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离去
万道法则化作粗大的符文长河，卷起巨浪，每一朵浪花都是由浑凝的道纹汇聚而成，能够拍碎虚空。
厚重巍峨的气意，如山崩天裂，顺着通道要贯落下来。
那是灭世的气息，势强极，要唤出寂灭的道，能直接摧毁生灵的心神。
江尘无法抵抗，呼吸之间，体内生气如火上浇油，被迅速磨灭。寂灭的道打落，浓重的死气从他体内各处中涌出，滚滚如浊龙，一股枯朽、衰腐的气息从他的血肉间弥漫出来，连带他的泥丸宫都绽出细密的裂缝。
但江尘仍没有移开目光，他想要对着那八尊身影顶礼膜拜，身躯却承受着巨大的馈压之力，无法动弹半分，只能以目光为礼，肃穆相敬。
智慧树下，虚神发出颤抖，变得不稳定，甚至隐隐有崩溃的迹象。但它口中却有经声阵阵，言不屈之心志。
“镇！”
通道中，长生大帝似乎是察觉了什么，发出轻喝。
那喝声并不怎么恢弘，出口却携裹威武意志，同时有肉眼可见的音波以他为中心荡开。所过之处，万道的气息俱被扫灭，其势摧枯拉朽。
“谢过大帝！”
万道气息被扫灭，江尘得以喘息，遥遥一拜，而后对着那八尊身影分别三拜。
长生大帝没有回头，他的身影逆符文长河而上，脚下造化之火化作青莲朵朵，强行镇压万道。
符文长河，波澜不惊，万般大道，要避让一人锋芒！
最终，他走到八尊身影其中一尊身前，欲与之融合。
迈步，却回望一眼身后，瞳孔中有深沉的切意，令人动容。
“吾族，永垂不朽！”
下一瞬，他的身影与万道之上那盘坐的身躯融合。
长生大帝洞算古今，望断虚空，得知这一世有道孽出世，斩万道规则留至今世。而待功成，那一丝残灵仍要困守星空之外，死而不已。
“轰”
接通乱绝地的通道缓缓弥合，江尘望见那万道符文长河掀起巨大的骇浪，横击亿万里，崩碎了无尽虚空，向着八帝身躯拍打过去。
古之大帝的气意高屋建瓴，于万道之上爆发。八帝身躯皆喷薄无量光，结成不可逾越的一道屏障，上接穹庐，下盖地纬，将那万道长河卷起的符文大浪挡在了星空之外。
有余波透过屏障，致使虚空湮灭，一颗颗大星被那般力量扫过，爆炸开来，引得周遭虚空大片坍塌下去。
诸天寂灭，法道不存，这一切冲击着江尘的心神，生出灭杀的道力，化作一柄无形的器，横跨亿万里虚空，斩向江尘泥丸宫中的那尊虚神。
虚神本就接近崩溃，凭借长经的气意维持，方能不灭。现在道力斩来，那尊虚神生死只在一念间。
“哗啦”
忽地，虚神背后，智慧树猛烈摇曳，巨大的枝条甩动起来，抽打天地。粗大枝干上悬挂的十四枚道果流淌出繁奥符文，瞬息间结成一片光幕，溢彩流光纷呈，华如一方天穹盖顶。
与此同时，有大道伦音自光幕中透发而出，声声如雷鸣，震动虚空。旋即一道金色长虹从天外接引而来，虹上踏立着一尊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影。
那身影头戴规则符文凝成的黄巾，面容被宝光遮蔽，乃是天颜，凡俗不可见。炽盛金光从它身上排空浩荡，汪洋如海，散发着如狱的神威。
这是干支规则化生出来的丁甲天神，秉大道而生，为规则意志所凝，存于万界虚无中，受接引而来。
干、支规则皆为左道规则，衍生而出的天神具有盖天伟力，不过却无法像大道天神那般施展神通，是以这丁甲天神也被称之为黄巾力士。
长生大帝所悟的丁甲神术，融会贯通了十四道干支规则。按照江尘的推演，这道神术修炼到极致后，能够驾御六丁六甲十二尊天神，挥手抬足间，足以挪移星辰瀚海。
到那时，借助丁甲天神之力，可以强行在泥丸宫中开辟混沌，以地风水火开天四相定基，衍化出一方小世界。天神驻守其中，泥丸宫可化为道宫，蕴养自身的无上道。
黄巾力士显化，金色的神躯挡在虚神前方，道力所化的无形器劈在它身上，二者碰撞，勾动出天雷地火，斩出惊雷骇世，火星迸溅。
“咚咚咚”
响声震天，不绝于耳，但任那道力一波波如惊涛拍岸，黄巾力士的身躯却岿然不动。
力士身后，江尘的虚神抓紧时间诵经，以法中蕴含的不灭真意镇压虚神，不让伤势继续恶化下去。
虚空通道终于闭合，不再有道力斩落，黄巾力士也就此散去。
智慧树下，唯有江尘的虚神盘坐，诵经修身。
“太可怕了。”
感知回归，江尘看着他的宝体，上面遍布着狰狞的伤口，语气艰涩。
肉体的伤势还好，更可怕的是江尘被万道气意震伤了根基，泥丸宫崩裂，虚神受创。
虚神乃是融合精、气、神三宝所化的一尊灵身，凝实无比，强度远超同侪的神念。但一旦受创，就将是无比可怕的神伤，连同性命本源都会被损耗，非外道能够治愈，只能慢慢温养。
