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裴温笑着摇头：我明天还要早起去排练，就不留宿了。
  顾恺开始怀疑鱼霜霜刚才说了什么不对劲的话，改变了裴温的想法。
  刚刚看上去还很有食欲的裴温，在接了一通电话后，就变得对眼前的食物毫无兴趣。
  他勉强自己吃了一点，但最终还是没吃完碗里的饭，便要起身离开。
  顾恺送他到门口：我送你。
  裴温笑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由于他坚持，顾恺也没强行要送，只隐隐觉得裴温哪里不太对。
  等裴温走后，顾恺便给鱼霜霜打了个电话，问她对裴温说了什么，是不是造他的谣了。
  鱼霜霜茫然道：我什么也没说啊？你别什么都赖在我头上，肯定是你自己哪句话得罪了他。
  顾恺：我没有，肯定是你的问题。
  鱼霜霜：呸，跟我有什么关系？挂了，不跟你聊了。
  说完，她便挂断电话。在裴温这件事上，他们很难达成一致。
  听着手机传来忙音，顾恺开始回想自己今天的一切行为，没觉得哪里做错，便想：可能只是我想多了，裴温根本没问题。
  第二天一早，顾恺去上班时，店里只有万瑛一个人，闻和豫没来。
  万瑛指着前台上那封辞职信说：和豫说他想离职了，不好意思当面说，托我把这个给你。
  辞职？顾恺拿起那封辞职信大致扫了一眼。
  闻和豫说他父母想让他回家工作，他没法再留在江州了，所以要辞职，感谢顾恺一直以来的照顾云云。
  看完，顾恺只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父母恐怕只是借口，昨天他就感觉闻和豫有点没精神，看来是因为自己和裴温的事，待不下去，所以自己离职了。
  这样也好，免得裴温介意。
  一想到裴温，心情就不由自主地明媚起来。
  顾恺将今早拍的那株兰花图片发给裴温：
  上次生病的那株兰花，现在已经好转了，你看。
  然而，顾恺等了一上午，直到午饭时，才收到一条简短的：
  嗯。
  第四十三章
  如果顾恺到现在还看不出来裴温在跟他保持距离，他就白长这么大了。
  不留宿，不要送，不回消息他这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顾恺恨不得挠墙，恨不得跑去传奇剧场抓着他问为什么，问他到底在想什么，有什么话可以说，不要自己闷着。
  别说裴温有没有被闷出病，顾恺都要被他这么三番两次地搞出病了。
  他反复刷着微信，也没看到新的消息过来。
  点开裴温朋友圈，发现裴温除了宣传传奇剧团的表演，朋友圈基本什么都没有。
  万瑛看老板一上午心不在焉，说话都听不见，此刻又一副要抓狂的表情，惴惴不安道：
  老板，您是在愁啥呢？
  万瑛是个东北姑娘，说话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东北口音。
  招新人？
  顾恺一愣，直起腰：招人。
  对啊，闻和豫辞职了，他还得招新的员工，又是一桩麻烦事。
  万瑛见自己猜中，笑道：其实也不用那么发愁，我们两个人勉强也忙得过来，多花点时间，招个能干的。
  你会做海报吗，做一张招珠宝销售的，贴在门上。顾恺想了想，去网上也发布一下。
  万瑛：好的。
  虽然她是珠宝销售，不是美工，但金主爸爸说什么是什么。
  现在没有客人，万瑛便打开店里的电脑，开始做海报。
  刚打开PS，听到顾恺问：瑛姐，如果一个人跟你聊得好好的，突然不想搭理你了，是为什么？
  万瑛道：可能是你无意间得罪他了。
  顾恺觉得有道理，决定今天下班后去找裴温问问清楚。
  但裴温估计是故意在躲顾恺，竟然没到时间就提前下班了。
  顾恺并未气馁，第二天提前一个小时去堵人，堵了个正着。
  看到顾恺，裴温不自然地转头，对洪茜低声说：我先回家了。
  说完，便快步绕过顾恺。
  裴温！顾恺拉住裴温手腕，冲洪茜和前台的姑娘笑了笑，对裴温低语，你总不想在这里跟我拉拉扯扯的，就给我一点时间，说几句话，好吗？
  对于裴温，这可以称得上是威胁了。
  裴温微皱了下眉，看洪茜等人一眼，终于还是放软态度，点点头。
  等二人离开，前台的马尾辫好奇地问洪茜：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之间，气氛有点微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洪茜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随顾恺上了车，裴温发现巴赫竟然在车上。
  巴赫一看到裴温，便主动靠过来，跳到他腿上，发出撒娇般的叫声。
  他竖起尾巴，碧绿的竖瞳明亮澄澈，在裴温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长长的黑色尾巴环着自己圆滚滚的身体，伸出舌头舔裴温的手。
