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伤害也需要勇气
1
新年就这么来了……
我静静的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听着刺耳的鞭炮声，一阵发呆。连奶奶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我也不知晓。
“姵馨啊！在想什么？”奶奶坐在我旁边，拉过我的手问道。
“没想什么……就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又过年了……”我的声音有些伤感。
奶奶看了我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心疼的安慰我：“姵馨啊……阿薪……都跟我说了……你就大方的住在奶奶家，别去想你那个歹毒的母亲了！可怜的孩子，奶奶心疼你……”
奶奶的话舒化了我心中的冷寂，我好久，好久没感受过这种亲情的温暖了……她的目光是多么疼惜，她的面容是多么慈祥，她的声音是多么柔和……
亲情二字，对于我来说，可触不可及。但奶奶却让我再一次的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我红着眼轻轻地把头靠在了奶奶的肩上，环住她的腰，幸福的说道：“奶奶，你真好……”
“是你听话懂事，惹人爱！”奶奶轻抚我的头，笑着说。
……
“妈，我们回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像我们传来。
顺着望去，他爸爸携着他妈妈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正大步大步像我们走来。奶奶看到她们回家，激动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笑着迎上去：“你们回来了！饭都做好了，就在等你们！午饭就先将就吃吃，晚上妈再做大餐，咋们一家人啊！好好的吃个年夜饭！”
“好！妈！”他妈妈笑着应道，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奶奶身边的我，满脸惊讶：“柯姵馨？”
看到他妈妈，我怯怯的低下了头，因为我违背了对她的承诺
——不但没有远离何薪，反而还住在了他家。
可想而知此时他妈妈有多生气。
深深地惭愧感满上心头。但我还是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尴尬的向她们打了声招呼：“阿姨好，叔叔好！”
“哟！这不是姵馨嘛？”他爸爸依旧那么热情。
我干瘪的笑了笑……
“你怎么在这儿？”他妈妈瞪着我质问道。
“我……”
“丽萍，姵馨暂时就住我们家了！你也别问什么原因！家里多个人陪我，热闹些！”奶奶接过我的话替我解释道。
“哦……哦……”她妈妈佯装一笑，把怒火按压在心底，故作一副很欢迎我的样子，说道：“姵馨！好好玩……有空和阿姨……聊聊天……”
“嗯……”我明白她所谓的聊天指的是什么，肯定又会说一些让我离开何薪的话，想让我顿悟，想让我通透。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我知道，现在的何薪早就因为我的拒绝而正在渐渐地疏离我……我又何必在这离开二字上划上一道痕迹呢？
“好了，进屋吃午饭去吧！”随着奶奶的话，我们依依走向了屋里。
何薪从房间里走出来，见他爸妈已到家，调侃道：“两个大忙人，现在知道回来蹭饭了？”
他妈妈拽着手中的包向你砸去，却被他一个健步躲开：“妈！能不能换一套？每次见我都用包砸我，你就不心疼你儿子啊？”
“臭小子！少嘴贫！”他妈妈朝他翻了个白眼。
看着他们如此轻松地相处方式，失去亲情的我满是羡慕……
我微微的咧嘴笑了，是羡慕的笑。
我和何薪的目光不小心碰撞在了一起，他面无神色，下一秒，淡漠的把目光收了回去，不再看我……
我嘴角的笑容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刻僵住了……
2
此时，妈妈和樱然，也正在吃着午饭。
母女两安各自埋头吃饭，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只听得见嚼饭菜的声音。一点也没有过年的热闹气氛。
樱然瞄了一眼妈，又瞅着眼前这几道素菜，火气顿时冒了出来。她把筷子一摔，朝妈抱怨道：“妈，我们这是在过年？我们吃的是什么？你不是拿了柯姵馨他爸的钱吗？你是懒得做还是舍不得花？就用那些钱来吸毒？现在这个家成什么样子了，要是爸爸在……绝对不会变成这样，更不会纵容你吸毒！”
妈听到樱然提到爸爸，心中掀起了小小的波澜，但很快就恢复自然……她丝毫没被樱然的话有所影响，继续往嘴里送菜。
樱然见此，更来气：“妈，我很厌恶现在的你！我怕我也会像柯姵馨那样离你远去……”
那时的樱然不是绝对的坏，至少，她还想拯救妈妈。那时的她以为我仅仅是因为妈吸毒才不回家的，那时的她因为爸的死还在恨着我，至少，她仅仅才知道了所有真相的二分之一。
“如果在你眼中妈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卑鄙的母亲你就走吧！我认了……”妈很冷静的用着以软攻硬的说话方式。结果确实有效，樱然平静下来，语调也不再那么激烈：“好了，妈！以后别再说什么自己自私卑鄙之类的话了。怪难听的……吃饭吧……”
樱然安分的拾起筷子继续吃饭……
妈的心终于得以妥帖安放，虽然表面淡定，但是心里早就惊慌起来，她很害怕会失去樱然，失去这个令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气氛刚缓和，却因阿曾的到来被打破。
