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协议结婚怎么样
辛微扬在前三十年里认识最深刻的是压力。
他的天赋令母亲对他抱有极高的期待，这种期待转化为不断加码的动力。
求学，工作，他一路行来，光芒四射，却也负压重重。为此，他心无旁骛，也无暇旁顾。
等到工作基本稳定以后，母亲开始张罗他的个人问题，他一点儿兴趣也无。
他跟她们能聊天吗？
聊什么？
5G通信，认知无线电还是网络编码？
何必让大家白白尴尬一场呢？
再说，时代进步，人不是非结婚不可。
与其像父母一样闹得一辈子不得安宁、心神俱疲，还不如孑然一身，全身心的投入热爱的事业。
他一直这么想着，没想到却遇上了颜如舜。
她爱笑，话唠，还口无遮拦，说起某些羞人的词汇毫不脸红，简直让他为之侧目。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最初与她扮演男女朋友，他以为会尴尬，会冷场，会浑身不自在，结果什么都没有。
他慢慢发现，原来她跟母亲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女人。
她不会无理取闹，也不会抱怨不停、责怪不断。用她的话说，她懒得生别人的气，伤自己的肝。
她享受自己的生活，而且总有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
她亲自设计小窝，用独特的思路打造自己的生活。
她喜欢孩子，并将之作为一个有趣的人生理想。
她每天忙里忙外，折腾自己就很自得其乐了。
他们不用聊5G通信，认知无线电或者网络编码，但也总有说不完的话，其乐无穷。
他开始好奇所有与她有关的事。
第一次体会到为了一个女人紧张的滋味。
她抛出来的难题，他当作课题一样认真思考。
但是，还没等他想到一个圆满的答案，套套就冒了出来。
虽然她跟那个孩子王认识也不过几天，但是现在社会闪婚遍地都是。
他顿时想到一句话：她将要结婚，但新郎不是他。
这不再是他通常面对的压力。
学业或者工作，无论压力多大，他都不怕，因为他有信心一点一点解决它。
但是颜如舜这个课题，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入手。
这种束手无策，随着时间嘀嗒嘀嗒的流逝，变成了一种煎熬。
他的心情异常沉重。
颜如舜下班回家，立刻去找辛老板报到：“我想好了，你的活我接了。”
辛微扬手肘支在膝盖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按在键盘上，眼睛盯着手提屏幕，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仿佛兴趣缺缺，那模样有点儿深沉。
颜如舜不会以为他在摆pose装酷，因为他压根没有这情商。
她没由来地担心：他不会改主意了吧？
那可是三万块钱啊！
她的整个厨房都着落在这上面了。
必须尽快落实这桩生意！
她用从未有过的好声气问：“你吃过晚餐了没？”
“嗯。”
“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他抬起头来，眼里还有几分恍惚，“为什么问这个？”
她满脸堆笑：“要不我们现在就去你的洋房看一看聊一聊吧！”
他愣了一下：“哦，行吧。”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三秒钟。
她问：“你没事吧？”
“没有，怎么？”
“那你不走吗？”
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哦，对，现在就走。”
有点儿不对劲。
颜如舜换着鞋，瞅着心不在焉的辛微扬，心里有点儿没底：辛微扬似乎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这单生意。万一她费了一大把力气，最后他却不认账怎么办？
一路纠结。
在车上坐定以后，她咬了咬唇，厚着脸皮说：“那个，我接兼职有个条件的。”
“你说。”他关上车门，看着她。
“我要收定金。”
这话有点儿恬不知耻，她一无资历，二无经验，三无名气，妥妥的三无人员，给人白干别人都未必愿意，现在居然叫嚣着要收定金。
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要是辛微扬反对，她准备软磨硬泡，怎么也要预支一千块的工作经费，至少保证自己别白忙活。
辛微扬却很爽快：“好，多少？”
她伸出一根指头。
“把你的银行账户给我。”
很快，银行短信来了。
颜如舜打开一看，眼睛都瞪大了：颜如舜您好：辛微扬通过手机银行向您发起一笔金额为人民币10000.00元的收款请求，您可登录网上银行或手机银行处理该请求。
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反复数了三遍，四个0始终屹立不倒。
她还什么都没做，设计费就全款支付了。
好吧，土豪果然大方。
她顿时满血了，拍着胸脯下保证书：“微扬，你够朋友，这事我一定做到你满意为止。”
辛微扬只是淡淡一笑。
打够了鸡血的颜如舜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立刻开始飙专业：“说说吧，你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设想、憧憬，或者要求之类，说得越详细越好，我都会考虑在内。”
