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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请长缨 第73节

  “这不是重点。”唐子风说。没办法,搞工业的人实在不会起名字,他原本还有点这样的天赋,到临一机之后也迅速退化了。他说:“重要的不是称号叫什么,而是所有获得这个称号的人,每月可以领取1000元的特殊津贴。”
  “每月?”
  “每月!”
  “这个太激进了吧?”周衡咂舌道。临一机目前的人均工资只有150元,厂务会讨论过,准备在财务状况改善之后,把平均工资水平提高到250元左右。一个高级技工,工资大约能到500元就不错了,唐子风上来就说每月发1000元特殊津贴,这得造成临一机红眼病大暴发吧?
  唐子风说:“韩伟昌拿了5万元的业务提成,销售部的业务员们都眼红了,嗷嗷叫地要去开拓新业务。黄丽婷承包东区商店,半年拿了5万元的分红,所以汪盈也不闹了,跟打了鸡血一样和周益进一起开搬家公司,听说累得腰都粗了两圈。这就说明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如果不让大家眼红,大家就不会有动力,三两个搪瓷缸子的奖励,说出去都是个笑话。”
  “20个人,每月1000元津贴,一年就是24万,额度倒是不高。”周衡算了笔账,心里踏实了一点。他预感到自己可能要被唐子风说服了,所以得先算算账再说。
  “这是第一步。我们先评选出这批‘大机工匠’,然后声称未来还要再评一批‘小机工匠’,津贴稍微低一点,名额也更多一点。”唐子风又说。
  周衡的嘴角抽动了好几次,但终于没再挑名称上的刺。这就是所谓温水青蛙了,第一次听唐子风说“大机”、“小机”的,周衡觉得无法忍受,但听多了,好像也还行。
  “你觉得,树立了这些榜样之后,大家就会有学技术的动力吗?”周衡问。
  唐子风摇头说:“这当然不够。刚才说的是奖励,就是在大家鼻子前面挂的胡萝卜。除了胡萝卜之外,还要配合大棒政策,让所有不愿意学技术的人,混不下去。”
  “说说你的大棒政策。”周衡平静地说。
  “大棒政策也很简单,那就是给每个工人重新考核定级,提出提升目标。一段时间内,非升即走。”唐子风牙痒痒地说道。
  “非升即走”这个概念,是在新世纪才出现的,这是由知识分子发明出来,专门对付其他知识分子的阴招。不得不说,读书人对付读书人的确是够狠的,这个词在一段时间内几乎是各高校“青椒”(也就是青年老师的意思)们的梦魇。
  所谓“非升即走”,就是给你定一个目标,比如几年内必须评上副教授,几年内必须评上教授,达不到目标就滚蛋。
  如果学术水平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晋升,那么这个制度也不能算是太狠,毕竟学术团队的管理还是需要有一些考核标准的。问题的关键在于,每个单位的晋升名额是有限的,你要做的不仅仅是与天斗、与地斗,还要与人斗。
  比如说,你燃烧灵魂之力,一年写出了50篇论文,已经远远超出教授的任职要求了,那么你就必定能够晋升教授吗?非也,你举目望去,发现同年进单位的小张、小李已经写出80篇论文了,于是你只有一口老血喷出。
  所有实行非升即走政策的科研单位,都是在10个人中间只给2个晋升名额。要想晋升,你不光是做出多少成绩就行,还必须成为这10个人中间的前2名。而有资格进入候选名单的,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要想避免“非升即走”,你必须在一干超级学霸中间脱颖而出。但其他的学霸又岂是好对付的,你努力,人家会更努力,最后就会进入一种叫做“囚徒悖论”的境界,每个人都拼到极限,比的就是谁死在最后。
  在前一世,唐子风的朋友中就有正处于“非升即走”状态的,唐子风每次见到他们的时候,都能体会到啥叫生无可恋。全国上下被这种政策逼疯逼死的青年才俊,可真不是一个两个了。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招的毒辣,唐子风才把它称为大棒,并力主将这个政策引入到1995年的临一机来。他相信,这根大棒抡起来,临一机那些属咸鱼的职工都该疯狂了。前面已经有1500名分流职工的例子在那放着,余下的人谁能无动于衷。
  “我们划一条线。技术工人,35岁之前没有晋升为中级的,直接淘汰,或者转为普工,或者去劳动服务公司做保洁;45岁之前没有晋升为高级的,直接办内退,自谋职业去。”唐子风说。
  “这个似乎也太极端了。”周衡说,“现在咱们厂35岁以下达到中级工标准的,只有不到30%,有一些人年龄已经快到35岁了,照你的办法,这些人都得送到劳动服务公司去了。”
  唐子风说:“过去的事情,我们可以不管。从现在开始,给出3年的缓冲期。比如说,你现在是35岁,还是初级工,那么我们可以等到你38岁再来考核,如果还是初级工,那就对不起了,只能淘汰。但如果你现在是32岁,到35岁的时候未能晋升中级,同样淘汰。
  “高级工的情况也是如此。45岁以上的,我们可以不管。但如果现在是45岁以下,那么3年之内,或者45岁之前,如果不能晋升高级工,对不起,就请退休吧。”
  “这个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周衡说,“机械部前两年做过统计,全国的机械行业技术工人中,高、中、低级的比例大约是5比35比60。咱们厂的情况比这个还差一点。照你的要求,几年之后,我们起码要达到10比50比40,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难度当然大,否则怎么能够达到我说的大练兵的要求。”唐子风说。
  周衡说:“凡事还是要循序渐进吧?你这样一搞,很可能把一半的工人都给淘汰掉了。你要知道,现在这些工人可是我们已经分流过一轮留下来的,虽然总体技术等级还不尽人意,但好歹也能派上用场。如果再淘汰一半,咱们厂的生产还要不要维持了?”
