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残酷的真相(2)
当打击足够大,伤害足够深,和牧纠缠爱恋的一颗心变得出奇的安静。和牧心底深处难解的死结,也不自觉的打开了。
如果事实如此,对牧我也释然了。
我的十年不归,我可以理解牧的怨恨,但我接受不了他的报复。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报复,而我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是他报复的开始。
原来我看到的那些深情片断,都是他报复的因子。而我却因为此纠结了半年,每天受着煎熬。
红树西岸的深情相拥,麻将台上的步步诱惑,七夕节的酒醉同房,西冲的痛风冲浪,同学聚会上他的疯狂呐喊和暧昧轻薄,都只是他自导自演的悲苦和深情戏而已。
为了让我进入他的局,他动用了那么多的资源,甚至不惜利用我们曾经美好的纪念日,三口之家。由此可见对于我十年的毫无音讯有多恨。
我有些不解,牧为何要报复我?十年前我离开深圳,身体和精神上所受的痛苦,牧是完全看在眼里的。如果不是他父母的恶意阻扰,我和牧应该是美美满满生活在一起的,孩子现在都应该上小学了。
命运是无奈的不可控的,深圳妈妈的生病也是始料未及。
年轻时以为爱情能所向披靡,后来却明白,有一样东西不可抗拒,那就是命运。当你最亲爱人在生命垂危的时候,亲情与爱情之间,爱情变得不堪一击。
我的陪伴让原本只有半年多时光的妈妈,赢得了近八年的生命。如果生命还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仍然会坚持我当初的选择。陪着妈妈渡过她剩下的美好时光。
在我骨子里,爱情亲情固然都重要,但一旦发生严重冲突的时候,我还是不愿意去选择伤害我的亲人,因为在我的生命中,他们用尽了全力和心力,呵护我,为我挡风遮雨。
在和牧相爱的三年中,我是问心无愧的。即使之前因为我的优柔寡断,和鸣纠缠不清,给牧带来了很多痛苦,但当我坚定要和牧一起携手共度时,我毅然绝然放弃了我可以放弃的一切。包括我的工作、我的事业、我的前途,甚至我的亲人。
但相守相爱比我们想象中更难。即使有他父母的阻扰,我和牧仍旧相信,只要我们坚持,爱能大过天,一定可以消除所有的障碍,感动他们,得到他们的祝福。
即便后来发生了小尘牧的事情,但我心里从来没有怨恨过牧。他为了我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逼于无奈,选择离开。
即使离开牧十年,但那些荡漾在心口的情愫缠绵入骨。即使在国外十年,我依然无法排解对牧的强烈思念。甚至在05年妈妈再次病危时,我还是准备回国去看他的。但事情并不是我想象那样,也不是他承诺的那样,他已经不在原地等我了。我心里怨过,痛苦过,但那几年和牧的缠绵太美好,即便有怨恨,在后面的那五年,他仍然占据着我的心。
这十年间,每每忆起这个名字这个人,心口都一丝丝钝钝地痛。
总觉得牧是一个不同于别人的男人,或许他会坚守他的承诺,等着我不婚。如果不是我心里那一点点倔强,那一点点坚持,我早进入了婚姻的殿堂,也没有了现在的纠结和痛苦。
我的心只有我自己知道,无人可以理解和无人可以诉说。
我不在的十年,他不婚,是事实,我相信他是一步步由希望变成了绝望。
但再如何绝望,也不至于要报复我,是我想得太简单,还是他本身就已变复杂。
最可笑的是,他的那些疯狂和深情的举动,让我半年多的纠结和痛苦,只是他设局让我动情动心的一部分。
属于我与牧的缘分,兜兜转转十年之后不但无法如花绽放,甚至走到了报复怨恨的局面。
不愿意去相信乐斌所说的一切,但我也不怀疑。我和牧三年的稚嫩校园恋情,怎能敌过丹牧十年的酸甜苦辣经营起来的爱情。
而且乐斌所说的,牧的举动似乎印证着这一残酷的真相。
十年后,见到牧的那一刻起,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理智。因为他身边有了丹,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她陪伴了牧十年。我小心翼翼的处理着和牧的关系,和丹的关系。我处理谨慎得如履薄冰。生怕流露出自己一点点的眷念和心思,搅了丹和牧原本的幸福。
还好,正是因为我太爱他,太顾及他和丹的幸福,即便他死缠烂打,我还是克制了自己,和牧还没有走到失控的地步。至少没有影响到丹和他的婚姻。
是什么原因让牧有设局报复我的想法,或许也是因为爱极才恨极吧。
从与牧相逢后,对于他的那些深情和眷念的举动,我一直都是内疚的。我总在有意无意带给他伤害,折磨他,逐寸逐寸地摧残他的心气、自尊和骄傲。一想到他十年等待,一网情深,而我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我觉得我欠他的,希望下辈子来偿还他弥补他。
如此也好,我也松了口气,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局,而不是他的真心,那我也不必内疚,不必自责。
如此也好,乐斌告诉我残酷的事实,我也不再迷恋缅怀缠绵美好的过往,从今往后,那些爱恨情仇,与我无关,我只想与威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乐斌安慰我,不用太介怀,男人处理感情有时就是这么残酷,这跟他是否高管,是否成熟无关,一切都源于男人的不甘心。而牧,骨子里的清高,让他变得更为极端而已。如果你不接招,对他有防备,他也是伤害不了你。除非你还爱他。
乐斌反复几次问我:“尘儿,你还爱牧吗?”我摇头,坚决的摇头。乐斌如释重负。我知道我的决绝,可以换来他的安心,免除他对丹的担心和丹牧婚姻的焦虑。
牧不是说,以后丹再也不会生活在我的阴影之下,牧会给她一种全新的开始吗?
