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月下人独立
“让被魔族杀死的所有人……不包括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全部恢复成原来活着的样子。”武天仰头说出愿望的内容。
他没有直接说“复活”,因为没有把握能不能在缺少尸体或者尸体损坏的情况下正常复活所有人,所以说成是“恢复成原来活着的样子”。
这时候武天忽然想起……当年第一世的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每天放学准时趴在电视机前看七龙珠,也曾天真的想过“真笨啊许愿‘再给我一百个愿望’不就可以一直许愿了吗”之类的事情。此时七龙珠神龙就在自己眼前,他却已经没了那般念头,细一想来还真是恍如隔世。
嗯……确实“隔世”了,隔了两世的距离。
「这个愿望……很简单啊……」
以黑暗天幕为背景的青绿色神龙的双眼中红光骤然发亮,随着祂低沉、悠远的浑厚嗓音,一股无形的、浩大的力量也在一瞬间辐射、笼罩了整个地球,化作一只无形之手,拨乱因果的秩序。
前明翼和龙心晨都用期盼的眼神凝视着威严而神圣的青绿神龙,身前神龙尾端连接着的地面上金光闪烁的七颗龙珠的光芒,将他们的脸庞映照得一闪一闪。
不死鸟在旁低声轻吟着,它扭动着脑袋,看到武仙流建筑的废墟中,某处,有一只手从土中抓了出来,然后是更多的人,穿着或破旧、或有血迹的白色武道服,凭空地出现,七零八落地横躺在地面上……
…………
阴间黄泉。
“不要挤不要挤,都好好排队!”或红皮或青皮的鬼差们文质彬彬地,指挥着一大片火球状的灵魂,维持秩序。
“这大半天……来自地球的灵魂有点多啊。”一名轮回池旁的鬼差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笔记本,百无聊赖地感叹了一句。
这是特殊的记录册,属于阎王大人手上的那本的部分投影,发给他们这些鬼差只是方便工作用的。他们也仅仅只有查看权,而无在记录册上作任何修改的权限。
另一名红皮鬼差推了一下眼镜,也瞧了瞧自己的记录册,扫了一眼满屋今天的灵魂队伍,咂嘴道:“谁知道呢,可能有什么灾难发生吧……”不过这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活人的生老病死,诸多种种,也至多沦为一点谈资罢了。
而正在这时,他们面前的这一群排队进入轮回池的灵魂,当中的长长的一段,突然全在一瞬间消失了,似乎是离开了阴间黄泉。同一时刻,阎王殿前的灵魂队伍、登机去往天国的灵魂队伍中,也在发生同样的事情。
鬼差们一愣,眼镜滑下鼻梁,瞪眼看了看面前空缺了长长一大截的灵魂队伍,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笔记本上的记录,一行行文字正在飞速消失,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众鬼差们也是不敢多言。因为这种事情就算真的是出了什么问题,也根本容不到他们这些鬼差多嘴,万一惹祸上身背了锅那可是会魂飞魄散的。谁能保证这不是阎王大人大发慈悲,放了那些人复生呢?他们这些鬼差也不敢妄自揣测阎王大人的能力和行为。
而此时的阎王大人呢,正在阎王殿宽大的办公桌后头,十分头疼地揉着脑袋,翻看着手里厚厚的工作簿,翻着白眼,嘴里似乎在咕哝着什么。
界王星。
北界王脑袋上的两个细细的天线抖了抖,看到黄泉阎王殿里阎王那副苦瓜脸,不由地咧嘴无声地笑了笑。七龙珠这东西……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东西,竟然能扰乱阴阳秩序。
‘那美克星人……究竟为什么拥有这种能制作出龙珠的神秘力量呢?和大界王大人所说的……无数年前的那场大灾难有什么联系吗……’
北界王推了推小圆墨镜,心中淡淡地思考着。他想起许多年前,在古代的那美克星人第一次制作出七龙珠召唤神龙许愿时,其所处的东宇宙管辖者东界王满脸郁闷地找到大界王大人抱怨的情景。
…………
“师兄!!”前明翼激动到颤抖,看着不远处正在从地上站起来、正各自茫然的那群人,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啊……他们真的复活了!前明翼热泪盈眶,飞奔了过去。
“那是什么?”复活的武仙流弟子中,有人指着不远处的神龙惊讶。
“小翼?!”一群武仙流弟子扶住扑过来的前明翼,面色十分不解,不过也被他感染,红了眼眶,“我记得我们已经被杀死了……怎么……这里就是阴间吗?”
