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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开到荼蘼花事尽了(六)

  然而,梦毕竟是梦,梦和现实,是反的。
  第二天一大早,苏铮把陈筠约了出去。还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小区公园,依旧一个荡秋千,一个推着秋千。
  恍惚间,好像他们都没有长大。好像,再次回到了小时候。
  “苏铮,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种错觉,你一定是天使。”陈筠回眸对苏铮笑,那一天,阳光仿佛在苏铮身上镀了一层金,金色的翅膀,就好像是降落在她身边的天使。
  苏铮望着陈筠越荡越高的背影,她的长发随风飞舞。苏铮眼眸的亮光,逐渐黯淡。陈筠,其实,你才是天使。
  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说出一句话要那么的艰难。
  “陈筠……”话说到一半,已随风消逝在空气里,陈筠依稀听到苏铮的声音,却不真切。
  “怎么了?”陈筠跳下秋千,疑惑地眨眼。
  “没事。”苏铮根本说不出口,分手两个字,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口。无处安置,无处发泄。
  陈筠正视着苏铮,半响说道,“那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苏铮深呼吸,半张着口然后又闭上。如此重复多次之后,陈筠不安了。“苏铮,你到底怎么了?”
  “我……”苏铮痛苦地闭上眼,“陈筠……”
  “到底怎么了?你有事情就说出来吧,不然我会担心的。”陈筠摇着苏铮的胳膊,讨巧地微微一笑。
  “我们分手吧。”苏铮把心一横,快速地说道。“陈筠,我们分手吧。”
  陈筠呆愣在地上,举起双手捂着耳朵,脚步踉跄地往后退,“我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苏铮一把拉过陈筠,扯下她的手,“陈筠,对不起。但是我不想继续这么下去,我不想你以后受到更加大的伤害你懂么?”
  “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我什么都没听到……”陈筠不断地重复着,试图假装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苏铮,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在开玩笑可以么?你说啊,你说你在开玩笑!”陈筠摇着苏铮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叫唤。
  苏铮深呼吸,压抑着自己心底升起的种种坏情绪。“陈筠,别闹了。乖,放手。然后,回家吧。陈筠,你是我呵护了那么多年的小妹妹,一直都是。我比谁都不想伤害到你,乖,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苏铮,这到底算什么?我不接受、我不接受!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才答应我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的!你忘了吗,我们昨天还去看游乐园,我还在摩天轮上许了愿啊!”
  “都是我的错,陈筠,对不起。”苏铮把陈筠紧抓着他衣袖上的手掰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仅仅留下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力的语言了。
  陈筠一个人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停止了转动。她冲着苏铮的背影大声喊,“苏铮,你会后悔的!”
  后悔么,他早就后悔了。
  苏铮没有回头,决然地向前走着。所以,他没有看到陈筠脸上的种种表情。
  陈筠笑着笑着,眼泪却疯狂地涌了出来。果然,这个幸福是预支过来的么?所以,她现在要还了?最大的痛,不是没有得到过。而是得到了,却要失去。明明,她才尝到了幸福的味道。为何转眼间,却苦涩至此?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刚推开大门,就看到妈妈垂着头给一个中年男子系领带的画面。“妈妈?”
  妈妈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男子转身对着她友好的笑,刻意忽略掉了她红肿的双眼,“小筠你好。”
  陈筠迟疑地上前回应,“叔叔你好。”
  “小筠,他,是你的继父。”在男子走后,妈妈把陈筠拉到沙发上,轻柔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小筠,我们要离开青桑了。”
  猛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点接受不了。“妈妈?”
  “傻孩子。”妈妈轻轻抱着陈筠,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在这里好像也已经将近十年了,妈妈也舍不得的。”
  据说,命运的安排,我们不应该反抗。
  而现在,这么刚好的就给了她一个可以逃避的机会,陈筠闭上眼,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张还会不时晃过脑海的脸。
  要不,就这么离开了?
  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锁上门,趴在桌上,思绪放空,让自己什么都别想。时钟嘀嗒嘀嗒地走着,不觉间,夕阳橘色的温暖光芒照耀大地。
  又是一个黄昏。陈筠站在窗边,指尖在空气中描绘着一个形状。一颗一颗的心,可是,没有人能看见。甚至连她自己,都看不到这颗心。
  所以,爱情,就是一个华丽的错觉吧?
  或许,她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地爱苏铮。不然,怎么在听到说要离开的时候,心头闪过的第一念头,居然是解脱。
  寻爱的路上,一个人的前行,太难太难。是回头,还是继续前进?是左转,还是右拐?兜兜转转,不停地来回,会不会到最后,忘记了自己的起点。
  苏铮正好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对着夕阳发呆的女孩。他伫立在原地,眸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陈筠舒了一口气,准备把窗户关上的时候,一个回眸间,看到了苏铮。
  两两相望间,陈筠颔首,对苏铮展露了一个很灿烂很明媚的笑容。苏铮也笑了起来。夕阳下,对望着的少年少女,梦幻如画。
  再见了。我的少年。
  再见了。我以为的爱。
  太过于年少的爱情,太过年少的我们。我们什么都不懂,盲目地走在成长的旅途中,跌跌撞撞地寻找方向。然,一场相遇,已是缘尽,一如夕阳落下的薄凉。一场绚丽的开放,已是开至尽头的,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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