  猫的舌头上有倒刺，并不光滑，但是小小的，软软的，让裴温紧绷的情绪不自觉地舒展开。
  你看，巴赫都想你了。顾恺找了个不那么直接的开头，你躲着我就算了，总不能不理巴赫。
  裴温：我没躲着你。
  顾恺：嗯，就算没躲吧。我就是想问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如果有的话，我向你道歉。
  但是你不要一声不吭，就疏远我，好么？
  都认识这么久了，不提当年的同窗之谊，现在我们也相处有一段时间了，是不是？
  裴温沉默了一下：我没有疏远你。
  顾恺微顿，心里憋了口气，却忽而轻笑了声：行吧，那你不需要我再帮你克服心理障碍了么？
  裴温摇头，低声说：不用了。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静到凝固。
  少顷后，顾恺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送你回家吧。
  裴温点头：谢谢。
  他今天格外地缄默，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巴赫，视线明显刻意地回避顾恺。
  巴赫突然在裴温怀里一连声地叫起来，叫个不停，裴温怎么哄他也不听。
  后座上有猫条，你拿给他吃。顾恺提示。
  他正烦着呢，叫什么叫？
  裴温扭头去拿猫条，包装袋已经撕开，用夹子夹住。裴温捏开夹子，拿出一根猫条，递给巴赫。
  巴赫大约是饿了，闻到猫条的香味，便不再叫，欢快地啃起来。
  裴温感受着自己腿上的重量，看着巴赫日渐圆润的体型，忍不住说：
  他是不是该减肥了，再胖下去，对身体不好吧？
  顾恺：是该减肥了，以后得控制他的食量，不能给他吃太多。
  巴赫不乐意地冲顾恺摇了摇尾巴，表示抗议。
  裴温晃了晃猫条：巴赫，乖，快吃，吃完就没有了。
  巴赫又吭哧吭哧地吃起来。
  看见裴温对巴赫的温柔耐心，顾恺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他顾恺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出了名的拿得起放得下。如果双方都有那个意思，他很愿意发展一下，如果对方表现出不想继续，顾恺从不会强求。
  但跟裴温慢吞吞地磨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让这人从龟壳里探出一点点头，这人突然说不干就不干了。
  顾恺憋屈得慌。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车窗外，道路两旁的摩天大厦飞快倒退。
  天色还没完全黑，但薄暮已笼罩上来。
  今天是阴天，沉沉的乌云挡住太阳，没有半点夕阳，天色显得有点压抑。
  一路憋到了裴温家小区，在裴温下车前，顾恺才终于控制不住。
  他知道，再不问就没机会了，忍不住道：
  真的不能告诉我理由吗？
  如果我有问题，我可以努力去调整，去改。我是认真的，从没有玩弄你的意思。
  如果鱼霜霜说了什么我的坏话，你让她来跟我当面对质，我都可以给你合理解释的。
  顾恺少见的有些失态。
  抿抿唇，顾恺低声道：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裴温垂着眼，抚摸巴赫的手停下来：对不起。
  顾恺心里一松，至少愿意说话了，比什么都不说要强得多。
  你没有对不起我。顾恺尽量温和委婉地说，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大约是感觉到某种微妙的氛围，裴温开始本能地逃避，放开巴赫，想要下车。
  裴温。顾恺按住裴温，凝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有很多心事，总是藏着不愿意让人知道，表现得若无其事，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关系。
  但人是群居动物，你不可能把自己活得像座孤岛，竖起高高的城墙，把所有人都挡在外面，戴着厚厚的面具生存。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没办法猜到你所有的想法。
  裴温，我想试着去了解你，想试着和你交往，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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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这样直接赤.裸的表白完全出乎裴温预料，愕然地注视着顾恺。
