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陆儿。余琰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闻声,柏炀蹙眉扫了眼余琰,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收起手机,无形中做出防御姿态。
  不知道为什么,他见这人第一眼就不对付。
  陆念怔了下,走向余琰,你怎么出来了?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余琰咳了声,我出来透个气,看到你在我就过来了。里面马老师还是不放权,一直压着李导,李导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就杠上了。说着,他摇摇头,看了眼天色,今这一天算是浪费了,统筹那边都快急疯了,这一天就烧进去了大几一起万。
  陆念一时还是想不到好对策,但双方要是一直僵持着,对剧组没一点好处。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上去看看。
  余琰一把拉住他,低声呵斥,你去做什么?道理谁不懂?但谁敢说?两人现在都在气头上,你要是顺着马老师,你就是欺负李导是外人,得罪的是李导。可你要当众教训你亲爱的马老师吗?
  柏炀扫了眼余琰拉着陆念的手,而后自顾自地迈着长腿往保姆车上走。
  陆念见到柏炀走了,皱眉啧了声。他知道柏炀的臭脾气,不免心下一慌,甩开余琰攥着他的手,去追柏炀,柏炀,你干什么,你给我站住!
  柏炀脚步加快,三步两步走到保姆车边,拉开车门,抬脚跨了上去。上车时,他透过后视镜扫到跟在他身后的陆念,和呆呆站在原地的余琰,嘴角不由勾起。
  保姆车里烟雾缭绕,桌上堆满了烟头和文件。马白安和李导两个人原本本还在争论。但李导看到柏炀的上车的一瞬,选择了闭嘴。李导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对着柏炀、陆念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倒是马白安头也不抬,像是没注意到来人。
  编剧是柏氏的人,见到柏炀和陆念后,他悄悄松了口气,柏总,陆总,你们怎么来了?
  一听到陆总两个字,马白安立刻抬眸,略带挑衅地扫了眼李导,又对着陆念勾勾手,拍拍自已身边的位置,小陆,来来,来坐这儿。
  果然李导闻言立刻皱起眉,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念,看着陆念到底要坐哪儿。
  陆念太阳穴一跳,正在想推辞拒绝。柏炀却慢悠悠地走到李导身边坐下,冲着陆念挑眉,又睨了眼马白安身边的座位。
  都忘了这个臭小子也是投资人,地位和自已是对等的。现在俩人一人一个坐在导演和制片人身边,就不涉及站队问题了。陆念无声轻笑,放松了些,在马白安身侧落座。
  柏炀倚在真皮靠椅上,看模样还真有几分投资人的架势。他撩起眼皮扫了眼统筹,明知故问,这么好的天气,怎么停工了?
  统筹敢怒不敢言,眼神从李导和马白安身上飘过,嘿嘿笑了下,没开口。
  陆念佯装不知情,顺着柏炀的话,问马白安,马老师,怎么回事?
  小陆。马白安点了根烟,夹在手里,眯了眯眼,岔开话题,我是哪一年获得栀子花最佳电视剧导演奖的?
  陆念不假思索,08年、15年、还有去年,三年的最佳导演奖,都花落老师之手。
  栀子花奖含量极高,被誉为A国三大电视剧奖项之一。
  马白安很满意陆念的答复。他弹了弹烟灰,调笑地看了眼李导,又故作嗔怒道,让你小子说最近一年的,你说三年的做什么?
  李导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最讨厌有人仗着资历压人,何况他和马白安差了10多岁。他到了马白安的年纪,未必做不到马白安的成绩。
  李导哼了声,可现在我是导演,你是制片。
  他刻意加重了制片二字,又看向柏炀,把问题直截了当地挑开,柏总,我是导演,马白安是制片人。我在拍片,他叽叽歪歪在旁边指点比划,要我按照他的心思拍。你说这算什么事儿?
  闻听此话,马白安一下就跳起来,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指导你是给你面子!就你那镜头表达能力,你们学校是怎么把你放出来的?故事讲都讲不明白!镜头语言白学了?
  李导自然不忿,也站起来,准备回怼。
  柏炀敲敲桌子,打断二人无意义的重复性争执。他看着马白安,淡淡道,马老师,你逾矩了,他才是导演,你只是制片人。
  他和马白安没什么感天动地的师徒情深,他只是一个投资方,只是在客观冷静地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
  听到这话,李导一下就舒坦了。他满意地看了看柏炀,悠悠坐下身,呷了口茶,颇为自豪,柏总是个明白人。
  被当众打脸,马白安自然不能忍。他周身微颤,食指指着柏炀。但他到底是理亏,憋了半天,也只想出一句话,你他妈懂个p。
  半天也没等到陆念的反应,柏炀在桌下踹踹陆念的脚,又歪了下头。
  陆念一顿,看了眼柏炀,立刻福至心灵。他脸色瞬变,猛地起身,伸手指向柏炀,满含怒气,柏炀,你怎么和我老师说话的!你懂影视制作吗,你就在这儿瞎说?