辛微扬说不出。
他根本没有概念。
其实一间房有床睡，有洗手间解决问题，有书房工作，他就觉得OK了。买大面积的洋房也不过是因为母亲的要求而已。
颜如舜很尽职的引导他：“比如，你有没有健身的习惯，要不要考虑放一部跑步机啊；有没有什么收藏爱好，需要专门的展示柜啊；习惯在小一点的房间里看书还是在宽阔的空间工作啊；需不需要专门的工作间来收纳工具，或者做实验什么的；睡觉有没有什么要求，就是让自己感觉特别方便特别舒服的一些习惯之类……”
这么一问，终于打开了话题。
辛微扬一边轻踩油门，一边说：“健身就算了，洋房离我们新校区很近，以后我可以每天走路上下班锻炼身体；我的书特别多，书柜一定要够大；学校有实验室，我就不用专门的工作间了，不过要一张大一点的书桌，有时候我会需要放大张的图纸。哦，对了，能不能把书桌和书柜放进卧室？这样，如果工作的太晚，我可以直接往后一倒就睡。”
不洗漱吗？这生活习惯真是有够差的。
颜如舜一边记录，一边暗地吐槽了一下，然后笑容可掬的回答：“卧室和书房合并的设计是没问题的，你的主卧方方正正，有20平米大，肯定容纳得了。但问题是，一套四的房子，你肯定不是用来自住的吧？准备当作婚房？”
辛微扬瞥了她一眼，心头微漾，含糊的“嗯”了一声。
颜如舜点点头：“那你得考虑清楚了，以后要是结了婚，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套房子设计的时候也要考虑预留空间给女主人。比如，你要是习惯办公到很晚，那卧室和书房合并会影响到你未来老婆的休息，可能会引发家庭矛盾哦。”
辛微扬开着车，没有说话。
颜如舜担心他对同居生活的理解不足，一意孤行，日后真的引发什么夫妻大战，决定多费点儿唇舌：“按我的理解，既然是婚房，四个房间应该分别是夫妻的主卧，孩子的卧室，你的书房或者孩子的活动室，还有一间——你要接你妈一起过来住吗？”
“可能吧。”辛微扬自己也不确定。
“那还是得把她的卧室预留出来，对吧？”
“嗯。”
“那四个房间的功能就基本确定啦。你的书房，考虑到以后的夫妻和谐，我建议放在主卧的隔壁，然后在这面墙上开个门，给你们做成一个套房。这样，你工作的时候也不会影响你老婆休息，如果困了，穿过门就回到床上来了，不用再去走廊上绕一圈，不就行了吗？”
虽然没有看图纸，但是辛微扬对结构是很敏感的，轻易就把颜如舜构思的这个设计在脑海中勾勒出来。
他觉得很好。
颜如舜自己也觉得这个设计很好，越想越兴奋：“主卧隔壁的这个房间面积不算小，除了你的书房，甚至可以考虑把衣帽间也放进去。这样，你老婆肯定也会心满意足的。你说好不好？”
他感觉到她的雀跃，不由笑了：“不错。”
颜如舜就继续捋思路了：“你妈的房间可以按照你妈的要求来办，不过孩子的房间，是不是得暂时留着？”
“为什么？”
颜如舜认真地说：“一般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房间都有很多设想的。你现在老婆都没有，我们无从知道你老婆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刷了墙，铺了木地板，空着，等你老婆以后自己来设计。”
她觉得自己很替客户考虑了。
辛微扬却纠结着眉头没有搭话。
此时正好抵达目的地。
两人下车。
洋房小区入住率不高，夜色中除了路灯之外，只有几户窗口亮着灯，显得特别幽深静谧。
“挺安静的。”颜如舜感叹着。
在锦园里面，这个时间，隔壁两口子吵架的声音啦，小孩子的哭声啊，时不时还能听见呢，一点儿都不清净。
辛微扬没有说话，带着她径直上了楼。
这套房在三楼，还有一个小平台。
开发商配的灯光虽然昏黄，但是颜如舜兴致很高。
她四处打量，一边看一边叨叨：“厨房还可以再扩大一点，大气！反正你不需要太大的生活阳台吧？”
辛微扬：“嗯。”
她又跑进儿童房，对辛微扬招手：“你来看，儿童房向阳，窗口正好对着中庭花园。再把这堵墙打掉，连通阳台。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里，花香鸟语的，放一张爬行毯，让孩子高高兴兴的爬来爬去，哇，爽！”
说到这儿，她又悠悠地叹了口气：“除了你的那个套房，我最喜欢这间儿童房了。啊，以后要是我也能有一间这样的儿童房给我的孩子就好了。也不知道你未来的老婆想装修成什么风格，这一点是个问题。”
他看着她欢喜的样子，心头如轻羽般上下浮动。她描述的那一幕明媚的画卷仿佛已经照进了他的心里，里面不仅有一个爬来爬去的孩子，还有她坐在阳光里望着他笑。
就在这时，颜如舜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眯眯眼地笑：“喂，孩子王，我现在加班，待会儿再回你电话好不好？”
先前的那副画卷像幻影气泡一般点点破灭。
辛微扬心里一下子空了，像黑洞在坍塌。
“你对儿童房已经有成熟的想法了吗？”这是辛大老板今晚第一次主动开口。
颜如舜精神一振：“有，而且我准备了两套方案，看你想生一个还是两个。”
他捏了捏拳头，眉头微扬，声音却愈加低沉：“两个，怎么样？”
“很好啊，这么大的房子，要有两个孩子才好啊。”
“一男一女呢？”
“可以啊，两个孩子三岁之内可以同一个房间，以后再改也来得及。”她立刻开始考虑以后改老人房还是改衣帽间。
辛微扬继续：“跟我协议结婚怎么样？”
“好啊——啊？”