我也自我安慰,之前的恩恩怨怨皆放下。但一颗心仍会止不住的疼痛和伤感。
乐斌的一番话,于我太震惊,太讶异,我没有想到牧是这样的一个人。
后面的我有些恍惚,以至于中午的同学饭局怎么开始怎么结束,我都随波逐流,半天没有讲话的欲望。
下午回深,婷是怎么把我拽上车的,浑然不觉。只知道,当我贴在车窗玻璃上的脸一阵阵的发凉,我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了衣服上的绳子,就这样一点点入骨沁髓的,勒的我自己都感到心一阵一阵的疼。
到了红树西岸,婷说晚上陪陪我。我说不用,我想自己安静的呆会。
婷依旧为牧辩护,说,乐斌说的不一定是事实,牧昨晚一定没有和丹在一起。
我相信,乐斌只和婷说了简单几句,大段大段的真相,乐斌是没有告诉婷的。我不知道婷哪来的自信,就她一直爽简单的人,还能把职场上变幻莫测阴晴不定的牧看透。
我问婷:“你知道大学时期,乐斌喜欢丹吗?”
没想到婷说:“知道呀,大学时期菲猜想过。但又怎样,丹只盯着你的牧呀,其他男人她不感兴趣。”
好吧,我只能承认我比婷更迟钝,更后知后觉,所以我会对牧的设局毫无感觉。
不想在婷面前泄露我太多心思,因为婷一直都是没有原则维护牧的。
和婷分开后,我独自一人去了红树林。
人的理智注定无法抵挡住汹涌的情感,独自一人走在红树林时,我哭了,无声的哭,尽情流淌着眼泪。在乐斌面前,在中午的饭局上,在广深高速上,伪装的不在意,此刻全然卸下。
我看着对面的海,身后华灯初上的城市夜空,即便身边人来人往,但偌大的空间里,似乎只有我一人是孤独的。
为了这份感情,我内心孤独了十年,除了偶尔几次陆毅的刻意提起。遗忘或惦念,在我内心不断做斗争攀缠?我不明白自己为何对牧会有如此惊狂的眷念,即便在威守护的十年,我仍然记得牧对我的种种好。
即便我少不更事,胡搅蛮缠,只要我小嘴一嘟,眼眶一红,牧再坚硬的一颗心立刻心软。
不管我错得多离谱,要求多过分,牧都会没有原则的原谅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十年前爱有多深,十年后,牧的恨就有多深。
回想起我回国后,牧的种种,象一波波连绵袭来不容人喘息的巨浪,让我难以呼吸。
真相毫无预兆地让我知晓了,我发现我是那么的措手不及,接受不了也得慢慢接受,心一点点死亡。
我埋藏了许久的心酸不可抑制的滋生,汹涌,漫天席卷,最后在痛如刀割的哭泣中,慢慢的平静。
是该决断的时候了。
回法,结婚生子,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过自己的下半生。
十年前和十年后与牧之间一切的恩恩怨怨到此结束,不会再回头了。这座城市这个人,我已不再眷念。
回到红树西岸小区,小区大堂光滑透亮的大理石地面反射出我的脸庞,竟然有些鬼魅似的苍白与恐怖。突然听到一熟悉的喊声“小雪,你可回来了,等你好久了,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抬头看时,却看到了丹灿烂如花的笑容。
“丹,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
这是我回国后,丹第一次来红树西岸。我也曾预想过,终有一天,她一定会来的。只是没想到是今晚,在我知道真相的今晚,在我身心俱惫的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