  柏炀喝了口茶,看着面前暴怒的师徒二人组,依旧沉着冷静,一字一句地往外蹦,我说的是事实,你的老师,马白安未免管得也太宽...
  他话还没说完,陆念就暴冲过来。陆念俯身拽起他的领子,佯装怒意,你他妈知道个屁?给我老师道歉!
  柏炀嘴角轻扬,微微一个翻身就把陆念按在茶几上,也俯视他,沉声道,想挨揍了?说着他一个拳头就挥了下去,陆念下意识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柏炀不是公报私仇,是解决问题,要忍耐,要忍耐。柏炀的拳头擦着陆念耳边滑下,重重落在茶几上。砰得一声响,听着还怪吓人的。
  车内几人看状况不对,连忙帮把两人拉开。李导和马白安难得站在了一条战线上,呵斥着两人不许打架。
  滚,柏炀你给我滚!陆念指着车门,铁青着脸。
  李导,我们走。柏炀拍拍李导的肩,又给统筹编剧使了个眼色,几人一起离开了车。柏炀回头看了眼演技浮夸的陆念,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弯。
  陆念耳尖一动,避开柏炀的视线,脸上表情收敛了些,一把将车门关上。
  编剧和统筹走在前面,李导和柏炀都刻意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李导看了眼柏炀,有些担心,柏总,你手没事吧?
  没事。柏炀不以为意,这下你可以安心拍片了。
  啊...嗯。李导扯起一个不尴不尬地笑意,应了声。他又偷偷瞥了眼柏炀,觉得今天这事闹的有点大了,怎么就让两个投资人打起来了?他开始反思自已是不是有些过了,对着马白安太咄咄逼人了,才把事情搞到现在这个田地。
  保姆车上,陆念背对着马白安,一脚踹开一只碍事的椅子,低头暗骂一声。
  小陆,过来。听见一向温文尔雅地陆念说了脏话,马白安皱了下眉,命令道。
  陆念不敢回头,怕脸上的笑意藏不住,被马白安看出破绽。
  马白安烦躁地起身,强行拉着陆念坐下。他白了眼陆念,你给我过来!刚那个是你们董事?
  嗯。陆念垂着脑袋,由于刚刚打斗过,头发乱糟糟的。他解开领口的扣子,有些颓废地靠在椅背上,对着车顶放空。
  马白安狠狠地戳他脑袋,你小子还敢得罪你领导?饭碗不想要了?
  谁让他对老师不敬。陆念撇过脑袋看了眼马伯安,面色有些苍白,大有明天就要丢了官回家种地之势。
  马白安脸色也不太好,眉头紧锁,瞪了眼陆念。
  陆念揉了把头发,起身拉着马白安往出走,走,老师这烂片我们不参加了,我送您回家。
  到这,马白安还不乐意了。他甩开陆念的手,一步也不挪,为什么不拍了?我为什么不拍了?我不拍了违约金你给我付?
  陆念心中失笑,面上却还绷着脸,反正我不能让您老在这剧组受委屈。
  马白安点了根烟,踹了脚陆念,怒斥他,我在这受什么委屈了?谁敢给我委屈受?你说你的臭脾气跟谁学的?
  这会让他走,他还不乐意走了。本来上午的事儿,他也知道自已有错。他一制片确实不能凌驾于导演之上,只是当众被小他好几岁的李导指着鼻子骂,他心里难免也揣着气儿。无理也要辩个三分,争出个高低。
  但为了这屁大点事,让他背负不菲的违约金倒没什么,但不能让陆念丢了工作。这小子当年那么好的天赋还非要转系,不就是看上柏氏传媒的名号了吗?他不能断了陆念的路子。
  陆念和马白安又说了会话。他没让马白安再去剧组,他怕柏炀那边没处理好,让两人再吵起来。当然,马白安也懒得回去,现在回去算什么事儿?于是陆念便拉着老师去吃了点东西,缓解缓解心情。最后他把马白安送回家,自已再打车回家。
  陆念到家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他下了电梯,尽量控制着不发出太大噪音,以防把邻居们吵醒。走到家门口,正要刷指纹开门,身后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陆念开门的手一顿,嘴角一扬,慢悠悠地转身。
  柏炀从楼梯上起身往下走,剧组那边没问题了,下午拍摄都还算顺利。
  嗯,收到。陆念例行公事地回答道。他懒散地倚着门,嘴角噙着笑,歪头问道,还有事吗?