他裹着黑大衣，带着黑帽子走向妈，喊道：“英姐。”
妈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得，看了一眼樱然：“你慢慢吃，妈吃饱了。”
说完，起身离席，朝房间走去，阿曾尾随在后。
樱然望着阿曾，有着莫名的熟悉感。随着妈房间门的关闭声，她终于想起这个男人是谁。那次在校门口无意中看见他来接韩笑回家，对！
——他就是韩笑的男朋友。
这问题刚想通，下个问题又接踵而来。韩笑的男朋友怎么会来我家？还喊妈叫英姐？到底怎么回事？樱然抑制不住心里的疑惑，悄悄地走向妈妈的房门前，侧头贴耳在门上，偷听着妈和阿曾的对话。
“英姐，你叫我调查的事情都已经搞定。柯姵馨确实去了何薪家，而且，何薪已经把你的那些事告诉了他奶奶。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事……”阿曾焦虑的说道。
妈的表情非常严肃，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样的日子，终究是朝夕不保的。于是，妈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扫除一切障碍。
妈走进阿曾，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认真问道：“阿曾，我叫你做什么你会不会义不容辞的答应？”
“英姐，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没有你就没有我。阿曾甘愿为你赴汤蹈火！哪怕付出血的代价，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妈说完，凑近阿曾的耳朵，小声的交代着今晚所要实施的计划。
门外的樱然只听到了一些内容，而后面重要的一部分却因为妈的警惕而石沉海底。
整个下午樱然都惶惶不安。
眼皮跳得厉害，太多疑点了！太可怕！她冥冥中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觉得妈会伤害何薪，经过再三思考，樱然拨通了韩笑的电话，在她看来，韩笑一直都是喜欢何薪的，她不能让妈犯罪，但自己又无能为力，于是，就打给了韩笑，给她说明了一切，让她去阻止。
3
绝境中，人人都在想，希望自己可以脱离现在这种生活，重新开始。可又有多少人，当真有这样的福分，能够重生？机缘如同瞬间而过的风，不再从来，抓住和抓不住，人生便瞬间改变。而我，终究不是幸运的，命运之神从来都不将我眷顾。
天空中绽放着五光十色的烟花，穿梭过黑色的夜幕。我孤独的站在院坝外欣赏着一年一次的烟花盛状！
我早早的就下了桌，因为我觉得那是属于你们一家人的年夜饭，我就是个外人，以免扫了你们的兴致。
“现在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住？”他妈妈走到我面前，严肃的逼问道。
“阿姨……我真的……没办法了……”我语无论次的回答：“我……会和何薪保持距离的……”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怎么保持距离？”她的语调更高，怒气变得更旺：“柯姵馨，我提醒过你吧？别想嫁入豪门，你一个农村人，根本就不够格！别逼我对你动手！”
难听的话我听得太多，当一句句刺耳的话钻进我耳朵里时，我的心，只会忽地颤动一下。一下而已，过后，我还是可以做一个不可一世的柯姵馨。只是我心头，又多了一道不可愈合的伤痕。
“我知道。阿姨，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不会去打扰何薪的……”
“那你发誓啊！农村人不是特信这个？”
“……”
“怎么？不敢？”
“敢！”犹豫片刻后我竖起了三根手指，放在太阳穴边，坚定地许下誓言：“我柯姵馨从来也不喜欢何薪，以前，现在，包括未来，都不会！”
之所以会发这个誓，是因为我想彻底断掉我和何薪之间存在的任何情愫，就像他妈妈所说的那样，我根本就不够格……
不是不爱他，只是没勇气。
就是那么一句誓言，一句我根本就无心的誓言，被刚走出门外的他听得一清二楚，我们总是在错的时间遇到最错的事产生更错的误会，这次，也不例外。
“我说，你不用在我妈面前发誓，说什么不喜欢我之类的话好吗？很没面子……”何薪插着手向我走来，眼中读不出一点愤怒，语调也像是带着玩味，惊讶之时，他又开口了，这次，依旧没有任何温度，比以往更冷漠，更决绝，更无情：“你以为你配我爱么？真抱歉，我已经不爱你了。所以，我也不会再给你说‘不爱我’这三个字的机会了。”
我很意外他说了这番话，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彼时光年，再也回不去了……
尽管心很痛，但是我……没有哭。反而无所谓的对着他笑逐颜开，是的，我们在互相伤害。
他妈妈在一旁看我们闹得这么僵，心里早就笑开了花。
“好了，妈先回城了！在这乡下，我可睡不着！好好照顾奶奶，叫你爸早点回公司！别在乡下呆太久。”他妈妈对他叮嘱了一大堆后，开车离开了……
送走他妈妈后，他在我耳旁留下一句：“后悔爱你。”
然后，与我擦肩而过……
那一刻，心空了，泪流了，爱尽了……
我恍惚的站立着，院坝周围我隐约看到了几个人影的闪过，但随后又不见了踪影。
那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失去了奶奶和爸爸……
而我……也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