  顾恺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决心。
  终于，还是裴温率先败下阵来，收回视线。他本能地想逃避，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不说，否则太过分了。
  可他应该说什么呢？
  我裴温张不开口拒绝，长久的静默让他感觉有些窒息。
  意识到自己可能给了裴温太大压力，顾恺放缓语气：我并不逼迫你现在就给我答案
  对不起。
  话没说完，裴温突然作出了回应。
  果断的拒绝让顾恺错愕了两秒，旋即意识到这句对不起意味着什么。
  裴温拒绝了。
  顾恺目光暗了暗，他想像往常一样笑一下，却没笑出来，勉强牵起唇角：
  理由呢？
  裴温只是摇头，低着头不敢看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很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是我没办法、没办法接受你，对不起
  说到后来，裴温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乎哽咽。
  裴温，顾恺忍不住握住他手腕，你不要激动，如果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好吗？
  不管是什么问题，你的问题或是我的问题，只有说出来，才有解决的可能。如果你不肯说，他就会一直在那里。
  我知道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的。
  才没有裴温不肯承认，试图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顾恺不放。
  你放开我。裴温道。
  裴温
  你放开我！裴温突然勃然大怒，一把抽出自己的手。
  他凭空生出一股火气，愤怒瞬间占据所有理智，就好像顾恺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顾恺被吼得愣住。
  自打认识裴温，顾恺从没见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对人说话。
  仅仅是下一秒，裴温便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注意到顾恺眼里的迷惑和受伤。
  裴温眼睛一眨，眼圈就红了。
  他嘴唇颤了颤，又是愧疚又是懊悔，眼眶迅速被泪水充满。
  对不起。他勉强道。
  强忍着不想让自己在顾恺面前落泪，裴温别过脸，握着门把手，喑哑道：开门。
  顾恺完全被裴温一连续的反应吓到，不明白裴温为什么突然发火，也不知道裴温为什么突然哭，本能地开了门。
  裴温放下巴赫下车了。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单薄瘦削的背影很快被夜色吞没，彻底看不见了。
  小区路边昏黄的灯光下，顾恺在原地坐了会儿。
  良久，他拿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香烟很好地抚平了他的焦躁。
  顾恺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左手握着方向盘，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一根烟吸完，顾恺再次向夜色中裴温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但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那个人。
  裴温走了，并且不会再回来。
  顾恺没试图去追赶，而是打起方向盘掉了个头，驱车回家。
  一直以来都是他主动，不断被推开，他也有些疲惫了。
  另外一边，裴温下车后，一直跑到顾恺看不见的地方，才慢下来，在小区里缓步走着。
  这时还不算晚，小区里仍有许多居民在进进出出。
  有年轻的母亲推着婴儿车散步，有老头老太太刚吃过晚饭一起遛弯儿，有放学后的小孩儿在东奔西走大声尖叫。
  看着那些小孩儿，裴温突然想起曾经在医院里的一天，他被一个小孩撞到，扑到顾恺怀里。
  彼时顾恺身上传来一种好闻的香味，是沉浸清冽的雪松味。
  那是他第一次对顾恺心动。
  裴温并不迟钝，相反，他内敛含蓄的性格让他更多地去观察别人的反应，反省自己的每一个行为。
  他很清楚自己很早就喜欢顾恺了。
  但他自卑又胆怯，即使喜欢，也憋着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