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送你出嫁陈国

  “小花，我睡了多久？”再度睁开眼睛，脑中的记忆似乎又多了一些，有点头疼的扶着头，姬无泪不明白，这一次，为什么会出现她穿着婚纱，而冷毅是新郎的画面。在她的记忆里，顾阳不是她的最爱吗？
  “……公主，你睡了半个时辰。”吞吞吐吐，小花回。
  姬无泪才醒过来，一身白衫的百里长倾也跟着进来。看着百里长倾，姬无泪蹙眉。
  “小花，你出去。”见姬无泪蹙眉，百里长倾眉头更紧，朝小花说。
  “小花，你留下！”跟百里长倾反着来，姬无泪也朝小花说。
  抬起准备离开的脚滞在半空，小花看看百里长倾，再看看姬无泪，不明白这时候自己到底是应该走还是应该留。
  “出去！”脾气大了，百里长倾生气了。
  “小花，别理他，留下来！”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姬无泪也不明白，在晋国，在百里长倾府邸，她一个郑国公主虽然被百里长倾奉为上宾，但那也只是看在姬兰刚刚对他投诚的份上，如果姬无泪真的跟百里长倾卯上，凭姬兰那个只爱姬玥不爱姬无泪的样子，姬兰也不会为她讨回什么公道。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百里长倾面前，她不怕，心底，好像有一股自信，她相信百里长倾不会伤害自己。
  所以，正是凭着那股没缘由的自信，她才敢跟百里长倾对着来。
  看着姬无泪光着脚将小花拉住，不让小花离开，百里长倾顿时就幽了眸子。
  但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百里长倾妥协一般，深深看了眼姬无泪，维持着他那颀长的身形，百里长倾说，“姬无泪，我这里不能留你了。”
  动作一滞，姬无泪机械的转头，对上百里长倾，僵硬了半响，继而才哂笑一笑，姬无泪说，“百里长倾，你这是才利用完了我之后就将我扔到地上的趋势？”
  黑眸直直盯着姬无泪，百里长倾上前，一步步逼向姬无泪，黑眸也随着每一步的逼近而变成了更深的颜色。
  “我以为，我们一路上过来，我们的关系不会再是原地止步，没想到，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姬无泪，你到底是谁？到底，顾阳，冷毅，甚至是你口里偶尔喊出的萧哲，他们是谁？我已经查过，世上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姓氏，就算有，也绝对是一个从小活在平民底层的郑国公主不可能认识的人！”胸口处有一股浓烈的火气，控制不住，他想将一切的疑惑问出来，更想弄明白，为什么他会对她口里的那个“冷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或者又是在很久很久的未来，他跟这个人密不可分。
  将姬无泪抱回房间后，再度回到湖心亭，看着一点波澜都不起的湖心亭，原本应该平复下去的心烦意燥却再也平复不下去，百里长倾想到姬无泪口里喊着的那些名字，拳头在情不自禁夏捏起来，紧紧的，死死的，直到手指酸痛，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湖心亭站了半个时辰。
  这些年，每每到了午夜梦回，他总是会重复的作者一个梦，梦里，在这个时代压根就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全然存在他梦里，他穿着一身西装，不明白“西装”这个词是怎么突然涌进脑中，可他就知道那身衣服叫做西装，在梦里，他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的抽着烟，直到天际亮白，他才回去洗澡换衣服，可衣服换好了，他准备上班的时候，却总是忍不住要到隔壁的房间去看一眼。
  隔壁是一个女生的房间，他虽然一点都记不起来那个女生是谁，跟他是什么关系，可他却该死的知道，他爱惨了那个女生。
  因为，每次推开门，他都可以感受到那个穿着西装的，叫“冷毅”的男人，发自内心深处的痛。
  自姬无泪口里听到那个名字，他彻底的混乱了。
  “姬无泪，你为什么会知道冷毅？你到底是什么人？”情不自禁，被梦魇驱使，百里长倾将手覆上姬无泪咽喉，眸子的幽黑一点一点被猩红代替，“冷泪，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找男人是不是？我养了你二十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对不对？嗯？”
  咽喉被卡主，姬无泪惊愕的瞪着百里长倾，不可置信的望着百里长倾。为什么这些话听上去这么耳熟，似乎，记忆深处，也有这么一个情景，也有这么一个人这样掐着她的咽喉这么质问她，话还没说出来，百里长倾却突然松开了她。
  “姬无泪，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总之，即日开始，你将继续你父王交给你的任务。”有些后悔的收回手，说完，算是解释了她为什么不能留在百里长倾府邸的原因，百里长倾拂袖离去。
  看着百里长倾的背影，才刚醒过来的姬无泪只觉得身体一阵的乏力，继续她父王交给她的任务，是指让她继续嫁入陈国？还是让她继续为姬兰牟利？还有，为什么百里长倾刚才说出的那段话，那么像冷毅曾经说过的？
