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手下
很多很多年以后，四个人回想起那一天、那一晚的情形，许多谈话的内容都忘记了，却还清晰的记得那一晚的夜色。
静谧的夜空里没有月亮，星星慢慢的现出身影来，月光下的绿海森林中部的外层，一个直径不到五十米的小湖边，缓缓燃烧的篝火旁，身长二十多米的巨蟒盘起身子，扬起的前身足有四米多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四个莫名其妙闯入的的冒险者。
夜风吹拂，篝火摇曳，四周的树枝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轻响，随着乱石堆里潺潺水流，湖畔一片清静幽凉，说不出的宁静美好。
可惜这四个冒险者没有这份闲心。
经过最初的出场和惊吓、诡异的宴会款待之后，巨蟒似乎要对他们四个人做出宣判。
四人之中，最绝望的是游侠。他一直没能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把队伍带到森林中部的，因为他知道，原本队伍行进的方向，离着中部有十几公里的路程。他更不明白的是，在“宴席”之上夺路而逃，自己明明已经逃离了魔兽苍蛇的领地范围，最后却又回到了出发的起点——篝火边的餐桌旁。
自始至终，游侠都没有搞明白，当然，他似乎也没有必要搞明白。
毕竟，对方是一头魔兽，而且，最起码也是中级魔。这么强大的生物，如果不集合数十名身手高超的冒险者和佣兵，配合实力强大的法师，根本就是杀不死的。
“它一定会吃了我的！”游侠这么想，然后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女战士、老法师和年轻祭司都是差不多的想法，毕竟，就算巨蟒会用神秘的手段和自己交流，还会请自己用餐，但他们都知道，在巨蟒眼里，自己和烤架上的野山羊没有任何区别。
就连守在一旁的疾风雕和炎狼王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色，似乎就等着吃上一口人肉。
但下一刻，巨蟒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你们，擅闯我的领地，现在是我的俘虏，按照人类的做法，我有权利对你们做出我希望的处置。”
这话里牵涉到了人类，而不是像之前一样蛮横的直接命令，四人虽然提心吊胆，但听他这么说，忽然都想到了什么。
“魔兽大人！”第一个说话的是壮起胆子的祭司，他是四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胆小的一个，游侠逃跑的时候，最后悔也最嫉妒的就是他，所以他要抓住这次机会。
他小心的而抬头看了看巨蟒的脸，试探的说，“按照人类的做法，你，你可以提出赎买我们人生自由的要求，我们愿意按照您的条件支付代价，换回自己的自由……”
他又看看自己的同伴们，见他们满脸“我同意”的表情，胆子稍微大了一些，接着说：“但是，在我们支付足够的代价之前，您，您必须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得意起来，看看自己的伙伴。
三人之中，游侠和女战士都有些心动，只有老法师微微皱起了眉头——“代价”这个词，让他很不舒服，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付钱，否则他也不会为了省钱，跟着队伍跑到森林里来。
“不，你说的不完全对，”巨蟒的话却打破了祭司的幻想，他说，“我可以选择直接处死你们……”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疾风雕和炎狼王也很是配合的呲牙咧嘴恐吓他们。
四个人这一回真的是吓得汗毛直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下一刻，巨蟒又说：“但是，我也可以劝降，或者，说服你们加入我的阵营，是这样吗？”
这回，四人听傻了。
原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巨蟒话锋一转，说要劝说自己。
加入巨蟒的阵营？成为魔兽的手下？
这是何等荒唐的想法！四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
“嗯，魔兽大人，这个，我们，是不是可以，可以……”祭司小心的斟酌着语句，生怕激怒巨蟒，“这个这个，可不可以，拒绝呢？”
“嘶——”
巨蟒嘴里发出嘶鸣，四人知道他不同意，而且很生气，都吓得齐刷刷闭上了眼。
可他们没有看见，巨蟒用女战士卸在一边的剑，轻轻的划开了自己尾巴尖上的麟皮。
这“嘶”的一声，是他疼痛的低呼。
