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态度,坦白
姜琳琅算是明白,容珏在朝堂这些同僚尤其是他一派的人心中……
这犹如神祇……不,阎罗王一样的地位,有多尊贵了。
她看了眼客厅精致却透着一股新鲜的陈设,方才便留意到这上好的楠木桌虽熏了淡淡的香……但还是有几分新木的味道。
加上那一尘不染的花瓶赏玩,她眼珠子微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来。
她记得,这李万材虽是京城有名的贪官污吏,但更出名的……便是这人抠门的名号吧。
之所以这么多年贪、污也没掉下马,除了皇帝御下不严,为君昏庸,便是因为他谨慎抠门,敛财却是个活生生的守财奴。
不过为了迎接丞相,倒是阔绰得叫人瞠目结舌了。
“李大人家,很是气派。”见容珏只面无表情眼神冷淡地坐在那也不说话,也不觉得气氛尴尬,宛如请来供着的一尊菩萨,姜琳琅看了一圈客厅,便主动寻了个话题,开口打破尴尬道。
李万材下意识看向容珏,一般他们这些跟随丞相的官员,如非紧要之事,不然不等到丞相开口,是决计不会抢在前头说话的。
原本还觉着这丞相夫人是不是太僭越了。哪知,丞相依旧面色淡淡的,但李万材察言观色的本事在官海中打磨了十来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在丞相夫人说话时,丞相脸微微侧过些。一副聆听的姿态?
忽然像是看到什么史诗级画面的李万材:“……”
“夫人说笑了,呵呵,夫人不觉得寒舍简陋就好。”李万材如坐针毡,屁股挪来挪去,带着讨好和小心地回着姜琳琅的话,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容珏。
丞相突然造访……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见这贪官额头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姜琳琅微微侧过脸,看着容珏那高贵冷艳的侧脸,抿嘴忍笑。
身子微前倾,便手微挡着嘴,低低耳语一句,“这李大人……会告诉我实情么?怎么瞧着……胆子小的很,不像是靠谱的。”
容珏淡淡瞥了眼伸长脖子并且震惊无比地望着他们这边的李万材,待姜琳琅说完身子坐直回去,他才开口——
“放心,他不敢。”
眼神是望向李万材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谁都听得出,他这个“他”是说谁。
姜琳琅:“……”大佬你厉害得不行了。
李万材面色一僵,忙战战兢兢起身,这一起身反倒轻松不少,果然,他不适合坐着……
“丞相夫人有何吩咐,下官定当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死倒不用,李大人,可否单独说话。”姜琳琅闻言忍笑,随即面色正经严肃起来,淡淡地看了眼客厅剩下的一名小厮和管家。
李万材自然是懂她意思,立即挥手示意那两人赶紧退下。
他心里愈发没底,似乎是想到什么,眼中一震,忙垂了眼帘,双股颤颤,唇角颤栗了几下。
临安郡主……姜家女。
姜鼎天的女儿,有什么事是他能听吩咐的?
除了……
“李大人,不必紧张,我只是问你几句话,并不会为难你。”姜琳琅一下就听出李万材急促起来的气息,心里愈发肯定了这李万材是知晓些什么的,便温声道,“李大人为官好像也有十几年了。想来,也认识家父。”
李万材听到这里,面色微变,心道果然是问姜鼎天的事,他眼神闪烁着,脸上堆着笑,故作淡定又感怀地道,“下官当初不过是区区芝麻小官,哪里能结识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但是姜大将军的英姿至今想起来,都令人敬仰……只可惜……”
“少说官场话。”容珏将面前一碟点心往姜琳琅那推了推,记得这芙蓉糕是她爱吃的。闻言微蹙眉心,冷冷清清地出声打断李万材的话。
被他这冷不丁一出声,李万材面色更加变幻精彩了,他有些摸不透丞相的态度——
这是假戏真做对圣上强塞的赐婚对象产生感情了?还打算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是……
这事儿可不小啊。
“你不是说只旁听?”姜琳琅微诧异,随即心里一暖,看了眼面前的点心,但这会儿实在没有心思享用。
容珏面不改色,“你们继续。”
言下之意,我本来就是旁听的,不用在意我。
李万材:……看来丞相是真栽了。
“李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你,当年我爹明明该在京中养伤,为何会被匆匆下旨前往边关抗敌?我所了解到的,当初皇上召集群臣御书房商量对策时,你也在。”姜琳琅起身,走到李万材面前,面上笑意一点一点收起,“还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言,李万材面带哀求,直接扑通一下便跪下,登时声音含着惧色地告饶起来,“夫人,不是下官有意欺瞒,而是……下官人微言轻,当年之事也只是粗略知道些,至于夫人您想问的,下官就不知道了……”
“那就把你粗略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姜琳琅也不想周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明显还想挣扎隐瞒的李万材,抿着唇,厉声道。
李万材背脊微颤,下意识看了眼上座捧着茶盏轻摇晃的容珏,后者面色如常不为所动,端的是置之事外的态度。
但若真置之事外,何故亲自带着人来府上,还坐在一旁?
自是不傻,李万材能看清这点,便双手死死地抠着自己宽大的衣摆,就着跪着的姿势,声音含着无限艰难,低低地一字一句道来。
当初他也是机缘巧合一步一步爬到从六品的官位,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参加那次御书房召见的,但因着当时他讨好圣上,送了两个扬州美女进宫,圣上对他也算一时看重。
加上他向来鬼点子多,便稀里糊涂地参加了那次秘密召见。
回忆翻开,李万材想,过去十多年,那时候御书房内每个人的嘴脸,竟是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如何能不记忆犹新呢……
就连他这样的贪、官都感到心寒心惊,那样明显的想要借着国难除去忠心耿耿的姜将军和姜家军,每个人面上端的是忧国忧民,说出的话,所打的主意,却是要将真正为北国浴血卫国的将领将士推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