  唐子风说:“这有什么困难的,真的淘汰了一半,我们大不了再招新工人就是了。”
  “新工人的技术等级不是更低吗?”周衡问。
  “谁说的?我不能招熟练技工吗?”唐子风反问。
  周衡说:“你准备从哪招熟练技工?”
  “432厂啊。”
  唐子风的回答让周衡顿时无语。这厮去一趟17所,得是受了多大的心灵创伤啊,分明已经有些仇恨社会的迹象了。他居然能够想出撬432厂墙角的招,还亏谷原生在自己面前夸他识大体、顾大局呢。
  唐子风正色道:“周厂长,我不是在开玩笑。当然,说从432厂招收熟练工,只是举了一个栗子。过去几年,甚至包括未来几年,中国将会有数以万计的国企破产或者改制,下岗三千万人绝对不是耸人听闻。在这些人中,不乏熟练技术工人,咱们为什么不能把这些工人招过来为我所用呢?
  “我想过了,过了这一段,我再出去跑跑,开拓三五十个新的业务方向,三年之内让临一机年产值过五亿不成问题。届时我们就会需要大批的高级技术工人,现有的这些人如果不努力,那就直接淘汰,咱们不能让他们给拖死。”
  第151章 临一机的台柱子
  临一机家属院,装配车间老钳工芮金华的家里。
  “爸,你就办个病退,跟妈一起到浦江去吧。小凯现在没人带,浦江请个保姆差不多要300块钱,相当于我半个月的工资就花掉了。你们老两口也这么大岁数了,你办个病退,一个月也少不了多少钱。到我那里去,又是大城市,顺便又帮了我,这不是很好吗?”
  一个27、8岁的年轻人正在劝说着芮金华。在他的身边,有一位年轻女子,手里抱了个2岁上下的孩子,脸上也尽是期待之色。
  “我还没到岁数,现在就办病退,人家会说的。”芮金华低头抽着烟,讷讷地说道。
  劝他的那位年轻人,是他的儿子芮文胜,在浦江的一个机关里工作。芮文胜身边的女子,就是他的妻子曾芳,再至于曾芳手上抱着的孩子,自然就是芮文胜说的小凯了,那是芮文胜夫妇的儿子,芮金华的孙子。
  “现在办病退的多得很,怎么会有人说呢?”芮文胜说。
  “是啊,爸,办病退是自己的事情,关别人啥事?再说,你本身也有关节炎,到医院开个证明,很容易的。”曾芳也跟着劝道。
  没办法,正如芮文胜说的,他们两口子要上班,没人看孩子,请保姆的价钱又实在是贵得让人心疼,于是只好回来搬老人去帮忙了。芮金华的老伴倒是在家里闲着,可以跟孩子到浦江去,但老伴又担心自己走后,芮金华一个人不会照顾自己。芮文胜夫妇情急之下,便想到了要劝父亲病退,以便与母亲一道到浦江去。
  对于去浦江一事,芮金华是一百个不乐意。他曾和老伴到儿子那里去住过几天,结果,他发现自己吃不惯浦江的饮食,住不惯孩子家鸽子笼一样大的房子,听不懂孩子家周围邻居说话。有人说浦江是个人人向往的大城市,他却觉得临河才是世界上最宜居的地方。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会向儿子说的:他喜欢干钳工的活,不想这么早就去过含饴弄孙的无聊日子。
  可是,现在孩子有困难,想让他过去帮忙,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厂里新来了一个厂长,是个真正干实事的。现在厂里接了不少业务,有些装配上的大活,还就指着我去担呢。就像上次到西野去修进口磨床的事情,换了别人,厂长也不放心。这个时候,我如果办病退,不是给厂里拆台吗?”芮金华耐心地对儿子、儿媳说道。
  芮文胜冷笑道:“爸,临一机前两年是个什么鬼样子,我还不知道吗?现在就算换了一个新厂长,又能有什么希望?你办病退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能算是给厂里拆台呢?厂里又不是只有你这一个钳工,他们凭什么不让你办病退。”
  芮金华说:“文胜,你不能这样说。我们新厂长还是很不错的。还有我们新来的厂长助理,比你还年轻,办事有股子麻利劲。上次我去西野修磨床,他回来就给我批了200块钱的奖金。”
  “不就是200块钱奖金吗?”芮文胜说,“又不是每个月都给你200块钱。你这么好的技术,一个月才300多的工资,和浦江一个保姆的工资差不多,你说你干得还有什么意思。”
  “我们工资低,是因为过去郑国伟他们把厂子搞得快破产了。新厂长说了,等厂子的财务状况好转一点,要给大家普调工资的。”芮金华说。
  芮文胜说:“就算是普调,能给你调到多少?400,还是500?”