半晌过后，四人见巨蟒没什么动静，都小心的张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前漂浮着一团黑乎乎的液体。
如果在阳光下，这团液体会呈现出暗红的色泽，但此时，借着篝火的光芒，它们看起来就是黑的。
这是巨蟒的血。
下一刻，四团血一一飞到四人额头，凝成一个类似圆环却又不太像的团，因在他们的皮肤之上。
四人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头，却没能躲过，老法师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呼一声：“契约！”
随后，四个人只感觉一股剧痛袭击了大脑，都疼得翻起白眼，很快就晕了过去。
巨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疾风雕和炎狼王说：“你们可以走了，就在附近巡视。”
两只中级魔兽齐齐点头，说道：“是，老板。”说完转身离开。
狼崽子们找到了食物，正在林子里撕扯分食，见到首领走过来，纷纷退开。
湖边静了下来，巨蟒看看昏迷不醒的四人，再次驱动泉眼的水，洗干净餐具和餐桌，把一切收拾干净。
然后，他打开女战士的包裹，拿出两顶帐篷，低声自语：“好久没有玩这东西了，不会忘了吧？”
生疏的搭起帐篷，他又往火堆里添了两根干柴。
过了不久，月亮升起来，四人悠悠转醒。
这一回，他们没有再惊慌，互相对视一番之后，他们纷纷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齐齐站成一排，单膝下跪，恭敬的喊道：“主人！”
巨蟒萧湛叹气似的呼出一口气，说：“记得以后叫我老板，起来，坐吧。”
“是，老板。”四人齐齐点头，站起来，坐到餐桌边的石墩上。
“是不是觉得给一头魔兽做奴隶很不甘心？”萧湛问道。
四人连忙说道：“没有，完全没有！能被老板收为下属，是我们……”
萧湛打断了他们，说：“不要说这些虚伪的话，我知道你们不甘心，但是，我也不是非得留下你们，说实话，如果我今后能找到更好的人类奴隶，我会将你们处置掉！”
这话说的杀气腾腾，四人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老板，我们……”祭司赶忙说，“您要吩咐我们做什么，我都会第一个照做的，您请放心！你要我们潜入人类内部……”
其与三人看着他，眼神带着不齿，但也不敢反驳。
“闭嘴。”萧湛冷冷的打断他。
“看看你们……”萧湛看着吓得而面如土色的祭司，语气平和地说，“家道中落，名声不保的半吊子祭司欧克、劳伦斯、圣、提亚，你名字里的圣字，你觉得还能保留多久？”
被他这么一说，祭司欧克顿时面色消沉。
“还有，”他转向老法师，叹气似的说道，“一辈子徘徊在低级魔法师境界的莫里埃、哈农、美尼加，你觉得有多少人是心甘情愿尊称你为魔法师大人的？”
老法师的脸色也立刻沉了下去。
“还有，卡莲娜、山姆，你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战士吗？”萧湛转向女战士。
“俺，俺只是个耕田的……”女战士低下头，声音委屈。
“还有你，”萧湛又转头，“半精灵温斯特、催斯、明尼苏达，你觉得人们看怕你是因为把你当做一个精灵游侠吗？”
游侠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脸色甚至有些麻木。
在灵魂契约签订之后，这些东西都一股脑涌进了萧湛的脑海，所以，此刻，他对每一个人的情况了如指掌。
四人被他戳中了心里的痛处。
说起来，这四个人，在人类圈子中混的很不如意，甚至可以说是混在底层的可怜虫，被萧湛无情的揭露心底的伤疤，刚才那种作为人类却屈居魔兽之下的优越感正在飞速消失。
“给一头魔兽做奴隶，很卑微，很下贱吗？”萧湛继续问道，“你们，在人类之中混的有多凄惨，背地里还被人嘲笑，居然以为给我做手下会比这更丢脸吗？像你们这样的弱者，每年有多少会死在森林外围，你们比我还清楚吧？”
他用的是灵魂交流，这种交流方式不需要语言，平静的言辞更加直刺人心。
“我知道你们不甘心，那我会证明给你们，你们的未来，将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取得什么样的成就，至少我保证，你们再也不会被人嘲笑，甚至站在高处俯视他们！”萧湛继续说，说得很随意，就像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的理所当然。。
听到这话，老法师第一个抬起头来，随后，其他三人也慢慢抬起头来。
这是怎样的一头魔兽？他要干什么？
四人心里都在好奇，同时，对他所说的话也有些莫名的感触，心底，在隐隐的发热，身上，似乎也涌出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