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生于斯，死于斯
顾芷柔在后面的一刻，便已经猜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正想要制止，却发现已经来不及，幸好孩子还小，听不懂阵亡的含义，可死去的人无法唤醒，她的父亲注定了已经回不来。
而这个妇女好似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情况，或许也正是因为此事，才会和自己的女儿走丢，如今找到了女儿，却再次确定了自己的丈夫已经长眠在了那西疆的千年冰雪之下。
“可有遗物？”墨连泽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道。
那支队伍死得蹊跷，知道事情的真相的，便只有大黑，可如今大黑却是怀疑的重点对象，可大黑在军营内的呼声极高，墨连泽和顾芷柔之前还拿他没有办法，可现在或许一切还说不定。
阿青又翻了翻手册，道：“有。”
那妇女忽的抬起头来，面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顾芷柔能够看到，她那无望的眼神里，闪动着一丝希望，或许那丈夫留下来的最后的遗物，便是那女人的最后一丝念想吧！
“给她。”墨连泽道。
“是！”阿青管理着大家的遗物，并且将遗物都规整地放在了单独的储物戒指中。
他手一晃，手中便出现了两封信封。
一封微微鼓起，一封却是扁平的，两封都是用军营内特供的信封包装好的。
睹物思人，那妇女盯着两个信封，面无表情，但是泪水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是大黑带队离开前，他写下的，还有一个，是他也早已放好在信封中的遗物。”阿青道。
顾芷柔听着这话，倒像是那杨林早就知道自己此行危险，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所以才会将东西早早就准备好，才留下了个念想，否则还真是人没了就没了，什么都不剩下。
墨连泽接过那两个信封，放在妇女的面前。
“恕我无能为力。”墨连泽带着歉意。
妇女咬着牙，颤抖着手将那两个信封接过，身子缓缓瘫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都纷纷安静了下来。
有的人见了此幕，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哭声是压抑的，但这压抑的哭声却让顾芷柔内心更加沉重。
他们没有怪顾芷柔和墨连泽保护不当，仅仅是哭了起来，但就算是这样，便足矣让顾芷柔和墨连泽内疚，两人此刻不知该说什么，便朝着四方的群众们，一一行礼，头深深地埋下去，表达对死者的尊敬。
“他们都是英勇的战士，面对强敌，丝毫不怯弱，他们都是英雄，他们为了我们能够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生存，即便知道前路未卜，却仍旧要冲出去，为西疆，拼一个未来！他们，都值得我们尊敬，你们是勇士的亲人，也值得敬佩！”顾芷柔环顾四周，眼中含着感动，说道。
墨连泽直起身来，对着周围的人道：“没错，虽然他们已经随着战争而去，但是西疆营，却会代替他们，陪在你们的身边，我宣布，今后，遇难士兵的家属可以得到西疆军营，以及我的帮助，在衣食上，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们，逝者值得尊敬，但是活着的，更应该勇敢。”
妇女原本压抑着的声音开始慢慢变大，随后便根本压抑不住抽泣起来。
“阿妈，阿妈。”孩子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能够感受到气氛的诡异。
孩子呼喊着自己的母亲，寻求着安全感，母亲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阿爸一直在我们的身边，即便是，即便是！”
妇女说不下去，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巴。
“此次的伤亡人数，已经是历年来的奇迹。”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妇女抬头看去，是那个老婆子。
老婆子杵着拐杖，慢慢走上前来，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
“我的孩子，我的丈夫，都死在了妖兽大潮中，说绝望，你们没有谁会比我绝望，但是身为一个西疆人，我们生下来便有自己的使命，生与斯，长于斯，老于斯，死于斯，我不会离开这里，更不会怨恨这里，身为一个过来人，我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人已经去了，便无法挽回，我们能做到的，就是过一天，笑一天，这也算是对下面的人的安慰了！”
老婆子说着，大家都忍不住掩面而泣。
“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死于斯。”顾芷柔轻声呢喃，重复那老婆子的话语。
究竟是多么大的觉悟，才会让这个年华已经老去了的妇人发出这样的感慨？
这个老妇人是一个简单的人类，但却看着自己有着天赋的丈夫和孩子远赴战场，最后，还都在战场上逝去，承受着一切又需要怎么样的勇敢？
墨连泽心中也感慨万分，他也有郁结的时候，但大多数，他都会采取暴力的手段，将看不顺眼的人狠狠折磨着，好似这样自己就能够快乐，但是实际上，却并不是如此。
他在折磨完别人后，内心只会更加的痛苦。
因为他的心，根本没有安分下来，他实际上并不想要这样，他没有一个能够让他内心安稳的理论基点作为心灵的寄托，所以情绪才会一直喜怒不定，最后还在皇城内落下了一个坏名称。
而顾芷柔亦是如此，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居无定所的人，就好似一片羽毛，但羽毛尚且还有来处，她却已经脱离了原先的世界，那个世界，恐怕她再也回不去了，她没有自己的归宿，没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所以在做事之前，便会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而这位老妇人口中的“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死于斯”，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想法。
她终于知道平凡人为什么有的时候能够比修真者还要坚定地去守护一个东西。
修真者也都是羽毛，他们的寿命比亲人都要长，这边注定了他们要成为一片羽毛，和凡人不相同，凡人却有着一直能够陪伴的东西，并且能够为了一个灌注了自己信念的东西，付出自己的生命。
墨连泽看向顾芷柔，正好此时顾芷柔也看着自己。
“受教了！”两人都朝着面前的老婆子深深行了一礼，这一刻，周围的人在墨连泽和顾芷柔的带动之下，也都纷纷朝着那老婆子行礼，他们的心都是真诚的，真诚的感谢她所说的一切，言语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这一刻，便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