  楼道里,声控感应灯灭了下,又很快亮起。柏炀抬眸看了眼灯,摸摸兜里的车钥匙,你的车在我这儿。
  陆念点点头,示意自已知道,却没开口。
  走了。柏炀把车钥匙抛给陆念,转身离去,又补了句,明天自已开车去年会现场。
  这话就有点怨气了。年跟前了,公司给保安人员提前放了假,让他们早早回家过年。公司晚上没人值夜班,大门自然紧锁。柏炀进不去公司,只能开着车满城瞎转,转着转着就到了陆念家楼下。反正他给陆念交过房租,不住白不住。
  陆念无声轻笑。他用指纹刷开家门,半个身子都迈进屋里了,才轻声道,我又不会开车。
  半天没人进来,陆念探出半个脑袋,睨了眼在等电梯的柏炀,嘴欠道,自已把指纹录进去,省的下次还要等这么久。
  第26章
  第二天是年末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也是柏氏举办年会的日子。柏氏的年会一向都是外包的,公司也没有那么大的场地够几百号人聚餐。柏氏今年的年会定在T酒店,公司内重要的工作人员都会参加, 只有少数几个演员因为拍戏实在赶不回来,所以才请了假。
  柏炀驾车和陆念一起前往T酒店。
  陆念坐在后排, 抱着ipad带着耳机刷电影。他从小就喜欢看电影,国内外经典影视作品看了个遍, 所以上大学才会报考影视编导专业。他还没转系时, 每年的阅片量都很大, 也是电影院的常客。每逢质量高一点的新片上映, 他都会第一时间去影院观看,保证最佳体验。
  后来转了专业进了柏氏后, 他虽然还保持着看片的习惯, 但阅片量肯定和以前没法比了, 只能抽空在视频软件上看看电影。
  等红绿灯时, 柏炀手指敲在方向盘上, 透过后视镜扫了眼低着头的陆念。
  他想问陆念考虑好要接《清渡》了吗, 可想了想他还是没问。既然他已经提过了这事儿, 那后面选择就是陆念的事儿, 他也懒得再催, 省的还会被陆念嘴炮攻击,自找不痛快。
  车子停在T酒店门口, 服务生拉开后座车门, 毕恭毕敬地请陆念下车。陆念含笑道谢, 他扫了眼驾驶座没人理会的柏炀,又看向服务生,打趣道, 他可不是我司机。
  啊...服务生微怔两秒,立马反应过来,小跑着前去开门。
  一般来往他们酒店的人,都是有司机的。他们只需帮后座的客人拉开车门就好,是不用管前排的司机的。像这种没有司机的客人实在很少,服务生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柏炀自己打开车门,迈着长腿下车。他把车钥匙抛给服务生,自顾自地系着西装的扣子,意味不明地哼了声,不用,我没他那么多事儿。
  服务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陆念笑着拍拍服务生的肩膀,塞给服务生一笔小费, 辛苦帮我们把车停好。
  两人身着同款的正装,但陆念在西装外还穿了件长款呢大衣御寒,看上去很是文质彬彬。冰雪钢铁人柏炀只穿西装,好身材一览无余。
  两人在展厅门口出示柏氏证件,然后被礼仪小姐带入会场。他俩是当晚的压轴嘉宾,都是卡点来的。两人落座后没多久,主持人就宣布年会开始。
  无论谁家开年会,第一项都是重要领导发言。本来这事该柏炀来的,但柏炀最烦这种虚里吧唧的招式。讲台上的人慷慨陈词,狂喷吐沫,下面的人只想着什么时候开饭。可笑又无聊。于是他把这烂差事抛给了爱出风头陆念,陆念倒也没拒绝。
  陆念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向讲台,拿过麦克风,冲台下点点头,又优雅一笑。他在西服口袋摸了半天,又佯装诧异,哎呀,演讲稿忘带了。
  台下一阵善意的哄笑。
  又耍花招。
  柏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眼睛却挂在陆念身上,想看他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那就长话短说。陆念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声,台下一片安静,感谢诸位过去一年在各自工作岗位上的付出,同时也无比期待未来还能和大家一起携手同行,再创柏氏当年辉煌。
  柏氏的每一次成长和进步,都离不开诸位的付出,我敬大家一杯。陆念对台下晃晃手中酒杯。
  台下众人也对陆念举起酒杯。陆念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滑过,落在柏炀脸上。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把视线从柏炀身上挪开。
  柏炀舌尖卷起唇边的一滴残酒,也收回看着陆念的视线。
  今晚吃好喝好玩好,但不许灌人酒,发现年终奖全扣。说完最后一句话,在台下齐鸣的掌声中,陆念走下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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