  “公主，你怎么样了？为什么百里大人对你这样？是不是因为那几位将军的事？不过公主，你也原谅百里大人，大人从小到大便被噩梦所困，这些年随着地位的步步高升，身边各种觊觎他的人都有，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大人肯定有点接受不了。刚才隶臣便看到大人一个人在湖心亭站了半个时辰。”小花颤颤上前，扶住姬无泪，想替百里长倾解释点什么。
  毕竟，不管从利益角度还是从情感角度，姬无泪巴结上百里长倾绝对有利无弊。
  抓住小花话里的重点，喉咙还是有点疼，咳嗽一声，姬无泪蹙眉望着小花，“你说在我昏迷的这半个时辰里，百里长倾便一直站在湖心亭？”
  点头，小花急忙替姬无泪端过来一杯水。
  蹙眉，不过很快便释然，姬无泪想起百里长倾走前的话，淡然的朝小花吩咐了几句，便一身红妆的去了百里长倾的寝殿。
  最近几日，姬无泪的受宠程度所有人都知道，所以此刻姬无泪直闯百里长倾府邸，没有一个人有任何的话，皆默默的放行。
  进了百里长倾的寝殿，意外的是没有直接看到百里长倾，而是让她看到了百里长倾寝殿的摆设。走到百里长倾书桌后面，看着绢帛上面的图画，姬无泪一张一张捡起来翻阅，最后，呆坐在了蒲团上。
  为什么，她梦里出现过的那些场景，百里长倾也知道？
  而在画里，百里长倾画的的画面，她为什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唯一能解释的，就只有一个答案。
  “你怎么在这里？”冷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百里长倾。
  转身，一身的红妆，姬无泪捡起那些绢帛，“百里长倾，你问我到底是什么人，那你又是什么人？”眸底有着希冀，姬无泪希望，眼前的百里长倾，她的顾阳，想起了她，知道了他们曾经相爱的记忆。
  “你认得那些东西？”指的，就是画里那些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的东西。
  “那些画面，自我有记忆开始便一直在我脑海里，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些，甚至我都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记得顾阳，记得冷毅萧哲，我只知道，我爱的人是顾阳，我要找到他。”说着，目光如火炬一般死死盯着百里长倾，姬无泪走起来，带动双袖的大长袍，“而你，就是我记忆中的顾阳。”
  幽幽看着姬无泪，百里长倾相信姬无泪说的，因为他也是一样，自他有记忆以来便常梦到那些。只不过，跟姬无泪彻底相反的是，他记得他不是顾阳，他记得他就是冷毅。
  “记忆里，我是被我叔叔冷毅养大，而在我大学时代，我遇到了顾阳，并且深深的爱上了顾阳，可是当我要跟我叔叔提起顾阳，告诉他顾阳是我的男朋友的时候，他却突然告诉我，他养大了我，所以我只能属于他，一辈子都不能跟别人，在第二天，我跟顾阳，不，是跟你私奔了！”是不是，如果表白了他们的距离便又近了一步？
  在这一刻，在讲出一切自己知道的这一刻，姬无泪是这么想着的。
  眸子一点一点睁大，姬无泪看着百里长倾更加阴寒着眸子瞪向自己，继而，自己被他逼到后边的墙壁上，退无可退，姬无泪不明白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顾阳？原来你将我当成了顾阳？冷泪，原来你还爱着顾阳！”情不自禁吐出“冷泪”二字，百里长倾彻底将自己当成冷毅，将姬无泪当成了冷泪。
  只手提起冷泪，将冷泪甩到了床上，百里长倾覆身而下，“冷泪，你竟然将我当成顾阳，你竟然敢拿对顾阳的心对我！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冷毅，我从来就不是你口里的顾阳，你给我挺清楚！”
  “冷毅？”撑开眼睛，姬无泪看着百里长倾的脸，喉咙上的力道跟之前的相比，百里长倾已经加重了好几层，有点呼吸不过来，看着百里长倾，姬无泪抬起手，反抗性想推开百里长倾，“你松开我！”
  “松开？松开你，好让你回去找您的顾阳？还是松开你，让你再去勾搭别的人？冷泪，我警告过你，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我警告过你！”
  “百里长倾，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的脸跟顾阳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你自称是冷毅？这里面到底是哪错了，你松开我，我们一起找出答案，我是姬无泪，我不是冷泪！”
  至少，在这一世，她是姬无泪，不是冷泪。
  听到姬无泪这么说，百里长倾的眸子才稍微好了点，只是，手依旧没松开她。
  “你说什么？我的脸跟顾阳长得一模一样？”掐着冷毅的动作一滞，冷毅闭上眼睛在记忆里搜寻，迭的，他好像看到了姬无泪刚才跟他形容的画面，她带着另外一个人，走到那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面前，画面一直都是宁静的，突然，黑色西服的男人将她带上楼，而摇晃中，他第一次看清楚了黑色西服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不若百里长倾俊美，却是身为中将军的百里长倾该有却没有的硬朗的气质，他线条分明，紧抿着薄唇，一双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
