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匹夫

  冷气从空调中不断地喷涌而出，强大的风力，将地面上的衣裤吹得瑟瑟抖动的同时，也渐渐地带走了上面的湿度。
  秦锦绣卷着被单，与成俊杰相视而坐，一阵痛哭过后，已然恢复了恬淡的表情。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再去难过也于事无补。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秦锦绣这次，也算是逃过了一劫。
  “小杰……”
  “嗯？”
  成俊杰的脑海里，依然回荡着刚才的激情——虽然，更深一步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谢谢你又救了秦姐一次。”
  “嗯。”
  “小杰，能告诉我沐雨南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吗？他那么对你……你居然都不还手？”
  成俊杰心想反正已经和沐雨南撕破了脸皮，在这种环境下，干脆就直言道：“我查出了他得了姓病，他威胁我不能说出去。不然……会叫人杀我了全家。”
  秦锦绣愣了半天，调门突然抬高了起来，大声问道：“那种鬼话，你竟然相信了！？”
  “鬼话？”
  “当然是吓唬人的鬼话！”秦锦绣像是更加不解地望着成俊杰，又好笑又好气道，“你看你，书读得不错，怎么人都读傻了呢？一个连人的敢杀的人，还用得着对我下药？直接找个机会把我霸王硬上弓了不就行了？你觉得杀人和强暴哪个比较严重？沐雨南他没那个胆子！小杰，他那是在吓唬你！”
  “吓唬我？”
  成俊杰脑子一转，终于把事情想明白过来。沐雨南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真的敢蓄意杀人，他那顶多是想用那句话堵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成俊杰想不到自己一时犯怂，不但白白挨了几个嘴巴子，还在百来号人面前几乎完全丧失了尊严！
  从出门时对成国放的妥协忍让，到刚进门见到那架直升飞机时的拙劣表现，再到受到沐雨南威胁时的忍气吞声。成俊杰终于发现，他一整天都处在一种莫名的自卑当中，家世、背景，将自己置于一个绝对的弱势环境下和他人做比较，不间歇的心理暗示，才让自己变得全无反抗的能力，才让沐雨南的一番话像一个无形的枷锁一般，死死地锁住了他的斗志甚至是尊严。
  “但是……对面一个长得和猪一样的东西，我他妈有什么可自卑的！！！！！？”成俊杰不由自主地开始浑身发烫，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气息开始变得凌乱起来，“这几巴掌要讨回来……一定要他妈讨回来！”
  强大的冷气很快就吹干了衣物。
  沉默之中，秦锦绣犹豫了一下，轻声对成俊杰道：“小杰，你能先转过身子吗？我要穿衣服了……”
  成俊杰不解地看了秦锦绣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却已经通过眼神传递了过去——看都看光了，摸也摸遍了，主动的被动的吻都吻过两回了，到了这时候，居然还要自己转过身去？
  秦锦绣看懂了成俊杰的眼神，摇了摇头，样子却很温柔。
  她一手扶着被单，即便玲珑的身材几乎已经透过薄薄的布条全部展现在了成俊杰面前，但她却依然坚持着单手把成俊杰慢慢转了个身，柔声道：“小杰，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亲姐姐。”
  “为什么……”
  成俊杰背着身子，语气中充满了不甘。
  秦锦绣将被单从身上解下，捡起地上的小裤，抖了抖套上，然后是内衣、外套、裤子，一件一件，动作不慢也不快。直到穿戴整齐了，她才走到成俊杰面前，低下身子，慢慢捧起他的脸，眼中满是柔情：“小杰，感激和爱，是两回事情。你救过我，我感激你，姐知道你喜欢我，但你是够想过，我们是不是适合在一起？你是一个好人，刚才那种情况下，全世界九成九的男人都会……但是你没有。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只要有机会，将来必定会获得巨大的成就。”
  “那为什么……”
  秦锦绣轻轻用手堵住成俊杰的嘴，打断他的问话，继续道：“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秦姐喜欢的，是成熟、稳重、有担当的男人。你很优秀，但是人的姓格是天生的。而且你成长的环境，已经决定了我们之间思考问题的方式，和生活习惯的不同。”
  “我可以改！”
  “改不掉的……”秦锦绣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曰久生情？”
  秦锦绣苦笑一声，道：“我估计今天之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我会马上辞职，你肯定会被沐华药业辞退，从此之后，除非你能考进机关，不然即便我们依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也几乎不会有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曰久，还怎么生情？”
  成俊杰心里有些沮丧，他默不作声地将两根银针扎进自己的手臂，然后把门后的柜子移开。
  秦锦绣轻轻抱了抱成俊杰，在他耳边道了句：“弟弟，以后有什么难事，就来找我吧。”然后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女强人的样子又回到了身上。
  “秦姐！”
  “？”秦锦绣转过头，看着脸上依然写着纠结二字的成俊杰，微笑着问道，“怎么了？”
  成俊杰胸口起伏了两下，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心似的问道：“我们真的没有可能吗？至少你告诉我，等我做到什么程度后，你才会喜欢上我啊？”
  ……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秦锦绣只留下了8个字。
  等到成俊杰从那种刻骨的失望中挣脱出来的时候，秦锦绣的车子已经驶出了别墅。
  走下三楼时，除了成国放和叶子欣外，甚至没有人发现成俊杰小时了半个多钟头。
  沐雨南望着秦锦绣远去的车子，心里的怒火已经无法遏制。一想起秦锦绣和成俊杰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情况，他就觉得五内俱焚，生不如死。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情况。但今天，他终于尝到了这种滋味。沐雨南认为，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一只野狗，也敢从狮子嘴里抢肉吃！”
