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夜半更深
沈昀信或是不信,根本不重要,他不关心,也没有兴趣去探究真假,面对苏潋陌的问题,他只是沉默。苏潋陌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半卷羊皮纸,摊平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另外半卷,将它们摆在一起,毫不避讳面前的沈昀,指着地图上所绘的那道山脉说道:“这里就是宝藏的所在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找到过它。”
令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宝图就在面前,沈昀却没有抬眼去看,他的神情那样平静,没有丝毫波动:“苏公子既然已经取了东西,我们就尽快起程吧。”
苏潋陌一边研究着地图上的路线,一边问道:“沈兄很着急吗?”
沈昀道:“你我各取所需,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苏潋陌嘲弄地说道:“好一个各取所需,只可惜你要取的东西,是为了他们,而不是为了自己。”
沈昀淡然地说:“我的事便不劳苏公子费心。”
苏潋陌将羊皮纸卷起来塞进怀里,看了看外面地天色说道:“我都不着急,沈兄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外头天色都暗了,沈兄今夜便安心留在此处吧,等离开洛阳,这往后可少有高床暖枕的日子了。”说罢,他手指轻叩桌面,那老者领着一位年轻女子走进来,但见那女子墨发如云,眉目秀丽,颇具温婉之气,虽算不得绝色,但也楚楚动人,她曲膝恭恭敬敬地向苏潋陌行礼:“主人。”
苏潋陌眼神不离沈昀,话却是在对着这女子说:“带沈公子去客房,好生照料着。”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眉眼微弯,带着似醉非醉的撩人笑意。年轻女子柔柔地应下,走到沈昀身旁道:“请沈公子随奴婢过来。”
让一个女人好生照料一个男人的方法有很多,苏潋陌话里的意思,分明在指向那最销魂的一种。沈昀跟在这女子后面,走进一间客房,这里确实就如苏潋陌所说,高床暖枕,锦被华帷,要比先前那间楼阁华丽上许多。年轻女子温柔地问:“沈公子是想先沐浴更衣,还是先吃些酒菜?”
沈昀不失礼节地说道:“不必了,我想早些休息。”
年轻女子不再多言,上前将被铺展开,回眸望了沈昀一眼,伸出手取下绾住发髻的珠钗,墨发披散下来,眼波如水,在摇曳的烛火下更添几分柔媚。她没等沈昀开口,便褪下浅碧色宽袖禙子,露出光洁如玉的香肩,胸脯高耸,粉色丝绦掐出纤细的腰身,眼眸始终不离沈昀,风情万种地说道:“那便让奴婢侍候沈公子休息吧。”
在这种时候,大部分男人都知道该怎么做,漫漫长夜,软玉温香,应该没有人可以拒绝。可沈昀没有动,他看着眼前这个丽人,眼睛里即没有情欲,也没有轻蔑。年轻女子解开丝绦,襦裙应声而落,那曼妙的胴体出现在沈昀视线里,随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脯,一盈而握的纤腰,修长笔直的双腿,无一处不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她站在那里,没有说任何话,可是她每一处肌肤、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祈求眼前这个男人带她共赴巫山。
可是沈昀还是没有动。
他的眼神那样平静,甚至带了一丝怜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女子,直到她眼里的柔媚逐渐冷却,被慌乱层层替代。
苏潋陌仍坐在屋中饮茶,他的心情看上去很是不错,问站在旁边侍候的老者:“你说,沈昀现在在做什么?”
老者面无表情地回答:“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苏潋陌啧啧摇头:“大部分男人都会做的事,他却不一定会做。”
老者道:“娇子不会让主人失望。”
苏潋陌叹气道:“失望的人或许就是娇子。”
老者漠然地说道:“除非沈昀不是男人。”
苏潋陌笑出声来:“不,你错了,沈昀是真正的男人,因为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推开真正的女人。”
老者疑惑问:“主人既然知道,又为何要多此一举?”
苏潋陌微眯着双眸,似乎带着无限醉意:“是多此一举吗?很快就知道了……”
夜色已深,风吹着亭台上的婵纱漫天飞舞,月光穿透而过,显得那样迷离而朦胧。就在这宁静之中,数道黑影翻墙而上,如鬼魅般落在院中,迅速向四周散去。老者脸上浮起警觉,低眉说道:“主人,外头闯进来几只老鼠。”
苏潋陌懒懒地挥挥手:“去收拾了吧,别叫他们坏了沈兄的雅兴。”
老者拱手退下,这冷清的屋子里只剩下苏潋陌一人,窗纱飞起,半匣月光投进来,烛火微微摇曳,却都远不及苏潋陌的眼神凄迷。他手里拿的是茶杯,却好像已经喝醉了,明明听见那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他也没有抬一抬眼眸。
那道身影从院外走进,英俊不失邪佞的脸庞带着笑意,手中银鞭发着粼粼寒光,说道:“苏公子,许久不见了。”
苏潋陌重新取了一枚杯子放在对面,缓缓斟满茶:“有许久吗,我怎觉得就是前些日子的事。”
罗笙站在离他丈远的地方,并不急着靠近,笑道:“看来苏公子对在下印像深刻呀。”
苏潋陌将杯子往前推了一推:“这还得亏罗兄阴魂不散。”
罗笙大笑两声:“我就喜欢像办公子这样说话痛快之人!”