  芮金华也没啥信心,只能硬着头皮说:“这个也不好说吧,万一呢……”
  芮文胜说:“爸,我这句话放在这里,你们厂长如果能给你500的工资,我就不劝你去浦江了。大不了我和小芳咬咬牙,请个保姆在家里带小凯,反正也就是一两年,小凯就该上幼儿园了。但如果你拿不到500的工资,那呆在厂里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到我们那里享受一下大城市的繁华生活,是不是?”
  芮金华正待说什么,就听到屋外有人在喊:“芮师傅在家吗?”
  “在呢!”芮金华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去开门相迎,因为他听出在屋外问话的正是装配车间主任孟平忠。
  孟平忠哈哈笑着进了门,芮文胜也是认得他的,忙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孟叔叔”,又让自己的孩子管孟平忠叫爷爷。孟平忠夸了一句孩子长得聪明之类的,然后便从兜里掏出一张表格,递到芮金华的面前,说道:“芮师傅,你赶紧把这个表填了,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呢。”
  “什么表啊?”芮金华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芮文胜站在父亲旁边,伸手替父亲接过了表格,打眼一看,表格头上写着“临河第一机床厂‘临机大匠’登记表”。
  “孟叔叔,这又是个什么表,啥叫‘临机大匠’啊。”芮文胜问。
  孟平忠笑道:“这是厂里刚刚定下来的事情,要在全厂评选20名技术最过硬的工人,授予临机大匠的荣誉称号。我们装配车间这边,芮师傅是钳工公认的头把交椅,他如果评不上临机大匠,我都不知道还有谁敢去评了。”
  “这不就是技术能手的意思吗?我爸爸过去就拿过临一机的技术能手,你看,那墙上挂着的奖状,都有好几个了。”芮文胜不屑地说。他虽是晚辈,但因为上过大学,如今又在浦江上班,还是一个小官员,所以对孟平忠也就没那么多顾忌,表面上的礼貌自然是要有的,但说话难免就不太讲究了。
  孟平忠大摇其头:“这可不一样,技术能手是技术能手,临机大匠是临机大匠,不是一回事的。”
  “是不是一回事,要看有没有实惠吧。”芮文胜说,“现在浦江那边的单位都是很务实的,凡事都是和经济挂钩的。”
  孟平忠前面含糊其辞,其实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抖个包袱。他笑着说:“文胜这话可说着了,厂里评这个临机大匠,就是为了和经济利益直接挂钩的。我跟你们说吧,厂里已经决定了,所有评上了临机大匠的人,厂里每人会发1000元的特殊津贴。”
  “1000元!”芮文胜惊讶地说,“这是一次性发下来,还是分成很多个月发?”
  孟平忠得意地说:“文胜,你理解错了,我说的是,每个月都有1000元的特殊津贴。”
  “这……,这怎么可能!”芮文胜蹦了起来。如果说1000元的一次性奖励还在他能想象的范围之内,每月1000元的津贴,简直就颠覆了他的三观。
  芮金华现在的工资就有300多,如果再加上1000元的津贴,岂不是每月有1300元的工资?芮文胜在浦江的单位也算是不错了,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7、800元。他此前牛烘烘地说父亲病退也少赚不了多少钱,就是因为他的工资比父亲要高出一倍还多,使他有了说话的底气。
  可谁曾想,临一机竟有这样的大手笔,能把一个工人的工资提高到1300元。
  “孟主任,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一个月1000元的特殊津贴,这……这也太高了吧,让人怎么相信啊?”芮金华也被吓着了,说话的时候嘴都有点哆嗦了。
  孟平忠露出一个充满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说道:“这事是没错的。今天开会的时候,周厂长说了,你们这些临机大匠,就是咱们临一机的台柱子,是咱们的核心竞争力所在。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前几天唐助理在楚天那边和溪云的432厂谈了个合作,以后咱们厂要给全国的机械企业搞机床翻新,你想想看,机床翻新的事情,离得开你老芮吗?