  在和成俊杰四目相望的瞬间，那极度的憋屈感，终于让沐雨南的杀意到达了极限。可是他却茫然不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血溅七步的匹夫之怒。
  “一只肥猪，也敢在我身上作威作福！”
  在上百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成俊杰以不可思议的迎面而上，居然一拳就将200多斤的沐雨南直接击打得飘了起来，然后落进了泳池之中。沐雨南找寻了半天的附带游泳池，在关键时刻发挥了意想不到的缓冲作用。
  正在跪求林依依原谅的成国放见到那诡谲至极的一幕时，甚至都忘了将自己的嘴巴合上，一边的林依依更是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理解成俊杰那瘦弱的身体，是如何能爆发出那股骇人的力量的。
  苏曼、叶子欣、老三，等等的所有的人，都被这毫无征兆的一幕惊呆了。
  “拦住他！”
  老三依稀看出了成俊杰眼中**裸的杀意，他赶忙冲上前去，然而被怨恨冲去理智的成俊杰，却不再是老三一个文弱书生就能拦得住的了。
  被成俊杰一脚踢中穴位的老三，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晕死了过去。
  成俊杰踢飞老三，又马上大步冲向泳池，单手将沐雨南从里头捞了出来。
  沐雨南还来不及把嘴里的水吐出来，肚子上又挨了极重的一拳后，满嘴的水居然直接呛进了气管，让他发出了剧烈的咳嗽，难受得沐雨南顿时连脑仁都开始发痛。
  可是对于成俊杰来说，报复这才刚刚开始。
  “啪！”一记几乎能直接拍死一只猫的耳光，重重地甩在沐雨南的脸上，沐雨南踢着腿想要从地上挣扎起来，却又被成俊杰一拳头打在膝盖上，疼得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
  “来啊！杀我全家啊！”
  “让我出个车祸啊！”
  “跟别人说得了尖锐湿疣就让我全家死绝对吗？”
  “感谢你慷概的午饭啊！”
  “还你两巴掌算谢礼好不好！？”
  “弄死我啊！你不是很厉害吗？”
  “弄死我不跟弄死蚂蚁一样简单吗！？”
  “沐华集团不是杀人只用30万吗？”
  成俊杰一巴接着掌一巴掌，每一下下去，沐雨南都几乎感到整个脑袋就要从自己的脖子上飞出去。
  从鼻子里流出的血水，已经染红了沐雨南的前襟。
  在场所有人看着发疯似的成俊杰，心中都不由起了寒意。
  林依依抓着成国放冷冰冰的手，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哥，真厉害啊……再这么下去，那死肥猪要被打死的……”
  成国放重重地咽下一口口水，可喉咙还是觉得发干。
  苏曼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骑在沐雨南肚子上的成俊杰，深深地皱着眉头，成俊杰大声的质问，倒是让她总算想明白了成俊杰之前为什么忍气吞声成那样。可是即便事出有因，她依旧有些看不起成俊杰。
  “既然这么能打，之前有必要那么忍着吗？居然被人一句狠话就唬住了，这个成俊杰，真不是一般的幼稚啊……”
  别墅里的保安，终于在沐雨南几乎要翻白眼之前赶到，三五个大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把成俊杰从沐雨南的身上拉开。悠悠醒来的老三一见到沐雨南都快成了血人了，忙不迭打起了120，可还没来得及报出地址，手机却被成俊杰一脚踢飞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俊杰已经将5个壮硕的保安放倒，然后走到奄奄一息的沐雨南身前，大声道：“肥猪，**给老子看清楚了！”
  说着，成俊杰又转身向所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客人们大吼道：“还有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也给老子看清楚了！看看我到底是骗子，还是医生！”
  银针根根刺入沐雨南的身体，汹涌不止的出血，立马停止了下来。即将翻白眼的沐雨南，居然转瞬之间就恢复了跑路的力气，掏出手机正要报警，却被成俊杰迅捷的一巴掌将他的手机拍进了水里。
  忽然之间，成俊杰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白痴。
  他自嘲地骂了自己一句，在这一刻，他的思维豁然开朗。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自己固然怕死，但是要有钱人永远比穷人更加怕死。
  成俊杰一肘子扛住沐雨南肥厚的脖子，两指之间的银针，不停地在沐雨南面前晃动着，声音不响，却让现场所有的人都能听清楚。
  “肥猪，要么你干脆地弄死我全家，要么你就不要来威胁我。你记住，如果你弄我却弄不死我，我一定又办法弄死你。我是没有证的医生，杀死一个人的技术，比救活一个人要高明得多。你……明白吗？”
  沐雨南看着成俊杰半点不开玩笑的眼神，直愣愣的，不知道该做怎么样的反应。
  成俊杰松开沐雨南，又走向5个保安，分别给他们扎了几针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
  现场所有的人，都已经呆住了。
  神鬼莫测的针法，彻底改变了所有人对成俊杰的印象。
  林依依两眼发光，不住地叹道：“太爷们儿……”
  广胜杰、霍光亮、向敏几个人望着成俊杰的背影，已经开始后悔之前的怠慢。
  至于苏曼，则将视线紧紧地盯在那几个保安身上。而当她在半分钟后看到那几个保安悠悠醒来时，心中的震撼几乎无以言表。
  附五医这种大型的医院里自然也有针灸科，但是用针用到像成俊杰这个程度的，却是前所未见。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到底是跟谁学的？为什么有这种本事却没有医院要他？”
  苏曼的心率有些加快，从专业的角度出来，发生在成俊杰身上的一切，已经只能用奇迹来解释了。
  见成俊杰越走越远，大口大口吸着氧气的沐雨南才拉过老三，呼哧着道：“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我要让他生不如死！你相信我吗？你……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
  老三看着远处已经消失的成俊杰，低声回答道，可心中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真那么做了，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