  后退一步，松开姬无泪，百里长倾第一次觉得除了晋国事情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能让他这么措手不及。这件事不关乎各国割据，不关乎晋国国祚，却比那些更玄，更幻，更让他无所适从。
  “姬无泪，这件事彻底翻篇，从明天开始，你将会嫁入陈国，之后，我们一辈子不相往来，冷泪，冷毅，顾阳，萧哲，所有那些人，既然不属于这个时代，那就应该彻底消失在这个时代里。”说着，百里长倾折身过去，捡起地上他画的现代画面，将绢帛放到油灯上，看着最后的一角也被火焰吞噬，姬无泪怔怔的，迭的笑了。
  “你笑什么？”蹙眉，百里长倾问。
  “百里长倾，你怕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怕了那些未知的事物，你还是怕承认自己就是冷毅，怕承认我冷泪爱的人是顾阳，而不是你冷毅？”看着百里长倾，深深盯着百里长倾的眸子，姬无泪突然相信，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顾阳，顾阳不会伤害她，顾阳不会将自己推出去，送给别的男人，顾阳更不会有冷毅才会有的，深不见底的眸子。
  蹙眉，看着姬无泪，百里长倾突然觉得她的笑容很刺眼。
  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身高都不到自己肩膀，可她整个人，她的眸子，却似乎能深入到他的心底，窥探出他心中的一切。
  负手而立，将一张竹简拿出来，扔到地上，百里长倾没有再转身看姬无泪。
  “你说得对，我是怕了，不过，我怕的是晋国大乱，怕的是楚国趁机侵蚀我晋国国土。”
  白衣离开，留下的只是一身红装的姬无泪，半躺在地板上面。
  她来找他，原本是想过来跟他道别，不曾想，却是连道别都做不到。如果百里长倾只有有一张顾阳的脸，那么，顾阳在哪里？
  晋国正卿，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说到做到，做到的事又是雷厉风行。
  短短一年不到，上位的百里长倾不仅占着执政大夫一职，更是手握军权，而如今，反对他的人也都因为一个女人而自相残杀，想来，百里长倾正是天生的王者，绝对的无冕之王。
  姬无泪被百里长倾接进晋国，嫁妆之类本来就留在了百里长倾府邸，如今再度送走姬无泪，百里长倾唯一改变的，就是给姬无泪多加了一辆马车。
  豪华大铜车，六马开道的豪华马车。
  车外金碧辉煌，镶嵌着奇珍，有着装饰跟保护的作用，而车内铺好数尺的细软，坐上去，躺上去，对于长途漫漫的出嫁人姬无泪而言，是绝佳的礼物。
  “公主，百里大人想得真周到，你看这马车，搁到一国之主身上也未必能享受到。”给颗糖便忘了痛，小花看着舒服漂亮的马车，恋恋不舍松开手。
  没理会小花，转身趟过去，姬无泪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去想宋桃现在会怎么样。
  她说过，如今她只有两个目标，一个是带走宋桃，一是找到顾阳。
  如今，顾阳失去下落，宋桃是她唯一的任务。
  “公主，你看这柜子，既能够放东西又能够坐人，真是一举两得，也不知道是不是百里大人想出来的。”小花继续她的兴奋与激动。
  头被车晃着本来就有点昏，现在听着小花一个劲提到那个人，姬无泪觉得头又疼起来。
  “小花，再敢在我面前提到一句百里长倾的好，信不信我把你扔出马车以天为被？”幽幽甩出一句话，姬无泪威胁。
  吐吐舌，收回所有的话，小花不甘心，瞄了瞄姬无泪，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公主，其实，我觉得百里大人不会真的让给你嫁给陈国司马的，我觉得，百里大人一定会在关键时刻跑出来，救公主于水火之中！”
  为什么在百里长倾将她发配出嫁之后小花还会认为百里长倾对她好？为什么出嫁陈国就会陷入水火之中？想问，但无力说话，做出一栗子的趋势，姬无泪准备敲栗子。
  一溜烟将小脑袋缩出去，小花望着天空，她相信。
  之后，漫长的路途上，多亏了小花的八卦精神，这丫头自从跟了姬无泪，那职业生涯便是一路水涨，如今，晋升为姬无泪的陪嫁丫头，小花的未来，那绝对是小小的百人之上。
  于是，精神好了起来，吃饭也香了，小花对着姬无泪就只有挨栗子的份，便将视线转移到马车之外。
  再于是，路过的马车，路过的行人，包括路过的驴，全都成为小花的彻底关注对象，谁让个她在百里长倾府邸十几年什么世面都没见过呢。
  一天，姬无泪正在发呆，小花在马车外边八卦舒坦了，便回到车内跟姬无泪八卦，一番八卦下来，姬无泪听出什么不对劲，问，”小花啊，为什么我觉得你口里的那个公主，特么的像我呢？“
  ”是吗？哪里像公主了？刚才那个庖人说有一个国家的公主倾国倾城，可这第一点就跟公主你一点都不像啊……“没看到姬无泪的冷眸，小花很欢乐。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小花讪讪改口，“嘿嘿，公主在未来的不久，一定会倾国倾城的。”
  看了眼胸前的平地，姬无泪摆摆手，让小花出去。其实刚才小花说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自从离开了晋国，这一路上，她就没有听进去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