苏潋陌勾着唇角道:“既然如此,罗兄便坐下饮杯茶,也好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罗笙缓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落坐,银鞭轻置在桌边,抽手去端那杯茶:“峨眉雪芽?”
苏潋陌赞同地点头:“难得罗兄还是个懂茶之人,今日虽无酒,但有朋自远方来,我仅以此茶聊表心意。”他端起杯子,玉塑般的手指映着紫砂杯壁,好看的惊心。罗笙看着他的手,眸光深沉了几分,惋惜地叹气:“只可惜我还想多活些日子。”
苏潋陌不惊不讶地说道:“那罗兄就该多些自知之明,带着几只老鼠上门寻事,可是会死得更快。”
罗笙哈哈笑起来,将茶水倾倒在地上:“老鼠虽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但至少能够转移视线。苏公子若是识相,便乖乖将东西交给我吧。”
苏潋陌一口饮罢杯中茶,怡然地说道:“我有一件别人都没有的本事,那就是从不识相。”
银鞭已回到罗笙手中,伴随着一道寒光挥向苏潋陌。苏潋陌拍向桌子,身体借力向后滑去,银鞭打中桌面,那名贵的黄花梨及紫砂茶具都在瞬间四分五裂。罗笙纵身跃起,鞭如灵蛇,寒光交错,断去苏潋陌的退路,两人转眼之间过了数招,屋里那些名贵的古玩瓷器损毁无数。
罗笙招招狠辣,苏潋陌似乎已经疲于应付,节节败退,只能以手中赤霄剑勉强应对。这时银鞭缠住剑身用力一拉,赤霄剑便飞到了罗笙手里,罗笙向后退开几步,握着宝剑仰天大笑:“方才还口出狂言,原来只是虚张声势,怪不得你要找沈昀来做保镖!不如随我回鬼煞门去,我定会让你每日似神仙般快活!”
赤霄剑被他夺去,苏潋陌却一点也不着急,嘴角含笑说道:“是不是能像神仙一样快活可说不准,不过罗兄倒是快要见到阎王了。”
罗笙正在思量他话里的意思,脸色忽然一变,松开拿剑的手,苏潋陌身影一晃,即将落到地上的赤霄剑又回到了他手中。罗笙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里一片刺目的黑红色,显然已经中了剧毒,他大惊失色:“你……你竟然在剑上下毒!”
苏潋陌淡定地笑道:“我方才就已经说了,自以为是的人,通常都活不了多久。”
罗笙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那杯茶不过是障眼法,苏潋陌一早就算定他会夺剑,将毒下在了剑柄之上。鬼煞门亦是善使毒药的门派,门中奇毒无数,罗笙亦算得上是个中高手,却丝毫没有看出苏潋陌是何时在剑上下的毒!罗笙迅速封住自己几位穴道,喝道:“把解药给我!”
苏潋陌一脸准备看好戏的表情:“我自己辛辛苦苦下的毒,为何要给你解药?”
罗笙只觉得那条胳膊钻心疼痛,额头渗出颗颗冷汗:“苏潋陌,他日你若落在我手里,我定然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潋陌微笑道:“那我便好生等着罗兄,当然,前提是罗兄有命活下去。”
罗笙知道想让苏潋陌交出解药是断然不可能的事,若不趁毒发之前离去,便只有等死的可能。纵然心中万分不甘,罗笙亦无可奈何,狠狠丢下一句话:“我们走着瞧!”说罢,他奔出屋子,纵身消失在夜色中。苏潋陌看着这满地狼藉,摇头惋惜地叹气一声。
他走到院中,月光薄薄的倾洒在他身上,老者从远处走来,如树皮一般苍老的双手布满鲜血,然而那张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向苏潋陌行了一礼。苏潋陌淡淡地问:“都处理好了?”
老者应道:“是。”
苏潋陌又问:“该来的人呢?”
老者答道:“已经来了。”
苏潋陌深吸了口气,仰头望着穿梭在月层的皎月说:“那我们便去看一出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