽惊惶，振翅击天。
此刻的江尘，三神未立，但那一具虚神却已经让他完成了生命层次的突破。
那是生灵的跃进，就好比是鱼跃龙门，从此改天换地，凌驾众生之上。
这是大超脱，是无上的造化！
现在的江尘，就算不动用任何法，也能凭借神性压制凡俗世间的生灵。而凭借他所开创的法，易经凡阶修炼完毕后，地风水火这等实相，便再也无法将他毁灭。这也就意味着，除非是超越他所处天地的力量，否则绝难镇杀江尘。
“你能走出这一步，很不错！”
长生大帝从滔天的火海中走来，每一步踏出，便有无尽青火结成一朵莲，延辟出一条长路，直抵江尘身前。
“赐道之恩，晚辈铭感五内。”
江尘俯身拜下，他的武道之心中原本只有一颗智慧种，想要成长为智慧树，不知要何年何月。
但长生大帝截取万道，赠江尘干支十四规则片段，不但将那颗智慧种催生出来，更是让江尘凝出虚神。
这一切对于武道巅峰的大帝而言或许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却帮江尘将辟道初始所要面对的障碍扫荡一空，让江尘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长生大帝望着江尘，双目中有星辰崩塌的奇景出现，他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要帮你，人族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我们？”
江尘不解，旋即明白过来，长生大帝所指的是古之大帝所选定的那些帝子们。
“万道之印已成，吾当离去。汝之前路将荆棘遍布，万望以人族为重，吾八人尽力为汝等庇护！”
长生大帝的声音渐低，他的身躯踏空而上，步步生莲。虚空仿佛在为这个身影避让，发出不安的波动。
一条通道出现，有无穷高远的浩大气意从通道尽头降落下来，江尘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肉身要被馈压成泥。
但也正是这一眼，江尘再也移不开目光。
通道深处有深邃的光，万道炽盛，粗大的法则如同一道道天河，彼此缠绕，那是万道汇聚之地。先前那般浩大的气意，便是从那处传来。
而在万道之上，八尊身影散发出绝巅的人道气意，与万道的气息相抗衡。
他们的身躯上各自笼罩着一团不灭的光芒，近乎永恒。万道法则不停喷薄出无量光，化作太古凶兽之形，或者劫道神雷，想要将那八尊身影的光芒湮灭。
“起源大帝、时空大帝、问天大帝、长生大帝、天工大帝、虚无大帝、机关大帝、死亡大帝……”
江尘双目涌出血泪，目光从那些身躯上一一略过，口中诵出他们的名号。
人族古之八帝，他们的一生至今仍被交口传诵，他们留下的传承仍活跃在每一片人族聚集而生的土壤。却没有人知道，他们最后葬于何处。
现在江尘知道了，亿万载以降，八帝之躯始终镇压在万道之巅。
而在八帝身后，星河灿烂，那是亿万人族生存的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