摇头四顾,虽然大多已成废墟,但……
“不,这里是咱们武仙流啊!”
“可……比克大魔王不是……”
“是祖师!祖师他回来了!”前明翼站好,胡乱地用衣袖在脸上撸了两把,眼泪鼻涕抹了一脸,但还是开心地笑着,“他老人家出手,把所有的妖魔,包括那个比克大魔王,都给消灭了!还找到了传说中天神送到人间的七龙珠,召唤神龙复活了所有死去的人!”
他伸手往后一指,对着不远处那半空中威严庞大的神龙。相隔不远,盘浮着的青绿色神龙,那无形的威势,仿佛近在眼前似的,有一种压迫感。
“祖师?神龙?”大家都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对于他们的武仙流祖师,也只是听说过,并未见过真人,顶多见过阿拉贡所做的武天的画像。
前明翼带着众人走过去,武天也转过身来,露出那副中年人模样,也是所有武仙流弟子曾在画像上见过的模样。
“真的是祖师!”武仙流弟子们激动,纷纷行礼。
武天却叹息:“你们受罪了……”
「你们的愿望已经达成……那么……再见了……」神龙那威严的雄厚声音在头顶响起,接着身后爆发出更加明亮的金光,升空之声蹿起——
武天向斜后方扭头,在包裹着七颗龙珠的金色光团升到顶峰的同时,他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息间已经来到那半空中的七龙珠一侧。
七龙珠在光团中排列成一圈,旋转着,蓄势待发。
武天面色平静,张手一探,一道白色气功将包裹着七龙珠的金光包裹住,紧接着白色气功受到七股向外冲击的力道……只是这力道对于武天而言,太过轻微了,不值一提。
白色气功消散,七颗龙珠已经变成了七颗白色石头。
而天空……也早在这过程中驱除了所有的黑暗,变得明亮起来。蓝天白云,悠远宁静。
武天从半空中飘然而下,落在一众武仙流弟子面前,七颗白色石头旋转着,静静浮在他的身侧。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已经在念动咒语,这时意念一动,魔法的力量发动,地面上一堆碎石飘浮起来,变成了一个小木盒,七颗白色石头自行飞入小木盒中。
见到这小木盒,武仙流弟子中有人猛地想起什么来,失声叫了一声:“祖师……”眉头一皱,他急急地往回跑,冲向那堆废墟,却感到一股无形之力从身后追来,将他拉了回去。
“你护着的东西,我已经见到了。”他一回头,看到祖师武天轻轻叹道,冲他点点头。
这自然指的就是武天当时在那个后背被洞穿的弟子身下地里面发现的小木盒……里面的遗信了。那是他目前唯一的亲传弟子阿拉贡和他女儿武小薇所留下的遗信。
“祖师见到了就好……”那弟子松了口气,声音低沉,这是师傅师娘最后留给祖师的东西了,如果生了意外,他一辈子难安。
按了按怀里放着的两封信,武天扫了一眼废墟一片的武仙流道馆,缓缓道:“还是……先将家里打扫打扫吧。”
说罢,咒语念动,一股浩大的魔法之力流淌出去,在众人无比惊诧的目光中,那些碎石废墟、那些残垣断壁,竟然自行动了起来,一个个开始拼凑、组建,最终恢复成了一间间房屋,一处处院落、大门、石阶……须臾间,武仙流昔日的道馆景象,竟已恢复了大半。
此等手段,简直超乎常理,是神仙所为。
…………
是夜,凉如水。
清冷的月光,如雾如梦,轻纱般笼罩在人间大地。
这是今日的第二个黑夜了,不同于第一个黑夜降临时的惊慌疑问,这一次……死去的亲人、朋友、爱人接连复生的人们,带着无尽的感激,或者彻夜不眠激动狂欢,或者幸福着相拥进入了梦乡。
武仙流的弟子们,白天一起去最近的撒远城中走了一趟,带回来许多酒肉——撒远城中的人自然也已经复活,城内虽然一片狼藉,但所有人都有着笑容,这一天没有商家,只要有所求,必然有所得。家中有酒有肉有菜的,旁人需要,都会大方地拿出分享。
这种情况在武仙流的弟子们进城时,更为明显。很多人甚至是争抢着把自家的好东西拿出来往一个个穿着白色武道服的弟子们怀里塞。
其他地方人复活了,或许会在幸存的人们口中听说了武仙人,感激不尽一番便罢。但撒远城里的人,一代代可都是听着武仙流祖师的传说长大的。许多人都深信不疑,能够在妖魔手中拯救人间的,除了当年武泰斗大宗师的徒弟之外,还能有谁人?