  “周厂长说,你们是厂里的宝贝,拿再高的津贴都是应该的,现在定下1000元的标准,以后说不定还要再提高。不过,他也说了,希望你们珍惜临机大匠的这个称号,给厂里多做贡献,另外就是要多带一些徒弟,把自己的绝活传授给年轻人,给咱们临一机培养出一批中匠、少匠。临一机腾飞了,大家才会有更好的生活。”
  “这个绝对没问题!”芮金华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他笑着说,“其实给多少津贴倒无所谓,关键是厂里能够有这个意思,就说明厂里真正重视我们这些人。我们还有啥好说的,以后这条老命就卖给厂里了。”
  “哈哈,芮师傅可别这样说,你这条老命,值钱着呢。”孟平忠说。
  孟平忠走了,芮金华看着儿子、儿媳,满脸歉意地说:“文胜,小芳,你们看……,厂里这样抬举我,我如果……”
  “爸,你别说了。”芮文胜赶紧打断父亲的话,说道:“其实我想请你们到浦江去,也是担心你们在厂里受委屈。现在看起来,咱们新厂长还真是一个干大事业的人,你这么受重视,我怎么还敢叫你到浦江去。你和妈就踏踏实实在临河呆着吧,小凯的事情,我和小芳自己想办法解决就是了。300块钱一个保姆,我们紧一紧,也能雇得起的。”
  “雇保姆的钱,由我们出了!”芮金华豪迈地说。
  第152章 你们跟我说实话
  同一时刻,离退休管理处副处长顾佳成的家里。
  “老顾,你这是怎么了?”
  妻子李凤英看着坐在阳台上闷头抽烟的丈夫,担心地问道。
  顾佳成抬头看看李凤英,问道:“凤英,你觉得我这个副处长当得有意思吗?”
  “嗯?老顾,你没事吧?”李凤英诧异道。
  顾佳成今年刚满40岁,能够当上副处长,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李凤英平时与小姐妹们一起聊天的时候,谁不羡慕她丈夫是个中层干部。虽说离退休管理处只是个冷门部门,但副处长毕竟是副处长,比厂里一大堆40来岁刚混到科级干部的同事不知强到哪去了。
  在以往,顾佳成对于自己的职务也是颇为满意的,每次与老同学聚会回来,他都会得意地向李凤英吹嘘,说同学都让他坐上座,有多少多少人向他敬酒。可现在,他居然说自己这个副处长当得没意思,这是抽什么疯呢?
  “你说,我如果当初还留在车间里,没有调到机关来,会不会更好一些呢?”顾佳成又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凤英俏眼生愠,“我爸费了那么大的劲,把你从车间调出来,还对不起你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凤英,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顾佳成赶紧辩解,生怕一言不合就引起内战。
  李凤英的父亲是原来临一机的厂领导,顾佳成当时是大件车间的铆工。顾佳成天赋极高,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很快就成为大件车间里数一数二的技术能手,连拿了好几年的全厂劳动模范。李凤英的父亲也就是因此而看中了他,让大件车间主任谭洪亮做媒,把李凤英嫁给了顾佳成。
  有了一个当厂领导的岳父,顾佳成便平步青云,先是“以工代干”,调到生产处当了个副科长,随后便正式转为干部编制,接着晋升科长、副处长。他提副处长的时候,生产处这边没有空余的位置,厂里便让他到离退休处来任职,虽然与他的专业不符,但好歹是一个副处级岗位,他是欣欣然前去就任的。
  顾佳成提副处长并不是借助于岳父的帮助,此时他的岳父已经退休了,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晋升。他晋升的资本是此前拿过的若干个劳模称号。“学而优则仕”的规则,在各个领域都是成立的,君不见多少科学家拿到荣誉称号之后就改行当官去了,结果就是科学界少了一个精英,官场上多了一个糊涂蛋。
  “顾佳成,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们李家的人耽误了你,你就明说,不用吞吞吐吐的。”李凤英恼了。
  过去这个老公说起离开车间的事情,对老岳父都是充满感谢的,说如果没有老岳父提携,他现在还在车间里抡大锤。现在可好,父亲退休才几年,这家伙居然说如果没从车间出来会不会更好一些,这分明是外面有人的表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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