不过，这一次的经历对江尘来说并非全无好处。他的虚神在这个过程中等同于是受万道洗练，只要恢复，便能获得巨大的道境突破。
而且，易经功参造化，有直抵大道绝巅的潜质。依据江尘的推算，只要能将凡阶第三重修炼完毕，虚神的伤势自然能够痊愈。
凡阶四重，第三重为练神返虚，对应今时武宗到武尊境。这个阶段的修行，需要以虚神交感外在大世界，烙印虚空。直到能够将虚神寄托天地，成为一道无法被现实力量斩杀的不灭元灵，并无时无刻感悟世界规则。境界圆满后，即便古时武尊也无法匹敌。
江尘已经将第二重炼气化神修行完毕，一只脚踩在了第三重的门槛上，武境比之前并无太大提升。但虚神凝聚后，武尊前期的武者对上他便再没有了半点优势，反而要为他所压制。
“该离开这里了。”
心神收敛，江尘举目环顾，入目一片空寂。
万道的规则碎片尽皆不见，四极都是茫茫的虚无。而在视野尽头，一抹璀璨的金光觉察到江尘的目光，斩碎空间，转眼出现在江尘身前。
人皇剑破空而来，它发现了江尘身上可怕的伤势，璀璨的金光自剑身喷薄而出。
金光仿佛拥有灵性，落在江尘体表后，自主朝着那些伤口蠕动去。其中蕴含着磅礴的本源力量，且十分柔和，飞速修补着江尘的血肉之躯。
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雄壮的血气运行开来，竟发出低沉的雷音。
舍弃修身的帝法后，江尘的肉体非但没有变弱，反而愈发强大。
他的每一块血肉都堪比强大的灵器，且有威压密布，慑人心神。即使不动用术和法，单凭这具蛮野肉身，能够与妖蛮中强大的尊者厮杀。
待金光敛去，江尘的肉身彻底恢复，浓重而凶悍的气势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来，引得虚空都有些不稳定。
“轰”
抬起一只手掌劈落，江尘身前虚空如薄纸一般，破碎开来。
下一瞬，无垠天地受到了牵连，开始崩溃。大片大片凄深的虚无吞没空间，江尘乍然一惊，旋即明白了过来。
乱绝地只是长生大帝开辟的一片空间，用以封住截取的万道规则片段。现在那些规则片段被熔炼一炉，长生大帝的元灵也归于万道之上，这片空间完成了它的使命，要湮灭归于虚无。
“从此之后，七绝山只有六处绝地了……”
江尘呢喃一声，他的肉体绽发莹莹宝光，通透无暇。空间崩溃的虚无临体，竟无法让那宝光磨损分毫。
身如玄铁，水火不侵，江尘的这具宝身峥嵘初显，这方天地已然难以镇杀。
泥丸宫中，经声起，并非易经的法，而是造化经。
此间事了，江尘要离开这片天地，欲寻回造化烘炉。
“嗡”
虚空破碎的光影中，一尊古朴、大气的烘炉碾压而来，炉身上青火缭绕，一路烧塌了空间，威势骇人。
“咦”
造化烘炉还未冲到近前，江尘便感应到一股浑浩无比的气意在炉中激荡。
他以元力灌注双目，看到的景象却让他无比惊讶。
造化烘炉中原本有一座未演化的小世界，混沌密布，掩藏无尽玄奇，无法被看穿。现在那方小世界却规则俨然，地风水火四相演化已至巅峰，万道行经其间，除却没有生灵外，其他地方与大世界无异。
这是于烘炉中令辟一方世界，乃是神明的手段，惊世骇俗。
更让江尘敬畏的是，那方世界中的万道规则接驳得太完美了，看上去浑然天成，真当得起“巧夺天工”之名。
“这便是大帝的手段吗？”
江尘目光火热，烘炉世界给他带来无比巨大的震撼，让他深绝武道绝巅高远，前路漫漫。
“若是能栖居于此，必能让我道境一日千里！”
烘炉世界中的每一道痕迹蕴含着长生大帝对大道和世界演化的感悟，远非一部帝经可以比拟。
“不要做白日梦了，这是主人炼化万道而成的封印，要用来对付道孽。”
突然，一道声音在江尘耳畔响起，惊得他差点跳起。
“谁？”
江尘双目圆睁，最后落在了造化烘炉的炉身上。
“你会说话了？”
他满目满脸的不可思议，但心底的直觉却告诉他之前发声的正是这造化烘炉。
“除了我还有谁？那把傻剑吗？”
那声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造化烘炉的炉身滴溜溜转动着。而听到“傻剑”一词，横陈在江尘面前的人皇剑猝然暴起，斩出无匹的剑光轰向造化烘炉。
“你若是巅峰状态，或许还能和之前的我一战，但现在……”
造化烘炉说着，炉身上青火翻腾，结成千万片火莲，轻易将人皇剑斩出的剑光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