欢庆大醉大哭了一场,武仙流的弟子们终于散去,各自歇息去了。
星月下,武天拎着一壶酒,独自走到武仙流后山的那断山上。
‘爹爹,你还好吗……’
就这么随意地席地而坐在不甚平整的石地上,武天一仰脖子饮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喉而下,却带不来一丝醉意。对于他如今的身体而言,再烈的酒,也仅仅只有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刺激而已。
武天喉头蠕动,抿了抿嘴唇,摊开手里的一封纸信,低头再一次看了起来。
‘……这么些年了,我和阿拉贡,还有武仙流的弟子们,都过得很好……没有生出孩子,算是挺遗憾的事情吧……’
‘……对了,筋斗云我已经坐不上去了,哈哈,阿拉贡他那个笨蛋,一直都坐不上去……你曾经说过,只有心灵纯洁的人,才能坐上筋斗云,爹爹,你说是不是这人的年纪大了,烦恼就多了?……很久没叫筋斗云下来了,我怕想起爹爹你……你还好吗,你在哪里呢,爹爹?……’
‘……我知道的,爹爹也不想这样,长生不死,也许未必是件多么快活的事情……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怎么能快活呢……爹爹,我们都要走了,留您一个人在这世上,孤零零的,可会觉得寂寞吗……’
当初,写到这里的武小薇,已经白发苍苍的她,想着不知远在天涯何方的父亲,心中是何等滋味呢?大概早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了罢——
‘……爹爹,女儿不孝,没法子陪您……’
武天在断山上,迎着月光,独酌饮酒,一字一句地将这封信看完。
良久,他站起身,手一松,两封遗信随着轻风飘走,在月光下飞舞。武天饮完最后一口酒,将酒壶抛开。他移步挥拳,身形挪动,仿佛回到了在泰斗山的时候。那时候,他每日清晨,都会在断崖边迎着晨曦练功,有时候,疯丫头一样的武小薇就会坐着筋斗云来捣乱。而妻子武芳芳,则是在山中茅屋的家中,做好早饭等着他们。
断山上,一道人影在清冷的月光下不断动作,剪影在空无一物的断山平台上,显得是这样孤独。
扑棱棱……
一道飞影从天处而来,挡住月华,投了一片淡淡的影子落在武天身上,他抬起头,看到不死鸟乘着迷雾一样的月光缓缓飞落,乖巧地收拢了翅膀,缩在他肩膀上。
武天怔然,他想起……在多少年前,那第一代的彩羽鸟儿,不也正是如同此时一样,从不知何方的天边飞来,落在他身边的么。
仿若一个轮回。
只是往事如烟,百年时光转眼便已过去。
物还是,人却非。
断山依旧还是当年的断山,曾经在这里的人却已经不见。不死鸟不再是当年的彩羽鸟儿,他也更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他。
寂静的夜色中,一朵云彩从星空深处飞下,那人影缓缓飘落到其上,枕着双臂躺在云朵上,仰望着繁星遍布的夜空,闭上眼睛,似乎睡去。
而那鸟儿则是轻展双翼,低低的轻吟声回荡在空旷的四周,它在云朵周围盘旋了一会儿,最后也终于轻轻落到云朵上,羽翼盖在躺在云朵上的那人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